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菲茨杰拉德和苏熙就在里面。
对于吞日飞梭上的众人来说，除了克里斯，没有人知道里面具体发生了什么。
*
吞日飞梭。控制台前。
玛丽刚刷新了远征号上更新共享的‘战争决策树’，这名毕业于指挥系却选择从基层一点一点做起来的精英alpha，显然对这套东西并不陌生。甚至，她的眼里还燃起兴奋至极的光芒，喃喃的说：“原来这就是‘以最简单粗暴的方式，辅以最精密的算计和操作’……”
她想到了导师爱德曼那似笑非笑的评价，那句“堪称为艺术品的战略布局”的评语。
这就是菲茨杰拉德一贯的风格。看似粗糙直接，却把方方面面可能有的反应都算计在内。以刀砍斧劈这种看似粗鲁的方式，精细的破开了最混乱混沌的局面。
如果说，第一波投掷是刻意算计进了包含‘弗兰克’情报窃取的一连串连锁反应，并反而借助敌对方之手，给己方的吞日飞梭留出了足够的缝隙确保最大化的逃生几率……
那么在他们离开行星之后，紧接着而来的第二波的投掷，将会毫不留情的撕碎整颗行星，以及费尽心思增援的虫族的战斗主力。
除了吞日飞梭装载的虫卵之外，大荒星域隐匿的‘金色虫卵’不管当前已经孵化到什么程度，都不可能会在第二波投掷中幸免。
因为整个大荒星域将会不复存在。
残酷吗？
想到第一要塞防线后的整个人类，这片荒芜的星域只是一小点微不足道的，跟人类毫无关联的代价而已。
这种开局劣势，最后却以绝对的强势碾压一切的感觉！
让玛丽作为alpha的血液沸腾起来，同时她也带点羞愧的情绪，想到了前不久提出的那个质疑上级‘代价比’的愚蠢问题。但却没有想到，贵为帝国下任权柄执掌者的殿下，居然认真答复并解释了那个愚蠢的问题。
从这一刻起，原本还带着点投机心理的玛丽，心里的天平彻底偏向了那位高高在上，作风强势冷硬的alpha王储。
仅仅是十亿吨重核物质‘胶囊弹’的代价啊。就好比以十个星币一瓶的啤酒，爆破了一栋摩天大楼的‘性价比’。
甚至在远日轨道上，作为威慑存在的‘远征号’，依旧稳稳的停靠着，丝毫没有出动主力加入战局的意图。
玛丽不由得想到，出发前这只是一场简单的勘探和采样的任务而已，怎么就一下子演变成了足以影响两大种族下一代延续的关键性战役呢？
她心里漫起一丝自豪，自己也将成为这场历史性战役的亲历者。
正在玛丽心潮澎湃的时候，一旁协同操作的爱伦奇怪的望了过来，他是纯技术兵种，并不太能明白玛丽此刻兴奋到颤抖的点具体在哪里。
此时跟艾伯特通讯完毕的克里斯，走了过来。她扫了一眼光幕上的决策树，多年的默契让这个黑发beta迅速抓住了要点。
克里斯皱眉问道：“一切都预备好了吗？”
玛丽回过神来，赶紧汇报：“长官，一切准备就绪，随时可以冲破飞龙的行星防御。预测随着第三条五阶飞龙的能量喷射消耗完毕，在第五分钟将出现虫族封锁的最大‘缝隙’，那时就是吞日飞梭离开行星的最佳时机。”
“吞日飞梭的跃迁时限是否能再拉长？”
“可是可以，”玛丽回答：“但按‘决策树’上占比89%的推测，第六分钟将出现第三条七阶飞龙补充上虫族损耗的封锁能量，因而我们最多能再延误六分钟……”
克里斯眉头微皱，看着时间一秒一秒的倒数，有点焦急，她不得不再一次的联络上菲茨杰拉德。
*
核心舱内。
菲茨杰拉德与苏熙亲密相贴着的额头轻轻分开，瞥了一眼响个不停的通讯信号。此刻的他正结束第五次的搜索。
为避免克里斯就这么冲进来，他接通了通讯。
“殿下……”克里斯喉头哽咽了一下，“我再次请求您考虑一下。”
“就算核心舱已对接跃迁虫晶核，但在如此简陋的情况下临时接驳组装，跃迁的有效启动率仍不足六成！再加上，我刚见到您更新的有关第二波恒星投掷的配置，以及远征号上的防御……”
“您根本没有把自己返程的生还机率计算在内！”
说到这里，克里斯的语气甚至有点激动起来，“我真的不太明白！您为何――”
“克里斯，大荒星域整体覆灭势在必行。”菲茨杰拉德打断了她的话，极为坚定的说：“在防御上不能放任‘虫星’越过宇宙绝域的边界。”
“你应该明白，虫族女皇交替之际，不但是虫族最为薄弱的时期，同时也是第一要塞‘虫核防御工事’最为薄弱的时期。”
“我们，”他低头看了一眼怀里无知无觉的omega，极为淡然的说：“决不能给第一要塞防线后的人类留下半点隐患。”
“可是――”
“没有可是，”菲茨杰拉德说：“如果我能回来，最后一任‘基因备份’你按原渠道上交。”
“如果我不能――”他顿了一下，长指拂过苏熙紧闭的眉目，继续交代：“佐为的‘长老会’将告诉你下一步该怎么做。等后续的变故都平定下来之后，那份‘基因备份’你再找机会私下交给‘源始基因库’的尤金。”
听着这仿佛遗言般的交代，克里斯无言静默。
“最后，发生冲突的时候，信任艾伯特会帮助你，”然后仿佛想起什么，他扯出一个细微的笑，“如果你实在无法信任他，那就动用我留给你的那道手令。”
他极少一口气说这么多话。
显然这一环扣一环的安排，并不是此刻突发奇想琢磨出来的。
克里斯沉默了，多年的默契让她不再反驳或劝阻，但她鼓足了勇气问出了那句话：
“值得吗？”
“她不会知道您为她做的一切，以及即将付出的代价。这都值得吗？”
菲茨杰拉德笑了一下，这两人！虽然立场不一致并时常起分歧，但此刻的克里斯却问出了跟艾伯特一模一样的问题，甚至连停顿与标点符号都几乎一样。
但他心里却很清楚，艾伯特是基于人类帝国即将来临的权利交替，权衡于绝对的理智。
而克里斯问的，确是关于某个感性的代价。
这个红发alpha望着怀里呼吸渐渐平稳下来的苏熙，认真的回答好友的话：“说实话，我不知道。”
从胚胎开始萌芽的那一刻，他的一生是一部绝对精密规划的仪器，每一个步骤，每一次成长，都在权衡利弊，都在绝对理智的算计。都在为族群的利益奉献所有。
特别是在基因记忆觉醒之后，无论是被动背负，还是主动承受，他的职责不仅仅是当下人类的生存之战，而是对未来进化方向的试探。
面对他的这个不理智甚至‘可笑’的决定，站在‘精英alpha’阶层立场的艾伯特，违背了自身所代表的利益，选择了绝对的服从与支持；而站在‘边缘人群’立场的克里斯，更是一向毫不在意那些所谓的阶层利益，而一如既往的鼎力支持着‘他’本人的任何决定。
可现在他的决定，不但违背了相关的各方利益，更是在背叛他们的友谊，背叛帝国赋予的荣耀。
他把自己彻底置于没有生还几率的险地，只因为怀里这个轻得几乎没有重量的‘存在’。即便他提前录取了在这个荒谬决策之前的‘备份’，即便他已尽可能的妥善安排。
值得吗？
他也问自己。
每当这个问题被翻出来进行理性考量，甚至进行决策树推演的时候，理性决策给出的清晰答复都是‘否’。
如同当初遭遇内外伏击，他把她送出吞日号，委托给星盗蕾拉阿萨伊护送返回人类社会。那才是响应理智，响应各方利益最正确的做法。
然而。
理性思量的同时，虫梦中的那个被包裹得像树种子一样的小小逃生舱就那样轻悠悠的飘离了眼前。
最终的菲茨杰拉德，选择了听从直觉，选择了听从自己意识最深处的奢望与渴求。
他要她。
并且不计代价，也……不在乎结果。
*
吞日飞梭内，起航开始了最后的倒计时。
挂断了通讯的克里斯背对众人，下达了确切的命令：“断开与核心舱的链接，吞日飞梭即刻起航！”
其它人则惊疑不定互相看了一眼，玛丽甚至失态的喊了一声，“可殿下还在……”
“一个合格的军人只需要服从。”
克里斯面无表情的冷声说道，“执行命令吧！”
玛丽低声回答：“是……”
“立刻执行！”
“是！”
深吸一口气，玛丽按动了吞日飞梭的起航按钮，同时也切断了拖拽着核心舱的联系力场。
吞日飞梭起航了。
而被切断了力场接驳的核心舱，则开始急速的向下坠落。
在这个遭受内部磁场紊乱以及恒星爆破余波波及的行星上，原本晦暗的天空此刻变得彻底的昏暗不明，虫族飞龙全能量化所产生的电磁分离，搅动得整个时空如碎纸机里疯狂晃动的残渣。
远征号上，艾伯特紧盯着光幕上的一组数据。其中有一个根据环境实时变动，原本13%的生存机率，此刻正随着行星BV32-II上，核心舱的急速下坠，一格一格的往下跌落、再跌落。
在这片宛如末日的景象之中。
从黯炎机甲中分离出来的核心舱，以一种奔赴地狱的姿势下坠。
直到轰然一声砸向了地面，直到渐渐的沉入了地底。
第97章 攻防date
从宇宙广阔的尺度来观察。
此刻的大荒星域, 已经完全变了模样。
位于引力中心的白矮星比曾经的体积膨胀了三倍，惨白的恒星光芒伴随着喷射的红色日珥，渐渐吞噬了行星BV32-II曾经在的位置。
而那颗被虫族女皇隐匿起来的‘孵育星’, 被三条七阶分龙紧紧包裹着的行星BV32-II，此刻正借助白矮星喷射物质的撞击力，正慢慢滑入大荒星域曾经的第五行星带。
只要再挪动103个天文单位, 就可以彻底泊入第六行星带，并完美的避免白矮星第一波爆破所带来的毁灭式冲击。
此刻它们的前方，位于远日轨道的第七行星带上，有人类的远征号枕戈以待。
它们的后方, 是即将膨胀侵蚀到第三行星带的恒星风暴，来自白矮星爆破余焰的威胁。
如同菲茨杰拉德在‘决策树’上标记出来的拐点，在恰恰泊入第五行星带后, 虫族暂停了两条五阶飞龙喷射式生物动能的推动。
三颗蜂巢状的‘虫星’改变了相互之间的位置, 一前一后一左的呈现倚角之势, 并紧密的遥望相助。并严密的拱卫着行星BV32-II于绝对安全的最中心。
左上质量最小的那颗‘虫星’突然分裂成了质量更小的四块, 并且每个小块中脱离出六角的蜂巢结构，那就是虫族特有的自杀式攻击单元。
此刻只有居‘后’的‘虫星’尚未动静, 居‘前’的虫星的巢口打开, 如喷射般的疯狂涌出了无数的虫兵，它们狰狞着、嘶吼着、震动并翻搅着第五行星带灰蒙蒙的星尘物质。
就这样, 在这片原本荒芜寂静的星域中, 虫族整队完毕, 与尚隔了300个天文单位、位居第七行星带的‘远征号’上人类，直接相对。
一片破斧沉舟的肃杀之势！
为了下一代‘金色女皇’的诞生, 为了种族的延续，虫族与人类的拼死一战, 一触即发。
此刻距离人类预定的第二波‘恒星爆破’还有六个星际时。
*
白矮星的‘重燃效应’持续反应着，原本仅有的七条行星轨道，此刻已经被完全扰乱，星域的整个引力平衡系统进入了失序期。就算人类以及虫族不进行任何多余的动作，这种破坏下的大荒星域也将在三个星际月内全部毁掉持续了上亿年的引力平衡。
当下受到波及影响最小的，就是位于的远日轨道第七行星带的远征号。
第七行星带，白矮星的最远端的引力物质区，是一条布满了宇宙尘埃的陨石带。
远征号。如潜伏在沙地已久的远古巨鳄，在虫族停熄在第五恒星带上那一刻，也同时亮出了等候已久的獠牙。
黑压压的突击舰纷纷驶出了停泊的母舰，以演练了数千次的姿势在最前方列队等待着。
稍后是五艘护卫舰掩护着第二波‘恒星投掷’的战队，缓缓泊出了远征号停泊的阴影，静静等待着最后的攻击命令。
他们不但要不计一切代价严防‘虫星’冲破第七行星带的这条最后防线，还将突破虫族此刻布置在第五行星轨道上的围堵，掩护第二波的‘恒星投掷’的战队，顺利前往白矮星方向并给予爆破的最后一击。
为了第一要塞后广袤的人类生存空间，为了种族未来免受虫族威胁，为了千年前被屠杀和奴役的种族记忆，远征号上的人类预备好了这一场不计代价的攻防之战，此刻所有人类，都静候着最后开战的号角。
距离人类预定的第二波‘恒星爆破’，只剩五个星际时了。
*
早在行星BV32-II经过第四行星带的时候，吞日飞梭已经找到最合适的时机，脱离了飞龙全能量化的封锁，安全返回到了远征号上。
克里斯跳下了地勤飞车，拖着保险箱，朝远征号舰桥指挥中心急匆匆的赶去。
在作战大厅，她见到了艾伯特和舰长戴维。
略微致礼后，她看向了光幕上当前所有的战事进展。
从表面上看来，在虫族的严密封锁下，行星BV32-II暂且完整无恙。但被虫族封锁的行星内部，当前是什么状况，却完全无法得知。
除非菲茨杰拉德能有办法主动联系上他们。
但按她对他的了解，除非当前战况出了极大的漏子，他不会再干涉部下任何机动性的操作。
想到这里，克里斯抿唇，望向了艾伯特，她说：“我详细看过了，决策树上第二个拐点，对行星BV32-II的火力配置是不是太强了？”
艾伯特：“这并不是我的决定。”
克里斯心里沉了一沉，她当然知道这是谁的决定。那个糟糕透了的！毫不给自己留半丝退路的决定！
“根据‘战争机动法’在第一负责人无法联络或失去资格时，第二负责人将顺利拥有修改权，”克里斯若有所指的朝他笑了一下，说道：“而现在修改密匙在你手上。”
艾伯特挑眉：“你不满这次是我负责，而不是你吗？”
“确实如此。”克里斯诚恳回答：“你精通内政，但战场上的事情需要更专业的人来操作才是。而不是指挥系毕业还要依靠作弊才能低空擦过六十分……”
一旁同届精英学员毕业并一同服役的舰长戴维，原本还在津津有味的看好戏，看到艾伯特的脸色一点一点的铁青起来，心里暗道糟糕，这两人要是杠起来，没有指挥官在现场怕是没人压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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