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打电话和你对下台词,避免穿帮。”
安室透敏锐地察觉到了藤原真央语气里的莫名的慌张,好像隐约感觉到了他要说什么,所以下意识地打断了他。
“是吗?”安室透缓缓收回了投向窗外的目光,似乎是笑了一下,抬起脚步慢慢地顺着台阶走了上去,楼道里的声控灯伴随着他的动静亮了起来,驱散了那令人心安的黑暗。
“要说些什么?”
“细节就请安室先生自己发挥吧,反正你也很在行啊。”掩饰性地停顿了几秒,电话那头的藤原真央又恢复了那种懒洋洋的语气,若无其事地继续说道:“如果安室先生没有出道做idol的打算的话,那么关注度不会持续很久,你也稍微约束一下你的女fans嘛,所以就是些简单的问题,避免有无聊的记者跑来。比如,如何开始恋爱的……”
两个人再一次沉默了下来,心动、喜欢、恋爱,他们这个年纪的青春偶像剧主人公好像只有这一件事可以做,然而他们因为身份特殊,好像都对这件大家习以为常的事情陌生起来。
藤原真央显然不擅长做这种事,她有点烦躁地说道:“要编造故事的话太复杂,就说一见钟情吧。”
“他上的是一所全日制的寄宿学校,只招收男生,”
“我们是在一个夜晚,翻墙的时候遇到的。”
所谓一见钟情。
并不需要过多的理由,不需要让人会心一笑的细枝末节,单纯地被皮相吸引,直白而原始的情/欲。
他觉得自己真够可以的,居然计较起这种乱七八糟的事情。
回到家的安室透没有开灯,轻车熟路地走进客厅在沙发里坐下,好似十分不以为意地往后一靠,halo立刻撒欢似地跑过来蹭了蹭他的裤脚,却没有如同往日一样得到主人的回应。
他有些疲惫地揉了揉头自己的眉心,想起了几个月前两人的初遇——
安室透走进那家地下赌场的时候。立刻就注意到了站在二楼兴致缺缺朝下看的女人。
与其说是赌场,倒更像是颇受欢迎的工业风酒吧,地点明目张胆地选在了一块地段贵得吓人的半山腰别墅里,从门口停着的豪车就可以看得出来参加玩乐的人非富即贵,经过玄关以后,巨大的落地玻璃撞进眼底,随风摇曳的树影背后可以看到灯火辉煌的商业区的璀璨灯火。盘旋的立交桥被成排的路灯勾勒出了蜿蜒优雅的全景,川流不息的车辆流淌成一条美丽的珍珠脊背,在昏暗的光线下朝前走,仿佛一脚就能踏进纸醉金迷的万丈红尘里。
他们的眼睛同时交汇,安室透手上拿着刚兑换好的筹码,抬起头来网上看的时候,藤原真央正垂眸,简单而直白地看向他。
藤原真央那天身上穿着一条黑色的长裙,光滑细腻的绸缎贴身,显身段,衬得白皙的脖颈如同一只高傲的天鹅,裙子恰到好处的分叉处露出一双笔直纤细长腿,柔顺的长发垂下来,在脸颊边落下两缕发丝,太过美艳的五官显得张扬而具侵略性。
她的鼻梁上戴着一副半框的金属边的眼镜,镜片背后的眼睛是深不见底的黑色,在氤氲昏暗的光线之中隐约散发出聛睨一切的光泽,像是收进了所有清冷的夜色,看起来有种格外禁欲的冷淡气质。
安室透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他听到前面的女招待正重复问着一个问题,但安室透就站在那里,一言不发。
站在二楼的女人用一种心不在焉的表情看着安室透,仿佛大半的思绪都放在她指尖那杯轻轻摇晃着的old-fashioned上。
赌场里并不吵闹,右边的墙面上装了一整面墙壁的宽阔投影屏幕,上面正播放着一部老电影,整体色调灰暗而压抑,健壮充满了力量感的男人卷曲的头发里插/着细碎的花朵,然后口中衔着花朵与贵族的情人接吻。
除此之外,只有各个牌桌前荷官头顶几盏氤氲的壁灯散发出昏黄的光芒,再无其他光源,有种破破烂烂的别致。
虽然两人在两层楼之间彼此遥遥相望,安室透还是很肯定她会走向自己。
如同嗅到了同类的味道。
于是安室透的目光也转向了播放着电影的墙面,在流淌的音乐和絮絮的人声之中,安室透似乎能够听见那女人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清晰得如同钟乳石上的水滴落在浅湾之上。
“Bourbon?”虽然是疑问句,女人的声音却平和而稳定,并不是疑问,她环抱双臂依靠着那面墙壁,透过镜片朝他看了过来。
安室透用平静的湛蓝色眼睛看着她,那双眼睛让人既无法直视,不也不能逃开。
“藤原小姐。”他微笑着说道,递上了刚兑换好的一千万筹码。
藤原真央似乎有几分诧异,并没有接过他手中的筹码,而是来到他身侧,继续欣赏着电影,随后淡漠地笑了笑,手指轻轻敲了敲酒杯壁口,发出如同冰块撞击的脆响。
安室透也朝她笑了,仿佛在那双眼睛里看到了某种深层的迷恋:“你很喜欢这部电影吗?”
“不,它拍得很糟糕。”
在短暂的沉默之后,安室透听到那女人随意、独特的声音这么说。
“但是一部禁书拍成了电影,确实会让人好奇。”
她轻描淡写的补充了一句。
电影里的镜头拍到了两人交缠的双腿,安室透低下头去,看到女人黑色裙摆下苍白纤细的脚踝,穿着黑色的缎面高跟鞋。
“所以呢,你今天是一个来游玩的富家少爷?”藤原真央用平缓的声音说,在一片嘈杂中,寂静环绕着她们。她的目光缓缓扫过他身上的丝质西服,目光中流露出一点类似赞赏的神色。
“我们的目标是四号牌桌上漂亮女人,虽然巧妙的变过装了。”
安室透看着她,忽然之间有一种两人似曾相识的感觉。
藤原真央将手中的鸡尾酒轻柔而不容置疑地放进了安室透的掌心之中,“it’s in house。”(算我请。)
第37章
“昨日, 根据知情人士提供的消息显示,上市公司千头控股董事长千头太郎因涉嫌危害国家安全, 已于本月1日被采取强制措施, 案件正在进一步调查中。于昨日晚间22点, A股上市公司千头控股发布的公告称,公司实际控制人、董事长千头太郎先生因个人原因被刑事拘留, 公司召开董事会,选举董事兼总裁千头顺司先生继任公司第二届董事会董事长。根据A股盘盘后数据显示,昨日千头控股发生了一笔大宗交易,总成交数为32万股,总成交金额为……”
病房里的电视被关上, 新闻的播报声戛然而止, 正在削苹果的藤原真央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问道:“怎么不看了。”
被人在夜店里捅了一刀在医院里躺了大半个星期, 紧接着就走马上任的千头顺司安静地坐在病床上,一眨不眨地看着藤原真央削苹果,她拿刀的姿态不太熟练,像是那种养在深闺里只会弹琴画画的大小姐, 没削两下皮就断了。
但是她就好像一副静止的油画,在苹果皮屡屡断裂的情况下也依然保持着不骄不躁,除了眼睫偶尔的眨动和浅淡的呼吸,好像连风都不曾惊动。
她把勉勉强强削好的苹果切成小块装进了绘着精美花边的磁盘里,然后插/上了小叉子,端给了千头顺司。
毕竟是混迹娱乐圈的人, 千头顺司即使住院,整个人处于一个半身不遂的状态躺进了病床里,也依然是一副风度翩翩连头发都一丝不苟的状态,除了略显苍白的唇色,大概看不出他被人捅了一刀。
千头顺司插了一块苹果丢进嘴里,慢悠悠地咀嚼着,语气之中还有点受了伤的虚弱,有气无力地抱怨:“我说,你也太不够意思了,找的什么人啊,专门照着我的肾捅。”
“不是我找的。”藤原真央面无表情地说道,站在千头顺司放了一大堆价值不菲的果篮面前挑挑拣拣,又拿出了一个不应季的芒果,再次慢条斯理地削起了皮来。
千头顺司听了这话,苍白的嘴角勾起一个讥讽的弧度,轻声说道:“这样啊。”
千头太郎和几个月前去世代号为Pisco的枡山宪三一样,是组织扶持起来的企业家,和boss关系密切,属于早年进入组织的元老级人物。
前段时间根据组织在警视厅的可靠消息,因为发现了填海地的工程存在问题以及资金账目的模糊,有人决定调查千头集团。而这一查,便顺藤摸瓜地查到了长野的女子监狱,既是根据档案记录高桥玲子服刑的监狱。
那座监狱是组织的人体试验场,几个月前就曾有人秘密探查过,起因是其中的一个核心实验品沼渊泽一郎曾经从其中逃脱,早逃跑过程中被警方抓获,幸而他已经疯了,所以并没有造成大麻烦。
后来高桥玲子的死亡再一次引起了警方的注意,经过警方的调查发现,这座监狱是由千头太郎早年出资建造的,而这其中其实包含着更深层次的内情——
高桥玲子之所有会冒用木村早纪的身份,就是千头太郎从中获利的关键所在,他通过收取大量的费用来出售组织试验品的身份,需要服刑的人员可以对外以试验品的身份活动而免于牢狱之灾,试验品则在监狱中接受组织研发的药物试验。
这属于组织的核心机密,所以当有人接近这个秘密的时候,监狱发生了一场大火,让所有的试验资料消失在了烈焰之中。
然而对于账目的往来却是属于银行周转,组织没有那么大的能力将这个把柄完全销毁,但是千头太郎从做这件事时起便十分谨慎,最初便是用当年刚满十八岁的儿子名义开具的账户,此事一出,他便决定壁虎断尾将儿子上交给国家,比起掌握了无数组织核心机密的千头太郎,自然是交出一个一问三不知的千头顺司更加令人放心。
千头太郎这种活成人精的老狐狸,已经暗示过组织他留了后手,自然不能像Pisco这种毫无防备的家伙直接刺杀了事。
水无怜奈便是按照计划行事,打算在千头顺司说出什么不该说的东西前将他灭口,与其让他活着顶罪,当然是畏罪自杀来得更合适,APTX4869就在水无怜奈的口袋里,却没想到遇到了意外。
因为作为实验室的监狱遭到毁坏,只能寻求新的实验场所,药物的研究已经进入了后半阶段,于是组织决定将其实验的范围扩大,索性直接搬到台面上来,于是有了作为实验小组leader的常盘荣作参与议员竞选,当他成为议员后,便会向药监会提出新的临床试验法案。
如果不是这个时候,千头顺司突然宣布参加竞选,他的坟头草大概都有两米高了。
如今千头顺司的选票大幅度落后,没有之前那么显眼,于是千头太郎父爱如山地联系了组织二把手RUM,打算让这个明显已经察觉到什么的儿子永远都没办法再开口。
听着千头顺司的语气,藤原真央知道他是已经明白了事情的原委,但好像并没有想要安慰的意思,只是点了点头认可了他的想法:“你也不用太担心,一般女孩子喜欢你主要喜欢你的脸,要么就是你的钱,被捅一下肾不会影响你的行情的。”
千头顺司:“……”
这个女人时如何觉得这种话可以安慰到人的。
“不过说真的。”千头顺司开口后发现自己的声音有点沙哑,于是生涩地停顿了一下,才继续开口:“居然是拿刀捅,如果是朝我肚子上来一枪,我现在大概早就归西了。”
他垂着眼尾看了藤原真央一眼,耸了耸肩:“说真的,你描述的那个组织并没有那么强大吧,据说连前段时间泥参会那群乌合之众刺杀土门康辉都准备了来福呢。”
藤原真央略带讶异地抬起眼:“有别人和你接触过?”
千头顺司显然误会了她惊诧的缘由,“这难道是什么大秘密吗?”
千头顺司不知道土门康辉刺杀事件经过的全部,但是藤原真央却是知道的一清二楚,那个泥参会的老大毒岛桐子,是由贝尔摩德假扮的。
然而最终计划没能成行,难道是有人以“土门康辉退选是由于遭到了刺杀”来提出对千头顺司进行“保护”吗?
那想必组织内部已经有人觉察到她这个让千头顺司参选议员保住小命的人存在了。
看来计划比想象中的要快一些。
千头顺司虽然是富裕人家里长出来的小少爷,但是在那样一个“父慈子孝“的扭曲家庭里长大出来的男人,显然不可能是那种不懂得察言观色的蠢货,他觑着藤原真央的脸色,大概明白了什么,不由得觉得有点好笑:“看来现在的情况是,我们两个要被迫相依为命了?你之前干嘛急着声明我们两个不是情侣关系,要是对外宣称你是我女朋友,我还可以请保镖保护你。”
藤原真央把削完皮的芒果切成小块,承在盘子里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好一会儿才语气平淡地回答道:“组织里的狙击手射程在五百码以上,你那些个连把匕首都防不住的保镖有什么用。”
千头顺司有几分诧异地挑了挑眉:“真的假的,骗人的吧。”
“杀你没有用枪,是因为下达命令的人根本没有把你放在眼里而已。”她的语气直白而带着点轻慢:“最近有人在查我们日本枪支的来源渠道,有个低层的组织人员在执行任务的时候留下了把柄,那位被派出暗杀你的成员其实是一枚弃子,被怀疑了不少次,打算让她发挥一下余热而已,为什么还要上赶着再给别人送颗子弹去。”
“这样啊。”千头顺司哑然,随即想到了什么,“我说,那天你提醒我你身上带着窃听器,干嘛编出什么我和我家保镖的倾世之恋的剧情啊,该不会是你自己的恶趣味吧。”
“太隐晦的话我怕你听不懂,当然要用足够让你愣神的话让你好好想一想接下来该说点什么。”
“明明是想要用这种方式试探千头集团里还有没有你们组织的人吧。”不知道千头顺司从她的这番话里咂摸出了什么,他忽然用轻佻的视线打量了藤原真央片刻:“还是说,根本是你不想被人误会我和你的情侣关系,为了不让男朋友吃醋吗”
“男朋友?”
“上热搜的那个……混血小帅哥啊。”千头顺司端详着她,撩了一下额前的头发:“你们年轻的女孩子就是喜欢那种虚有其表的家伙,不懂大叔的魅力啊。”
千头顺司原本以为藤原真央会借机嘲讽他几句,却没想到藤原真央怔了一下,表情是显而易见的不耐烦。
“……不是男朋友。”她感到腻烦地闭了闭眼睛,再次强调,“不是男朋友。”
“哈?”千头顺司十分诧异地扫了她一眼。
藤原真央眼皮也不眨地盯着手里的新鲜芒果,好像突然没了胃口,过了好一会儿,才语气平稳地再次对千头顺司开了口,“只是找来做挡箭牌的同事而已。”
说完她把剩了大半的芒果往床头柜上一丢,站起身来,嘴角依然是那点若有似无的笑意,居高临下地对千头顺司说道:“那么,我们这次的合作就到这里,以后如果还有机会的话……”她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你接收的是组织一手饲养大的一头奶牛,虽然产不出雪花牛肉,但就算控制不住了,也可以剔骨吃肉,好好利用自己‘一问三不知’的身份。”
“话是这么说,”千头顺司在一瞬间的僵硬之后,又恢复了那种抓住对方把柄而藏不住的洋洋得意:“明明我这个时候继续竞选议员才是最优选择,可以借此机会以更好的地位进入组织内部,你却让我放弃呢?总该不会是有‘国家可不能交到我这种人手上’这种良好市民的情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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