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香斋足足分了四层盒子。
甚至连餐碟,甜品杯,小焖锅都是整个包起来的。
看起来就像是在店里吃。
喻菡和阮倾雪一起把东西摆出来。
门外传来敲门声,阮倾雪透过猫眼看到是酒店服务生。
服务生送来两束花,按照她们的喜好,一束栀子花一束白山茶,还笑着解释道,“听说二位贵客在我店遇到不愉快,这是特地给二位的赔礼,这几天的房费全免,您有任何不满意随时联系我们。”
阮倾雪一听就知道肯定是祁野的意思,道了声谢,抱过花束。
喻菡最好哄,吃着买不到的夜宵,看到一大捧最喜欢的栀子花顿时什么都忘了。
“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说你九叔坏话了。”
阮倾雪把花束摆在旁边,去跟喻菡吃夜宵。
约么晚上十点钟的功夫,阮倾雪隐约听到门口有脚步声。
她起身走到门口,透过猫眼没看见什么人,脚步声也一并消失。
喻菡没听见回应,又叫她一遍,“老婆,你电话!”
她抬头,看见阮倾雪拿了一团卫生纸塞在了猫眼里,挂上门栓,“来了。”
阮倾雪跑过去,拿起手机看见是祁斯年的电话。
她接起来,“喂?”
“我到家了,今天累死了。”祁斯年那边一道懒音,听得出来他是躺下了,“你怎么样?”
阮倾雪下意识地看了看门口,欲言又止,最后故作轻松道,“挺好的。”
喻菡趴在旁边,看了她一眼。
阮倾雪扯着被单,“今天拍摄也挺顺利的。”
“哎,”祁斯年叹了口气,“我爸今天让我看了十个合同文件,让我判断价值。”
阮倾雪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聊着,切出语音界面,发现祁野发来消息,【门外什么声音都不用出来。】
这句话毫无征兆地戳中了阮倾雪正在担心的事情。
她心跳一滞,甚至没听见祁斯年说什么。
好在祁斯年似乎自己就能完成整段对话,末了说着,“我这两天抓紧忙完,好去接你。”
“早点休息,晚安。”
电话挂断后,喻菡忍不住,“你为什么不告诉他,我们今天的事情。”
阮倾雪无法解释自己为什么不说,“我不想跟他说这种事情。”
“可是他都跟你说了他不好的事情。”喻菡谈过男朋友,也不能算是成功,但好歹算有经验,“谈恋爱不就是要个情绪价值。”
其实最开始她是说的。
阮倾雪记得她大二那年,他们参加了北城电视台的演出。
回家之前去了庆功宴,行李被热情的赞助商先寄存在他们的保姆车上,结果到了饭桌就不停地劝她们喝酒。
阮倾雪谎称自己吃药不能喝酒才躲过一劫。
晚上九点钟,几个喝醉的男人又叫她们去唱歌。
压着她们的行李,到了晚上十点钟还没放人,阮倾雪那个时候才十九岁,她没见过这场面,她那个年纪甚至都没有在外面玩到十点之后不回家。
阮倾雪害怕地给远在欧洲的祁斯年发消息。
她记得祁斯年,发了几个哈哈哈大笑的表情包,然后安慰她,“庆功宴都是这样的,不玩到晚上十二点一般不散场,我们还玩到过一两点。”
“电视台我接触过的,都是体面人,闹出什么丑闻他们还混不混了,别多想。”
“你要是实在担心,我电话随时通着,你有需要就给我打电话。”
阮倾雪在那一瞬间觉得,有些话说出去是没意义的。
祁斯年的身边都是好人,他有的时候无法理解她敏感的想法,但他已经尽力在表态。
有了祁斯年对比,她总是会反思自己是不是顾虑太多,可她又无法忽略自己真实的感受。
何况,他远在欧洲,她又能要他做什么呢。
她也不能这么任性。
“我们还没谈呢。”阮倾雪弯起眼睛马虎过去。
忽然觉得心口发闷,微妙念头在隐秘的角落若隐若现。
她喜欢他太阳般的热烈开朗,可大雪倾覆的时候,太阳是躲起来的。
与此同时,祁野靠在走廊边,手里把玩着一张房卡和一块蓝染碎布。
在听到电梯不知是第几次“叮”地一下时,他微微偏头,细碎的光影从他额前发丝穿过,落入眼底。
地上“咔哒”细响。
同时电梯门打开。
纹身男明显是喝了酒,不知第几次出现在第六层和同伴笑着,“这一层一共就住了两间,一间男的,另一间就是那两个小婊子,吓吓她们,他妈的。”
“你再把人吓哭了哈哈哈。”醉酒的男人劣根性暴露无遗。
“哭了好啊,今天那么不给老子面子,哭着叫人,我们说我们走错了能怎么样。”
纹身男碰了下同伴,“看见今天穿蓝色的那个了没,那身材绝了,小腰细的,那天酒吧里就想摸摸,可惜没找到机会。”
他们一眼看过暖黄灯光长廊,长廊内空无一人,但地上一抹如梦似幻的靛蓝光色格外显眼。
看起来像是谁路过不小心掉的。
再走两步,地上还有一张房卡上面写着6006。
“这块布好眼熟,好像跟她裙子颜色一样。”
纹身男捡起来就笑了,骂了句脏话,理所当然的对号入座,拿着房卡走到了6006。
然后堂而皇之的敲门,“妹妹,你东西掉门口了,给哥哥开门。”
不成想,他刚敲两下,房门晃动一下,发现根本没锁。
两人意外地笑了,推门大摇大摆地进屋,“有人吗?”
这是套间,玄关处并不能看见里面。
平头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关上房门还上了锁。
绕过玄关,两人猛地停住,看见一个温润儒雅的男人倚靠在真皮沙发上,仿佛等候多时。
祁野甚至礼貌地眼神示意,说出的话却是:“非法入侵他人住所,可以打了。”
两人还反应着。
一转头,身后突然出现的路执一拳打了过去!
第11章
◎那我以后,就不把你当小孩了。◎
阮倾雪正和喻菡讨论转场,突然听见隔壁几声重响和惨叫。
吓得两个女孩瞬间静止。
下一秒,喻菡翻身下床,凑到了门口。
阮倾雪也跟了过去,发现出声的地方正好是她九叔的房间。
其中一个男人大喊着,“妈的,你给我等着!我找人干死你!”
另一个声音紧跟着响起,“他妈的,别干了,干不过,报警啊!”
只见隔壁门口房门踉踉跄跄地打开,平头鼻青脸肿跑出来,哭哭啼啼打了报警电话。
看得阮倾雪一时怔愣。
没多久路执把纹身男也扔了出来,十分注意形象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
约么十分钟左右,警察赶到。
阮倾雪才开了门,正好看见路执与警察交代,格外真诚,“他们闯进来手里还拿着酒瓶,嘴里嘟囔着要干我,我很害怕。”
阮倾雪:“?”
“你胡说,我们进去,你直接抡我们!”
警察转头就问,“那你们为什么要拎着酒瓶闯人家房间?”
平头顿时消声,纹身男还不服气,“我们喝多了,走错了不行吗。”
“他们今晚一直在我们门口溜达,谁知道是不是抢劫的。”路执道,“各位警察同志去调监控就都知道了。”
警察派了一部分人去查监控,“行了,跟我们去一趟局里。”
平头和纹身男被送出去,纹身男没忍住一巴掌拍在同伴身上,“你他妈咋这么虎呢你,自己报警可真能耐。”
警察一转头看见阮倾雪,“别凑热闹,回去。”
“等等,”阮倾雪看看跟他们出来的祁野,又看向警察,“这位是我小叔叔,我跟你们一起去吧。”
祁野出声,“在这呆着。”
“不行。”阮倾雪难得没听他的话,对于她来说,去警局是一件非常严重的事情。
她询问警察,“我也算家属吧,我成年了,有事我可以给我小叔叔签字。”
祁野听着这话看向她,眼底裹挟着常人看不懂的情绪。
警察听来也是,“可以。”
阮倾雪跟喻菡说了一声,披上件外套,跟着他们下了楼。
这个季节的江州晚间山风大,风裹挟着山间潮湿水汽,吹在脸上有些凉。
车开到警局,阮倾雪刚要下车,忽然车门被祁野按住,“在这呆着,不叫你就不用下去。”
阮倾雪不愿意,“九叔……”
祁野轻“啧”一声,顺手拨了下她被风吹乱的耳发,“听话,小家属。”
说完,他转身进去,风衣被夜晚凉风吹起。
那声“小家属”入耳微麻。
阮倾雪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叹了一口气。
不用细想都能猜到,祁野招惹上这么两个人,多半是因为她。
阮倾雪的印象里,祁野清贵不染纤尘,不该和这种地痞流浪纠缠不清。
警局内。调出监控,几人相对而坐观察监控内情况。
在监控中,所有人都清楚地看到他们第一次出现在六楼的时候,纠缠两个小姑娘,纠缠未果后,一晚上七次出现在六楼。
然后半夜十点钟找到了机会,非法闯入,还主动锁了门。
可惜闯错了被打了。
是个人都能看懂前因后果。
调查很快就纠纷进行调停,正常要处十日拘留,并罚款,但要说民事纠纷和解也可以。
警察一说这话,纹身男就挺直了腰板,“那就和解吧。”
祁野慢条斯理地问,“想怎么和解?”
纹身男勾了勾手指,祁野靠过去,“这样,你赔我五十万,这事我就不计较。”
祁野看他,“你这伤值五十万吗?”
纹身男还记得这人那晚抽的是一盒几十万的烟,“老子还有精神损失费呢!你他妈那么有钱多赔点怎么了?”
“那我要是不赔呢?”
纹身□□本意识到祁野话里的引导意味,还以为他在挑衅,习惯性地放狠话,“那你给我等着,我哪怕进去,这事都没完!”
祁野点头。
纹身男正得意着自己的超高谈判技术,紧接着就看见祁野摘下自己的蓝牙录音耳机,递给警察,“他对我进行了敲诈勒索,以及人身安全威胁,我拒绝和解,并请求刑事处理。”
纹身男:“???”
涉及到敲诈勒索,那就不是十天拘留。
偏偏他们的录音对话,包含了敲诈勒索的超高金额、主观谋取财物以及威胁人身安全的条件。
甚至可以以年为单位量刑。
祁野进去了很长时间。
阮倾雪没忍住下了车过去,刚到门口,就听到了这一系列对话。
她停在门外,偷听了一会儿,扶着的门把手突然被人从里面拉开。
阮倾雪没站稳踉跄一步,额头撞在了一个结实的胸膛上,手臂被一只宽厚大手扶住。
他没用力,但莫名捏得她手腕微酸。
阮倾雪站好,“你出来了?”
“嗯。”
阮倾雪看屋里,“那两个人呢?”
祁野嗓音温沉,夹杂着悠扬,“怕是一时半会儿出不来了。”
祁野看起来并不想让她沾染这些事情,把她往外带了几步,而后松手,“十二点了,快回去睡觉。”
他比阮倾雪高出一个头,带的这几步,她完全被笼罩在他的身形之下。
甚至又闻到了他手腕散出的沉香。
阮倾雪上了车,祁野这一次是非到底是因为她,她还是无法置身事外,“你们都说了什么?”
“小孩子不用知道这么多。”
阮倾雪并不喜欢他这么称呼或看待自己,“我不是小孩了。”
祁野掀起眼帘看向旁边一身渐变蓝染衣裙的翩跹少女,晦暗车内,他的视线幽深如夜色。
心底默念了一遍这句话。
不是小孩了。
祁野伸手摘下眼镜,慢条斯理地擦拭镜片,语调中有些无奈,“是,酥酥大学快毕业了。”
“你不喜欢我把你当小孩看是吗?”
许久未听到自己的小名,阮倾雪突然有些语塞。
成熟男性夜晚间声线沉哑疲惫,念出来有一种磨砂的质感。
她停顿许久,顺着他的话承认,“我是不太喜欢,我希望能帮你,不是总让你担心。”
祁野了然,但担心这件事情,并不依存于她的任何变化。
只要是她,他就无法不关注。
哪怕是吃饭喝水。
可是只有把她当个没长大的小孩,祁野才能控制自己,毫无波澜、毫无杂念地看待她。
可她不喜欢。
祁野略过了这个话题,“这个宣发视频拍好,几乎相当于免费宣传。子公司江州的项目会顺利很多,我也没有白跑一趟,你已经在帮我了。”
祁野了解她,不爱欠人情,这么说她会理所当然得多。
阮倾雪轻声问了一句,“真的吗?”
祁野给了积极的肯定回复,阮倾雪完全信任他,所以放宽心。
可她忘了,她眼前的男人刚刚才把两个只是酒后想闹事的人,先以非法入侵送进警局,后以敲诈勒索升级到刑事案件。
虽然说真要走司法程序不一定能以敲诈勒索判处。
但也足够让那两个人喝一壶。
祁野仿佛非常了解人性,又极其善于抓住人性的弱点,同时知晓这个世界上明面暗面的一切规则。
他衣冠楚楚、斯文贵气,却是整场事件中最可怕的那个人。
祁野大约是捋了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警局里他们自己交代了在酒吧盯上的你们。你以后要是想去酒吧玩,我给你个北城的名单,可以放心去。”
阮倾雪想到酒吧,就想到了祁斯年。
她安静须臾,想着今晚和喻菡的对话。
祁野冷不丁问着,“听三哥说,祁斯年来送的你。”
“啊,对。”阮倾雪不得不承认,“是不是让三叔三婶生气了。”
“从小到大都有人替他善后,所以他行事自我、考虑不周习惯了。扔下了公司任务也没有另派人处理,不关你的事。”
祁野停顿片刻,“你也不用担心他,我跟三哥三嫂说了,是我让他来送你的,他们不能说什么。”
阮倾雪发觉祁野是很拎得清的人。
骂祁斯年归骂,该帮的时候还是一声不响地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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