昙树包裹着那个男人,它仰赖他的血而生,回报的是保存他的肉体,修复他的伤口,让肉身保持完整。
她终于明白,她感受的情绪来自昙树和那个男人,这样的了解让她觉得惊悚。
「醒来!」黑曜麟用力摇醒她,她的恶梦能让她脸色发白,那不是寻常的梦境。
白艳惊惧的张大眼,直到看清眼前的人才确定已从恶梦中脱困,她急喘气,起身抱紧他,害怕地发出呜咽声。
「梦到什么?」黑曜麟拉开她,直视她的眼。
白艳无助的望着他许久,才软弱地求救道:「我病了。」终于,她勇于面对这个一直存在心中的疑虑,从她出现片刻失忆开始的忧虑。
「我知道。」他抚着她苍白的小脸。
「你知道?」白艳吃惊低喊,随即想起她暂时失忆时都是与他在一起。「花房那天,还有其它我不记得的时候,我到底做了什么?告诉我。」她微微颤抖,怕自己没有勇气面对实情。
「长期的压抑让你产生人格分裂。」黑曜麟决定告诉她医学的分析结果。
「什么意思?」
「这里。」黑曜麟抚着她的额头,「住着一个你创造的性格。」
沉默半晌,白艳脸色苍白的问:「什么样的性格?」
「她不常说话,你说你不记得,我才知道她不是你。」他安抚的轻摸她的脸,没有告诉她实情。
「你会送我去精神病院吗?」她强抑心中的害怕问道。
「不会,我会医好你。」他回得坚定。
白艳抬起眼专注的望着他,无助地靠在他胸前,极小声的道出心里的话,「我好害怕。」
「我更害怕会失去你。」黑曜麟说得平静,但一时间,他分不清他害怕失去的是白艳还是夜晚的昙。
到底哪一个才是她真正的性格?又或者,前世今生中,他与昙有着无法解释的牵连。
他发现他竟舍不得失去白艳或昙,任何一个。
第六章
「检查报告显示你的脑部一切正常,我们猜测问题出在精神方面。白艳,我们从梦境开始聊起如何?」时御天温和的提议。
白艳不自觉缩了缩身子,困扰她的梦境一次比一次清晰,她几乎夜夜下能眠。她不安地望一眼坐在她身边的黑曜麟,为难的望回时御天,难以启齿。
「今后的过程需要你的配合,并且信任我。」时御天推了推眼镜。「我知道这个要求对你来说很困难,但为了找出答案这是必须的。」
白艳迟疑许久,低着头,开始小声描述她的梦境。
妖异的红色昙花、古代男子、刀伤与鲜血,诡谲的情节,离奇的关系,一字一句印证夜晚的昙向他呢喃的话语,黑曜麟盯着白艳的侧面,惊讶在他的压抑下仍显现在他脸上,握着白艳的手不自觉紧握。
白艳停下叙述,皱眉想抽回被他握疼的手。
「抱歉。」黑曜麟回神,轻揉被他捏红的手。
时御天将黑曜麟的反应看入眼里,他明白黑曜麟的异常为何,白艳的梦境完全吻合黑曜麟的疑惑,解开所有的迷思。
白艳与一般人格分裂的病例不同。
「你的梦境已经造成你的困扰,既然找不出它出现的原因,我想进行较具实验性的方法,藉由催眠,试试是否可以找出梦境内容来自你意识何处。」时御天大胆建议。
白艳不能接受,摇头拒绝。
「先不要那么快下决定,曜麟试过催眠,他会告诉你过程,考虑几天后再答复我,当然以你的决定为主。」时御天起身。「记得联络我,下次再见。」他和善的向白艳道别。
「嗯,再见。」白艳不自然地微笑。
经过多天相处,她仍无法对时御天有自然的表现,但她必须承认,他的确是个好医生。
时御天走后,白艳疑惑地望向黑曜鳞,轻问:「你怎么了?」
「没什么,我们出去走走。」他拉起白艳,轻揉她的小脸。
「告诉我。」白艳按住他放在她颊上的手。
「等一下告诉你。」他勾住她的腰,扯向自己,吻住她微张的小嘴。
白艳没有抗拒,但身子仍有些僵硬,她张着大眼直视他的双眼。
黑曜鳞在她嘴边轻笑,「张大眼瞪我的确能有效使我自制。」他留恋地轻啄她的嘴角,拉她走出病房,漫步在医院花园。
「你什么时候告诉我?」白艳仰起头追问,摇晃被他牵着的手。
黑曜麟在树荫下停住脚步,双手环住她的柳腰,无奈地叹了口气,倾身靠近她的脸。「你的恶梦很有故事性,我都被吓到了,你该好好安慰受到惊吓的我才对。」
白艳皱眉,板起脸孔,「不要敷衍我!」
「好吧,我心疼你。」黑曜麟抱紧她,闻着她身上残留的沐浴乳芳香。
有时,他会怀疑他爱的是两个不同的女人,当他拥着白艳时,他想到的是两个截然不同,却同样吸引他的性格,或者,是不同的灵魂。
白艳在他颈边微笑,每晚,他会把她从恶梦中唤醒,抱紧害怕的她,直到她安稳地再度入睡,在他怀中她贪恋着他给予她的保护与安全感。
她不必再思索,答案已经肯定,爱情的确发生在她身上,即使她仍存有迟疑,无疑的,她的喜悦与快乐来自它。
黑曜麟温柔轻抚她的背,他的私心让他不想再探索她灵魂深处的两种性格,或者,是他害怕失去任何一个。
他想拥有白艳和昙,他爱白艳,疼惜她,喜爱她的陪伴,但他也迷恋夜晚深情黏着他的昙,对昙,他有一股无法形容的情感,牵动他体内某部分的感觉。
唉,矛盾的心情真是复杂难解。
☆☆☆
黑曜麟已经可以回家休养,白艳愉悦地替他梳理留长的发。
「你难得笑得那么开心。」黑曜麟伸手从背后拉她到身前,环着她的柳腰,仰起头注视她的笑颜。「替我拆下头上的纱布,充当一下美丽的护士。」
「好。」白艳愉快应声,动手解下他前额的纱布。
在他面前她变得开朗,从前的冰冷好象已经离她远去,是他把阳光带进冰窖中,融化了封住她的心的冰层,他改变了她、救赎了她。
她爱他,毫无疑问,只是她从未说出口,她无法像他能轻易告诉她关于喜爱的字眼,并且露骨的表现自然亲密的动作。
望着他额前的伤疤,白艳收起笑容专注凝视着,微微颤抖的手轻抚过疤痕,庆幸子弹只是擦过他的前额,只剩肩头的伤还未复原。
当时他以生命保护她,骇人的一幕仍让她心有余悸。
「怎么了?」黑曜麟察觉她的微颤。
「没什么……」她轻声回答,倾身吻上他额上的疤痕。
她的动作令他的身体瞬间僵硬,伸手握住她下巴,拉下她,直视她的眼。
「我还没谢谢你救了我的命。」白艳红着脸,轻声的说。
黑曜麟笑着将她拉近他,在吻上她前呢喃,「让我讨个谢礼。」他深深吻住她,大胆将舌探入她嘴中,汲取她的馨香。
没有激情,只有浓烈,他在失控前停下深吻。
发乎情,止于礼的举动让她觉得被尊重、被珍视,他给予她的是她生命中从未有过的情感,绝对的保护与热情。
「再让我吻一次,或者,你要逃开我,现在就推开我。」黑曜麟喘息的说,她意外的热情表现激起他的欲望,而他不想吓到她。
「你好色。」白艳因他情欲的表情而失笑,故意啄一下他的嘴角,然后推开他,退到墙边。
「你很残忍。」黑曜麟被她故意的举动弄得哭笑不得。
他乐见她的开朗,她只在他们独处时卸下她自我保护的一面,这让他无比骄傲。
她完全满足了他男人的独占欲。
「我们回家。」黑曜麟向她伸出手。
「嗯。」白艳绽放最开心的笑,走近他把手放在他手上。
只要在他身边,在哪都一样,她现在满心赞同他说过的话。
她的家是在他身边。
「你中计了!」黑曜麟爽朗大笑,紧紧箝制住她的柳腰,把脸埋在她胸前,享受她的柔软。
白艳先是一惊,下意识想推开他,却在手触到他的一刻,发觉她无法推开他,他拥着她的感觉是如此的熟悉,好似她曾在他怀中度过长久的时间。
她低下头,靠在他头顶,享受这一刻宁静的幸福。
☆☆☆
黑曜麟抱着向他娇笑的女子回房,明白这是一个道别的笑靥,她将沉睡,直到夜晚,她又将回到他身边,黏在他怀中,诉说动人的思念。
放下她,凝视她平静的睡容许久,黑曜麟轻轻靠在她颈边,找寻明知已经消逝的昙花香气。
轻叹一声,他眷恋的轻吻她颈上跳动的脉搏,趄身离去。
漫步在早晨的花园,雾中,他望着花房,脑里浮现的是一双蒙胧的大眼,属于昙的迷蒙双眼。
推开玻璃门,残留的昙花香、已凋谢的昙花,与昙同步。
前世,他是那个被砍杀的男子,鲜血被昙吸收,与昙共生,肉体不坏;今生,她遵循前世的记忆,来到他身边诉说她的思念之情。
花化为人的女子。
当白艳精神复原后,是否昙会消失,她将无法诉说动人的话语,永远封住那段美丽的记忆?
他不舍,舍不得她缠绕在他身上的熟悉感觉、她因他而活的绝对依赖和深情呢喃的百年思念。
「你在哪里?救我……」白艳哭喊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她从恶梦惊醒,眼前是古老庭院的幻影,她吓得跑出房间,眼见黑曜麟的房门大开,不见他身影,大叫着四处寻找他。
黑曜麟转身,看见白艳惊慌的在雾中奔跑,在见到他时火速冲进他怀中,惊吓哭泣。
「嘘,我在这里,只是作恶梦,你已经醒了。」黑曜麟抱起她,在她耳边轻声安抚着。
「不要留我一个人……」白艳哽咽着请求。
她的梦境愈来愈清晰,身历其境的真实感让她以为自己即将化为那朵昙花,连醒来她都会看见梦境中的幻象。
「救我……」她虚弱无助的哀求,紧紧抱住他。
黑曜麟抱她进入花房,坐在木椅上。
看着她赤裸的脚底沾满泥泞,身上的睡衣也沾上草叶,显示她是多么仓皇的跑出来找他,她饱受恶梦困扰,身心承受煎熬的模样让他心疼,他不该私心想保留她的记忆。
「让御天帮你催眠,找出恶梦的原因,你就不必再受它困扰。」黑曜麟轻声建议。
白艳抬起头,蓄满泪水的大眼望着他,栘开视线,满室凋谢的昙花刺激了她,她发出惊叫,「不!」接着,她身子一软,昏了过去。
「白艳!」黑曜麟被她的反应吓到,及时接住她软下的身躯。
☆☆☆
嘤咛一声,白艳慢慢转醒,泪痕未干的小脸仍写满害怕,无助地望着一脸担忧的黑曜麟。
「催眠是怎样的情况?」气若游丝的白艳轻问。
「它能诱导你描述你已经遗忘,或是存在你无法探知的意识深处的记忆。」黑曜麟珍爱的将她拥在怀中。
「我会想起那些不想再想起的回忆?」白艳抗拒的问。
「不会,受催眠时说的话醒来不会记得,御天会以摄影机拍下,之后让你自行观看。」黑曜麟轻抚她苍白的小脸,明白她不想回想起小时候。
「只有这个办法?」白艳坐起身,排斥的别开头。
「试试看。」黑曜麟转过她的小脸,为她明显消瘦的脸颊心疼。「只要找到你恶梦的原由,你便能够不再受它困扰。」
白艳无助地靠在他肩上。「真的可以吗?」
「也许可以。」黑曜麟回得心不在焉。他无法坚定的要她封住昙花的故事,封锁的是昙,那也是他心中的一段情感。
☆☆☆
十二岁时的白艳没有精神异常,那只是她为了逃离家庭所演的戏码。
黑曜麟站在窗边,深思着。催眠的过程揭开白艳所有的秘密,她从未精神异常,也没有人格分裂的症状,到底昙是谁?从何而来?
催眠状态中的白艳能清楚描述意识中的一切,他知道有关白艳的一切,了解她的愤世嫉俗和冰冷从何而来。
但,昙从未出现过。
他迫切想知道藏在白艳身体中关于昙的秘密,所以他要大胆尝试,另一次催眠在今晚,就快到昙出现的时间。
时御天在催眠过程中发现白艳的异常,叫唤黑曜麟。
「曜辚。」
黑曜麟立刻转过身,紧盯着白艳。
白艳全身微颤,似乎是意识中的片段让她起了异常的反应。
「白艳,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时御天轻问。
「一个小女孩,她……她是我,名字叫白昙芸,身穿白色的古代服装,小女孩坐在马车上,抱着她的是她的亲娘,她是我现在的……大姊。马车正前往以前的庄园,战乱的时代终于结束,小女孩的爹娘决定要搬回去住。」
白艳停了一会儿,继续说。
「庄园的门上写着古代的字,名为白昙园,庄园很乱,庭院里都是杂草,小女孩在庭院中跑动,她发现了一朵红色的昙花,小女孩走近……靠近红色的昙花,倒下了!」白艳面色紧张,张着嘴停下描述。
「接下来,你看见了什么?」
「我……我看不清楚,好多好多的画面闪过,太快了!血!男人!」白艳慌乱的表达着。
「你慢慢说,小女孩倒下之后,你又看见了什么?」
「有东西跑进小女孩的身体,让她看见好多好多的画面。一个古代男人走进园里,那个男人是……黑曜麟。他伸手触碰昙花,昙花是我。三个男人拿着大刀砍杀他,男人死了,他的血喷在昙花上,昙花吸收他的血,昙树包着他,修复他的身体,靠他的血成长茁壮。」
白艳顿了顿,呢喃道:「花朵只能融入世人灵魂,找寻你。」她慢慢张开眼,直直望着黑曜麟。
闻言,黑曜麟整个人惊愣住了,所有的迷惑都找到了答案。
漾着属于昙的娇笑,白艳起身走近黑曜麟,习惯性的环住他,依附在他身上。
黑曜麟扶住她,从她身上散发出的昙花香弥漫在空气中。
「御天,你闻到花香吗?」他想确定花香的存在不是他的幻觉。
时御天震惊的看着这一幕,一切离奇怪诞得令人无法接受,鼻息闻到的香气令他疑惑。「从何而来?」
「从她的身上,这就是另一个白艳,她自称为『昙』。」震惊过后,黑曜麟出奇的平静。
时御天奇异地盯着黑曜麟怀中的白艳,或者,此刻她不是白艳,他无法分析,这已超出了医学认知的范围。
☆☆☆
「最后一次催眠发生了什么事?从那次之后,我再也没有作恶梦了。」白艳精神奕奕的说着,没有夜晚恶梦的侵扰,她终于得以好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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