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没有诘问她为什么把他的东西送给别人。
黎砚知黑亮的瞳孔似一道平湖,她看着李铮繁茂的头顶,他最近好像时常这样沉默。
“你身上好脏,我不想碰你。”黎砚知时常这般诚实,诚实得近乎残忍。
面前的头顶顿了顿,他将鞋带打成工整的蝴蝶结,然后折身站起来,“我知道了。”他明天得仔细将黎砚知这床底打扫一遍,这里干燥,灰尘四处乱飘,对肺也不好。
黎砚知轻啧一声,这李铮还是改不了浮躁的毛病,她话还没说完呢。
视线落在李铮那吸附了灰尘的裤子上,她踩住李铮即将动身的脚,“都这么脏了,再填几个脚印没关系吧。”
“你躺地上。”
和他从前想象的不同的,黎砚知每次和他玩这些的时候,神色上都会流露出一种懵懂的欲望,这种直白的发泄会让她止不住情绪外露,甚至偶尔,能从她眼里看到无限于接近爱怜的表情。
他躺在地上,能看到黎砚知俏丽的笑脸。
似乎是对他的意乱情迷不满,黎砚知抬脚踩在他脸上,鞋尖遮住他虔诚的视线。
李铮心里骤然滚落出些许酸涩。
他想,如果能一直看着这样的脸,就算被踩死也没关系。
*
路原在转换场地的最后一晚坐上了离开西北的飞机,剧组正忙着清点设备装车,也没人能闲出来送他一程,包括黎砚知。
收工后大家都回了酒店把行李搬出来,剧组的车队接过人和行李,才迅速去追车头上的器材车。黑夜里总是让人忽略很多东西,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她们这列整齐的七座商务后面,不紧不慢地跟着一辆黑色慕尚。
lvy是个很有分寸的人,推荐她来江令剧组的时候并没有提及她和李铮的关系,所以,几乎剧组里所有人都只把她当成个有些背景的实习生。
黎砚知这次没让李铮订房间,直接让他住进了她的房里,这样也能省掉很多风险。
即便巩固众人眼里的两人的兄妹形象对她将来要做的事情很有用,但那只仅限于她和李铮的共同社交圈,这里是她未来的事业所在,她不想冒这个险,而且还毫无用处。
“我会把酒店的打扫服务取消,没有我的允许你平时不许出门。”
房间里有个沙发,黎砚知手指点了点,“晚上你住这儿。”虽然躺上去缩手缩脚的,但凑合着也能睡。
李铮没有任何异议,继续弯着腰给黎砚知收拾着行李。
黎砚知的视线在他精壮的腰身上停顿了片刻,跑上来抱住了他。李铮的身体僵硬地停下,脸上浮现出不可思议来。
没有盘桓在腰腹的力气,没有冰冷的威胁,黎砚知只是将手盘在他的腰上,这是一个带着安抚意味的拥抱。
李铮又开始想死在这一秒里了。
黎砚知的个子很高,172的个头,她的嘴唇贴在他的后颈,落下湿湿凉凉的吻,“你说,我这算不算非法囚禁。”
“不算。”李铮的声音沉闷的,他有些不知道怎么回报黎砚知的善意。
多神奇,他能坦然地承受黎砚知混沌的恶,却不知道怎么面对黎砚知偶尔的悯善。
“我愿意的。”待在这里每天等她回来,他愿意的。
黎砚知似乎很满意他的回答,毫无负担地侧头吻了吻他的脸颊,他并没有抗拒,只是敛眉收拾着手里的瓶瓶罐罐。
她的眼睛很亮,亮得惊人,“哥哥已经习惯了和我亲吻呢。”她继续靠近李铮的耳朵,声音暗了下去,“可是我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对你做。”
“哥哥,你要坚持的久一点。”她念着,像是一个满怀期盼的咒语。
李铮浮在睡眠香薰上的手指颤了颤,低声给出他的承诺,“会的。”即便他并不知道,她要做什么。
即便他不知道,为什么,黎砚知在这一刻,偏偏喊他哥哥。
第27章 礼物
《冷焰》的拍摄已经到收尾阶段, 几个主要演员接连杀青,只剩下女主的戏份还没有拍完。
江令和市面上其他文艺片导演不同,她虽然产量少, 但每部电影的拍摄周期都很短,最长也不过三个月, 在圈内是出名的效率高, 并且成本控制得当, 仅仅出世几部作品竟每一部都是盈利状态。
这一个月黎砚知每日跟在江令身边, 剧组里的人也都和她混了个脸熟,几个演员杀青的时候约饭也偶尔会叫上她。
火锅店的气氛比翻滚的红油锅底更沸腾, 江令喜欢用老熟人,所以剧组里的这些演员大多都合作过,早就熟络,平日在剧组里等戏的时候就经常在一起打闹, 尤其是苏庭, 最爱张罗,和谁的关系都不错。
但这其中当然不包括陈绛。火锅刚开锅,几个人正要下筷子,灯光组的小优抬了抬头, 神色尴尬,“那个, 陈绛老师问我们是不是在一起聚餐。”
“苍天呢,这杀青的大好日子怎么还要让我听到这个名字。”
苏庭长眉一挑, 用筷子卷起片牛肉往辣锅里一按, “他都杀青杀八百年了, 聚不聚餐干他屁事。”苏庭是跑群演出身的,进圈三四年一直不温不火, 但走南闯北的经历让她生了些江湖气,说话没有顾忌直来直往。
桌子上不只有演员,还有很多剧组里一起玩得好的工作人员。陈绛刚封影帝,自视身价也该水涨船高,所以在组里没少背地里作威作福,和他有过接触的人都难免心有怨言。
黎砚知和陈绛不熟,只记得他好像是个神色轻浮的人,哦,还有一个印象,他有个私生子,路原告诉她的。
“他说他这几天在这里有活动,现在非要过来怎么办。”
苏庭抬眼看过去,“你就说局是我组的,让他来问我。”苏庭看不惯陈绛总是这样挑软柿子捏,索性把担子挑过来。
她拎起手机给陈绛发了个语音,“陈老师,我们这边马上就结束了,咱们改日再约吧。”这大概已经是她能想到最委婉的谢绝。可奈何陈绛像是听不懂一样,一副无赖模样,“嗨呀,你给我发个地址,赶得上就是缘,赶不上也没办法。”
陈绛在圈内地位虽然不算顶好,但出道早,资历高,论起来还真是得尊他一句前辈,他也正好打得这个主意,认定她们几个小辈不敢把他晾在那里。
陈绛的语音是功放,饭桌上齐齐漫过几声低声的叹气。
看来这顿饭又得吃的没滋没味的。
黎砚知耐心地涮着肉,吃完一口才放下筷子,“随便给他发个店名。”
刚才黎砚知一直没参与她们的谈话中去,现下她一说话几个人一齐把视线转到她这里。桌子上短暂静了几秒,苏庭缓缓琢磨一下,这个办法还真可行。陈绛也说赶得上就是缘,面子上过得去就行,有缘无缘那还不是天注定吗?
她们可都不是像陈绛那样资方愿意等着的大明星,杀完青她们还有其他工作也去赶,早点回去收拾行李谁也说不得什么。
小优虚虚抬了抬头,“那陈绛不会生气吗?”
“气!气死拉倒!”苏庭快人快嘴。
这时,另一个人拉扯了下嘴角,“但我刚才发过朋友圈,最好选个同名火锅店发给他。”
这是家连锁火锅店,风格明显,火锅上还刻着店名。
黎砚知抿口热茶,眉眼素净,“机场附近那家。”
苏庭瞬间反应过来,环住黎砚知晃了晃,“你可真是蔫坏。”随后她眉开眼笑地从地图上找到那家店给陈绛发了过去。
机场离她们的拍摄地开车要一个小时,而陈绛的活动大概也是商场站台之类的,离机场肯定也不近,他要是嫌远不去倒还算是上天庇佑,要真是头脑不清醒地赶过去,这来回几个小时的路程不说,到了还得扑空,明早指定在化妆间气得摔镜子。
解决陈绛的纠缠后,桌子上的气氛显然放松下来。黎砚知低头摸出手机,没有最新的通知消息。
她做事总留后手,所以在李铮住进她那里的第二天,她就买了监控装在门口,一旦检测到李铮靠近,便会自动给她发送通知。
修长的手指点开监控app,这个监控的视野并不广,只是对准着酒店房门的把手处。监控是带收音的,但火锅店里很喧闹,显得画面格外寂静。
苏庭有些好奇地凑过来,她并没有窥屏的嗜好,只是偶尔瞥看到过几次黎砚知拿着手机盯着这个意味不明的画面,而今晚,黎砚知翻看的次数明显有些频繁。
“你是在酒店养了宠物吗?”她下巴搁在她肩膀上,有些痒。
这在剧组里是常事儿,毕竟很多时候一进组就是好几个月,很难找到能长期寄养的地方。
苏庭这个角度看不见黎砚知的表情,只能听到她的声音变得玩味,“宠物?”她像是对这两个字很有兴趣,又重复着念了几遍。
李铮是她的,宠物?
“你养的是猫还是狗啊?”苏庭这人没多少心肺,根本没注意到黎砚知的异样,就算注意到了也会被她很快消化掉。
黎砚知睫毛垂着还在盯着手机,她瞳色深,眼睛又生得好,连带着她的整个面部特征沉稳下来,似一弯清透的湖水。
可她的鼻子又生得挺立,侧脸就是另一副模样,线条过于简洁凌厉,看久竟是让人惊心动魄的冷漠。
“这也不能说?”苏庭有些炸毛,“你都快比埃及的法老还神秘了。”
黎砚知捏了捏苏庭的掌心,像是在哄她,“我养的是小狗。”
“小狗,那还好。”苏庭放下筷子,煞有介事地传授起经验来,“你每天早晨走的时候一定得关好阳台门,”她又囫囵瞥了一眼黎砚知的手机屏幕,“你这个监控就照这么大点地方,能看得住吗?”
黎砚知把手机放回口袋里,笑容惹眼,“没关系,我还有第二道保险。”
回到酒店的时候还不算晚,黎砚知走在酒店的走廊里,手里晃悠着苏庭给她口中的小狗打包的水煮鸡胸。
她很热情,只是听说她有宠物养在酒店,便要送点见面礼。
很快便走到门口,深棕色的木门一侧,是一个保温箱,大概是李铮从网上订的生鲜。
刷完房卡,她单手将那箱子往胳膊下一夹,很利落地关上门。
落锁的声音明确之后,李铮才沉默着走过来接过她怀里的箱子。
黎砚知顺势趴在他背上,他弯着腰,单手向后扶着她的后背,像一条载着她的小船。
这是他每天最期待的一个环节。
剧组的工作繁忙费神,即便黎砚知体力很好,有时候也有些吃不消,李铮感受着后背属于黎砚知的体温,她的头发垂进他的衣服里,微痒。她的身上有喧腾的火锅味道。
她手里的打包盒晃悠晃悠,敲在他的大腿上,他顺势接过来,“这个想怎么吃?”
“给你的。”黎砚知整个人已经陷进被子里,话里带了点困意,听着像在呢喃。
给他的?李铮握着塑料袋的手紧了紧,黎砚知还从来没送过他东西。他视线落在透明的打包盒里,是几块白水煮的鸡胸肉。李铮眼尾往上翘着,这不是普通的鸡胸肉,这是几块形状很漂亮的鸡胸肉。
他很喜欢这个礼物。
悄悄将它塞进冰箱,李铮折返过来给躺在床上的黎砚知换鞋,黎砚知累的时候便会很乖,像是一个真的需要他照顾的妹妹,睡眼朦胧的,由着他给她换上睡衣,再把她抱到浴室。
这里的浴缸被他用各种方法清理消毒过,黎砚知只需要躺在那里,放水,洗头,换水都被他一手包办。每天都是这样过来的,渐渐两个人都已经习惯。
黎砚知在水里泡了一会儿乏意消了一半,睁开眼侧过脸来,李铮半跪在一侧用疏齿梳给她理着头发。
大概是这个姿势让他很不舒服,表情有些紧绷。
她脖子一转,又躺回去,假装看不见。
李铮的行动并不便利,他收拾好床铺的时候,黎砚知已经对着镜子将头上的干发帽摘掉。吹头发这事儿他已经熟练,虽然黎砚知很有耐心,但对噪音的容忍度却不高,所以,他总是尽量将时间控制在五分钟之内。
抹精油的时候,黎砚知偶尔会玩会手机。
李铮低眉顺目地专注着搓热手心,黎砚知的手机屏幕从来不遮掩,李铮只好主动避让。
他把精油挤在温热的掌心里,搓在黎砚知的发尾。黎砚知不知道看到什么好玩的东西,咯咯笑了两声,音调透露着愉悦。
他忍不住看了一眼,莹亮的屏幕上时路原的一张自拍,他穿着黑色的高定衬衫,领口一直敞到胸口上端,看背景里漏出的些许拍摄设备,应该是在综艺拍摄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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