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椿犹豫了下:“那咱们...现在去哪?”
“暂时先在这里住下。”谢钰沉吟了下,解释道:“这伙山匪应当一共就六人,眼下山匪已除,去别处反而危险。”
他一边说,一边把整个酒肆仔细检查了一边,除了找出几把私藏的刀兵,再无其他不当之处。屋里还有六具尸首,谢钰亲自动手,把尸首挨个扔进了山坳子。
他做完这些才重新返回客舍,就见沈椿仍坐在桌边坚持等他,不过脑袋却点的犹如小鸡啄米似的,眼皮怎么也撑不开。
谢钰不觉莞尔,将她打横抱起,放到了床榻上。
......
谢无忌本来不想再搭理突厥那边的人,但不知出于什么心态,趁着夜深,他又去见了突厥那位王子。
这王子突厥名儿叫哈纳,还有个汉名叫哥舒苍,名字听着倒是颇为气派,但他本人生的却不是典型的突厥相貌,他眉眼秀丽,肤色苍白,似乎生就带着弱疾,瞧着十分精致羸弱,更别说他还时不时用帕子捂着嘴咳喘几声。
这人明明已经二十五六了,但相貌还跟十六七的少年一般。
哥舒苍微笑:“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不枉费我等你一夜。”
“我来了又能怎地?”谢无忌吊了吊眼睛,嗤笑:“别忘了,我刚杀了你的三个下属。”
哥舒苍好脾气地道:“他们办事不利,你杀了也就杀了。”
谢无忌大马金刀地在哥舒苍面前坐下:“我来是告知你一声,别再打我主意了。”他啧了声,向上一抱拳:“我可是谢家子弟,一心为国效力的。”
哥舒苍静静听着,忽的轻笑了声:“一心为国效力...”
他微微抬眼:“你若真是一心,当初为何不救下常鸣将军,反而看着他被细作所害?”
谢无忌瞳孔猛地缩了下,右手微抬,已按在了刀鞘上,不过神色还是镇定自若:“我们汉人讲究真凭实据,你是突厥人,第一次胡说八道,我不怪你。”
他猝不及防地拔出横刀,一刀便劈开了面前的桌案。
他屈指一弹刀身:“若是再有下回,我便没这么好说话了。”
哥舒苍只笑笑:“放心,我又不是来问责的,你不必这般防着我。”
他轻叹了声:“我只是替你不值,都是谢家子弟,一个到能高床软枕大权在握,一个却被当做奴仆扈从养在外院,直到十几岁了才拥有姓名,一个年纪轻轻平步青云,一个得深入敌国干见不得光的细作,隐姓埋名三年五载才薄有成效,这期间几度险死还生,又有谁知道?”
他又哦了声:“对了,你们的皇帝可能知道,不过在他眼里,你就是一枚膈应谢家的棋子,不信你瞧,你现在虽位居参将,手中又握有多少实权?”
哥舒苍这话说的不重,字字句句却直抵心口,谢无忌皱了皱眉,下意识地冷了嗓音:“谢钰待我不错。”
不,说不错都算轻了,谢钰待他称得上极好。
他知道自己也是谢家子孙之后,少时常心有不平,常设计和谢钰争抢,什么文房四宝,刀兵武器,宝马香车,只要谢钰有的,他总琢磨着使坏,哪怕自己弄不到手,也不想落到谢钰手里。
但谢钰是个物欲极淡的人,再如何难寻的稀世珍宝,他也等闲视之,好几回谢钰看出了他在背后捣鬼,仍从从容容地把东西给他。
他想要识字,谢钰便去求祖父让两人一块上学,他在习武上颇有天赋,也是谢钰请了第一高手来教,他年纪比他大几岁,长个子的时候饿的快,入夜经常饿的睡不着觉,学堂的丫鬟婆子看人下菜碟,对他多有敷衍,也是谢钰说自己每天要吃夜宵,专门给他留了一份儿。
当然谢钰也不是什么圣父,他是这般对他,也是一样对其他谢家族人的,哪怕当初谢锦,在犯大忌之前,谢钰也是一般为他筹谋的。
即便谢无忌心里再如何不服也得承认,他这个三弟极有家主风度,小小年纪便把家族担子扛在身上了。
哥舒苍打量他神色,慢悠悠道:“他施舍给你的所谓‘不错’,不过都是你身为谢家子弟应得的。”
谢无忌冷笑了声:“再如何,我跟他也是打断骨头连着筋,总比你这个异族蛮子要亲近。”
哥舒苍似乎就等着他这句话,失笑出声:“这可未必。”
他顿了顿:“你生母是突厥贵族,这事儿你当细作的时候想必已经知晓,但你可知她姓什么?”
谢无忌拧了拧
眉,哥舒苍不等他开口,抢着道:“哥舒,突厥王族大姓。”
他不紧不慢地道:“若按汉族的辈分论,你当称我一声兄长。”
第031章
谢钰在朝上是举足轻重的人物, 哪怕皇上再不喜欢他,许多大事要事上总得依仗他,所以谢钰和沈椿在山间酒肆才过了一晚上,就被前来搜寻的金吾卫找到了。
两人刚被迎回驻扎的迎地, 谢钰就隐隐觉察到气氛有些不对, 他先送沈椿回谢家的营帐里歇着, 然后又去见过圣上。
这一见便弄清楚始末了, 皇上的元后出身清河崔氏, 她生出的二皇子也素有贤名,只是皇上忌惮世家,一直未立太子, 但这次地动,二皇子的双腿被齐根碾断, 而且他尚未来得及留下子嗣,如此便断绝了议储的可能。
皇上膝下子嗣不封,拢共只养活了四女三子,除二皇子以外,淑妃所生的四皇子年纪最长, 沈贵妃所出的五皇子最得皇上疼爱,得知二皇子断腿之后,这两位难免起了些心思。
以上这些消息全是随驾的羽林将军告诉他的, 他一边儿说,一边儿小心试探谢钰的反应。
谢钰一转念就明白过来了——那位沈贵妃是妻子的姑母, 这么一看,他似乎有足够的理由支持五皇子。
不过谢钰只是不理, 他曾经当过二皇子伴读,二人交情不错, 他先去探望了二皇子,然后便折返回谢家的营地,从头到尾未曾表态。
圣上举办这场游猎本是想扬一扬国威,没想到被一场地动闹的灰头土脸,他长子出事,再加上要来和亲的回鹘公主不日便要来到长安,圣上便率领众人提前回了长安。
便如沈椿所说,谢钰的腿伤没几日就好了,正好又到了月底,沈椿提前沐浴换好衣服等着,谢钰也心照不宣地回了内院。
又是同样的位置,同样的流程,同样的姿势,谢钰心里没有儿女情长,伦敦也是尽到夫妻义务,沈椿老老实实地闭眼等着结束就成——往常都是这么过来的。
但不知为何,两人已经在做着最亲密的事儿了,谢钰却总觉得有股火气在四肢百骸流窜,不得舒展。
不够,这还远远不够。
他已经不满足这种单一的接触,他想要更亲密的,更暴烈的关系,想要眼前的少女肆意摧折,拆吃入腹。
谢钰被勃发的念头撩拨得失了神志,握住她腰间的手本能地加重力道。
沈椿措手不及,忍不住呀了声。
这一声儿泄了谢钰的戾气,他缓缓回神,有些歉疚地道:“是我孟浪了,没伤着你吧?”
沈椿哪好意思回答,闭着眼胡乱摇了摇头。
谢钰略平了平气,难得有些意犹未尽,把她的被子拉下来,嗓音低沉地征询:“我们再试一次?”
他是那种极其克制的人,除了在府衙那回,少见他有继续的冲动。
沈椿喜欢他,当然不排斥和他亲近,但问题是谢钰并不喜欢和人有太多亲密接触,每回做个事儿都被他弄的像是履行公事一样,她说不上难受,但春嬷嬷说的舒坦快活她也的确没怎么体验过,既然是履行公事,当然是早结束早好。
她不舒坦,也不喜欢。
但在大婚之前,嬷嬷就叮嘱她,丈夫提出那种要求,做妻子的是不可以拒绝的,否则便会招致丈夫不满,她没法子,咬了咬牙,一副上刑的表情:“那,那你这次快点喔...”
谢钰:“...”
对于沈椿明显不喜的反应,谢钰难得有些不满,更隐隐挫败,他自觉皮囊尚可,体力和耐力亦是超过寻常人许多,她到底在嫌弃什么?
见她这幅表情,谢钰纵然满腹欲 念,也实在抒发不得,他默了默,道了声:“罢了。”才重新躺回床的另一边。
等冷静下来,他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夫妻二人似乎并不是很亲近。
哪怕两人已经同床共枕过几次,他们依然说不上亲近,可既然已经同过房了,同房不就是那样的流程,夫妻之间还能如何亲近?
谢钰自己都没想过,他居然会被这种小儿女之事困扰一夜,直到第二日,长乐来提醒:“小公爷,您今日沐休,不过您答应礼部尚书今日去太学讲学一日的。”
谢钰文采风流天下皆知,偶尔还会被国子监或者太学的人请去讲经上课,他换好衣服,习惯性地早来一刻,没想到刚到课堂,就见几个学生围在一起交头接耳,对着桌上摊开的一本书指指点点。
谢钰拧了拧眉:“你们在做什么?”
几个学生吓得浑身一哆嗦,手忙脚乱地要把书藏好,却不及谢钰身手敏捷,他把书本翻开瞧了一眼...
‘啪’一声,他猛地合上了书,脸色难看地问:“是谁把这种妖孽邪物带到太学的?”
几个学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其中年长的那个颤巍巍举起手,又慌张辩解:“学生前日成亲,这是家父硬塞给学生的,学生也是无意间才把它带到太学力的,还望先生恕罪!”
谢钰最见不得这种荒淫之事,丝毫不理会他的辩解,为首的打了二十下手板,抄写论语五十遍,其余人各打十下手板,抄写论语二十遍。
一整日上课,他都有些心神不宁,无意中瞧见的那张图册总是时不时跳入他的脑海。
若非瞧见图上所画,他简直难以想象,竟有如此繁多花样,居然还能触碰那些地方。
荒唐!妖孽!
他频频出神,以至于上课险些讲错,好容易熬到太学放学,他一脸嫌恶地把那本万恶图册扔给长乐:“拿出去烧了,以后不准让此类书籍出现在我面前。
长乐一头雾水,不过还是应了个是,等走出门口,谢钰忽然又叫住他,冷声道:“罢了,你把书留下,等会儿我自己处理。”
长乐云里雾里地把书还给他,谢钰深吸了一口气,怀着一种批判的心理打开第一页,眉头皱的几乎打成死结。
谢钰实在不忍猝读,只能打开书本翻上两页,又合上书页,嘴里默念几句圣人言,这才重新翻开这本避火图。
如此循环往复,薄薄的一本册子,他居然足足看了半夜。
谢钰的表情由嫌恶厌憎,到默然不语,又渐渐变成了若有所思。
等整本看完,他合上眼,仰头缓缓地呼出一口气。
从榻上到浴室到书房到马车,乃至荒郊野岭里,青山绿水畔,正正反反前前后后上上下下,无一不用工笔精心描绘。
这实在有些突破他的想象。
谢钰长出了口气之后,脑海里忽然浮现沈椿有些抗拒有些嫌弃的表情。
他一顿,心里不受控制地生出一个略带恶意的念头。
假如用这本册子里的法子对付她,她会如何呢?
第032章
时间过得飞快, 眼看着已经入冬,长安城里不少达官贵人都兴冲冲地等着赏雪冰嬉。
——沈椿却遭了罪,她小时候冻坏了,一到冬天身上就凉浸浸的发寒, 而且她手脚上还有冻疮, 天一冷就又疼又痒的。
一到冬天, 她就得发愁种地谋生的事儿, 还要想法儿凑钱买棉袄炭火, 就算如今不必为生计考虑,她对这个季节也没什么好感。
她按照原来的习惯,本来打算早早睡下, 没想到谢钰突然赶回来了——这可是桩稀奇事儿,他近来公事繁多, 一个月能回内院三五次都不错了,每回来也挺拖很晚,今儿居然这么早就回来了。
沈椿正要掀开被子,谢钰已经走进来,轻轻按住她的肩头:“你躺着吧, 仔细着凉。”
他简单洗漱了一番之后,就见沈椿已经让春嬷嬷收拾好了床铺——就跟原来一样,一张床, 两条被褥,分开睡, 这还是他之前主动要求的。
谢钰停顿了下,这才掀开丝被
, 慢慢躺了进去。
屋里已经烧上了地龙,不过沈椿还是觉得手脚寒浸浸的, 她本来想让春嬷嬷帮忙灌个汤婆子,又怕把谢钰吵醒,只能在被窝里自个儿蛄蛹,一会儿搓搓手,一会揉揉脚。
其实想要睡的暖和,夫妻俩睡一块就行,不过沈椿知道谢钰规矩大,俩人就算是同过房之后都得分开睡的,所以她压根就没考虑这个选项。
谢钰的清阔嗓音传来:“很冷么?”
“把你吵醒了?”沈椿声音里透着点不好意思,小声解释:“其实屋里不冷,但是我比较怕冷。”
不等她说完,谢钰已经把被子掀开一角,语调尽量平静地道:“你可以靠过来睡。”
沈椿都惊了:“啊?你说啥?”
谢钰极有耐心地重复了一遍:“若是你实在冷的厉害,可以来我这边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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