只是明摆着折本的买卖,云来货行真的就肯么?就不怕这些人拿了货不回来返利?
长脑筋的人都能想到这些,不少人就问了出来。
贾大摆摆手,“能这么问,足见诸位都是诚信之人。
我们掌柜的想在定阳城长长久久地经营云来货行,可不止眼前这点货的事儿。
她拿出了这样厚实的心意,是一锤子买卖还是细水长流,我想只要脑筋明白的就该知道如何选。”
后面也可以这么拿货?天上掉馅饼也不过如此了!
这阵子东边怀兰会泽一带都打成浆糊了,庆平那边的武义军已经占了会泽,若不是李琨被救回来,带着靖西军退守怀兰,只怕怀兰也要归了武义军。
不过武义军哪肯就放掉到嘴边儿的肥肉,大队人马一直陈兵在会泽和怀兰的交
界处,三不两日就要来攻一回。
靖西军也不愿坐以待毙,瞅准了武义军的薄弱也会反杀过会泽那边儿。
这样见天地杀来打去的,商队过不来也不敢过来,这阵子就没见一辆货车进到定阳城。
打听说一时半会儿的商路都不会通后,物以稀为贵,城里把着东边来货的商家前儿开始坐地涨价了,且是一天一个价儿。
这样的高价下,西边儿的人也不傻,不是必要的人家就先等着了。
指着往西边贩货挣点辛苦钱养家的这都愁了好几日,再这么下去,就要掏家底儿过活了。
他们这些人又能存多少家底儿,不过是几两碎银,兵乱过不去,又能扛过去多久?
西边这些年一直没个安稳,都不知换了几茬人马了。
河西这边原先也归李琨的靖西军,去年他帐
下的石奎反了出来,河西一地就归了石奎。
朝廷对这些根本插不上手,哪个上来就封哪个,这不顺水推舟就封了石奎做了河西都督府,石奎这支人马就成了河西军。
因着河西军是这样的来路,李琨咽不下那口气,一直卡着东来的货不让过来河西。
还是半年前吴奎出兵助李琨退了南边儿昭平军的进攻,东来的商路才通了。
这才多久又断了,要再断个半年,定阳城里多少人家都要喝西北风了。
云来货行的口气竟是他们的商队能于兵乱中也来去自如。
本来只是瞧热闹的,这下从没往西贩过货的人都跃跃欲试起来。
这会儿贾大再说五十两一份儿货,进货的人不但要详细说清姓甚名谁所居何处,还要有三个定阳本地人做保,没一个出来说不好。
等听贾大说这五十两是一个人出的还是多个人出的,云来货行不管后,知道还能这样,本来可惜自己手里银钱不够的,也都拉来亲戚和相熟的,一起凑上五十两过来挑货。
而那些本钱稍厚些的,也不怕得罪把着货的上家了,都拿出手里全部的银钱进货。
不多会儿,品鲜楼跟前堆的小山一样的货就全出了。
没多会儿,来拉货的推车,驴车,牛车,马车就排起了长队,定阳城里过年都没有这么热闹。
这边儿贾大几个装好银子,跟着冯妙嫦的马车退出人群,回了燕府。
也是见了府门上的燕府两字,冯妙嫦才知七爷姓燕名汲。
刚进了理事的青玉院,都等不及进厅房里坐下,心里压着愁的贾大已等不得了,“掌柜的,真都会回来返利钱么?就有十份货不回利,咱就少赚五百两呢!”
贾大这都没敢多说,在他想来,就是在都城洛安这样出货,怕都有老些人不来返利。
这还是有这么些胡人的化外之地定阳城,刚进货的就不少孜羌人和契金人,西边儿多少这两族人的地盘儿,若这些人卖货拿了银钱回归族里躲不回来了,他们找都没处找。
早上没出门前冯妙嫦和他分派如何做时,贾大就觉着不妥,拉着洪四力劝不能后只能无奈听命行事了。
也是冯妙嫦在生意上的布局从未出过差池,这回虽有所怀疑,她在贾大和洪四这里的地位也无可动摇。
所以这会儿冯妙嫦一句,“我心里都有数,先去找铺面吧。”贾大和洪四接了吩咐就去了,再没二话的。
云来货行和暖锅铺子冯妙嫦都想用大些的铺面儿,两处她还想挨一起,得好生找找。
进前厅坐了,冯妙嫦叫忍冬去请西岭过来说话。
虽说有了表妹的名份,七爷也不在,冯妙嫦还是轻易不想往松风院踏足。
西岭很快就来了,自个儿找了个舒服位置坐了,又喝了口茯苓端上来的茶,问道,“那些货不是都出了,贾大几个怎么都耷拉着脸?”
“先只回了本,车马费都没算上呢……”找他就是为了说这些的,冯妙嫦就给西岭说了她是如何出货的。
饶是西岭见惯了大场面,也想不到冯妙嫦会这么敢。
他是知道自家事,冯妙嫦却是只凭着他们漏出来的那点儿,就能迈出如此大胆的一步,不由道,“你就不担心会坏七爷的事?”
冯妙嫦奇怪道,“你不说等七爷打出名号我就什么也不用顾忌了么,七爷也不是会慢着来的性子,现在我这儿有了契机,不正好顺势而为么?”
西岭笑叹道,“七爷知道又得说我们这些都是朽木呢。”
冯妙嫦现在真听不得提起七爷,忙转开话头,“你不用再调些人手回来?这一二日就有人找上门了。”
西岭又吃了一惊,“你怎么知道咱们别处还有人手?”
冯妙嫦真想捶自个儿一下,怎么不过脑子就说出来了呢!
只好尽力往回圆,“我想着玄四五六七八九都有了,一二三肯定也少不了。”
却瞒不过西岭这样的人精子,“你是自己人,知道了也不妨事。
我记起来了,七爷和你说过他要养不少人的话,和你要的银子数又在那里摆着,算下就有数了。
和你说下也行,七爷前头带我们先来一步就是为这个,这阵子已收了不少人,都在西边儿一处地儿囤着呢。”
冯妙嫦急忙打断道,“这样机密事儿不好说给我吧?”
她不想因为知道得多了,到时走都走不了。
西岭不以为然,“钱都是你这里出的,我不说你就不知道了?”
好在他跟着转到了刚的话头上,又傲然道,“咱们毕竟初来乍到,石奎那里暂时还要退避一二,至于别个小鱼小虾,只要敢来,只我和玄七玄八就能叫他们哭爹喊娘地滚了。”
“那我就等着收利钱了。”冯妙嫦欣然站起来,邀西岭去厨房瞧忍冬是如何教人厨艺的,好歹不用再说这些了。
和冯妙嫦估摸的一样,半下午的时候,那几家把着东边儿来货的商行合起来招集了百十号人气势汹汹地打上门来。
西岭一点没说大话,他和玄七玄八往门口一站,那些人连门槛都没能靠近就趴了一地。
打头的几个跑老远又放话威胁,说他们后面的人可不是一般人,后面再来的就是西边儿真刀真枪杀出来的了,不想把命搭在这儿,就识相点赶紧滚出定阳城。
西岭气势更足地回敬过去,说谁西边还没两个人么,定阳城里打起来难免束手束脚的,不如给人马都拉到西边儿见个真章。
见这边丝毫不惧,又想到贾大表明云来货行能于东边乱军中来去自如的那些话,这会儿听西岭的意思竟是西边也有势力,就是河西都督石奎都不敢往西边儿伸手呢!
要真这样就惹不得了,惊疑不定下哪还敢留。
前后不过半柱香的功夫,这些人就铩羽而归了。
下马威反成了人家立威的台阶儿,等傍晚的时候定阳城里该知道的就都知道了。
虽不知道真假,有些存了心不想返利钱的已怵了,准备到时见机行事。
等第三天傍晚,见到那位白弱好看的不得了的燕七爷带着百来号人打西门进城,有眼尖的瞧出来,那天跟着他出城的和这回跟他进城的不是一拨人,只这一来一回,就是二百来号人了。
且这些人身上战意凛凛,明显这两天在西边没消停呢。
再看队伍后十来辆装得满登登的车,这些人干了什么回来,猜都不用猜!
这帮人才来了多会儿,就敢不遮不掩的做那样的营生了。
不是胆大妄为就是实力真深不可测。
想到西岭三个人守家门,一百多号好勇斗狠的硬汉连门都没进去就被打趴了,这帮人的路数显然是后者。
硬的怕横的,燕七爷这帮显然是又硬又横的,惹上了不会有好果子吃。
想扣了利钱不给的都歇了心思。
第029章 躲不过
二十九章
七爷一回来, 沉寂了几天的府里一下热闹起来。
冯妙嫦正听贾大给她说找的那几家铺面的详细情形,听到外面那样大的动静,猜到是七爷回来了。
这两天燕府和云来
货行在定阳城算闹出了大名堂, 差不多的人都知道了云来货行的大掌柜是燕府主人燕七爷的表妹, 燕七爷的所有生意都是她掌着。
燕七爷的家,他表妹能掌一半呢。
这样的说法让冯妙嫦很别扭,听着倒像她和七爷有什么一样。
注意着西岭那里没见丝毫异状,忍冬和茯苓也没说出任何不妥,冯妙嫦才好些。
不过她也存了心思,想找个恰当的时机,让人都瞧清楚了她和七爷可不是那种表兄妹。
反正不管定阳城里的人想没想歪,她都要从根子上绝了这样的想头。
这会儿表兄回来了,外头多少双眼睛盯着这儿呢,她这个表妹正可迎一迎。
还真是时机正好,府门前西岭刚迎了七爷一行要进门呢。
冯妙嫦几步上前施男子礼道, “七爷回来了,正有事想请七爷决断呢。”
“表妹怎忽然多礼了?”不想七爷却一反常态,语气里是十足的熟稔亲近。
冯妙嫦差点又要抠手, 抬头看过去, 正对上七爷似笑非笑的眼神, 就知道自己那点心思七爷明镜着呢。
也是,一千八百个心眼的人要跟你较真起来,根本就翻不出人家的手掌心。
她不着痕迹地往四周扫了一圈, 果然不少人正抻了脖子往这边瞧呢。
知道这人犯了小心眼, 冯妙嫦虽不满也只能忍着。
不然他来了邪乎劲儿, 还不定是什么等着呢。
想避嫌的是他,真避了, 挑三捡四看不顺眼的也是他,这个拧歪劲儿再没谁了。
“七爷”看到对面的眼神不对,冯妙嫦急忙改了口,“表……兄,先回府吧?”
“嗯!”七爷打头往里走去。
注意到七爷又清减了不少,想到他这是还没养好就出了门。
那一长溜装满了货的车队,得是好几家山头的家底儿。
连干这么多票,他本就没将养好,这么来回奔波着还能有个好?
这人但凡有哪里不舒坦就见不得人别人痛快,这么久了早该知道的,下回可得长记性了。
冯妙嫦一小截一小截地呼出刚堵在胸腔的那口气,刻意落后几步,走在了西岭后头。
后面的玄四就跟她道,“冯掌柜,那些货就交给你了。”
这才是她要等的,冯妙嫦正了脸色,“放心,必不会误了七爷的事儿。”
她回头喊贾大洪四几个,“快些清点入库,东边和西边儿的货可不能混一起。”
贾大几个齐应了,上前招呼车队往库房那边去了。
冯妙嫦这才慢吞吞地往里走,在想要不要避过去,反正就那么些事儿,还是找西岭和七爷说就行了。
“表妹?”却是迈进府门的七爷又回头喊她。
冯妙嫦脚下一歪,要不是茯苓眼疾手快地扶住,她真要在府门前演一出见表兄欢喜得五体投地的戏码了。
那她跳进多大的河里都说不清了。
再不敢磨蹭,快走两步,七爷进了听风院,冯妙嫦也是脚下不打顿地跟了进去。
进了前厅,七爷上榻坐了,指着右首,“表妹坐吧。”
这个位置无论如何也坐不得的,冯妙嫦越加肯定七爷这会儿不是一般的看她不顺眼。
左右都躲不过去,再谨小慎微也无用。
“就表妹也坐不得那里,何况我还是假表妹。”
冯妙嫦收了笑,笔直地坐到了榻下右首的椅子上。
“想让别人信,冯掌柜这样时时‘假’字挂在嘴边可不成呢。”七爷语带讽意。
冯妙嫦也不和他辩,开始说起正事,“七爷,咱往东的商路还能通么,今儿七爷进的货我想往原安那边销,在会泽销还是差点意思。”
七爷冷哼,“冯木头这不也机灵了?”
一而再的,这就欺人太甚了,冯妙嫦还是没能忍到底,“都是被烧坏脑壳的逼的。”
“还当你能多装阵子,也不过如此!”七爷脸上开始转晴。
“我那点道行哪能和七爷比呢。”冯妙嫦顺势下了台阶。
“不是同你说过东边的商路想走自是通的,信不过爷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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