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那晚萧野跟他们交手,就猜出他们不是简单的酒后惹事,他们知道怎么打架,且下手狠。
被许之夏砸进医院的人也醒了。
这些,对许之夏有利,但她仍旧不绝对安全。
律师解答:“如果是在抓捕过程中致使被通缉人受伤,不承担法律责任。但事发时你们不知道他们被通缉,还是可能会被检方用‘故意伤害罪’起诉。”
故意伤害……
萧野不认可:“这怎么能是故意伤害?”
律师阻止:“我们先不下定论!”
律师又说:“但我们要准备好应对方案。照你所说,我们可以从‘正当防卫’辩护,因为当时你人身正受不法侵害,而她的行为属于制止不法侵害……”
萧野从律所出来,心里有了数。
如果许之夏被检方起诉,就以‘正当防卫’进行辩护。
律师让他宽心,说会尽全力。
但律师也说了,超过必要限度造成重大损害的正当防卫,还是要负刑事责任。
萧野失神,在律所前的阶梯上踩空一步,他顺势坐下。
那天,他在那儿坐了好久。
他后悔了。
那晚,应该还会有更好的解决办法。
可他照着一贯的处事方式。
冲动。
不顾后果。
他不该的。
因为现在,他不是一个人了。
第九十二章 认了
萧野昼夜不整眠,第五天。
根据伤情结果,根据证人口供,根据事发情形,检方不对许之夏提起刑事诉讼。
换句话说,就是许之夏没事了。
据吴警官说,许之夏最快,当天下午就可以回家。
萧野洗澡洗头刮胡子,把自己恢复人样。
中午,萧野就开始等,直到晚上,才见到许之夏。
许之夏这几天人身受限,倒是给了她沉思的条件。
她想了很多,也想到很久很久以前的事。
她有很多话想跟萧野说。
可当她看见他脸色阴沉,下颌紧绷,脚就像被按了‘暂停键’,突兀的停下。
她站在几米之外,手指无措地攥着宽大的衣摆。
两秒。
萧野语气冷漠:“站那儿干什么?”
许之夏咬着唇,走过去。
萧野在前面走,许之夏在后面跟。
离家不算远。
一路没说话。
到小区门口,萧野停下,转头,脸色一点没缓和:“吃饭了吗?”
许之夏小声:“吃了。”
萧野没多看许之夏一秒,转身往小区里走。
回家,摁开灯。
萧野站着换鞋。
许之夏蹲下解鞋带,余光瞄着萧野。
萧野换完鞋,径直往房间走。
许之夏着急忙慌勾着拖鞋,跟上两步:“哥!”
萧野停下脚步,没转头。
许之夏又上前一步,试探地问:“你是生气吗?”
萧野没说话,抬起脚就走。
许之夏赶紧跑上去,拉住萧野的手。
她双手握着他的手指,垂着脑袋,先道歉:“对不起。”
萧野不回头,不看她,不说话。
许之夏眼眶一热:“让你担心,对不起。”
下一秒,她话锋一转:“但我没做错,你不应该跟我发脾气!”
这句话简直在往萧野伤口上撒盐。
他抽开手,利落转身,很凶地质问:“你没错?”
许之夏咬着唇,不看人:“我没错。”
萧野顿了好几秒,突然讽笑一声,语气风凉:“许之夏,你是因为现在站在这里,所以才能硬气地跟我说‘你没错’!但凡换个地方,你哭都来不及!你这个人到底有没有脑子?你做什么事、说什么话之前有没有想过后果?那是你能承受的吗?!”
许之夏抬起头,倔强:“我能承受!”
这时候,许之夏才近距离看仔细萧野的脸。
他下唇右处有一块血痂,右脸颧骨处有浅浅的淤青,眼里装满血丝。
还有他耳朵下面,一条血口子,皮肉还没好,好像还有点发炎。
许之夏鼻子一酸,吸了吸,述说自己的想法:“不是只有你能保护我,我也想保护你。”
我们是一样的。
萧野绷着下颌,眼神冷清,表情不屑:“我什么时候需要你保护了?你谁啊?”
许之夏眼睫扑闪,再也忍不住,泪珠一颗一颗地滚落。
她的心,好痛。
不是因为萧野此时冷漠的态度,伤人的言语。
他有一个虚张声势的外壳,别人不知道,可她知道。
如果她不知道,那她也太没良心了。
那晚的他,才是真正的他。
保护她这件事,他不需要一丝一毫的考虑,也没有任何底线。
那晚,他在她耳边说的那些话,还那么清晰。
――不是说我们是生活里并肩作战的战友吗?
――你不一样,你还有未来。
――我不喜欢输。你没事,我们家,还有我,就没输。
――我本来就烂在泥里了。
――夏夏,告诉你一个秘密……
思绪到这儿,许之夏情难自控,扑上去抱住萧野:“你的秘密我早就知道。”
萧野胸口一滞,身体一僵。
萧野的秘密是肮脏的。
而许之夏是美好的。
许之夏越美好,越衬托萧野的肮脏。
他事出有因告诉她这个秘密,现在,他害怕承担这个秘密会在两人之间引发的后果……
许之夏噎着嗓子:“我早就知道你的秘密了…这几天我一直在想,在想如果当年我能勇敢一点,我能在第一次发现你受伤,就…就站出来不计一切地保护你的话,是不是就…就没有这个秘密了……”
你就不会觉得你和我不一样。
你就不会觉得你是烂在泥里的人。
你就不会不爱自己……
许之夏泣不成声:“对不起,哥…如果我能像这次一样勇敢,去保护你…就好了…哥…对不起……”
经此一事,许之夏明确,保护萧野,她愿意竭尽全力。
也不怕承担后果。
可是,她很难过,难过为什么现在才有这样的勇气。
她明明那么早,就认识他。
那么早,就看见了他的伤……
可她当时,只是旁观这一切,甚至害怕引火烧身。
十八岁的许之夏好爱萧野。
所以,十八岁的许之夏不喜欢十三岁的许之夏。
许之夏哭得眼泪纵横:“哥…你不是烂在泥里的人……”
她手臂收紧,用尽力气去抱住什么:“哥…我们是一样的,你也有未来……”
萧野眼底晦暗一片,心里却蓬勃燃烧。
他的手缓缓抬起来,想触碰,可始终僵硬在空中。
好一会儿。
他垂下手臂,脑袋微仰,喉结滚了滚,深深吐出一口气。
认了。
真是什么都愿意给她了。
萧野浑身松懈下来,进而感觉疲乏。
甚至,想往许之夏身上靠一靠。
当然,他知道,她承受不住他的重量。
许之夏说了那么多,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她道歉了。
也说了心里话。
如果他还是不理她……
许之夏脑袋往萧野心口磨,哭声夹着委屈,还有些‘求’:“你不要不理我…你可以凶我,但不要不理我……”
萧野的心被抓了一把,直接粉碎了。
他左手环住颤抖的身子,右手手掌覆住圆润的后脑勺,揉了一下,嗓子哽着:“不凶你,不哭了。”
萧野终于说话了。
还是软话。
许之夏就知道他的凶是装出来的。
她就知道。
瞬间,那些自我的委屈、忏悔,和对他的心疼、愧疚,完全地掌控她的泪腺。
萧野不会哄人,来来去去就那两句话。
许之夏一时半会儿没有要停的意思,她哭出薄薄的细汗,全身滚烫,都烫到萧野了。
萧野拨开许之夏的身子,捧起她的脸,指腹抹过她的下眼睑。
她皮肤细嫩,和他的手形成鲜明色差感。
他手指颤了颤,用还算干净的手指指背清扫她的眼泪。
他冷着脸,压着声音:“小祖宗,再哭邻居要报警了。”
许之夏咬住唇,能看出来在控制了。
一抽一抽的。
萧野看许之夏陷在情绪里不能自拔,脱口而出:“我还没吃晚饭。”
许之夏看萧野一眼,擤擤鼻涕,去翻冰箱。
冰箱里只有鸡蛋和牛奶。
许之夏转头,脸上还挂着没干的泪:“我、我给你煮面条。”
萧野整颗心被泡着,像泡在牛奶里的吐司,又香又甜又软:“嗯。”
许之夏拿着鸡蛋进厨房。
萧野转身提着电风扇跟进去,把风扇对准许之夏。
许之夏烧一锅水,往碗里放酱油、鸡精、辣椒油、醋、花椒面、花椒油等等。
锅里的水翻滚。
她揭开锅盖,用筷子顺时针画圈,再趁其不备打入两颗鸡蛋。
鸡蛋圆滚滚地出锅。
她不哭了,啜泣也没有了。
所以,到此结束。
萧野拽住许之夏的胳膊,拿走她手上的筷子:“我自己来,你去洗洗,刚哭得一身汗。”
许之夏顿了一下,以为自己身上有汗味,不好意思,灰溜溜钻出厨房。
许之夏洗完澡,再吹干头发,萧野已经吃完面条回房了。
连厨房都收拾好了。
许之夏还惦记着萧野脖子上那条严重的伤痕。
她拿着药箱,去敲门。
没人应。
许之夏耳朵贴着门:“哥,你睡了吗?”
还是没人应。
许之夏扭动门把手,咔嚓一声,开了。
许之夏好奇地推开一点门,脑袋探进去。
房间里亮着灯,但没人。
洗手间传来水声。
第九十三章 别跟我来这套!
听声音,萧野应该是在洗澡。
许之夏本打算退出房间,等会儿再来,但萧野桌上一个漂亮的礼品盒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许之夏走过去。
礼品盒不大,长柱形,手掌长度。
暗红色纹理很有质感,掐腰一个黑色绸缎蝴蝶结。
没打开,许之夏也不知道里面装着什么。
看样子,是送女生的。
可除了她,萧野还会给谁送礼物?
许之夏想不出来。
许之夏眉心蹙起来,心眼突然就芝麻大小。
不是说不相亲嘛!
不是说没心思嘛!
许之夏绞尽脑汁。
这学期,她克制着没关心他的日常,现在想想,也不知道他这几个月是不是认识其他朋友了……
卫生间里,水声停了。
一点点杂乱的声响后,卫生间门应声打开。
许之夏倏地转身。
萧野把着门把手站在门口,高大的身子看上去要将整个门框抵住。
徐徐的热气蒸腾而出。
他下身宽大短裤,上身赤裸,脑袋上搭了一条毛巾。
许之夏举着礼品盒,急不可耐:“哥,这个――”
没等许之夏把话说完,‘哐’的一声,卫生间门很大力地甩上。
许之夏小心脏重重一跳。
门中间是磨砂玻璃,隐约透出肉色。
萧野扯下头上的毛巾,叉着腰,垂着头:“你一声不吭来我房间干什么?”
许之夏被质问,这才意识到自己唐突了,她解释:“我看你脖子上的伤很严重,想给你擦药。”
萧野闭着眼睛,舌尖顶着牙齿,沉气好几次。
许之夏没听见萧野应声,抱歉问:“我吓到你了吗?”
想想也是,房间里突然冒出个人。
发梢挂着水,滴到胸口上,沿着沟壑流下去。
萧野胡乱擦了擦头,又擦了擦身子,反手将毛巾甩到洗漱台上。
洗手间门打开一些。
一只健硕的手臂支出来:“床上的衣服递给我。”
“哈?”许之夏看了眼床上的T恤,脑袋里浮现画面,萧野不是穿了裤子吗?她有些莫名其妙,“这儿只有一件浅灰色T恤。”
萧野不耐烦:“就那个!”
许之夏‘哦’了一声,拿起T恤走过去,递到萧野手里。
‘砰!’门又关上了。
磨砂玻璃上,像撒了一把肉色的泥沙,随影流动。
许之夏满心思都是手上的礼品盒,她站在门口扭捏问:“哥,我看你桌上有个小礼物,是要…送谁的吗?”
萧野穿衣服很快,许之夏一句话磨蹭着刚落下,萧野已经打开门走出来。
他目不斜视往床边走,带过一丝燥热的水汽:“给你的。”
许之夏眼睛一亮,欢快地跟上去:“我?”
萧野语气随意:“生日礼物,忘记给你了,你正好拿走。”
许之夏‘哦’了一声,放进睡衣口袋里:“里面是什么啊?”
“口红。”
口红?
许之夏很意外。
就跟去年收到他送的高跟鞋,一样意外。
许之夏好奇这次萧野又是向谁取的经:“你怎么会送我口红啊?”
萧野睇一眼:“你爱美。”
许之夏:“…哪有。”
萧野坐到床边,勾了下嘴角:“没有?”
许之夏不理这话,站在桌子前打开医药箱,拿出碘伏和棉签,回头看一眼:“你脖子上的伤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萧野勾了一脚椅子,把着椅子靠背旋转半圈:“不用!没什么事儿了!”
许之夏捏着沾着碘伏的棉签,转身,坐下,用棉签轻轻地裹过萧野脖颈的伤口。
她动作轻,全神贯注怕弄疼他,无暇顾及甚至句不成句:“可…这么多天,都还没…好。”
鼻尖钻入清香。
萧野视线下瞥。
许之夏除了手指,全身一动不动,如临大敌的小心翼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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