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景烨十分意外,开膛剖腹?那是人死了之后验屍才会行的举措,从未听过活人开膛剖腹还能存活。
“开膛剖腹之后如何能活?”
“必须经由缝合让伤口恢复完整。”
“你……曾经成功过?”
“是!其实一些小手术的成功率有九成九,不过目前要施行,欠缺的东西还很多,但只要能多救治一些人,民女都会努力尝试。”
“刚刚所提的割除脏器需要输血,人的血液种类很多,但大致可分为四大类。虽然在这里民女无法检测血液类型,可是只要滴血观察相容相斥就可以测出同类型或是可使用的血,让患者在手术进行中缺失的血经由他人捐献而补足。”
“然而更换脏器难度便高了,会不会出现排斥无法检测,新鲜脏器也无法保存,所以必须人一死马上进行移植,这都会造成手术出现问题,这样的技术是无法突破的,在民女有生之年怕是难以研发成功。”毕竟在古代,就算能研究出麻药、手术器材,却还是没有办法配对器官。
若今日说这些话的不是严婳熙,夏景烨怕是要以为这是哪里来的嗜血杀人魔了。与严婳熙虽然相识不久,但他知道对于医术的精研她一向是十分认真的,而且她一字一句说得十分肯定并且专业,就像她真的曾经完成过她所谓的“手术”一样。
这时的严婳熙看起来不像一个十五岁的少女,倒像是一个知识丰富的成熟女子,夏景烨对这本来听起来该是十分奇异的“西医”与“手术”,倒真的觉得有几分可信度了。
“你……在研究如何进行手术?”
“是的,民女想救更多人。”
“你所谓的手术要进行还欠缺什么?”
“民女只找到了可以输血用的工具、可以制作缝合线的材料,至于止血药、麻药,目前的药效都不足,还需研究更强效的,而且也需要消毒的药剂、消炎的药材及各式器械。”
药材方面夏景烨是帮不上忙的,但听到器械,他想着或许可以帮一帮,若真能救治更多人,他所做的也值得了。
“什么样的器械?不容易做吗?”
“器械要制作其实不难,只是巧匠稀缺,还有药材……怕是还得找上冯公子协助。”
夏景烨不知为何就是不想听到冯承绍的名字,只接着问:“严姑娘,你所说的器械需要用什么材质来制作?”
“必须够锋利而且不能生绣,所以只能是精钢,也就是所谓的百炼钢,这样的材质不容易链造,匠人更是难寻。”
“这对于本王来说不难,你只需把图纸绘下,本王便能找到人为你制作。至于那些药材,药商毕竟不是医者,给你的药你并不一定合用,本王听说金针之术够高深者,甚至能以金针之术止血、麻痹痛觉,令尊既是擅长金针之术的名医,或许求助于令尊更有助于你的需求,而不是去找一个半调子药商。”
严婳熙由夏景烨的话中听出了认同,以至于她太高兴了,并没有注意到夏景烨话中有些太过刻薄之语,“殿下的意思是……并不觉得民女所学过于异端?”
“更换脏器听来的确颇为骇人,但割除脏器本王倒是能够理解,有时在战场上受了伤,为了活命,忍痛断臂断腿也是有的。”
“殿下愿意帮民女进行手术实验?”
“实验”是什么新词?夏景烨不难猜到大概就是试验的意思,他点了点头,“你是为了救人,而本王有能力助你,这样的善事为什么不帮?”
严婳熙一高兴就忘了分寸,抓着夏景烨的手,开心的道谢,“太好了!谢谢您,毅王殿下,您真是民女的神!”
“胡说什么,也不怕天谴。”夏景烨嘴里斥责,但看她笑得开心,他也开心。还有,她抓着他的手的感觉也让他心头一阵阵麻痒,像有根羽毛轻轻搔弄着一般,很新奇,希望她能一直不放手……
第八章 药田生出病虫害
严婳熙觉得最近的日子过得真的是太顺遂了,与毅军谈成了药材生意,她为毅军研制的药丸也几近成功。至于先前一直苦于没能突破的手术器具制作进度,如今在夏景烨的帮忙下,找到了几个能锻造精钢的匠人,她在古代进行手术救人的事可说已有了跃进式的进展。
然而就在此时,一直稳定生产的药田居然发生了病虫害,刚和毅军谈成的生意恐怕会做不成。
药铺虽然是于静萱主事,但严婳熙不可能置身事外,她们分头解决问题。
于静萱对药材十分熟悉,药田的事也向来以她为主,所以她立刻前往药田了解情况,而严婳熙则必须解决药材不足的问题,这让她不得不去找冯承绍。
说来柳家药行的药材品项与严家的重复性高,找柳家来补足不够的货量是最适合的,但基于先前的嫌隙,如今再找上柳家,被刁难事小,怕是对方哄抬售价都是极有可能的。
这是严婳熙不得不找冯承绍的原因,虽然知道冯承绍肯定会帮她,但对于向他求助,她内心觉得相当排斥,再加上她知道冯承绍对她的小心思,不希望与他之间的关系变得太过复杂。
她一直以来都觉得该与冯承绍保持些距离,于私,她无法回应冯承绍;于公,她不希望严家药铺有一日会被人情所缚。
人情这种东西最是无价,她只想公事公办,不想欠他一份人情,万一冯家药行哪日藉着人情要求些什么,那可怎么推辞?
上辈子她也是在白色巨塔里厮混过几年的,曾见院长因为人情而进了一些药量需要加倍才能达到同等药效的药品,然而医生是良心事业,一切该以病人为重,她不想有一天得如此妥协。
可如今,她终究得欠下这个人情了。
冯承绍见严婳熙来见他,显然是相当高兴的,听了她的请求也一口应了,还说价格好谈,自家配合的药田有生产的药材没问题,至于向别的药行调的货,也会以进价贩卖给严家。
严婳熙听了十分不赞同,“冯公子,在商言商,你若不赚些价差,我便不敢找冯家药行配合了。”
“我与毅军做过生意,知道大量进货的价格比一般市价低些,若向你家索取了价差,那你可是会血本无归的。”
“药田出事本就是我家的问题,有损失也该自负,怎能让你承担。冯公子,我希望我们之间的情谊只发挥在你帮我调货,而不是连价格都让利,行吗?”
“我相信父亲会依我的。”
“那你其他的兄弟呢?虽然你是冯家药行的主事,但你们尚未分家不是吗?”
冯承绍对于严婳熙与他算得这么分明并不开心,可听见她这么说又觉得她是为他着想。
不管如何,严婳熙遇到困境肯来找他,他已经很开心了,她这么坚持价格问题怕也是心里过意不去,他想了想,能帮严婳熙渡过目前的困难要紧,于是便答应了她。
“好,我答应公事公办,那你可以让我帮你了吗?”
严婳熙这才松了口气,失了毅军这笔生意事小,担误了军医营事大,那些都是为百姓在前线拼死拼活的将士们,她希望能多少尽份心力。
她又道:“由于药材是要卖给毅军,我必须向军医营老实报告此事,否则事后让军医营知道了,怕是交代不过去。”
“其实药商之间互相调货是常有的事,药行之间有默契,不会因此抢了对方的客户,不主动向客户报告也已经是这行默认的事实。我冯家本就有与毅军做生意,毅军反对的机会不大,若是换成了其他药商,你非常可能失去这个客户,而且,就算毅军接受你向我冯家调货,但让毅军知道药田出了事,怕是会给他们留下不好的印象,于你是有百害而无一利。”
严婳熙对自家药田是相当有信心的,这回会出现病虫害她也百思不解,但总之于静萱已经前往了解了,相信不久之后就会有消息传回,若毅王因此不与严家做生意,她也会承担。
“冯公子,我会先来找你是希望能给毅王一个准信,但我也必须先告诉你,若是毅军因此中止与严家的合作,我会视药田的状况减少向冯家调货的量。”
“我只是想帮你的忙,若最后你没向我调货也不会造成我家药行的损失,只是去见毅王诚实说明此事,你得知道后果,我希望你多想想。”
“我不用想,这是我的原则。”
冯承绍知道劝不了便不再说了,可他还是私心希望毅王能接受这个方案,一来他可以帮上严婳熙,二来严家也不会丢了毅军这个客户。
严婳熙一离开冯家药行便直奔毅军军营,刚由校场下来的夏景烨一听到消息就接见了她。
他知道严婳熙不可能没事来找他,也知道她来肯定与军医营的事相关,果然就听见徐天磊禀报严家药田似是出了事。
夏景烨让人去找童格一同来帅帐,并让人先请严婳熙去帅帐等待。
其实严婳熙在被引到帅帐时心里是有些忐忑的,之前她请毅王到药田去视察时还那么有自信,见毅王很满意,她还有些得意的,如今才没过多久药田就出了事,她失了面子事小,可她总是不希望在毅王面前出错。
夏景烨在军营时穿着一身戎装,总带着一点战场上的戾气,大多数的女子都容易被这样的他所震慑,有时就连一般男子也承受不住,所以他在兵卫掀开帅帐走进之前就卸去了一身的戾气,还警告性的看了身边的徐天磊一眼,让徐天磊一并放松戒备,这才踏进帅帐。
他一进帅帐就看见眉头深锁的严婳熙,她上前福身,却在站直身子时晃了晃,看来就像快晕倒一样。
经历过严婳熙在考棚外昏倒的经验,夏景烨立刻上前扶住了她。
原主的身子天生虚弱,严婳熙穿来这个时代后,在严长紘及她自己的调理下,这个身子是逐渐健康起来没错,但只要她的压力大些,这个身子便多少有些撑不住。
严婳熙在夏景烨的帮助下稳住身子,一抬眼就看见他关心的眼神,她露出了微笑,“多谢殿下。”
“身子不舒服为什么不在家休养,有什么要事非得来这一趟?”夏景烨一手扶着她的后背,一手抓着她的手腕。
严婳熙能感觉到那不是一双富贵娇嫩的手,而是常年持剑长着厚茧的手,重要的是,他的一双手是炽热的,眼神也满是温度。
严婳熙被看得有些脸红,垂首说:“多谢殿下关心,民女没什么事。”说完微微退开了身子。
她的退开让夏景烨有些怅然若失,但随即意识到自己的失望,反而失笑。
夏景烨立刻恢复如常,他大步走到主座上落坐,而徐天磊只是静静的站在他身后,对方才的一切视而不见。
等童格也到来之后,严婳熙才说了来意,“殿下,民女此次前来的确有要事要向殿下致歉。”
“到底是什么事,严姑娘但说无妨,本王会视情况处理。”
严婳熙的脸上是真诚的歉意,说得坦然,毫无遮掩,“药田不知为何出了病虫害,除了温室幸免以外,药田有六成都受感染。民女的师妹已经前往药田处理,防止灾情扩大,但对于与军医营签定的契约,已然造成无法交货的情形。”
夏景烨手指在案上敲击着,听到这消息不能说不意外,毕竟他是亲自去视察过药田的,童格也看过,确认药草生长得十分健康,怎么没多久的时间就发生了病虫害?
“严姑娘说有六成的药田受感染?怎么会发生这么严重的灾情?”
“民女也百思不解,所幸温室是隔离的,才得以逃过一劫。”
夏景烨先不急着究责,毕竟他手下将士的需求更为重要,“那么严姑娘可有什么解决方案?”
“民女会向其他药行调拨药材以满足毅军所需,只是毕竟不是我严家药田所出的药材,民女觉得必须向殿下及童大夫说明,做生意首重诚信。”
向其他药行调拨也不是不可,只是夏景烨很重视给将士使用的药材之品质,所以命童格严选药行,并不是随便一处药田所出的药材毅军都会接受。
童格对严婳熙的诚实很满意,但也不得不向她问明是哪家药行,“严姑娘,毅军所使用的药材有严格的规范,你所调拨的药行并不一定符合毅军所需。”
“这一点我明白,童大夫大可放心,我调拨的是冯家药行的货。”
徐天磊一听是冯家就立刻偷偷看向夏景烨,果然看见夏景烨几不可见的皱了皱眉。他跟在夏景烨身边许久,自是知道这代表了什么,他移开视线,见童格正要说话,抢先清了清嗓,引来童格及严婳熙的注视。
“徐副将可是身子不适?”童格疑惑的看着在不合宜的时间清嗓的徐天磊。
“今早一身热汗又吹了风,许是受了寒,回头我就去请军医看看。”徐天磊说完就以眼神示意童格望向夏景烨。
童格依他暗示的看去,就见到面无表情也不开口说话的夏景烨。
他知道夏景烨对严婳熙有着相当程度的宽容,本以为夏景烨会应允严婳熙的处理方式,正想同意,却不想看见夏景烨沉默,他倒不敢答应了,“这……虽然冯家药行的品质是军医营认可的,但军医营一向不喜欢在同一家药商采购太多品项的药材,而且当初这些药材不向冯家药行采买定是有原因,殿下您看……严姑娘的提议是否能接受?”
童格虽然对于军医营的事一向拥有相当大的主导权,但只要碰到与严婳熙有关的事,总是有些不同,他还是决定交给夏景烨来决策。
帅帐之中一下子陷入了沉默,人人都在等着夏景烨的回答,但夏景烨心里想的却完全不是关于药材供应的事,他觉得心头很闷,不明白严家药田出了事,严婳熙为什么不是先来跟他这个订购的客户商量,而是先去找冯承绍帮忙。
夏景烨很不开心,面上就显得有些冷漠。
这是严婳熙第一次看见夏景烨如此,她十分担心,觉得愧对他对她的信任及看重。徐天磊见陷入了僵局,出声提醒夏景烨,“殿下,严姑娘还在等您的答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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