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无双猫在旁边,看了他一会准备离开,没想到书生却朝她的方向径直走了过来。
被人当场抓包,时无双只能强装镇定和他打招呼,“好巧。”
楼倾阙浅浅一笑,“不巧,我是专门来寻姑娘的,我已经等了你很多天了。”
“等我做什么?”时无双脑海中自动浮现了兔子小小的一只,在风雨飘摇中孤独守望的凄凉景象,看他的眼神不自觉带上了怜悯。
病美人长睫微垂,将一方洗干净叠好的手帕递给时无双,“还姑娘这个。多谢。”
时无双抓起她的手帕,似乎从上面能嗅到一点淡淡的兰花香气,那是一种草木芳香,混合着墨香,沁人心脾。
她拿着手帕嗅了嗅,一抬头,就看见对方泛红的脸,盯着她,一副欲言又止的腼腆模样。
时无莞尔,佯装生气,“你一直盯着我做什么?”
看似蛮不讲理,实则是为了掩饰自己失态的尴尬。
楼倾阙仓促的收回目光,连忙朝她作揖赔礼,“是小生失礼了,姑娘莫怪,我、我……”
时无双将手帕收起来,失笑:“真是个呆子。”
楼倾阙越发臊得满脸通红,睫毛无措的发颤。
“好啦,走,我请你去吃东西。”
时无双扯着他的袖子,大喇喇的攥着人往前。
楼倾阙被她拉着向前,看了眼她拽着自己袖摆的手,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时无双带着人左拐右拐,最后钻进了一个巷子里。
巷子里开着一家小店,店主是个阿婆,笑容十分和蔼。
时无双豪气的一摆手,“随便点,本姑娘请客。”
店面虽小,却很干净整洁。
楼倾阙环视一圈,抿出一个小小的笑容,“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时无双性子比较大大咧咧,和谁都能打成一片,她和楼倾阙天南地北的聊,气氛倒也不显得尴尬。
越聊,楼倾阙越发觉得这个姑娘很有意思,不仅学识渊博,性格也很……有趣。
他这才想起来,自己还不知道她姓甚名谁。
时无双眼珠子转了转,“我叫无双。”
“吴姑娘。”楼倾阙从善如流。
时无双见他一副正经人的老实模样,就想逗逗他,神神秘秘道:“其实我会算命,算你是男是女,算你家中几口人,芳龄几许,是否婚配……”
她摇头晃脑,故弄玄虚。
楼倾阙伸出手,朝她微笑:“劳烦。”
“呃……”时无双一本正经,“敢问公子是何年生人。”
“庆历三年。”
“哦,那你今年恰逢弱冠。”时无双装模作样,将神棍那副故弄玄虚的样学了个十成十。
而他配合她的胡闹,格外捧场,微微一笑,“吴姑娘算得很准,小生佩服。”
“好说好说,谦虚,低调低调。”时无双瞬间膨胀了。
她看向楼倾阙的目光不由得越发喜爱。
她就知道有人懂她!
小时候她最爱和人玩算命的游戏,除了父皇母后会很自然的配合她以外,其余人都不中用。
其他人当然也不敢不从,可他们的笑容太过虚伪谄媚,夸她夸得太过浮夸,让任性的小公主格外不满。
他拿捏的度就很好,恰到好处的配合,又不显得虚假。
两人说说笑笑,不一会,菜就端了上来。
“我经常来这里吃,别看李婆婆的店开得偏,味道却很好……”
楼倾阙点了一道菜,时无双点了三四道。
注意到楼倾阙的口味,她还多点了一道清淡口味的菜,将其推到楼倾阙面前。
他面前的菜都较为清淡,而她的菜一看就是重油重辣,味道浓郁。
注意到时无双的动作,楼倾阙眼中一暖,唇角不由得再次带上一点笑意。
进食间隙,时无双偶尔和他交谈,两人氛围十分融洽。
时无双吃水煮肉片吃得小脸辣得通红,嘴里嘶哈嘶哈不停,却无法停筷。
楼倾阙见她这般,忍不住也尝了一口水煮肉片,当即就疯狂呛咳起来。
“辣到了?哎呀,快喝水……”
时无双手忙脚乱,又是给他递帕子,又是给他递水拍背顺气的。
等到楼倾阙从剧烈的呛咳中缓过气来,眼睛红红的望向时无双时,她才发现,自己的手正放在他的胸口。
她飞快的收回手,还回味了一番触感。
唔,这书生看起来一副病恹恹的样子,胸膛却意外的结实,一点都不像身体虚浮的体弱之人,反而有种硬邦邦的感觉。
楼倾阙眼中浸润着水光,眼眶因为咳呛泛红,嘴唇也被辣椒辣得殷红,不再是往日那般浅淡无血色的淡粉,整个人像是上了一层胭脂妆,看起来格外的我见犹怜,还有几分……诱人。
时无双瞄着楼倾阙被辣得通红的嘴唇,忽然很想凑上去咬一口尝尝嘴感。
反应过来自己在想什么后,连忙打住。
接下来两人意外的沉默,时无双扒着饭,时不时偷瞄楼倾阙的嘴唇一眼,心中思绪纷杂。
她小时候还咬过小兔子的耳朵,都怪兔子太可爱了,没忍住……
楼倾阙也有些心不在焉。
之前没有察觉,过后才回味过来,方才在他胸口轻拍的手,动作轻柔,一下一下的,像是在哄小孩入睡。
他的唇角不由轻轻上扬。
吃完饭,两人各自分别。
这日过后,时无双又被圈在宫里,许久没有找到偷溜出去的机会。
直到侍女来报,说是楼公子住的客栈发生了大火,客栈被烧了个精光,时无双这才一个轱辘爬起来,火烧火燎的出了宫。
皇帝抚着胡子,和雍容华贵的皇后从暗处走出来,望着时无双的背影暗暗摇头,“女大不中留啊。”
皇后一脸兴奋,“女婿我找人试探过了,样貌品性才学样样都是极好的,就是这身体……”
“日后找人多给他补补吧,毕竟无双喜欢,那还能怎么办?”皇帝愁得直揪胡子。
…
时无双急吼吼的出了宫,先冲去客栈,果然只看到一片焦黑空旷的土地,觉得天都塌了。
早知道楼倾阙会葬身火海,她当时就该……
时无双失魂落魄的往回走,很想给自己一巴掌,都这个时候了,她居然还想这种事,她好坏。
如果上天再给她一次重来的机会,她一定——
天上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才淋了几滴雨,一柄伞忽然遮在她的头顶。
“吴姑娘是来寻我的么?”
耳边响起一道和缓清润的嗓音。
时无双猝然抬头,就见病美人垂着长睫,眸光温柔的望着她,伞身朝她倾斜,替她遮去了细雨微风。
时无双呆住。
她硬生生止住了非礼楼倾阙的念头,失而复得的惊喜感席卷全身,她强装镇定,绷着脸,听楼倾阙给她解释事情经过。
事发当天,他恰好去了外头支摊子,这才逃过一劫。
可惜的是,随身行李都烧了个干净,这些日子他忙着替人写字作画,赚银子,重新购买纸墨笔砚。
科考在即,他却连考试的器具都被烧了个干净,自然得重新准备。
“那得做到什么时候去?”时无双拧眉,那些东西最贵了,按照楼倾阙赚取的那点微薄财物,怕是只能用最差的毛笔。
时无双微微沉吟了一下,“不然这样……我请你当我的夫子,监督我学习,我付你学费,就当……”
她拖长调子,促狭的眨了眨一只眼,“我觉得你奇货可居,提前投资了。”
若是楼倾阙能高中,身价自然水涨船高,再也不是名不见经传的穷书生,字画费用都会节节攀升,甚至千金难求。
楼倾阙浅笑,“吴姑娘就这般笃定我会高中?”
“自然。”时无双重重点头,她好歹也是个公主,虽然学的杂,学识不精,但眼力见还是有的。
小病秧子除了病弱一点,哪哪都好,文采更是一绝。
他不中状元天理难容。
不过……时无双瞥了眼男人无暇隽秀的容貌,忽然觉得,他可能要被安在探花的位置了。
毕竟小病秧子长得实在好看。
“好啦,就这么说定了,不准推辞!”
时无双一锤定音,当即就拉着楼倾阙去采购了不少笔墨纸砚。
说是让楼倾阙教她,实际只是监督她练字罢了。
时无双聪明却不思进取,学问都学得马马虎虎,尤其是一手字,写的是龙飞凤舞的,压根静不下心来练习。
楼倾阙坐在一旁看书研习,时无双则难得拿出端正姿态,一笔一划的开始练字。
她并不去故意打扰他,也不想费他太多心力,他本来要准备科考就够累了,要是再来看顾她,累病了就得不偿失了。
日渐西斜,楼倾阙放下手中的书,看向书案另一侧的时无双,却发现她手中拿着笔,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一张纸上,前几个还是端端正正的字,到后面逐渐不耐烦,变得张牙舞爪起来,最后大半页都变成了她的涂鸦板,画满了小乌龟和小兔子。
楼倾阙无声的笑,微微倾身,用指腹轻轻拭去她脸上沾染的墨渍,动作轻柔而小心,像是在对待易碎的珍宝,眼底凝着温柔之色。
…
她每日都来,两人相处得异常和谐,互不打扰。
偶尔他会指点她练字,耐心的教她。
时无双写着写着就失去了耐心,不自觉的就想要任性的摆烂,“不练了,我看你批注的古籍算了。”
在楼倾阙身边,虽然还是不喜欢练字,但她却能静下心来看书。
他在书籍上做了很多批注,她看起来倒是多了许多见解,潜移默化间似乎也越发了解他了。
楼倾阙失笑,“真不练了?再练一页,楼夫子会给予勤奋学生一些小奖励。”
他的口吻像是在哄小孩,温柔得让人心尖发颤。
时无双不满,“那不勤奋的学生就不配得到奖励吗?”
楼倾阙摇头,“有。不管这个学生如何顽劣不思进取,夫子都不忍心不给她奖励。”
时无双从他这已经得了很多奖励。
有时候是一幅画,或是一张字帖,要么是一枝花,或是一朵小红花,有时候是几个新摘下来的小海棠果……
他就像一位真正的夫子那般,严厉又和蔼,刚柔并济,却又不舍得真的苛责她,反而一味纵容溺爱。
时无双趴在桌子上看他,笑嘻嘻的耍赖:“好吧,那夫子大人,我要你手把手教我练字,我才继续练,不然我就不写了!”
楼倾阙无奈,却很顺从的满足了顽劣学生的一切要求。
她端正坐在书案前,他站在她身后,一手撑在案桌上,一手带着她的手,掌控着力道,缓缓在纸上落笔。
男人看似纤细孱弱,实则身形却并非真的瘦弱,反而能宽阔得将她严严实实的拢在怀里。
日渐熟悉亲密的两人,似乎并没有察觉到这样的姿势有多么暧昧,似乎又只是双双默认了这一切。
笔走游龙,银钩铁画,一气呵成。
时无双的心思却没有落在纸上,而是偏头,眨也不眨的望着他的侧脸。
如果她的开蒙老师是楼倾阙,她保证,她也能考个状元!
她在他怀里动来动去,他垂眸看她,下颌却恰好擦过她的嘴唇。
楼倾阙僵住,手脚似乎都不知道该放哪了,被烫到似的松开了时无双的手。
时无双本来也很意外,在看到楼倾阙慌乱的神情后,不由勾起一抹恶劣的笑,开始逗他,“夫子~字还没练完,夫子躲什么?就这般讨厌学生啊?”
“不、不是。”他结结巴巴,羞赧无措,像是一个害羞的小媳妇,耳朵红脸也红,看起来可爱极了。
她步步紧逼,他连连后退,俨然是个弱小无助的小可怜。
终于,时无双将他逼到墙角,一手撑在他耳侧,一手开始对他动手动脚,戳戳他的胳膊,又摸摸他的手,捏捏他的耳朵,坏笑道:“咦,公子身上好香啊~”
他怕痒,不停躲闪,却避无可避,长睫颤动不停,嘴里连声求饶,“小生、我……别挠那里……痒……”
时无双更加来了兴致,笑得像是一个恶霸,眉梢一挑,凑近他,“怕痒?听说怕痒的男人怕娘子,你完蛋啦,你以后是个耙耳朵哦~”
“咳。”楼倾阙低咳了一声,时无双这才意识到自己可能玩得有些过火,连忙将人扶到椅子上替他顺气。
“怎么样,好些了吗?”
见她一脸担忧,楼倾阙摇摇头,“我没事,我不是易碎的瓷器,不必如此小心翼翼。”
说起这个,楼倾阙就万分无奈。
她似乎总觉得他很孱弱,对他总是像对待一朵珍稀娇花似的。
没有男人愿意被人视为弱小的存在,尤其是……在自己心爱之人面前。
“咳咳。”他红着耳朵,缓声道:“我的确怕痒。但我觉得这不是什么坏事,也不会完蛋……怕娘子,我甘之如饴。”
“嗯?”时无双捏住他的下巴,直视着他的眼睛,“楼倾阙,你这是在对我表达爱慕之情么?”
“……嗯。”楼倾阙眼神和她对上,视线躲闪,不敢看她,面色酡红。
他别开眼睛,从书桌下取出一个锦盒,将其递给时无双,一向和缓的嗓音,如今听来却带着紧张的颤音,磕磕绊绊道:“我、我……定、不负……卿、卿相思意。”
时无双打开锦盒,里面是一枝玉簪。
做工不算很完美,一看就是某人亲手打磨的。
她想起前些日子,每次来时看到他熬红的眼睛,还有他手上时不时出现的细小伤口,不禁柔和了眉眼。
她收了簪子,唇角翘起,“我收了,还有——刚刚你叫我什么?”
“……”他被抓包,忽然变得忸怩起来,最终在时无双鼓励又期待的目光下,还是鼓足了勇气,轻声唤:“卿卿。”
“诶!真乖。”时无双捧着他的脸,直接凑上去亲了他一口。
男人猝然瞪大了眼睛,像是一只受惊的小兔子,眼睛瞪得圆溜溜的,可爱极了。
时无双忍不住,又亲了他两口。
“卿、卿卿。”他腼腆的垂下眼睫,手指有些发颤,分明是紧张的,似乎还有些激动,却是不再掩饰自己的情意,“我想……来而不往,非礼也。”
时无双笑,“好呀,给你亲回来~”
……
时无双捂着红肿发烫的唇回了宫,一脸古怪。
楼倾阙这病秧子力气还怪大的,气息也很绵长,体质和她比起来似乎还更胜一筹。
要知道,她从小就身体倍棒,力大如牛,浑身有使不完的牛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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