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鱼岛四周常围绕银鱼群,将海面点缀的星星点点,因此得名,岛屿很大,俨然一座小型城池,内里灯火通明,人来人往。
并未有人守岛,两人轻易便走进城中,十字长街,两旁摊铺林立,其中修者繁多,街上一片喧闹之声。
宁十安好奇的四下打量:“所以我们五日后才能离岛么?”
“没错。”说话间,沐寻已经同她走到岛心,他挑了间客栈走进去,客栈内人满为患,他径自去了柜台开房。
掌柜的查账本查了半天,才拿出一枚钥匙:“后天拍卖行开启,这几日来的客人很多,住宿比较紧张,您二位挤挤?”
宁十安在人声鼎沸中凑上前:“什么拍卖?在哪里?”
老板指指不远处一座雕龙画凤檐衔明珠的二层建筑:“那儿喽,银鱼拍卖行,场子不大,但是货灵,听说有个压箱底的宝贝,叫什么神之泪,蕴含海量灵力,许多人都是冲那个来的。”
宁十安没听过,沐寻却眉心微拧,他接过钥匙递给宁十安便往门外走,宁十安立刻跟上,沐寻脚步一顿,比方才慢了些。
这分明是在等她,同他相处一日,宁十安已经有些摸清他的脾性,他似乎不擅长与人争执,只要他能接受,如果对方强硬些,他就会让步。
比如沐斐要求他来银鱼岛,比如自己要求跟着,比起脾气好,更像是不在乎,因为他在让步时,情绪几乎没有波动,这倒是同他情感缺失有些吻合。
她不开口的时候,沐寻便不说话,宁十安想起方才他对神之泪有反应,便问:“神之泪有什么特别?”
“生息蛊因过于阴毒已被销毁,而重新启动的方式便是灌入海量灵力,神之泪正符合这个特征,阿斐说偷了生息蛊的人在银鱼岛,恐怕正是为了神之泪来的。”
“所以咱们去哪?”
沐寻停下脚步,宁十安一抬头,便看见了头顶迎风招展的酒旗。
“去问问谁对神之泪感兴趣,兴许能找到那人。”沐寻抬脚迈进门内,喧哗与酒气扑面而来。
这是银鱼岛最大的银鳞酒肆,大厅分割成几部分,坐满了人,充斥着面红耳赤的争吵与划拳声。
沐寻从略显昏暗的过道走过,散开神识,很快在角落里找到了寻找的人,一个干瘦且眼睛凹陷的男人,他正靠在椅背上,懒散的同对面的人交易。
沐寻穿过沿途醉醺醺的壮汉,走到那人面前,宁十安被不怀好意的目光包围,小兔子一样紧紧跟在他身后。
“你是章离?”沐寻过去后前一个同男人交易的人刚走,他拉开椅子,坐在那人对面,又示意宁十安也坐。
章离散漫的依着椅背,手中抓着灌满烧酒的瓷碗,掀起眼皮,不客气:“找我?”
章离说话间,四周饮酒的男人们皆望向沐寻,目光挑衅威胁,大抵是他的手下。
沐寻太过乖巧安静,在一众醉酒糙汉中格外分明。
沐寻并不在意:“听闻你这里可以打听到有关拍卖行寄拍物品的消息,可是如此?”
章离混迹于市井,但实际是银鱼拍卖行的中层管理,手中掌握着各种拍品的信息,在这混乱无人监管的银鱼岛,拿来牟取私利。
章离将碗中酒一饮而尽,将碗往沐寻面前一砸,随手指使:“给我满上。”
宁十安坐在一旁不吱声,偷偷看沐寻,揣测他的反应,沐寻情绪稳定,伸手拿过酒壶给章离倒酒,一丝儿都不带犹豫。
章离只以为这青年养尊处优,不懂江湖事,是个好拿捏的公子哥,便道:“你想打听什么?我这儿很贵。”
沐寻便道:“神之泪买主。”
章离神色一动,打听神之泪买主,多半对神之泪有想法,对神之泪有想法,这公子哥应当很有钱,看他细白贵气不染尘埃的样子,想来好糊弄。
“关注过神之泪的名单可以给你,但要五万灵石。”章离说着拿出一张羊皮卷拍在木桌上,那里面记录着一份名单。
宁十安又偷偷看沐寻,五万灵石很贵,只是一份名单而已,这人看上去已经卖了很多份,早就不值这个价了。
“好。”青年又是不假思索。
宁十安差点被自己口水呛到,价这家伙是一点儿不还。
章离没想到他答应的如此爽快,立刻觉着自己要便宜了:“我刚说急了,是一个名字五万。”
一个名字五万?干脆去抢好了,宁十安坐不住,沐寻不会这也答应吧?这价格连沐寻都迟疑了,他思量片刻后道:“太贵了。”
章离将羊皮卷收回去,不耐烦:“就这个价,爱要不要。”
宁十安生怕沐寻答应,拽住他的袖子劝:“这明摆着欺负你,别答应他,我们走,再想别的办法。”
章离冷笑:“耽误了我的时间,说走就走?”他话音一落,周围喝酒的男修全都停下手中动作,齐刷刷朝两人看来,一时剑拔弩张。
这家伙真是仗势欺人,背靠银鱼拍卖行肆无忌惮,这不是明抢么。
宁十安想以沐寻的实力哪能吃这种威胁,抬头看青年,他亦黑眸深沉,冷冰冰的望向对面。
章离被他的眼神激怒,提着酒坛子起身,摇摇晃晃走向沐寻,嚣张道:“你这么看着我什么意思?”
他冷哼一声,提着酒坛就往沐寻头上招呼,就在即将砸到的瞬间,青年按住他的手腕,章离气势被压,动弹不得,恼羞成怒:“你敢跟我动手?来人……”
“没有。”沐寻起身,从他手中抽出羊皮卷,又将自己储物袋塞给他,神色平静,“成交。”
章离:……
气势汹汹的众人:……
宁十安:……
章离率先反应过来,骂骂咧咧的道:“早这样不就好了,废物,赶紧滚。”
宁十安脑子还是懵的,手臂被人轻轻一带,稀里糊涂的往外走,混乱中她仰脸看握着她手臂的青年,他平静的一如往常。
“你……他……怎么……这……”
宁十安处在冲击中,一时不知说什么,干脆闭嘴由他带着走。
两人出了酒肆,长街已陷入深海般的夜色中。
宁十安思来想去,拽住身侧的青年,气闷道:“明知他骗你,为何你要忍受?”
青年停下,垂眸望她,神色不解:“忍受?”
“对啊,他那样羞辱你,又借机涨价,还强买强卖,你都不生气么?”
青年想了想,偏过头:“生气?我没有那样的情绪。”
宁十安愣住,没有那样的情绪?她便想起他情感缺失的事儿来,是情绪感知力低?
青年见她迷茫,补充道:“不会生气也没有特别偏爱的事儿。”
宁十安结合他的缺陷,略微有些懂,大抵是七情六欲淡薄,没有正常人类的感情,愤怒喜憎都浅。
青年视线淡淡扫过,见她小脸微皱,解释:“若与章离动手,他背后的银鱼拍卖行会为他撑腰,争执扩大,事情变得麻烦不说,还会让偷窃生息蛊之人警惕,兴许会逃走。”
“我们此行的任务是以最小的代价取得生息蛊,减少伤亡,多付些钱就可以解决这场冲突,自然是最优解。”
宁十安明白了他的思路,他的主要目的是取回生息蛊,减少伤亡,一切为这件事让步,那些挑衅威胁他又感知不到,被羞辱两句没影响,于是付钱走人最好。
听上去很合理……虽然难受……如鲠在喉……但是合理……
宁十安梳理完纠结的情绪,问他:“接下来我们去哪儿?”
沐寻将羊皮卷摊开,指着第一个名字:“从这个开始,一一找过。”
这些人隐瞒姓名,章离记录也只是记录代称与大致特征,第一个人上便写着瘦高男修,右手虎口有细小梅花印记。
沐寻将羊皮卷一收,这便要走,宁十安一把拽住他:“你去哪儿?”
沐寻:“去挨个找人。”
宁十安道:“你该不会是打算一个个跟踪下来,然后慢慢找吧?”
沐寻:……
他默了默,问:“还有别的方法?”
宁十安脑袋瓜一昂:“当然有,跟我来。”
她扯着沐寻到热闹的街心,同旁边的摊铺借了椅子板凳,随后撸起袖子,露出细白的胳膊,纤细的手指握成拳状,大声吆喝道:“掰手腕赢上等灵器啦,只要一块灵石,便可以与我掰手腕,赢的人可以拿走一枚上等灵器。”她扬扬从沐寻兜里掏出的白灵芝,卖力的吸引众人。
“这白灵芝蕴含大量灵力,偷窃生息蛊之人应当也会感兴趣,若他与我掰手腕,我便能找到他,即便不参加,你也可以散开神识,在人群中找。”宁十安同身侧的沐寻道,“我掰手腕你得帮我,别让他们赢了。”
沐寻望着她细白的手臂不说话。
而宁十安这般吆喝,人群已经逐渐靠上来,很快便将两人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住。
一个眼上带疤的壮汉挤进来,嬉笑道:“我来我来。”他丢下一块灵石,便往宁十安对面一坐,迫不及待的撸起袖子,将粗糙满是茧的黝黑手掌往姑娘嫩白的小手上握。
宁十安不在乎这些,正要握住壮汉手掌,后领忽而被人一拽,人便被向后扯去,待她反应过来,沐寻已经替代她坐在了桌前。
“我来。”青年低声道。
宁十安想说她一个瘦弱姑娘欺骗性比较强,能吸引更多的人来,可她还没说出口,青年忽而转身,他伸手将她撸起的袖子拆开,重新覆盖住她纤细的手臂。
他将她在身后藏好,漆黑的眼睛平静温柔:“我来。”
第3章
手臂上方才沐寻触碰过的地方微微发烫,宁十安伸手捂住,她偷偷打量他,他没有感情,应当没什么意思,可能就是单纯觉得自己来比较好。
对面的刀疤男不乐意了,方才明明是个漂亮姑娘,换成一个男的,当即叫道:“怎么出尔反尔,我要那个姑娘。”
沐寻从兜里又掏出一块儿白灵芝,凑了一对儿,“这样行么?”
刀疤男的目光霎时被灵物吸引,见对面的男人温文尔雅,似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公子哥,轻视几分:“行。”
两人这便较上劲,刚开始,刀疤男便用尽全力,可对面的青年纹丝不动,他惊讶之余愈加卖力,脸颊涨红,脖颈额头青筋暴起,青年却依旧悠闲的模样,连个眉头都没皱。
宁十安看不下去,戳戳沐寻的后心,轻声道:“别用力,先示弱再赢。”
沐寻接受到讯息,撤了力气,手腕立刻被刀疤男压向一边,眼看就要输,他才重新用力,佯装艰难的赢下。
围观的修士纷纷嘲笑刀疤男,那么弱的公子哥都赢不了,一个个争先恐后的要来比试。
这般持续了半个时辰,并没有找到虎口有梅花印记的男修,宁十安灵石都捡了一箩筐,这时有人挤进内里,笑道:“我来试试。”
是个颇清秀的书生,一身青衫,白净单薄,身后跟着一个身着红裙罩着面纱的纤细姑娘,看不清脸。
年轻书生坐在沐寻对面,笑着伸出自己的手,右手虎口赫然有一枚梅花印记。
沐寻视线微微一顿,旋即与书生相握。
“容长青,请赐教。”书生谦逊笑道,开始用力。
沐寻没回应,而是直接比试,佯装不敌,与书生僵持颇久,最终艰难获胜。
书生无奈笑道:“技不如人,罢了。”说完便同那姑娘离开人群。
宁十安低声问:“是他么?”
沐寻道:“我方才试探过他,他并未沾染镇灵阁结界气息,生息蛊并非他所盗。”
不是他那就去找下一个人,宁十安见沐寻打开羊皮卷,看向第二个人,那人的描述是红衣,灵器为刀。
两人这便收摊,同众人说着明日再来,刚要将桌子收起,有人大喊着让让,随后冲进人群,约莫数十人,为首的眉眼飞扬,一身红衣,腰间正配着一把窄刀。
“是红五,快走快走。”有人认出来人,惊惶避让。
名叫红五的张扬男修大喇喇走进场内,嗤笑道:“我还没比呢就打算走?”
宁十安想,这人似乎正是他们要找的第二人,沐寻显然也意识到这点,重新坐下:“来。”
红五大摇大摆的走来,撩起衣摆坐下,两人毫不耽搁的开始比试,同前一位梅花男修一样的路数,沐寻也很快发现这位红五不是要找的人,于是爽快的赢了他。
可应该离去的红五却将自己窄刀往桌上一拍,眉毛一挑:“你一定在作弊。”
沐寻道:“不曾,我只是天生气力非凡。”
“再气力非凡能赢过我?”红五不怀好意,蛮横道,“一定在作弊,这么不老实,你那白灵芝怕也是假的,拿来给我检查检查。”
人群顿时嘈杂起来,红五常年混迹于银鱼岛,早就有了自己的势力,除了银鱼拍卖行谁的帐都不买,跋扈惯了。
而待在银鱼岛的人,多是些亡命之徒,围观看热闹,各个嘻嘻哈哈。
“我就说新人不懂事,不先孝敬红哥,还敢摆摊,这不是找打么。”
“我看那小哥也不像修为高深的样子,怕是等一下便会被连骨拆了,身后那小姑娘生的漂亮,大抵要遭了红哥毒手。”
宁十安与沐寻被红五带来的人团团围住。
红安道:“怎么,不愿意?”
宁十安看向沐寻,他果然是一副平静的模样,随手便将两块白灵芝扔过去,“拿去看吧。”
红五没想到他这么上道,接过白灵芝有些发愣,当他反应过来,面前的两人已经消失无踪。
相隔几条街道外,宁十安与沐寻出现在巷弄中。
漆黑的巷弄有猫儿跑过,几只破损的竹篓堆叠在一处,风一吹,发出吱吱嘎嘎的声响。
沐寻松开揽住宁十安腰的手,见她垂头收拾衣襟,便道:“方才……”
“我知道,多一事儿不如少一事儿么。”宁十安整理好,抬头冲他笑,“红五人多势众,起冲突耽误我们找人,白灵芝你又用不上,给他无伤大雅,对不对?”
沐寻微微一怔,旋即点头。
宁十安顺着他的思路,很容易便想明白他的处事方式,她要攻略他,便顺着他好了。
不过,相处这些时候,这家伙好脾气又情绪稳定,小侍从到底在害怕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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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两人将羊皮卷剩下的人一一找过,竟无一人与生息蛊相关,沐寻的探测不会出错,兴许是名单不全,或者那人格外谨慎,并未出现于人前。
做完这些事儿拍卖行的拍卖日便到了,银鱼岛响起洪亮的钟声,持续一炷香之久。
全岛的人都往拍卖行汇集,街道上几乎看不到人影。
宁十安与沐寻自然也在其中,羊皮卷上没找到人,拍卖神之泪时那人必然在场,两人随着人潮进入拍卖行。
拍卖行守卫森严,每隔数米便有修士守着,除了这些低阶弟子,三层还有不少高阶修者坐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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