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虽然是妖,但是他怕鬼。
不过在时无双身边,他很安心。
长夜漫漫,无心睡眠,时无双坏心眼的,开始给晏绥将话本里看到的故事。
“从前有个书生,娶了一位美娇娘,他很满意,但偶尔能从妻子身上闻到一股奇怪的臭味,淡淡的,像是腐烂的味道,可仔细一闻,又什么都没有……
一天晚上,他听见妻子起夜,就跟了过去,发现书房亮起了灯,他屏息凝神凑过去,抠破了窗户纸,透过那个破洞,看见书房内有一只青面獠牙的恶鬼,正在专心致志的勾画一张美人皮,那皮囊赫然就是他妻子的模样!”
晏绥一个激灵,整只狐都扒在时无双的怀里,反应过来自己脑袋枕在了什么地方后,又瞬间变得娇羞,却没有挪窝。
“怕了?重新给你讲后半段——他透过窗户,好奇的往屋内看去,却——突然对上一只瞪大的腐烂眼珠!!”
时无双故意一惊一乍,渲染氛围。
“嗷!嘤嘤嘤。”小狐狸被时无双惊得炸毛。
时无双则恶劣的在床上笑得打滚。
“小双双。”小狐狸幽怨的扒拉她,“欺负人家,嘤嘤嘤。”
一夜无事,时无双故事里的那些画面并没有发生,第二天她抱着狐狸又走了,仿佛他们真的只是来借宿的一样。
晏绥不解,缠着时无双问原因。
时无双摸了摸狐狸脑袋,慢悠悠道:“张小姐身后有浓郁业障——杀人所致,很显然,那些人是她杀的,狐妖挖心吃人的假消息也是她放出去的,为的就是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
至于原因,太明显不过了。
或许是她某天发现了父母死去的真相,丈夫变心不是因为她年老色衰,而是他一开始就狼子野心,怀着吃绝户的念头。
等到目的达成,毫不留情就将她扫地出门,霸占了她家产业,还假惺惺的让她苟延残喘,苟活在世上。
她为自己报仇,夺回了一切,又给自己安排好退路,就是如此简单。
“原来是这样!”晏绥听完,眼睛亮晶晶的,“小双双,你真聪明。”
至于这口黑锅,她给张小姐留了信,教她安到什么狼妖鼠妖身上,为晏绥洗白。
“再过些日子,你应该就能回临安了。”时无双摸摸他的脑袋,又捏捏他的小爪子,对狐狸丝滑柔软的毛发爱不释手。
狐狸傲娇的仰着脑袋,将爪子递给时无双蹂躏,眼珠子滴溜溜的转,“小双双,你肯定舍不得狐狐我吧?咳咳,既然如此,那狐狐我就不走了,你救了狐狐,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
时无双笑,“我只是帮了你一个小忙,这就是救命之恩了?”
晏绥煞有介事,“救我于水深火热的舆论之中,当然是救。”
时无双无奈,“好,你说是就是,至于以身相许,等你化为人形,我可能都快老掉牙了。”
“胡说!”晏绥急急反驳,扑到时无双怀里,下一瞬,一道修长的身影就缓缓显现,将时无双压在了身下。
黑发如瀑,肤白胜雪,唇瓣嫣红娇嫩,三种极其醒目的颜色碰撞,交织出最震慑人心的瑰丽色彩。
男人面容妖艳,那是一种雌雄莫辨的美,妖冶惑人,堪称妖孽。
“小双双,狐狐是不是生得很美,应该能配得上小双双吧?”
他在她耳畔轻轻吐息,嗓音微哑勾魂,尾音似乎微微上扬,自带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勾人意味,一个调子拐了十八个弯,听得时无双耳朵酥酥麻麻的。
她揉了揉耳朵,心想果然是天生的狐媚子,这把声音听得人魂都飘了。
见时无双不为所动,晏绥不满的蹭了蹭她的颈窝,“小双双,美人在怀,你竟然也无动于衷?”
男人黑发间竖起的雪白狐狸耳朵十分显眼,此时却蔫巴巴的耷拉了下去,看起来委屈又可怜。
身后雪白的狐狸尾巴也垂着,尾巴尖尖轻轻扫过时无双的掌心,痒痒麻麻的。
时无双扫过狐狸精大喇喇赤果的身躯,视线下滑,眉梢一挑顿了顿,最后落在了狐狸精身后,那条蓬松柔软的大尾巴上。
“咳。”晏绥有些不自然的别过脑袋,却悄悄动了动身体,尾巴也勾住了时无双的手腕。
时无双揉了揉晏绥的脑袋,在对方眼睛一亮,想要顺杆往上爬时,她却揽住他的腰,将人扶了起来。
紧接着她抖开一件披风,神色沉静的披到了晏绥身上,顺便在系结处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披风将狐狸精裹得严严实实的,但走动间偶尔会泄出一丝春光,倒有种别样的魅惑感。
晏绥傻眼了,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密不透风的披风,又看了看满脸淡定的时无双,有些抓狂,哀怨的控诉:“嘤嘤嘤,是狐狐没有一点魅力么?还是说狐狐不该说话?”
他闭上了嘴,想了想,朝时无双抛去一个媚眼,那一眼妖魅极了,看得人心下一颤。
时无双稳稳当当立在原地,面不改色。
晏绥崩溃了,“小双双,你居然不为美色所惑,你还是不是女人?!”
时无双慢吞吞的摸着他炸毛的狐狸耳朵,懒洋洋道:“我不是,难不成你是?”
晏绥大受打击。
他自认为自己的身段和容貌,包括……咳咳,在整个狐族都是秒杀众狐的存在,凡间那些寻常庸脂俗粉,更是没办法和他比。
可她却没有半点反应,眼中也没有任何痴迷。
狐狸精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和悲伤之中,蹲在墙角,用树枝在地上画圈圈,嘴里碎碎念不停。
“狐狐我不会死心的,哼,肯定都是装的,明明就是喜欢狐狐,还装得正人君子的样,见到狐狐肯定把持不住,只是装没反应罢了……”
他疯狂安慰着自己。
时无双好笑的凑过去,从背后抱住了晏绥。
“小狐狸嘀嘀咕咕说什么呢?你还想要我有什么反应?是占你便宜……还是兽性大发对你为所欲为?”
她慢条斯理的揉着他的耳朵。
晏绥涨红了脸,哼哼唧唧,“这个……”
时无双歪着头看他,“我不是坐怀不乱,而是我真的那样做了,你会喜欢么?”
晏绥瞬间像是被击中了痛脚,纠结起来。
是了。
他虽然在故意勾引她,想要看到她色急的样子,但又不希望她真的色急。
他想要她沉沦于他的美色,又不想她只爱他的美色,而是真真正正的喜欢他这只狐。
他有自信能用容貌和身体勾住她,可若是有朝一日,她腻了呢?
以色事他人,能得几时好。
她说她是碎嘴子狐狸,他有时候很莽撞,一点都不稳重,甚至有些天真到愚蠢……
他沮丧的耷拉下脑袋,除了容貌和身体,他似乎没有更多优点了。
他同样垂涎于她的容貌和身体,除此之外,她浑身都是优点。
“所以你爱的是我的优点?”时无双笑着问他。
晏绥想也没想的反驳,“当然不是!我只是喜欢小双双你这个人,真要说起来……”
他喜欢她偏头看向他时,带笑的眉眼,唇角勾着浅淡柔和的笑意,眼中蕴着星星点点的宠溺之色。
他喜欢她抚摸他皮毛时,温柔的动作,温暖的手指。
他喜欢她笑吟吟摸他脑袋的时候,喜欢她垂眸望着他的时候,喜欢她嘴上说他是碎嘴子狐狸,可每次都会耐心听他说完长篇大论,给予他回应的时候……
她很好。
只要看到她,看到她的笑容,被她抚摸,他就觉得心口像是被什么填得满满的,惬意的像是在晒秋日暖阳,令他不禁想要发出舒服的呼噜呼噜声。
“哼,反正就是喜欢小双双嘛。”他傲娇扭头,一向话多,但这种时候,却有些不敢宣之于口。
“笨狐狸。”时无双笑着刮了刮他的鼻子,“狐狐也很好,我也很喜欢,只是别狐急,不然怕你误会我只是垂涎你的美色。”
她什么都知道。
晏绥眼睛亮晶晶的望着她,“小双双你好正直,你好特别,狐狐更爱你了。”
时无双轻笑,“当然。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狐狐也是特别的狐狐。”
晏绥立马被哄好了,又开心起来。
时无双只装了几日正经人,在狐狸精每日不知疲倦的撩拨中,最后还是没忍住,沦陷于温柔乡中。
有些事,压根不能怪纣王。
简直太快乐了。
还有她喜欢的毛绒绒的狐狸耳朵和狐狸尾巴,咳咳……
…
时无双带着狐狸,继续在世间走走停停,一人一狐秋日见过大漠孤烟,春日纵马于草原,夏日也曾泛舟西湖,画船听雨,冬日观过苍山飞雪……
世间流传着捉妖师时无双的故事,据说,她的怀里总是抱着一只通体雪白的异瞳狐狸,那狐狸生得玉雪可爱,十分漂亮,还很亲人。
当然,只亲时无双一人。
这天,时无双收到了一盒来自晏绥的礼物。
锦盒里面装着一撮白色的须须,像是动物胡子之类的东西。
晏绥难得忸怩,“小双双,这是狐狐从小到大自然掉落的狐狸胡须,现在把它们都送给你了。”
在狐族流传着一个说法,狐狸自然掉落的胡须,收藏起来,能保平安。
而他将自己珍藏的胡须送给她,则代表祈福和幸运,能佑她平安喜乐,一生顺遂。
看到时无双愉悦的神色,晏绥又沾沾自喜起来,一顿输出:“狐狐我啊可收集了好多年,每个月顶多掉一两根胡须,我可是集了好久才集齐999根的,小双双~狐狐这么棒,今晚有没有奖励?狐狐的尾巴和耳朵都给小双双摸,作为交换,嘿嘿嘿……”
碎嘴子狐狸和他美艳的外表似乎并不相符。
但是她很喜欢。
时无双走在晏绥身侧,拉着他的手,唇角含笑,认真聆听他的碎碎念。
他的话似乎永远都说不完。
无妨,余生还长,她可以听他慢慢说。
第172章 【番外】倾阙
时无双是个娇蛮任性的公主,每天斗鸡走狗,纵马游街,肆意潇洒,好不快活。
这天,她正兴致勃勃的逛街,忽然见一匹白马从她身边风驰电掣的蹿过。
时无双当时就不服了,是谁胆敢如此大胆,在闹市当街纵马?
她曾经也这么嚣张,后面差点撞上人就再也不敢猖狂了。
谁敢比她这个小霸王还要任性?
她气势汹汹的撸袖子过去凑热闹,走过拐角却见一个小孩突然窜出来,马匹受惊,长吁不止,高高扬起马蹄。
而马背上的纨绔小世子一脸惊惶,死死攥住缰绳,即便想要控马,也无能为力。
发狂的马匹眼见就要践踏到那个小孩身上,旁边却忽然闪过一道人影,将小孩扯出了马蹄下。
众人惊呼不止,尖叫逃窜,失控的马儿到处乱踢乱窜,踢翻了路边不少摊子。
时无双及时赶到,甩出鞭子缠住马匹脖颈,用力收紧鞭子,终于将马匹控制下来。
“皇、堂姐。”小世子一脸菜色,苦哈哈的从马背上翻下来,心有余悸。
时无双给了他一个刀子眼,“滚去赔偿。”
“是是是。”小世子如蒙大赦,点头哈腰,不敢忤逆时无双这个最厉害的纨绔。
马儿踢烂了路边不少摊位,他挨个赔偿过去,人群中的抱怨声也渐渐弱了下来。
时无双在人群中逡巡一圈,找到了方才救下小孩的那个人。
男人长身玉立,一袭淡青色的书生长衫,周身自带一股书卷气,无害又温和。
他正在和小孩的爹娘交谈,转过身来时,露出一张略有几分苍白孱弱的病美人面容。
男人五官线条很是柔和,容貌清隽淡雅,眉眼间蕴着几分病弱,眼中微微浸润着一点水色,当真是我见犹怜。
他像是一块剔透无暇的白玉,脆弱又易碎,清冷遥远得仿佛缀在山间的飘渺晨雾,似乎在下一秒就会被风吹散。
对易碎而美好的事物生出怜爱和母性,几乎是所有女子的共性。
时无双捧心,用一种姨母般的慈爱眼神注视着他。
男人送走孩子爹娘,冷不丁回眸看到直勾勾盯着自己的时无双,怔愣了一下,随后耳朵慢慢变红,苍白异常的面容上也浮现一点血色,倒是削弱了几分破碎感,让他变得更加真实起来。
“咳咳。”他一手握拳,抵在唇边,抑制住了咳嗽声,轻轻发问:“姑娘可是来买字画的?”
时无双这才注意到,他被踢烂的书画摊。
她拿出一锭银子放到了病美人手中,又将他摊子上的字画一卷,颇有种豪爽的架势,“本姑娘全包了!”
楼倾阙又是一愣。
他看到时无双将字画拿得一干二净,连边缘破损的都郑重其事的收了起来,唇角微抿,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来,颊边泛起若隐若现的小小梨涡。
时无双盯着他,下意识戳了戳他嘴角的小涡涡。
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后,她瞬间收回手,一脸无辜的别过脑袋,吹着口哨故作无辜。
她的神态太过坦然,甚至让楼倾阙都开始怀疑自己,方才是否是错觉。
时无双抄着字画就想溜,刚走了两步,余光忽然瞥到男人的手掌外侧似乎被什么划了一道,还在流血。
她随意抽出一条手帕,不由分说的拉起男人的手,替他包扎好伤口,又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的嘱咐:“好好照顾自己。”
说完,她扬长而去。
“姑娘……”楼倾阙往前追了几步,却跟不上时无双的步伐,只能遗憾的停了下来,视线落到手掌上那方素净手帕上,哭笑不得。
时无双回去安分了好几天,没有再出宫,期间还参观了小世子被他爹揍得吱哇乱叫的现场。
她总是会想起那个如云似雾的病美人,还派人查了他的身份,知道他叫楼倾阙,是进京赶考的学子之一。
他安安静静的,让她想起自己小时候养的小兔子。
小兔子眼睛宛如红宝石,毛绒绒的一小团,耳朵薄薄的,剔透晶莹,总是会可爱的蹦哒在她脚边,亲昵的蹭她。
后来……小兔子老是黏在她脚边,有一次被她意外踩死了。
想起过往,时无双难过的低吟一声。
从那以后,她就对这种脆弱的小生物敬而远之。
虽然心生喜爱,却也只敢驻足观望。
他有点像她的小兔子,她情不自禁的就想要怜惜他,照顾他。
……希望这次不会再搞砸。
时无双头疼的扶额。
过了两日,她又溜出了宫,下意识的闲逛到了书生的摊子附近,想要去瞅一眼对方是否还活着。
他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倒是意外的顽强,还支着书画摊,好端端的坐在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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