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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的，我妈是银渺财团的外孙女，很有钱的那种。”
唐甜甜将捆成一卷的羊皮纸递给宋时三，缓缓道，“其实这份家业，差点就断在了我姥爷手里。”
“我姥爷是个性情中人，年轻时遇见了一位落魄的兵器师，觉得意气相投，便将家里留给他创业的一点基业全赞助给了那人。”唐甜甜说着，笑了起来，“结果回来后被一通好骂，险些被扫地出门。”
兵器制作确实费钱，宋时三深有同感，颇为理解地点了点头。
“没想到，那人后来真的卓有成就，成了大名鼎鼎的兵器大师。”
“作为当年的回报，说要凝聚毕生所学，赠我姥爷一副兵器。”
唐甜甜垂眸，顿了顿，看向宋时三手中的羊皮纸卷。
“可惜兵器还未成型，那位大师便突然离世，只留下了这副设计图。”
星际时代，纸笔记叙已是难得，羊皮纸这种古老的记录方式更为罕见。
宋时三握着这卷羊皮纸，沉甸甸的，干燥厚实，有种难以言述的质感。
“打开看看吧。”唐甜甜轻声道，“希望你会喜欢。”
干燥光滑的羊皮纸缓缓展开，墨迹清晰饱满，层次分明，没有留下半点岁月的痕迹。
一幅精密的手绘图展露在眼前，宋时三不禁瞳孔微缩，“这是……”
这是一张完成度极高的元素兵器设计图，从外观设计到集成回路，都记录得详实清晰。
兵器的外形与其说是一对手||枪，更像是一对连弩。
弩身下方是一个穿戴式的护腕，枪筒的转轮被改装成瞬时多发的箭匣，弓台极薄，组装在箭匣两侧，边缘锋利似刃，呈对翼弯刀状。
扳机处被设计成类似戒指的指扣，只需指节轻弯，便能激活元素石发动连弩。
这样精密凌厉的形态居然不是手持式，使用者穿戴上后几乎无法做其他任何事情，怎么想都不太合理。
除非……
一个大胆的猜想在心底呼之欲出。
宋时三继续往后看去，呼吸都凝滞了半瞬。
——果然，这居然是一把能变换形态的元素兵器！
连弩形态只是它的展开态，它的便携态是一对延展到半个掌心的轻薄护腕，有点像古时的臂铠，不过没有大臂的护甲部分，整个外观也更加灵巧优雅。
便携态也具有一定的攻击性，从设计图来看，只需扣动指环扳机，贴合在小臂两侧的对翼弯刀便会展开，呈回旋镖状脱离腕身飞旋出去，再依靠自身特殊磁力吸附收合。
宋时三一直想打造出像前世一样能够变换形态的机械横刀，可惜翻遍整个图书馆，都没能找到相关的回路设计理论。
她后来又自己尝试了许多次，钱花了大把，仍然没有任何突破。
眼下这张兵器设计图，完完整整记录了其中形态变化的所有集成回路，正是最好的研读示例。
宋时三阅览完整幅设计，心中激潮澎湃，双颊也因兴奋染上一抹霞色。
羊皮纸的卷尾刻着设计师的名字，一笔一划，是她再熟悉不过的人名——
蒙特·乌姆。
这居然是一张蒙特·乌姆亲传的元素兵器设计图！
蒙特·乌姆，他的毕生最高成就，竟然真的做出了形态变换！
窗外炽眼的阳光打进来，给这张朴素的羊皮纸卷镀上一层金辉，宋时三当即翻出一张草稿纸，推演着其中的算法公式。
蒙特·乌姆的很多计算和用语都晦涩难懂，但宋时三本就也是研究兵器的，触类旁通，理解起来没有太多障碍。
唐甜甜支着脑袋，坐在宋时三身旁，看着她在纸上细致地将这些回路一步步拆解出来。
“兵器的形态变化，连蒙特·乌姆自己都没怎么尝试过，他的助手对相关理论也一无所知。”
“我就更别提了，这其中的很多结构设计和公式连看都看不懂，就算拥有这张设计图，也不可能将其复刻出来。”
那把柳叶枪的集成回路图，就是唐甜甜挑着连弩里枪筒发射的设计，照着画出来的。
能做到这一步，已经是唐甜甜对这张图的理解极限了，其他的内容她找过资料，也隐晦地问过何悠，都没能得到解答。
唐甜甜顺手勾起柳叶枪的扳机，在指尖旋转着。枪的子弹由元素能源构成，在没有激活元素石的状态下，这把枪无法凝聚任何伤害。
她的眸中微光闪动，望向窗外小广场，那里静立着蒙特·乌姆蒙尘的雕像。
“这份礼物，希望你们能喜欢。”
第028章
*
联邦第一军校。
兵器科学院长办公室。
一名身穿墨黑制服的年轻士官站在办公室外, 敲了敲门。
士官的制服样式与军校师生的训练服都很不相同，面料剪裁挺括, 表面不似绸缎光滑，反而有着细致的肌理，似乎能够吞噬一切投射其上的光源。肩扣处的纹章也由墨金打造，毫不张扬。整个设计风格低调内敛，又不失严谨威压。
“进。”门内传来略显苍老但沉稳威严的声音。
年轻士官扭下门把手，进门先端正行了个礼, 随后嘴角勾起促狭的笑，恢复了一副巧黠卖俏的姿态。
“迟院长，好久不见。”他的声音懒洋洋的，遮掩在窄框玻璃镜片后的一双眼睛却微微眯起, 捕捉着迟莫道的每一个动作神情。
迟莫道从堆满公文的书桌前抬起头，直视着对方的眸子, 语气不善。
“军部的情报侦查官？”
云起鹤引发荒芜星K9的源核爆炸后，整个联邦的矿质勘探员都受到了牵连, 被军部派来的侦查员们严加监控。联邦第一军校也不例外。
五天前, 这群墨黑制服的情报侦查员们就大大方方进驻了学校的各大院级。
但这些一般都与兵器科学无关。
兵器科学学院是由迟莫道一手创建，获允借立在联邦第一军校名下, 因为从联邦高层获得的资源补贴份额很少, 行政方面的管理也有更多的自理权。
况且, 这些由利益纷争搅起的阴诡谲云, 向来也是和冷门的兵器科学没什么干系。
“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这身墨黑制服刚在门前打了个幌子, 迟莫道心底就升起一股无名的厌弃, “寒暄就免了，直入正题吧。”
年轻士官鞠了一躬, 挂着皮笑肉不笑的殷勤，“迟院长，放松点，咱们无冤无仇，别一上来就大动肝火嘛。”
他清了清嗓子：“我听说贵院前些日子刚购进了一批新的测试机器人，检测
的最高强度可以达到S+级……”
“这是，在研究上有什么新突破了？”士官语气放缓，敛去了眼底的精光，笑得更加谄媚。
迟莫道笔尖一顿，盯着年轻士官的眼神骤缩，如猎鹰般锐利。
他冷笑出声，“元素兵器的核心工艺早都被你们瓜分干净，现在连兵器科学院的一点边角都要来争食了？”
“哪里哪里。”年轻士官笑容一僵，很快又恢复镇定，“贵院多年来为军部输送了不少技术人才，两方情谊常在，想在第一时间为贵院送上祝贺而已。”
兵器科学院毕业要求虽然严苛，但只要能毕业，就会身价立涨。能够制作出A级品质的优秀毕业生更会被联邦军部高价求聘。
这里的联邦军部主要指的是控制包括云塔星在内一片星群的迈尔勒世家。上一届的联邦总统选举上，迈尔勒·兰密成功当选，成为整个联邦最为核心的势力，迈尔勒世家也趁机极速扩张，敛聚了不少资源与财富。
不单是兵器科学院的优秀毕业生，矿质学的学生也会被他们高价利诱，签下保密协议，一切技术与资源都为迈尔达世家独享。
云起鹤执行的K9勘探任务虽说是以联邦的名义发布，实际也是受他们派遣。
“输送人才？强行垄断人才也能包装得这么好听，真不愧是兰密的走狗啊。”迟莫道话语间的厌弃明明白白，半点情面不留。
早些年，在知道联邦对兵器科学的成果如此看重的时候，迟莫道心里是欢喜的。
在他眼里，学生不只是学生，更是科研道路上并肩前行的伙伴。
兵器科学的研究还并不成熟，需要庞大的资金支持，这是学院无法提供的。当门下优秀学子被如日中天的迈尔勒世家以近乎天价的优渥条件请聘时，学院的师生们都以为兵器科学敞亮的前途就要来临。他们会获得更先进的器备支持，更有深度的成果交流，取得更大的研究进展。
或许确实取得了更大的研究进展，但一纸保密协议，连带着从兵器科学院里学习到的所有成果，都成了迈尔勒世家专属，没有向这片孕育知识的土壤反哺分毫。
“有没有突破，都与你们无关。”迟莫道起身，懒得再虚与委蛇，做了个送客的手势，“多谢关心，请回吧。”
年轻士官干笑两声，迟莫道作为兵器科学的院长，是整个联邦为数不多能够做出S级元素兵器的设计师。可惜这人软硬不吃，偏偏执着于教育行业，所有设计图都只对院内开放，也不愿意为世家提供任何兵器制作。
“呵呵，那还真是可惜。”年轻士官道，“其实我们昨天派人彻查过贵院师生的宿舍。”
迟莫道身子蓦地一僵。
年轻士官观察着他的反应，促狭地眯起了眼，“确实也没有发现什么让人眼前一亮的作品……”
话音未落，冰凉的金属贴上了他的太阳穴。
迟莫道抬起手中修长笔直的手杖，眼神冷冽，“新仪器是给我用的，最近确实在研究上有了不少心得。”
“这是警告，替我转达兰密，不想试试我这把新兵器的的威力，就别管的这么宽。”
迟莫道退役之前，是战场上百发百中的狙击手。
他的元素凝聚没有那么多花里胡哨的招式，全部都是子弹形状，精炼朴素的攻击强度加上S+精神力的控制范围，足以千里之外取人首级。
转而研究兵器科学之后，他也是独独钟爱枪支的造型。
年轻士官没敢挪动眼神，他明白，手杖只是一个伪装，此刻贴在他太阳穴的，其实是一支黑黢黢的枪口。
“哈哈，那还真是恭喜迟院长了。”年轻士官打着哈哈，双手缓缓举过头顶，往门的方向退了一步，“我就不多叨扰了，也祝贵院的学生们能早日继承院长衣钵，更进一步，蒸蒸日上。”
吱呀一声，房门被慌张带上。
迟莫道放下手杖，揉着眉心，坐回了办公椅内。
这名情报侦查官正说中了他的痛点。
自己虽然能够制作出S级的元素兵器，也愿意将集成回路的设计无偿分享给学生。但他对兵器的设计就如同当年对元素能源的使用一般，自成一脉，只在枪械类精通，并且格外偏向于狙击功能。
换言之，就是他的回路设计应用范围太窄，不具有普适性，对学生的帮助也微乎其微。
迟莫道不由想起了那天和何悠一起去见到的学生。
那是他见过的最有天赋的学生。她当时正在改装一把造型奇怪的花洒，兵器设计图就那样大大方方地丢在桌上，毫无遮掩。
他偷偷看了几眼设计图，其中回路部分的设计完成度极高，甚至比他的作图更为精细，少说也有S级品质。
学生名叫宋时三，据何悠所说，就是她通关了一年级训练场的噩梦难度，只用了一把A+级的菜刀。
迟莫道强行压下了自己心底的惊涛骇浪，面色如常地陪着何悠送完了废品，没有露出半点异样。
回来后，他就同意了何悠提出的升级测试机器人的请求。
迟莫道期待着宋时三的成长，以送废品的名义，暗中托何悠给她送去了不少实验材料。
但他也私心希望着宋时三不要这么快展露锋芒。
以前学院里也有过天赋极佳的学生，仅仅入学半年就制作出了A+级的兵器。兰密的人很快闻讯而来，甚至愿意以个别星球的主控权为薪酬邀请这名学生加入迈尔勒麾下。
这名学生很有志气，在迟莫道的劝说下，拒绝了兰密。
但很快，他的家人就接二连三遭遇不测。
迟莫道不知道其中原因是否和兰密有关，那名学生最终还是离开了学院，和迈尔勒家族签下了卖身契。
宋时三所展露的天赋更为惊人，但迟莫道也看得出来，她很穷，并且没有任何背景。
迟莫道不愿意将自己的理想强加于他人之上。
只要宋时三愿意，她的技术可以为她带来无尽的财富和权力，甚至帮助她跨越阶层。
但如果她拒绝，这份天资也会为她带来无力反抗的灭顶之灾。
迟莫道保持着缄默，尽量避免对宋时三表现出太多显著的关注，因为他知道，像他这种身份的人，也无时无刻不处在联邦军部的监控之中。
这是他的一点私心。
他不希望宋时三被联邦军部关注到，至少现在不要。
*
宋时三在实验室熬了一个通宵，将蒙特·乌姆这张设计图上每个细节都推导了无数遍，直到能在脑海中完整浮现出整张图，才松了口气，拖着疲惫的身躯回了宿舍。
刚进门，她环视一周，隐隐觉察出一些异样。
唐甜甜昨晚也陪她熬到挺晚，现在还在床上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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