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用你教我,我们玄字的在路上都讲好了的。”玄四用胳膊肘子杵了他一下,“这会儿你就没什么想法?”
“有话你就放!”
“放屁就放屁,七爷都能张口就来,怎么你就开不了口,假模假式就数你了。”
“我说呢,就是你们外头学的粗话叫七爷听多了,他现在是啥都会说了。”
“这样才显豪霸之气,没见才多会儿,那些招上来的都愿意给七爷卖命呢。”
“那是七爷能叫人服气,和说粗话关不着,你少硬往上安。”
“我不和白脸皮子争,咱别跑题,说冯掌柜的事呢,我觉着七爷身边得有她这么一个贴心人。”
西岭被他的语出惊人唬了一大跳,上手狠捶了他一记,“你瞎说八道什么呢,七爷知道了都得赏你几鞭子。”
“我拼着挨鞭子也要这么说,七爷身边就缺这么个人。”玄四拉着西岭细细分说道,“那几位都有儿子了吧,就咱七爷身边连个女人都没有,虽说七爷看不上这些,可真到临门一脚时,还真不少拿有没有儿子说事儿的,你想想往前哪个不是这样的?”
西岭当然知道,只是,“那也不能是冯掌柜呀,七爷的长子要是出自和离妇人,那些的说法就多了,将来母子都尴尬,冯掌柜是咱们自己人,我不忍心她将来落到那样不上不下的地步。
这话你再也别提,亏你还口口声声当冯掌柜是自己人,竟存了这样坑她的心思,你肠子都黑了吧。”
玄四瞪他道,“你少冤枉我,我这才是实打实的为冯掌柜打算呢。
照着如今的路子走下去,你说她最好的下场是啥?不过是拿着大把的银子回娘家,由娘家子侄们奉养到老,有七爷和咱们,是有大把的人围着追捧她,委屈不到她,可这就是好么?
子侄们能有亲儿子好?七爷又是重情念旧的,冯掌柜又是这时候跟的七爷,以后纵有别的女人,必也不会亏待她。
母子俩将来哪怕位份上差些,实惠却少不了,我瞧着冯掌柜是个顾念娘家的,她娘家能因她而显,多少人求不来呢!”
西岭这回没有立时反驳,站那儿寻思了良久。
玄四也不扰他,搁那儿耐心等着他想通。
好一会儿后,西岭才有了动静。
“咱俩说这些没用,七爷和冯掌柜没想法,咱想也是白想。”西岭沉吟道,“这些年你见七爷正眼瞧过哪个女娘,我觉着他这儿就通不过。”
玄四大力拍着他肩头,“冯掌柜这里七爷不但正眼瞧了,还由着她管了。
还有黑云,回来都几日了,见着冯掌柜还认呢。
你几时见黑云肯吃别人递的糖和果子了?黑云精着呢,它是见七爷认了冯掌柜,它也认的呢。”
西岭昨儿见到黑云吃冯妙嫦喂它的蜜糖块儿就吃惊不少,后面是有事给岔过去了,还没倒出空问呢。
犹豫道,“七爷虽待冯掌柜不同,也不是男女之情,冯掌柜那里也不像想再嫁的,这要怎么往一处凑呢?”
“七爷面前你最说得上话,冯掌柜也和你最好,给他们说和到一处这事儿舍你其谁?”
“好你个玄四,说半天是让我来呢。我不成,只名份的事我就和冯掌柜张不开口,七爷那里再给他说上来火气,我不得里外不是人!”
“这本就是你分内的事,却弄到现在七爷身边也没个知心人,我催着你,你还推三阻四的,像话么你?”
“你当我没劝过,也得七爷听我的呀!”
“那会儿不是没合适的人么,现在不是有冯掌柜了么?”
“你觉着七爷能应许?”
“我有七成的把握,你是没见会泽往这儿的路上,冯掌柜说七爷和黑云是一个鼻孔出气的,又说七爷是烧坏脑壳的,七爷都不吭声受了。你见过七爷容过谁和他这样了?”
西岭眼珠子都要脱出来了,“要这样,兴许有门儿。”
“不然你以为我闲的?你还是不明白男人,就算没有男女之情,要是遇见个能陪着说得上话,又能给他掌家理事生儿育女的女子,多是愿意给留在身边的。
别忘了七爷都二十有二了,那些年在寺里不好想纳娶之事,这都出来了还能不想么?
你就是个榆木脑壳,寺里提了他不听就算了,咋不想此一时彼一时,想法是会变的。”
虽不满玄四拿他说事儿,西岭还是被说动了。
“那回头瞅着七爷高兴的时候我就提这事儿,只是冯掌柜那里要怎么办?就直不楞登找她说么?”
“七爷这边点头了,你就找她说,不外乎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这些,你嘴巧得很,还用着我教你么?
两好合一好的事儿,准成!”
“别的倒罢了,只是名份的事儿我真张不来口。”西岭只担心这一个。
“这会儿爷都做了沙匪头子,哪那么多说头,爷这会儿也没别人,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有别人,她又掌着爷的生意,咱们这些人也都听她的,和正头夫人差什么?也不用特特地说出来。”
“将来呢?回洛安呢?到时我哪还有脸对她?”
“将来也不怕,咱们这么些老人站到她身后,也只认她一个,就是正头的都不能和她呲牙,咱们在一天就护着她和她的孩子一天,七爷也不是有新人忘旧人的,你哪来的没脸面对。”
西岭正色道,“这话可不是空口白牙说完了就能当没事儿的,你得了你们玄字那些同意了么?玄一那几个可都在外头呢!”
玄四呸他一口,“你当我是什么人呐,从冯掌柜肯豁出名声给七爷擦身子去烧起,我们在场的玄字就发了誓,只要不有违七爷的利益,往后冯掌柜有事我们不问对错都要帮着她。
你知道我们玄字的十个从来都是共进退的,只要有一半的人应了了,剩下的就都要跟着。
你放心,往后我们玄字的十个齐齐整整地都站冯掌柜后头。
将来七爷不给,我们不会给她争最拔尖儿的那份儿,可但有个万一,我们必能护她和她的孩子周全。”
西岭这才郑重点头,“如此咱们就说好了,将来但有一个玄字的说话不算,我都要和他不死不休。”
玄四干脆地发了毒誓,“我们玄字的一诺千金,绝不食言,若有违背,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两人连击三掌立下约定。
冯妙嫦哪知道自己被别有用心的盯上了,朝食过后,她就忙得脚不沾地了。
先是送了往原安去进货销货的洪四一行人拉着七爷昨天带回来的货离开。
她没想到在这样缺功夫好手的时候,七爷会抽出玄六玄七玄八和
昨晚刚护送冯升回来还没歇够一天的玄九四人护送洪四这帮。
这样七爷身边就剩玄四玄五两个和西岭了,若再有会泽那样的兵乱,七爷好像也没养好,到时可就麻烦了。
她的罪过也大了。
还是听玄字几个说没几天玄一那几个她还没见的会来,冯妙嫦才安心些。
不过心里还是有了波动,她本来打算好的,等七爷回来就找机会说五年契的事儿,这会儿却迟迟迈不出往听风院去的那一步。
犹豫了一会儿,她也走不脱了。
陆续有那日拿了货的找过来返利钱,算上她们主仆三个,她这边统共就十四个人。
洪四带走了六个人,这边还剩七个人,算账记账也指不上柳八那四个,只能贾大和忍冬茯苓三个来,她在一边统总看顾着。
这一忙就到了晌午头,七爷在,饭食不能马虎了,忍冬又去了厨房。
当然,看着不断返回来的利钱,忙着也都是乐呵呵的。
送走最后一拨人,利钱已返回来一半儿了,虽还有一半儿没收回来,贾大也不愁了。
他这会儿也瞧明白了,只要七爷外西边儿所向披靡,再多的利钱都收得回来。
这边儿收了银钱,王富过去准备锁了朝街面开的门回去用膳时,却见一位秀雅颇有风致的老妇当门而立,“老妇想见见冯掌柜”
刚还捂嘴笑得楚楚的柳八看清来人后,失声娇呼道,“裴阿婆!”
第032章 三间铺面
三十二章
冯妙嫦都和柳八说好了, 等这两日利钱收齐了,就同他去拜访裴阿婆。
这下用不着了,人家先找上门来了。
冯妙婵想象的裴阿婆该是一白发苍苍的老妪, 这会儿见了人, 没想到是这样一位。
老妇人不疾不徐地走来,裙摆不摇,腰背挺直,一点不显老态。
虽有了年岁,老妇人面容仍显姣好,足见年轻时候必是一位姿色上佳的美人。
冯妙嫦有些疑惑,忽略老妇荆钗布裙一身素简,这样上好的姿容仪态,她真要以为是哪户大家的老夫人呢。
这和柳八说的脾气暴躁会拿刀砍人的老阿婆哪对得上啊?
忙让进来坐了,冯妙嫦给躲她身后快缩成团的柳八扯过来,“傻了么?见天催我带着去找裴老娘子赔罪, 这怎么一见人都不会喊人了?”
柳八连眼都不敢抬,扑通拜下去,“裴阿婆, 柳八给你赔罪了。”
裴老娘子端坐在那里, “还当你出息了, 怎还缩手缩脚没个样子。你也不用给我赔罪,我都是看你阿婆面上,我们亲姐妹一样, 她孙子没活路了投奔我, 我怎都要管的。”
裴老娘子这样好声好气的, 反比揪着喊打喊杀还叫柳八无地自容。
他羞愧得更抬不起头,连磕了好几个响头, “是我狼心狗肺辜负了阿婆的厚爱,阿婆全心待我,两年来我只知好吃懒做,从未回报过阿婆丁点,临了还偷拿了阿婆那许多的银子走……”
“罢了,也是我前头太巴望你能顶门立户起支应起来,过于急进了。”裴老娘子没叫柳八往下说。
这样和蔼的裴老娘子,只有他初投奔来的时候感受过,柳八以为她这是原宥自己了,终于鼓起勇气抬头,“阿婆我现在能挣银子了,回头我拿了奉钱都给你。”
“你可不用拿给我。”裴老娘子再次打断道,“说了是瞧你阿婆看顾你的,花的那些银子我都记在她那里,等下去了我再花用她的一样。”
“
说好了我要给你养老的。”柳八期艾道。
裴老娘子依旧笑得和蔼,“嗐,是我想岔了,血脉至亲都能翻脸无情,哪能指望半路认来的孙子,靠谁都不如靠自己,养老的事儿就别提了。”
柳八才知道自己会错意了,裴老娘子对着外人才和和气气的,这样好说话分明是不会再接纳他了。
柳八一脸难过地转头看向冯妙嫦,“掌柜的?”不知该如何往下了。
冯妙嫦只当没看见,只看着裴老娘子,“不知裴老娘子找我何事?”
“我听说冯掌柜正找铺面呢,我在大安坊里有挨着的几间大铺面,不知冯掌柜可有想法?”
贾大他们寻摸了这几日,却一直没找到合适的铺面。
好地段紧挨着的大铺面就没有空着的,暖锅铺子可以再等等,云来货行这都开张了,再没个铺面就太不方便了。
如此,才先给理事的青玉院临街的排房朝街面开了门,暂作云来货行的买卖点儿。
听裴老娘子说她在大安坊有大铺面,冯妙嫦忙问,“大安坊的大铺面不用瞧我都要,只是我这边都走了多少趟了,没见大安坊有空的铺面呢?”
裴老娘子慢慢啜着茶,闲聊一样的语气,“跟品鲜楼一趟街上的,东首的三大间都是我的,冯掌柜敢要我都给你!”
大安坊里的铺面贾大都画了图回来,冯妙嫦都记熟了。
“那不是开着吴记金银铺子和吴记当铺么?是吴记租期到了不续租了么?”
裴老娘子放下茶瓯,直视着她,“吴记是石奎妾室娘家开的,和我既没写契书,三大间铺面的租金给的和品鲜楼一间铺面的一样,我早想收回来,只是没人敢接,冯掌柜敢么?”
果然,那么好的铺面多少人盯着想要呢,凭白无故的怎么就说要给她呢。
果然是烫嘴的。
冯妙嫦笑道,“裴老娘子太高看我了,河西这里天高皇帝远的,朝廷都管不到这里,说句大胆的,石奎等于是一手遮天的土皇帝,她妾室的娘家就是河西的皇亲国戚,岂是我这样升斗小民能对上的。
按理看柳八这里裴老娘子有事我不好袖手,只是我们这一大府的人还要在定阳城讨生活,实在得罪不起吴记,恕我爱莫能助。”
裴老娘子也不急,仍是慢条斯理的,“那天品鲜楼门口,我瞧见柳八在街面上献了歌艺,还忙前忙后帮着销货,那个勤快踏实,要不是模样没变,我真不能信是他呢。
我自问挺会调理人,到柳八这里也是束手无策,到末了也没给他扳回来。
那会儿我就想,这世上就没谁能给好吃懒做还掐尖耍滑的柳八给教好,就是他亲阿婆从地底爬上来跳脚也一样没法子。
所以柳八拿银子走了,我气归气,却也松了口气,往后眼不见心不烦,我还能多活两年。
原以为这辈子再不用见了,没成想他回来了,还变成了我一心盼着他出息成的那样人,我就想知道是谁这么大的本事能给柳八教成这样。
等那天瞧完云来货行本钱出货的场面,我就知道云来货行的掌柜的很不凡,见识和决断不是一般人能有的,也只有这样的人才能教好柳八。
叫我没想到的是,冯掌柜的是女子,还是花信之龄。
同样是女子,原我好觉着自个儿挺能干的,见了冯掌柜才知道天外有天,我还差得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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