绘梨心里一阵感动，却说不出什么话来。
她根本没办法许下这种承诺。
东京千代田。
老房子位于郊区一个偏僻的角落。
远远地看，除老旧破败外，其余乏善可陈。
与普通人家几乎无异。
听伊地知老师说，昨日有三个青年人借冒险之名进去，今日就被过路人发现了尸体。无一幸存。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绘梨走近时当真感觉到了一股冷气。
伏黑惠看上去倒不是很害怕。一边说着“跟紧我。”一边放下【帐】
在帐放下的一瞬间。
老房子变化了模样，变成了一道长长的走廊。
蜿蜒曲折，一眼望不到尽头。
绘梨有些惊奇于面前场景，选择跟在伏黑惠后面，快步往前走。
“小心。”正走着，她感受到一股拽力，随后被惠一把拉到身后。
猝不及防间，差点摔倒。
站稳后她发现转头方向站着一只巨大的咒灵。
咒灵模样酷似蟒蛇，吐着鲜红的信子，眼中流露贪婪。
好可怕。
身体的本能反应促使她双腿发软。
伏黑惠表现得则十分镇定。
他将双手放在胸前，交叠起做了个手势，淡淡念出咒语：“雪犬。”
很快场上便出现了一只通体雪白的式神。
雪犬和二级咒灵打在一起，胜负难分。
伏黑惠乘机闪到这个咒灵的身后，用木剑给出致命一击。
咒灵顾及不暇，瞬间化为泡影。
绘梨提着的一口气才终于放下。
好厉害。
心里对这个年纪轻轻便负有盛名的二级咒术师又多了不少倾佩。
不像自己。简直帮不上什么忙。
按理说，咒灵拔除，【帐】应该自己升起。
走廊却并没有像两人想的一样发生任何变化。
绘梨不禁投去疑惑的目光。
“不好。”伏黑惠率先意识到不对。
于是眉头微微蹙起，声音也有些发暗。“还有别的咒灵。”
绘梨听闻，心头一紧，攥住龙骨的手无意识地用力。
脑袋里一闪而过是真希的叮咛。
“要保护好自己。”
“松木绘梨，站远点。”伏黑惠几乎是吼出这句话。
绘梨随之向后退了几步，却并没有离得太远。
她并不甘心一直躲在他人的庇佑之下。
她希望自己也可以帮上一些忙。
直到顺着惠的目光看去。
一个茶壶模样的咒灵出现。
那种熟悉的感觉瞬间遍布全身。
她仿佛被冷水从头浇到脚。
几乎是瞬间想起父母倒在面前的那阵无力感。
特级咒灵漏壶。
——夏油杰的帮手。
助纣为虐的凶手。
此刻，正咧开它的嘴巴，露出不怀好意的笑。
雪犬挡在了惠的面前。
却根本不是特级咒灵的对手。
参与战斗不过数个回合，便很快败下阵来。
“可恶。”惠折服于面前咒灵的强大，却不甘示弱。
于是举起手想再召唤出其他式神，却因此被漏壶钻了空子。
“简易领域，展开。”它慢悠悠地吐露几个字，宛如烧开的水壶在喷气。
诡异的笑容简直像是势在必得。
绘梨来到咒术高专数月，是听闻了关于当今咒灵的一些事情的，也明白特级咒灵的强大。
于是目睹两人消失在空中时，心被狠狠揪起。
她无能为力地守着施展简易领域留下的痕迹，陷入深深的自责。
如果不是自己的任性，非要参与这次任务。
如果能够强大一点，帮上惠一点点忙。
是不是……
是不是就不会一次又一次地伤害到无辜的人了？
说到底，那个让父母承担死亡，让惠陷入险境，根本没有能力保护周边的人，却一副深明大义模样的自己。
才是最让人讨厌的。
自责充斥着内心，几乎要吞没绘梨的全部意志。
她手足无措地看向手中的龙骨，完全乱了阵脚，不知道如何是好。
“真弱。”随着漏壶不屑一顾的声音传来。
奄奄一息的伏黑惠不偏不倚倒在了绘梨脚边。
“这就是五条教出来的学生吗？”微眯着的眼睛里全然填满轻蔑。
“惠！”
绘梨大喊出他名字的同时，眼泪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
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谁也不可以说五条老师不好。
在帮惠整理好凌乱的头发后，心智不完全成熟的少女眼中早已满是恨意。
怒火中烧间，似乎有力量在喷薄而出。
“请一定要，继续坚强给我看。”
悟温柔的声音回荡在耳边，成了绘梨一点点直起身子的力量。
她看着漏壶，一字一句地说出心中所想：“你不配提到五条老师的名字。”
“我要杀了你。”
漏壶哈哈大笑：“就你？”
……
【2018年9月13日，东京千代田出现特级咒灵。随后整个城市下起大雪。在此之前，千代田乃至全日本都未曾发生过与此次九月飘雪相同的异景。这件震惊中外的事件被各方媒体争先报道，称“千代田飘雪事变”】
直到看到了电视报道，咒术高专的所有人才明白绘梨的能力。
那是与乙骨前辈诅咒里香有所不同，整个咒术界独一无二的存在。
绘梨的附身咒灵玄冥是存活了上千年的远古咒灵。曾经一度被人们信奉为冬神。
后来人们的信仰逐渐薄弱，四季之神也慢慢消失于大众视野。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变成绘梨的附身咒灵。
但拥有咒灵力量的绘梨很强。
她可以依靠玄冥的能力变换季节。
无论酷暑盛夏还是飒风秋意，在她发动咒术的时刻都会变成巨冷无比的冬天。
而作为冬神的主人，绘梨不仅可以无视寒冷，还能选择承受者，运用严冬的能力对此进行攻击。
漏壶本就是人类对火山的恐惧凝结而成的咒灵。绘梨的咒术于它，无异是毁灭性的打击。
于是这场决斗，赢得几乎毫无悬念。
漏壶趴倒在地上，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输给一个咒术界寂寂无名的小丫头。
“呵。”绘梨没有说一句废话，冷笑一声，用真希的龙骨剑狠狠刺穿了它的心脏。
【特级咒灵漏壶拔除。】
【帐】消失
绘梨见帐升起，知道咒灵已经全部拔除。
她忙蹲在一身伤痕的惠面前，关切询问：“伏黑惠。你没事吧？”
惠想给出否定的答案，却连摇头的力气都使不上来。
挣扎半天，才缓缓开口。
“如果我死了，请帮我照顾好津美纪。”
绘梨还没来得及说话，身后就有人抢先给出回答。
“什么死不死的。伏黑同学伤得没有那么重啦。”
五条悟的到来让原本伤感的氛围变得轻松起来。
伏黑惠：……
绘梨听到期待的声音，一下子站起了身。
明明刚刚拔除漏壶的时候还是冷静坚强的模样，此刻话语中却不自觉地染上委屈。
“老师为什么现在才来？”
五条悟的眼上缠着白色纱布，所以看不出情绪，但回答却是能听出些歉意的。
“抱歉，老师来迟了。”
清亮又温柔的嗓音入耳，单纯的绘梨同学立刻选择了原谅。
还躺在冰冷雪地里的伏黑惠显然不信，即使虚弱地说不出话，心里也要反驳。
老师为什么每次都是姗姗来迟？
在回到咒术高专的路上，五条悟不吝地对绘梨给出表扬。
“绘梨同学这次很棒。居然一个人打败了特级咒灵。”
说着，悟摸了摸她的头。“不出意外的话，下一次评选一定可以成为一级咒术师。”
一级咒术师？这么快？
伏黑惠听到了，一直抿着的唇都不禁动了动。
绘梨眼睛都亮了起来，显然是很满意自己的表现。
那是不是就可以离你更近一点了？她看着五条悟这样想。
悟并不知道她的小心思，只当她是因为能力提升而高兴。
于是，非常合时宜地提醒道：“你现在对咒力的运用并不熟练，所以我会尝试着教你把咒灵的力量注在武器上。”
第4章 过渡章
“欢迎回到高专。”夜蛾校长亲自站在门口迎接他们。
绘梨礼貌地点头致意以后，便朝等待着自己的真希走去。
“谢谢你真希。”她举起真希的右手，小心翼翼地将龙骨归还。
真希接过后，轻笑：“我们在电视里都看到了。绘梨很厉害哦。”
“说真的，千代田还从来没有下过这么大的雪。”
“是吧。我的学生当然厉害。”不出所料，五条悟抢着回答。
绘梨心中的小雀跃却并没有维持太久。
她总觉得有一口气吊着。上不去，也下不来。
像担忧，更像无措。
仿佛山雨欲来前的狂风，呼号席卷着静隅的田地。
所有人都知道了松木绘梨同学的附身咒灵是特级。
然而，她却并不会咒灵操术。
也没有乙骨同学那样强烈的信念感。
幸运，似乎成了她唯一可以拿的出手的东西……
好累。
不仅仅是拔除特级咒灵的过程耗费了多少心力。
还有种说不上来的疲惫。
但是大家表现得都太过轻松，每个人都做好了庆祝一年级天赋者胜利的准备。
她这个当事人也不该太过紧绷。
绘梨想着，收起独自回宿舍的念头，跟着去了庆功宴，然后又很乖地坐在桌子前。
她兴致缺缺地搅动着面前的红豆汤，于是整粒的红豆碎在勺间。
舀了一勺，甜味在口腔化开，变成细碎的绵延。
好腻。这大概是老师会喜欢的东西。
绘梨不动声色地放下了勺子。
虎杖猛塞一口咖喱饭，好奇地将脑袋凑了过去。
没有吞咽完全的他，声音有些含糊：“绘梨同学，你曾经见过自己的附身咒灵吗？”
虽然话语不清晰，但是绘梨听懂了。
她想都没想便摇头道：“很遗憾，从未。”
无论是在国中被班上女生按着头骂脏话的时候，还是在父母被夏油杰残忍杀害的时候。
玄冥都从未出现。
她终于明白心中那股郁结的缘由了。
是一种名为失控感的情绪。
这是在辗转的夜里，让她与之斗争的东西。
“绘梨，你睡了吗？”真希用很小的声音骂询问。
绘梨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身子忍不住轻颤了一下。
她哑着嗓子回应：“还没。”
“你是不是有心事啊？今天晚上你好像都没怎么吃东西欸。”
不亏是真希，观察得也太过细致。
绘梨翻了个身，与对床的真希四目相对。
散下头发，拿掉眼镜的真希实在美丽，还多了几分不同于白天的恬静。
见绘梨一直盯着自己看，也不说话，真希有些不自在。
相较刚才，她不禁加大了音量：“笨蛋，干嘛要用那种眼神看着我？”
绘梨以为真希生气了，赶忙道歉。
“实在对不起。因为刚刚被真希的美丽吸引了，所以忍不住就盯着看了。”
还真是个笨蛋，说得这样直白。饶是真希，都被她这样的回答整害羞了。
可是，绘梨这样漂亮的女生，也会真心夸赞别人的外貌吗？
真希心中的疑惑紧跟而出。
这样想来，难道一切都是因为美而不自知吗？
松木绘梨小姐似乎不知道自己的天生丽质，也很不爱打扮。
她与高校中的jk们很不同。
——没有时髦的烫卷，甚至口红也从来不涂。
千篇一律的高专校服，即使在没有课的日子也牢牢穿在身上。
第一次见面，真希就从这个少女身上看到了一种倾颓的美。
是复仇决心也掩盖不了的对生命的漠然。
让从小生活在禅院家，见过不少世间冷暖的自己都吓了一跳。
虽然不知道具体因为什么而改变。
还好……现在的绘梨同学眼中是有希望的。
“对于真希刚刚提出的问题，我想了一下。”绘梨慢吞吞开口。“可能是因为我还没有完全掌握咒灵的力量，所以担忧。”
真希了解缘由，连忙宽慰道：“放心吧，该说不说五条老师在这方面还是很靠谱的。”
“去年还是新生的乙骨同学，今年已经可以去世界各地做任务了。”
是哦。
五条悟，一直都是让人心安的代名词。
后半夜的绘梨，着实睡得香甜。
*
“Good morning，绘梨同学。”
难得在早上规定时间看到五条老师的绘梨，闻声抬头，感受到了意外的惊喜。
“早上好…五条老师。”
她声音细如蚊呐。目光顺势停在悟的手上。
这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实在惹眼，被大片的长方布包裹住，看不出轮廓。
老师拿着的双手都不禁往下沉了沉。
绘梨隐约觉得这是要给自己的。
事实上，她的感觉没有出错，这就是给她的。
但五条悟没有选择直接掀开方布，而是将它递交到绘梨手中。
“打开看看吧。”即使带着眼罩，绘梨也有一种被注视的感觉。
于是一切都变得庄重。
方布被小心翼翼地一层层掀开。
直到纹有精致花式的剑柄和剑鞘全部露出，绘梨才发出一声喟叹。
“好漂亮的剑。”
“女孩子应该都喜欢漂亮的东西。所以老师为绘梨挑选的咒具也是漂亮的。”五条悟解释。
她心里一阵欢喜。一只手握住剑柄，用另一只手尝试将剑抽出。
伴随利器出鞘的声音，阳光下的剑身折射出耀眼的银光。
“好了。从今天开始，绘梨要变得更加努力才行。”五条悟笑意敛得很快，但绘梨知道他在假装严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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