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第一个我已经回答过了;第二、忙公务;第三、很忙,非常忙;第四、你现在不是见到我了?”事实上,他是忙公务没错,莫了几刻意安排繁重的业务给他,目的就是要让他没时间回台湾。现在他在台湾的业务,大概都由萧接手了吧?不过,他会那么忙,其实主要是为了私事。既然莫了凡要借此变相地剥夺他的权力,不让他接触核心业务,那他也就顺水推舟、顺理成章地运用日本方面的资源。
莫了凡大概没料到自己与日本方面的渊源会那么深吧?虽然,他十分厌恶这样的血统……如果可以,他根本就不想再踏上那块土地!要不是因为如此,早在八百年前,他就已完成颠覆扬飞的计划了。这些年来他刻意低调,凭借自己的实力从小职员攀升到研发部协理的职位,就因为他不想倚靠鬼堂家的势力,想独立完成复仇计划。没想到,到头来,他还是不得不利用鬼堂家的力量。
自嘲的一笑,方浩咽下苦涩的咖啡。
“协理,您笑什么呀?”楚琳不解。他的笑,似乎有些凄凉。
“没什么,小懒猪又睡着了?”恢复以往开朗的笑颜,方浩指着丁水柔打趣地道。
“是啊。”楚琳无奈地摊摊手,这回她倒是挺给面子的,坐下来至少撑了五分钟才睡着。
“那只火孔雀呢?”方浩漫不经心地问道。
“火孔雀?”楚琳纳闷地重复方浩口里的陌生名词。
“每次都坐在我这个位子的。”方浩敲了敲身前的桌面。
“你是说小艳啊?”形容得还真贴切,楚琳漾出一朵甜笑。
“到厕所去了,我要她把脸上的粉刮一层下来。”她这可是在造福世人呢。
其实小艳的五官真的很漂亮,根本没什么好自卑的,只是她只有在她和柔柔面前,才肯少涂一些面。她也知道一会儿检查完毕后,小艳还是会忍不住补妆,但她就是想看看小艳素净一点的脸蛋。当然,她是绝对不会吝于赞美的,只是不知导这样长期为小艳建立信心,能不能帮她克服些许心理障碍。算了!船到桥头自然直,也许有一天小艳会突然自己想开,毕竟,这种心理创伤也非一时三刻能解决。说实在的,小艳能像今日这般有自信,已经很难得了,她不应该再苛求她才是。
“她肯吗?”方浩挑起眉,一圈圈地搅动着杯里的咖啡。
“怎么不肯?我可是用了非常手段。不说这个了,倒是协理,既然您这么忙的话,那今天怎么有空出来喝咖啡?”楚琳刻意回避话题,三两下就将话题给带开。
糟了!她突然想到,小艳蘑菇了这么久也该出来了,可是协理人还在这儿耶!要是让陌生人看到也就算了,小艳最痛恨的是让熟人瞧见她的素颜。当然,柔柔和她例外啦。不过,小艳的规矩是不能轻易坏的……这下怎么办呢?
正在烦恼之际,楚琳的眼角余光却瞥见葛红艳仪态万千地回座了。完了!
“你坐了我的位子。”淡淡地说完后,葛红艳径自挑了另一个座位。她看也不看方法一眼,便将目光投向窗外的街景,宛如一尊高傲的女神像。
“咦?”楚琳非常错愕。什么事都没发生?第三次世界大战没开打?台湾没因地壳变动而沉没?就连火山都没爆发?她,安全了?
“看什么看?”接收到方浩审视的目光,葛红艳一反平日对待楚琳和丁水案的温和态度,像只刺犯般竖起浑身的刺。呜呜,她就知道……楚琳在心中哀号。
葛红艳不悦地将原本围在颈项的红丝巾覆上面,这样反倒使她带有几分中东妇女的神秘气息。
“小艳……”唉,不知该从何劝起。
那是?虽然仅仅一眼,但他确确实实看见了……在那本应无假的面容上,有着细细的伤痕。如果不非常仔细地看,绝对不会发觉那在蜜粉掩饰下的浅浅伤痕,而且不只一道……
但,他就是瞧见了——一尊暇疵的白瓷娃娃!
“不准可怜我!”葛红艳化身女战神,忿然转身,仿若手持无形战斧。她真想狠狠击碎方浩的表情,虽然她不知道该如何解读他所释出的讯息,但她厌恶这样将赤裸的自己摊在他眼前。葛红艳戴着红色隐形眼镜的眸子燃着怒火。背部的伤痕突然隐隐抽痛起来,呵!原来他还会痛啊,知道什么是痛,真好。这也提醒他什么叫作复仇!
“我有说过可怜你吗?”方浩笑了,他轻轻晃动着杯里残余的咖啡。葛红艳长睫微掩。火热的锅炉霎时冷却,不再炼制伤人的兵器。
“是没有。”葛红艳恢复泰然自若的态度,不再理睬方浩。
“对了!小琳,我其实是有事要拜托你。我想请你帮我把这个磁片内的资料用公司的电脑备份起来,可以吗?我下午就要回日本了。”方洁自公事包内抽出一张蓝色磁片。
“没问题,小事一桩!”
“那就好,希望不会太麻烦你。”
“怎么会呢?哪儿的话!”
“那我走啦”
“恩,协理拜拜。”
“再见了,红艳小姐。”临走前,方浩彬彬有礼地向葛红艳道别,他执起她的手轻吻了下。
“请代我向水柔问好。”她有没有看错呀?协理,他亲小艳耶!楚琳眨了眨眼,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一幕。虽然这是很普通的社交礼仪,对小艳来说也是家常便饭,可是这般的行径向来不是协理的作风,不过,为什么她会觉得这画面看来协调极了?
“我会的。”葛红艳漠然地抽回手。
“你不化妆,会很美。”方浩在葛红艳耳边轻哺一句旋即离去。室内不可能会起风,但她怀疑那是风的私语……
风铃声轻轻响起,同意地附和着这句话。葛红艳眼中的雾气不争气地腾升,终于化作一颗颗晶莹的水珠,直直落下。一滴、两滴,落人桌前未饮尽的咖啡中,激起一圈圈的涟满。
“小琳,讨厌!被讨厌鬼看到了……”讨厌那毫无感觉的吻、讨厌那自以为是的话、讨厌他的温柔……葛红艳哭了,哭得凄凄惨惨、轰轰烈烈。
她第一次在众人面前落泪,不在厕所里、不在自己家中。不在旁人见不到的角落,虽然符合她向来大悲大喜的性格,但……第一次,她在众人面前落泪。葛红艳哭声之大打破了历年的纪录,就连贪睡的了水柔也给震醒,她笨拙地拍着葛红艳。
“乖、乖,不哭喔。”
“小艳,除了我办公室的之外,我再买火鹤、红色郁金香。康乃馨、蔷该花给你,好不好?”为了安慰葛红艳受伤的心灵,楚琳拼命思索着所有的红色花卉。
“还要红海芋、红色太阳花。”葛红艳哭归哭,仍不忘讨价还价。
“好”
“还有圣诞红。”
“好”
“仙丹花、红杜鹃、马缨丹也要。”
“好。”楚琳—一答应了。这下子,她的荷包铁定会大失血。
第九章
“与经理较劲,这么有趣吗?”咬着吸管,楚琳不解地发问。今天是星期日,闲闲无事的楚琳不巧被莲沼彦一拐出来伴游一日。
这些日子以来,在莲沼彦一勤于拜访之下,楚琳跟莲沼彦一可说已经混得十分熟捻,她自然也知道莲沼彦一之所以邀约不断,其实是别有居心。她是不怎么明白男人之间的友谊,不过这种亦敌亦友的关系似乎不太正常吧?再说,他怎么能肯定经理喜欢她呢?连她自己都还搞不清楚他们之间的暧昧关系算什么呢!她不否认自己对经理是有异样的情惊,可是,这是欣赏还是喜欢,抑或者是短暂的迷恋?还是一时的意乱情迷?在她自己都无法界定这份情感时,她不敢也不能期望经理有何种回馈。虽然,每次她都被经理深沉的眸光给看得心慌慌的。其实,她对感情向来迟钝得很,又谨慎过头,总是害怕别人的示好不过是自己的自作多情,过度谨慎的处理反而令人误会她是刻意划清界线。久而久之,便造就了她到二十多岁仍缺乏恋爱经验的结果。唉,自己造的孽呀!一阵低沉的笑声打断了她的自怨自艾。
“琳,我如果说不有趣,你会相信吗?”莲沼彦一双手交握,闲适地开口。
她突然发现,莲沼彦一有个习惯,对于熟人他只唤单字。
“不会。”楚琳毫不客气地赏他一个白眼。他根本就是乐在其中,唯恐天下不乱!
“那就是了。”莲沼彦一摊摊手。
“可是我讨厌沦为工具。”楚琳说出自己心中的想法。
“工具?”仿佛在思考这两个字的涵义,莲沼彦一缓缓吟道:“不,你怎会认为自己是工具?你可是猎物!”莲沼彦一伸出食指,不认同地在楚琳眼前晃了晃。
“猎物?”听起来没有比工具高级,楚琳不以为然地皱了下小巧的鼻子。
“有什么差别?”
“高明的猎人不需要工具,却会誓死捍卫猎物。”莲沼彦一的眼中闪动着异样的光芒。
感觉很差!这是什么烂理论?从活生生的人变成被追杀的飞禽走兽?她只能说……莲沼彦一的中文造诣果然很烂。
“可惜,我不是你的猎物。”唉!她只是工具,无缘被莲沼大人誓死捍卫。莲沼彦一的黑眸倏地一眯,她的话触动了某处的记忆……
“为什么?”小女孩眨巴着大眼,以清楚的日语重音问道。
“因为这个!”指指自己的额间.只比小女孩年长几岁、浑身挂彩的男孩斜倚在公园阴暗处的墙角。
“这个?”小女孩好奇地趋上前。男孩举手欲遮掩,却因没有力气而作罢。
“很漂亮啊!”小女孩的眼里流露出纯粹。毫不做作的欣赏。
很漂亮?男孩心中一震。看见男孩不相信的眼神。
小女孩仿佛为了证明自己所言不假,她凑上前去朝他额间就是一吻,为了加强说服力,她还笨拙地抱住男孩的身躯。这么做没错吧?妈咪每次说她漂亮时,就会对她亲亲抱抱的。小女孩迷迷糊糊地想着。不过,由于小女孩过于娇小,与其说她抱住男孩,不如说是男孩抱着她来得恰当。
“我知道了,他们一定是嫉妒你有,他们没有。”在小女孩天真的想法中,这么美丽的东酉应该是人人都想要拥有的。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小呵欠。
“是啊,我有,他们没有!”抱着小小娇躯,男孩以宣示般的口吻道,语气中夹带着一丝不合年龄的成熟。
“你喜欢吗?”恍馆之中,一抹红光在小女孩眼前晃荡着。和大哥哥额头上一样的图案……
“嗯,我喜欢。”小女孩眼神迷蒙,眼睫半合。不行,不行在外头睡着了,妈咪会担心的……可是,好温暖幄!
“我要回家了。”小女孩咕响着,声音几乎含在齿间,身体却违反意志,在男孩双臂间瑟缩成一团。
“送你。”咦!送她?送她什么?是送她回家吗?好哇!那就不用怕妈咪会担心她了,她可以安心地睡了……
“与那个有关吗?”一句问话突然插入他的回忆中,莲沼彦—一时来不及反应,面容显得有些冷情。
“我冒犯了吗?对不起,只是……我看见你一直抚着额间。”楚琳迟疑地道。印象中,那好像是莲沼家历代相传的,而且是嫡长子特有的印记。不过,她听说莲沼好像非正室所生……
“没关系,我只是想起了一些事。”额间兀自发烫着,抽回抚上额间的手,莲沼彦一以一种悠远的语调哺哺说道:“是啊,我的猎物不是你……”
楚琳完全没有想到,平日不与人争的她竟也有这一天,八卦竟然落在她头上。这个晴天霹雳将楚琳狠狠地劈了个七荤八素。眼冒金星。
最新版的办公室流言刚刚出炉,楚琳不巧地晋升为绯闻女主角,打败了会计室的风骚浪荡女,堪称现任的当红炸子鸡。
唉,她现在仿佛化身成动物园里的国王企鹅,任人指指点点,还不能开口说不。因为只要她一开口否认,便引来众人暧昧的笑容,还附上一双双“你不用说,我都明白”的眼神。
天哪!她自己都不明白了,旁人又明白个什么劲儿?而她硬要解释的结果,则是落了个越描越黑的凄惨下场。事已至此,她总算明了先哲所谓的多说无益、沉默是金的真意了。
天哪!她舌灿莲花的功夫全元用武之地,而这一切……全拜莫大经理所赐!
虽然,莲沼彦一也必须负部分的责任,而且说实话,争端其实是他刻意挑起的。不过看在莲沼彦一近日与她相处融洽、堪称和乐,她就大人有大量地不予以计较。至于那个莫大经理嘛……嗯哼,其心可议!
话说那日莲沼彦一于酒会上公开撂下战帖后,两人之间的明争暗斗不下数十回,旁人看得是津津有味,她楚琳可是有苦说不出,叫苦连天。
传言一:近日有鉴于外敌人侵频繁。莫大经理决心扫荡“倭寇”一名。
传言二:此名倭寇身手矫健、背景不凡、出人扬飞如人无人之地。
传言三:此倭寇常借由研发部秘书室以匿行踪,并就近待虎须。
没错!这就好像A国和B国开战,结果战场却设在C国。
虽然不合理,但她也只能接受……不!想到这个,她就有气。早在事情发生之前,她就有先见之明了。趁着一天宜祭祖祈福。
嫁娶安葬的黄道吉日,她请经理出来辟辟谣,结果他却当着莲沼彦一的面,不!更正,是当着正在员工餐厅用餐的同仁面前,以不大但旁人皆听得到的音量在她耳边低语——
“我的西装外套是不是还在你家?”该死!他的西装外套是还在她家!可是,那又怎么样?不就是酒会那晚夜凉露重,她又衣着单薄,经理好心借给她的。事后,因为脚伤之故,她一时无暇顾及其他,就给……忘了。就算是她的错好了,之后要送洗也需要时间嘛!他什么时候不好跟她要,偏偏要在这种时候?亏她那晚还对他的体贴举动感动涕零,现下她可是憎恶极了他那该死的绅士风度。
而且说就说嘛,干嘛还要贴在她的耳边说?那也就罢了,既然要贴在她的耳边说,就不要让别人听见嘛,偏偏他又让旁人给听得一清二楚。他根本就是故意的!她就不信堂堂一个研发部经理,会缺那么一件西装外套?害她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他很得意吗?名誉受损的人又不是只有她,他也有份耶!要不是她有过人的观察力,恰恰捕捉到他一丝得逞的笑意,以及他眼底对莲沼彦一毫不掩饰的挑衅意味,她差点也被他若无其事的表情给蒙混过去。她根本就是他们哥儿俩竞赛,兼培养感情的标靶。若是猎物那倒好,至少会跑、会跳,可是她这标靶算什么?活生生地被人钉在郊儿,动也动不了。
决定了,她一定要去投诉!告诉他们,她,不玩了!
“我没在玩。”莫了凡头也不抬地丢出四个字,就当交代完毕。
“你们不可以把自己的快乐建筑在别人的痛苦之上,我不是你们的玩具,可以任人搓捏而毫不吭声,我是个独立的个体,有自己的意志、思想、感情,有自己的生活要过。你们也一样,人同此心,心同此理,若你们设身处地的为我想,就会知道……”
泥人也有土性子,向来秉持“与人交好,不与人为恶”的处世原则的楚琳,破例地为自己的权益争取到底,不惜杠上莫了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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