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一听,连萧贵妃都重视起来,长公主与皇帝感情甚笃,萧贵妃自然也与她感情融洽,听她病了,先前却从没听过她有这毛病,萧贵妃怎不着急?
“严姑娘,那么长公主该如何调理?”
“民女可为长公主开药方,长公主必须注重食疗,能补血的食物得多吃,药膳怕会药性相克,所以使用的药材请先让民女看过,再判断能不能依药方熬煮。除了补血,补气的食材也可多进一些,民女会另外书写一张穴位按摩的说明,长公主有空自己以指腹按压,或让贴身侍女为您按摩,这都有助于调养。”
“那你便快写吧!”萧贵妃对长公主是真正的关心,立刻道。
严婳熙让锦凤宫的宫女领着到偏殿去书写,拜来到古代时常写“讲义”教学相长之赐,她很能抓重点,让不懂医术、穴位的人也能看懂,写完后她捧着两张纸走出来,就听见了外头有太监高唱——
“陛下驾到!”
正殿上顿时一静,长公主及嫔妃都依礼站好迎接,严婳熙站在最后方。
片刻后,皇帝领着夏景烨走进来。
夏景烨站到了严婳熙的对面,也是立于最后方,萧贵妃让出主座给皇帝,自己则坐在次座,长公主及其他嫔妃仍坐在方才所坐之处。
严婳熙偷偷看了皇帝一眼,这皇宫里的人是怎么了?明明养尊处优,但身子倒是一个比一个还差,这个皇帝看来似乎也有疾病缠身,他虽带着笑容,但难免感觉有些虚弱。
“朕方才到殿外,看见景烨在外头等着,说是严姑娘正在给你们诊治?”
“是!”
“那……严姑娘医术如何?”
这事萧贵妃倒不会说谎,尽管觉得儿子对这严婳熙似乎很上心,但也不会故意抵毁她,“十分精辟。”
“民女谢贵妃娘娘夸奖。”严婳熙说完,把手上的两张药方及穴位图交给了长公主。
“医署派去毅州参与赈灾的太医对严姑娘十分推崇,回京便上奏推荐严姑娘进医署见习,看来……是真有本事。”
进医署?这一点萧贵妃倒是犹豫了,进了医署就代表要住在京中,而她正想把景烨多留在京里一阵子,若他们之间真有什么,那岂不是给了他们更多机会?
“陛下,严姑娘医术甚佳,进医署当见习生岂不埋没了?”
“爱妃,太医不是推荐让严姑娘当见习生,而是见习太医。”
“见习太医?”见习太医虽然不能直接诊治皇帝,却能跟着太医见习,也能接触到皇帝的脉案做研究,是未来的太医人选,“可严姑娘是女子……”
“这就是太医们为难之处,本来见习太医是由医署自己评选,无须问过朕,但过去女子入宫只能为医女,太医觉得若只为医女白费了严姑娘一身好医术,所以才特地向朕举荐,破例收严姑娘为见习太医。”
“可男女有别……”
夏景烨这下肯定母妃就算不知他心悦婳熙,也猜出他有意了,这才想方设法阻止婳熙受赏后还留在京里。
“母妃,这是婳熙的心愿,儿臣想帮她完成,也请父皇多加考虑,给婳熙一个机会。”
皇帝及萧贵妃互望了一眼,由夏景烨对严婳熙的称呼听出有异,又看见他对严婳熙露出微笑,严婳熙低头娇羞的样子,哪里还不知道他们之间有什么?
说来皇帝看了毅州地动的奏摺,本就有意大大封赏,如今再见严婳熙的确有本事,人也生得容貌秀丽,对她的确颇有好感。
不过……以她的身分,要当景烨的正妃似乎不足,就算他赐婚,怕是贵妃也不肯。
萧贵妃一直希望他能尽快立景烨为储君,这当然也是他的心思,但不就是因为儿子不肯,这才一直拖延下来嘛。
萧贵妃认为,要当未来的皇帝,皇后的母家必须有足够的势力,但其实皇帝一直不喜欢外戚专权,所以才默许景烨拒绝选萧贵妃挑选的女子为妃。
皇帝也颇无奈,萧贵妃当年就是因为家世不好,这才错失了皇后之位,如今她却想让景烨找个家世尊贵的王妃,这不是重蹈了他们两个当年的覆辙吗?
萧贵妃果然是不同意的,当下就板起脸孔,“景烨,慎言,莫忘了你的身分,不可语气轻佻。”
严婳熙听得懂,她相信在场每一个人也都懂,萧贵妃实际上是在说,以他的身分,就算看上了她这个没有家世背景的小女大夫也没用,她是配不上皇子的。
夏景烨自然不会放弃,母妃都已经看中那些嫔妃母家的贵女们了,他还能等吗?“母妃,儿臣并非语气轻佻,而是真心实意。”
“够了!说了让你庄重些,你一会儿随我到御花园去,我让人设了一场茶宴,你得去过过场。”
茶宴?怕是相亲宴吧!严婳熙心知肚明,但她意外的是,皇帝居然会帮自己说话。
“茶宴?参加的都是些年轻人吧,朕看严姑娘年纪也差不多,景烨,你就听你母妃的去一趟,也带着严姑娘一起去。”
“陛下!”萧贵妃还想抗议,但皇帝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抚她,她知道皇帝对严婳熙颇有好感,这才稍稍收起不悦。
夏景烨听到能带严婳熙去茶宴,自然不再抗拒,脸上也立刻露出了笑容。
皇帝轻叹,儿子的心思也太明显了,爱妃这是看不懂还是不想懂?
萧贵妃看夏景烨那样子,知道这回的相看让他带着严婳熙去肯定砸锅,便站起身子想一并过去。
皇帝看儿子为此苦着一张脸,只好暗暗对他眨了眨眼,伸手拉住了萧贵妃,“爱妃,不陪陪朕?”
“可这茶宴总不能没个主事的……”
“这不是有长公主在吗?还有这么多妃子也在,那茶宴能乱了套?”
三名妃子不禁大冒冷汗,陛下这是把她们都套进去了,毅王明显不要那些贵女,她们不敢得罪毅王,而萧贵妃更是得罪不起,这不两相为难吗?
当中责任最重的还是长公主,她再无奈,自己的皇兄丢的烂摊子,不接也得接,“是!皇兄,臣妹这就去主持茶宴。”
萧贵妃知道她们镇不住夏景烨,还想着要怎么说服皇帝时,就见皇帝突然变了脸色,抱着腹部发出痛苦的呻吟声,脸色变得苍白无血色。
“陛下!”萧贵妃一惊,连茶宴的事都忘得一乾二净了,“陛下怎么了?”
“朕……腹痛……”
“太医!快传太医!”
经过太医诊治之后,确认还是一样的毛病,皇帝腹中化脓坏疽,若是表面伤口还可以清创,但腹中伤口无能为力。本来太医想用药疗看看情况是否能挽回,但吃了这么长时间的药,如今皇帝腹痛如绞,怕是药疗失效了。
皇帝早已经晕过去,太医围在床边,一个个面色凝重,在严婳熙眼中总是温文有礼的夏景烨第一次显露出气急败坏,连带着对太医也语气不佳。
最后终于有个太医左右看了看同僚,大着胆子说:“陛下这病怕是……药石罔效了。”
萧贵妃一听就晕了过去,被近身宫女一把接住,一名服侍萧贵妃多年的老嬷嬷拿了嗅盐在她鼻尖绕了绕,又掐了掐她的人中,她这才缓缓苏醒过来,一醒过来就爬到了床边,拉着皇帝的手哭了起来。
太医知道事态严重,得把话说清楚,“殿下,臣等会用药让陛下醒来,必须让陛下知道这事,才好……安排剩余的国家大事……”
“父皇不会有事,他方才还好好的,你现在说他药石罔效,让本王如何相信?”
“殿下,陛下腹痛已久,臣等诊出腹中应有一化脓坏疽,这不是突然发生。”
夏景烨人在毅州忙着灾后重建,自然不知道此事。
萧贵妃坐起身子,拿手绢压着眼角,语带哽咽道:“景烨,这是真的,你父皇已经病了许久,太医们试过诸多方法想看能否改善,没想到终究……”
夏景烨听着太医的话,像是找到了什么希望,他又问:“你们的意思是,父皇的腹中有什么地方生了坏疽?具体是什么地方?给本王说清楚。”
太医们互相看看彼此,低声讨论起来,最后推派一人说明,“殿下,应是肠子。”
“肠子?”夏景烨转身,直接走到远远退在后方的严婳熙面前,带着一丝冀望问:“婳熙……若肠子坏死,手术……能治吗?”
严婳熙不用把脉,光是听太医这么说,也知道是盲肠炎。盲肠炎用药大多是无效的,除非发现得早还很轻微,药疗配合饮食或许能痊癒,但皇帝拖了这么久都不见好,怕是症状早非轻微。
“殿下,借一步说话。”
夏景烨领着严婳熙退出寝殿,确定没有其他宫人能听见后,才问:“能治吗?婳熙?”
“殿下,陛下这毛病我只能大概猜出一二,不开腹的话不能确定治不治得了。最好的猜测是慢性盲肠炎,也就是肠子坏死的意思,若时日不久,只须切除就好,万一拖得太久,可能引发腹膜炎……”
腹膜炎在现代都还是很严重的并发症,更何况是在古代。其实切除盲肠在现代可是比上回拿掉胆囊还简单,算是成功率很大的手术,但在古代就不一定了,另外还有一件事……
“殿下,你必须知道,就算是最乐观的慢性肠炎,也是要切除一小段肠子的,但躺在那里的可是皇帝,能让我随意切下他身上的一部分吗?怕是光听到要开腹,就不知有多少人会反对了。”
夏景烨知道别说那些太医了,母妃怕就是头一个反对的,但太医都说了药石罔效,他如何能在知道可能可以治癒父皇的情况下,却放弃这个方法不用?
“婳熙,手术过程你需要有助手,这里没有严氏医馆的人,你势必得用医署的人,他们……能看得出你切下的是坏疽或是肠子吗?”
严婳熙想了想,慢性阑尾炎通常都是阑尾开口处扭曲、肿胀,或被排泄物硬块阻塞阑尾口,因为发炎而恶化,必定与原先的肠子不同,这些太医又不是专门验屍的仵作,本来就鲜少亲眼看肚子里的器官,或许能瞒得过。
“应该辨认不出,殿下是要我骗他们那是一个坏疽,将之切除?”
“对!他们不是说父皇腹中是化脓坏疽,并不像你直断是肠子坏死,那就顺着他们的意思来说、来做,或许可以瞒过去。”
严婳熙想想可行,同意做这个手术,又道:“可是殿下,还是必须先说服所有人让陛下做这开腹手术,而且你不能向大家保证一定能治癒,否则赔上的可能是我的命。我相信身为陛下,就算我让他老人家签了手术同意书,也保不了我的脑袋。”
“我明白。”
严婳熙看着夏景烨突然变得惨白的脸色,她知道自己说得太冷血了,但她是医生,有时候必须面无表情公事公办,并不是身为医生早已看淡了生死,而是医生不能有过多的情绪,不能让个人情绪影响病患家属的判断,这是自保,也是对病患最好的方法。
但眼前站着的毕竟是自己爱着的人,严婳熙又怎么舍得看他难过?她看了看四下,依然没有其他人,这才大胆的近前一步,踮着脚尖张开双臂抱住了夏景烨的颈项,柔声安慰着他,“殿下,你知我必定会尽力的,会这么说是身为一个大夫的职责,让你看清目前的现实是必须的,你不要忧心。”
“我明白……我不是怪你,我只是突然发觉我有多不孝,父皇知道我不喜与兄弟争,所以放我离开京城去了毅州,即便他心中属意的储君只有我,但还是依了我,方才知道我心悦你,更是想方设法的为我挡下母妃安排的相亲宴。我这一生恣意而为,没能为父皇分忧解劳,就连父皇生了重病,我竟也不知,方才听利公公提起父皇的病,我还以为就是拖久了的老毛病,却没想到竟是这么严重!”
严婳熙分出一手托住夏景烨的后颈,轻拍着安抚他,“谁说殿下没有分忧解劳了?你可是大庆的战神,没有你在外征战,哪里来京城的富庶繁华?再说要不是这病,我看陛下顶多就是个知天命之年,要谈下一任皇帝还太早,哪里就需要你留在京城了?”
夏景烨知道严婳熙是在安慰他,而且完全偏心于他,但他还是接受了,他回拥住严婳熙,心中的忐忑好似真的平息了下来一般,“多谢你陪在我身边,婳熙。”
“好了,事不宜迟,手术要准备的东西太多,你快去说服里头的人吧。”
“我想……让父皇亲自答应此事。”
的确,开腹这种大事,就算明知道不开定会死、开了不一定会死,摆在眼前的选择只有开腹一途,但谁也不敢作这个主,唯有让皇帝自己决定,这手术才做得成。
“我们一起进去,如果要说明的话,由我来说比较清楚。”
夏景烨点头同意,与严婳熙一同进入寝殿。
萧贵妃只是看了严婳熙一眼,没多说什么,她本来对严婳熙就没有太多想法,如今知道儿子心悦于严婳熙就更没好感了,可是现在的她没心思处理严婳熙,她更担心皇帝的病。
太医见夏景烨回来,告诉了他目前的情况,“方才贵妃娘娘已同意臣等用药,要让陛下醒来,交代……”
“正好,本王也正需要你们让父皇醒来,要请示父皇一件事。”
萧贵妃知道夏景烨一直不肯接受储君之位,可如今都这个情况了,她肯定等会儿陛下醒来必会把帝位传予他,他却说要请示陛下,是要请示什么?莫非至今他还要拒绝?
“景烨,若你父皇有什么心愿,你莫要忤逆他。”
夏景烨知道萧贵妃指的是皇位,但他打从心底希望严婳熙的手术还能治癒父皇,所以避开了这个问题,“母妃,儿臣想让婳熙来医治父皇。”
“几名太医都束手无策,她一个尚未进入医署的见习太医能有什么办法?”
“太医们说父皇腹中有坏疽,本王问你们,若平常身上有坏疽该当如何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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