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承绍当然会找机会让严婳熙知道是他帮了她,但却不是在这个情况下,严家还有几个小厮在,这样岂不是令严婳熙失了面子。
然而严家人想的可不是面子问题,严婳熙自认有实力,怎会同意行这见不得光之事?她一听就冷了脸。
刚巧来会合的夏景烨也听见了,便道:“冯公子此话不对,本王相信严姑娘的能力,而且她医者仁心,如果能力不足,她是断断不可能用这样的方式通过医考的。”
严婳熙很明显动了极大的怒气,因为她连基本的礼仪也不顾了,没再理会冯承绍,只是回头对夏景烨福了身,“殿下已到,那我们就出发吧。”
“好,请严姑娘带路。”
“婳熙妹妹……”
严婳熙临上车前听见了冯承绍的叫喊,不得不望向他,只是那一眼充满了怨慰,她不冷不热的道了声再见就与于静萱上了马车。
看着马车离开,严长紘叹了口长长的气。
冯承绍认为这是为严婳熙好,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他想严婳熙之所以会生气,应该是阿保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疏通的事,让她的面子挂不住。
“严伯父,是小侄的错。”
“没事的,婳熙她气气就过了,或许由药田回来就忘了这事也不一定。”
严长紘的确是挺喜欢冯承绍这个后辈的,虽然在听到他疏通一事当下有些不高兴,但想能坐堂行医就好,所以他并没有多加责怪冯承绍。
马车行进到郊区时,严婳熙听到车窗传来轻响,她不解的推开窗,就看见骑着马的夏景烨正与马车并行。
“殿下有事吗?”
夏景烨带着微笑,把一只不大不小、能单手托起的布袋交到严婳熙的手中。
严婳熙摸了摸,还有余温,而且触感她一点也不陌生,“是灌糖香!”沁馨楼卖的栗子都是挑选过的上品,个个颗粒饱满、香糯可口,她可爱吃了。
“现在改叫『糖炒栗子』了。”
“殿下把名字给改了。”
“本王觉得你取的名字更贴切些,就让人改了。”
是啊!严婳熙怎么忘了,沁馨楼是夏景烨的产业呢。糖炒栗子暖了她的手,也暖了她的心。
方才由冯承绍口中听到的分明就是对她医术的质疑,她不明白,她如此努力,别人也就 罢了,冯承绍是和她一起长大的,为什么就是不相信她的本事?
夏景烨见她闷闷不乐,笑着说:“趁热吃吧!本王一早特地去让厨子炒的,他八成还在腹诽本王呢。”
严婳熙终于笑了,拿出了一颗栗子,“多谢殿下。”
“严姑娘……本王信你,所以不管别人做了什么,你相信自己就够了。”
严婳熙知道夏景烨说的是医考的事,决定不再去想冯承绍疏通的事,总之她是真有本事的,她能通过肯定靠的是自己,不是疏通。
严婳熙努力的剥起栗子壳来,想着自从夏景烨交代了沁馨楼之后,她再也不怕吃不到糖炒栗子了,便道:“想不到沁馨楼的东家会是殿下。”
其实在严婳熙的印象里,皇子应该是十分有钱的,好像会有用不尽的家产一样,她不懂为什么毅王还要自己开店赚钱?
但后来想想,皇子们跟官员一样领着朝廷俸禄,每个月多少银子都是固定的,大概也就比一般官员高了那么一点,其他的都要靠赏赐。毅王是个军人,听说他光是府兵就几百人,养这么一大群人花费不少吧,难怪还要自己开店赚钱呢!
夏景烨看严婳熙的表情变化,想着她心里大概在揣度他身为一个皇子何须置产。皇子虽有自己的俸禄,但想日子过得舒舒服服的,只靠朝廷给的俸禄,不收点“孝敬”是办不到的,既然他不齿收那些“孝敬”,就得靠自己赚了。
严婳熙好不容易把手上的栗子剥好,送到了夏景烨面前。
那是严婳熙辛苦剥的,夏景烨正想拒绝,就看见于静萱也剥了一些放在碟子里,并把碟子放在严婳熙的腿上,他这才接受了她递来的栗子。
严婳熙看见了于静萱为她剥的,不客气的吃了起来。
刚刚夏景烨又肯定了她,让她被冯承绍打扰的坏心情恢复了不少。
严婳熙栗子吃得欢快,吃了好几颗才发现于静萱一直在帮她剥栗子,看她连昨晚徐天磊送来的枣泥糕都没吃上一口,手还剥得红通通的,忙道:“好了,你快吃吧,栗子我自己剥。”
听见了她的话,夏景烨将手伸进车窗,取回装着栗子的布袋,马上为她剥起壳来。
夏景烨剥栗子挺有本事的,因为他爱吃栗子,但出宫之后入了军营,身边就没有太监宫女侍候了,这才锻链出来的。
严婳熙就看夏景烨拿起栗子,也不知道寻了什么角度,稍微用力一捏,黄澄澄的栗子肉就露了出来,接着要再剥壳就容易多了。
她自己拿了一个学夏景烨那样捏,但捏得手都红了也没捏出一条缝来。
夏景烨抬头看见了,把栗子接过来,将一颗剥好的放进她的手中。
于静萱看得瞪大了眼,决定多塞一口枣泥糕挡住自己想出口的话。
严婳熙丝毫没有觉得让堂堂皇子为她剥栗子有什么不对,有人帮她剥,她吃得可乐了,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毅王剥的栗子似乎比于静萱剥的吃起来更甜更香呢!
“殿下真是贴心。”
于静萱正在喝茶,一听就唱住了,忍不住猛咳起来。
严婳熙拍了拍于静萱的背帮她顺气,自己可是在称赞毅王啊,她急什么?
“本王多谢严姑娘称赞。”
那句本王让严婳熙一下子清醒了过来。是啊,眼前的不是阿猫阿狗、不是张三李四,是堂堂的毅王殿下啊!
“不用麻烦毅王殿下了,民女自己剥就行了。”严婳熙一把将他手中的那颗栗子与布袋抢了回来,低头一看,才一会儿功夫,布袋里就只剩栗子肉,壳早就不知去哪里了,就连手上这颗都已经剥了一半。
严婳熙看了眼睛还瞪得老大的于静萱一眼,看来在她那里是得不到什么好建议的,只能又回看了夏景烨,最后挤出了一个尴尬的笑容,“要不……前头村落里有处茶点摊子不错,我们在那边稍停一会儿,看殿下喜欢吃哪样茶点,让民女侍候殿下吧!”
“本王也爱吃栗子,如今壳都剥好了,你怎么侍候?喂本王吗?”夏景烨说这话真没想调戏严婳熙,只是开个玩笑。
没想到严婳熙呆了呆,然后真的拿起了一颗栗子,自车窗探出上半身,犹犹豫豫的把栗子尽量举到夏景烨的嘴边,“如果殿下这么希望的话……”
夏景烨这回并没有呆太久,不一会儿立刻大笑起来。
后头的徐天磊听见了夏景烨的笑声十分惊讶,看来这位严姑娘很会讨殿下欢心啊!
夏景烨一笑,严婳熙就觉得自己的手卡在这里真是不上不下,她正想把手收回来,夏景烨却抓住了她的手腕,咬下了那颗栗子。
于静萱的脸一红,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不该坐在马车内,该躲到马车底下去才对。
严婳熙也觉得这样太亲密了,这回她谨记他的身分,他是皇子,搞不好平常吃饭都是人家喂的,要自己别想太多。
夏景烨看得出来严婳熙很局促,但却不是羞窘,要说羞,在一旁看的于静萱好似更羞一些。他喜欢严婳熙这性子,觉得余下前往药田的路上肯定不会无趣。
徐天磊看见夏景烨拉开了距离改而行进到马车后,便驱马靠上前去,正看见夏景烨拿下嘴里的栗子,不明白殿下这又是在笑什么,“殿下这么开心,是栗子很好吃吗?”
“美人亲手喂的,怎么会不好吃?”
“啊?”徐天磊的下巴掉了下来。谁?不,他多问了,肯定是严婳熙!她也太大胆了,居然敢直接喂殿下!
“所以殿下是因为栗子好吃开心,还是因为美人喂的开心?”
夏景烨睨了徐天磊一眼,但没有多少责备的意思。
他把那颗栗子吃了进去,觉得这颗栗子真的比较甜、比较香,“这小姑娘是哪里来的,怎能让本王看得如此顺眼?”
徐天磊只能眼观鼻、鼻观心,对夏景烨那开怀的样子当做没看见,他想着……他家这位主子,该不会是动心了吧!
第七章 视察药田遇麻烦
到了严家药田约莫申时,天色尚早,所以夏景烨希望先到药田视察。
严家药田规画得很好,分区种植,也筑了围篱禁止闲杂人等进入,所以不易受到污染。
药田外头盖了一座小屋子可供待客之用,来视察的人可在此稍做休整。
进入药田,远方有座木屋,那是药田雇工休息的工寮,与药田之间横亘着一条沟渠,以一木板桥通行。
药田整齐划一,看来不但舒爽,也给人土壤、环境都十分乾净优质的感觉,童格看了很满意,当下就建议夏景烨这笔生意可谈。
夏景烨本就不打算过多介入,点头允了,于静萱便与童格约定稍后在前方的屋里签署契约。
接着,就是去看童格十分好奇的“药田小屋子”。
“那不是普通的小屋子,它能遮风挡雨,又能隔绝大部分直晒的阳光,并把白日的温度拢聚在屋子里不散出,保持一年四季都是相同的温度,正确的名称叫做『温室』,温室的点艺子出自于我师姊。”于静萱知道这新奇的建筑定能赢得他人青睐,便把介绍的事交给了严婳熙。
严婳熙可不敢自诩是什么发明人,连忙摇手,“这点子并非出自于我,是我在书中看见的。”
“果然是书中自有黄金屋,我书读得少,没见过温室。”温室这种屋子童格是第一次听到,听了于静萱的描述,他看见远方一座造型特别的屋子,四周裹着纱帐,外头设有遮雨棚,他想,那应该就是“温室”了。
严婳熙领着众人前进,很快就来到温室前。
温室以纱帐隔绝外界,纱帐网纹极密,能透气却飞不进蚊虫,温室外头还架了遮雨棚,令雨水不会濡湿纱帐。
可防得了侧边防不了上方,夏景烨抬头一看,发现温室上方的屋顶也很特别,“这屋顶……似乎盖了不少稻草?”
“是的!这屋顶是参考东瀛一种名为合掌屋的屋顶所铺设的,即便刮风下雨也撑得住,只要在雨停后进行修整即可,不会使屋内渗水,又不像青砖黛瓦的价格那般昂贵。”
“东瀛?那是什么地方?”
严婳熙发现自己说得太快了,只能故作轻描淡写的解释,“东瀛是一处外邦,鲜少人知。”
“严姑娘也是由书上看到的?”
“自然是的。”
夏景烨看见严婳熙甜甜一笑,直觉这事没这么简单,但知道严婳熙不想说,于是他也不再问。
接着严婳熙又带着一行人去看温室的集水系统,药田建在坡地上,集水处则设在地势较高的地方,挖了几个大池子在雨季时收集雨水,在坑底以竹管筑了管道,把水送到坡下温室上方的一处水池,水池里铺了滤水的碎石及纱布,滤出的清澈水源再顺着管道洒在温室里。
温室里种植的都是高价药草,一向一种数年,万一中间遇到乾旱,多年的辛苦将付诸流水,而温室的存在,除了日照还有这些水,都给了药草适合的生存环境,只要不是地动山摇、只要温室不倒,那么就可以确保药草的产量及品质。
别说夏景烨这个外行人,就连童格这个医者都对这种药草的种植法赞叹不已。
童格十分满意,虽然军中人马大多身强体壮,不太可能用到温室里的药草,但因为这温室,他对严家药田更具信心。
一行人回到了待客的屋子稍作歇息,严婳熙便忙着去泡茶。
此时的主角是于静萱,她负责药田的生意,与童格签约的人自然是她。
童格及于静萱忙他们的,夏景烨的视线可没离开过严婳熙,徐天磊是旁观者,只是笑着不语。
突然外头传来了嘈杂声,徐天磊眉间一蹙,起身走出屋子,看见外头聚集了一些庄稼汉在闹事。
“你们都是什么人?不知道谁在里头吗?竟来这里闹事!”
“我们不管谁在里头,犯死罪我们也不怕,总之严家药田让我们活不下去,最后都是一个死。”
此时夏景烨领着所有人走出,那些庄稼汉不识得夏景烨,只以为他是来谈生意的富商,并不搭理。
他们一看见严婳熙及于静萱就怒气高涨,想上前打人,也不管眼前的是两个弱女子。
夏景烨眼明手快,立刻把严婳熙拉到身后护着。
于静萱没躲开,被推操了几回,也让徐天磊把人给挡住了。
徐天磊在夏景烨的点头示意下,对着这些庄稼汉喊道:“什么死不死的,别动手动脚,先说清楚。”
“我们是住在下游的农民,今年虽不至于发生旱灾,但水源的确少了些,近来我们的田里缺水,各家田地都产生了病虫害,严家的温室却能每三天洒一次水,肯定是截了我们的水源。”
一个病虫害受灾严重的农民接着说:“还有那间温室,整天关着门,也不知道捣鼓着什么,听说进去的人都要在身上喷防虫的烟雾,肯定是里头的怪东西跑出来,才害得我们的农田遭受损害。”
夏景烨他们方才要进入温室时的确在身上喷了些烟雾,严婳熙也做了解释,说那是防虫药剂,每一个要进入温室的人都得喷,这是为了避免身上带了些虫子进入温室,进而污染了温室里的药材。再说他们亲眼见过温室内部,里头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就是整齐的种植了各种药材而已,自然不信他们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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