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哥别忘了上次你们公司那笔企业贷款还是我一力促成的,”王嘉辰忍了忍,终究还是憋不住做垂死挣扎,冷笑道,“我没有讨人情的意思,但是我并非对家族没有半点贡献——”
“行啊,”苏总经理也翻脸了。“那我还得谢谢你罗?你也别忘了你能坐稳这个银行协理的位置,是谁的功劳?”
王嘉辰一窒,默默低下头,藏住了眼底隐隐的不甘心。
苏总经理何尝不知道,管得住人也管不住心,夫妻既然已经走到这个地步,也不是谁来压服或是相劝就能修补好关系的。
站在表亲和上司的立场上,他能为这个表妹做的也就是这样了,各人造业各人担,她邵云荣是,这王某人也是。
况且,这年头劝和不劝离也不吃香了。
苏总经理现在只希望闻大少爷别把今天这笔帐算到他头上来……
话说回来,最近公司是不是也该做个升迁考核的动作,帮最优秀的员工升升职、加加薪什么的了?
心情瞬间大好的苏总经理搓着手,暗暗嘿笑。
第9章
闻镇先送海家珍回家梳洗换下那一身沾了血的衣服,发现海冬勇跟粉圆都不在——想必是“祖孙俩”又一起出门遛达买猫罐罐了。
眼下时间还早,他也担心家珍心里还有阴影在,于是就提议先出去走走散一散心。
“喔。”她点点头,神情郁郁。
虽然平白捡到了七天的公假,但只要一想到是拜邵经理受伤所赐,海家珍就忍不住心情有些沉重。
他眼带怜惜地低首看着她,大掌轻轻握住她的手,静静地牵着她下了楼、坐上车。
闻镇载着海家珍出了台北市区,一路经过青翠山水北上,目的地是海天一色辽阔疏朗的基隆东北角海岸。
在路途中,他看着依然闷闷不乐的海家珍,握着方向盘的大手紧了紧,忍不住小心谨慎地问:“你……还在想刚刚的事吗?”
“嗯。”
闻镇神情掠过一丝阴鹫。
家珍本来就有点恐婚的迹象,又是好不容易才稍稍放下心防接受他的追求,结果这下好了……x的!这对王姓夫妻是成心来砸他锅的吗?他们是好日子过得嫌腻味了吗?
海家珍不知道他内心张牙舞爪的崩溃,撑着下巴望着窗外倒退的风景,叹了口气。“我知道不是每对夫妻都这样,但是看了还是让人满沮丧的。”
“我们闻家人不一样!我们是出了名的疼老婆——”他急了,没过脑子的脱口而出。“不信的话你可以上网google一下!”
她回过头来,一愣——啥?真的假的?这种事也googIe得到?
不对,这不是现在的重点吧?
闻镇刚毅脸庞浮现一抹尴尬。“我、我的意思是,你别担心。”
“我……我有什么好担心的?”说是这样说,海家珍自己脸颊也不自觉发热,咕哝道。
“对啊对啊,绝对不用担心。”他大喜,误以为她是信服了自己的话。“我一定对你好,一辈子都好。”
“我是说我现在又没打算要嫁给你,我有什么好担心的?”她面红过耳,又有点想磨牙了。
闻镇瞬间受打击。“……噢。”
“闻先生,你的内心戏也很多耶。”她又好气又好笑。“堂堂大老板,这么像二哈真的好吗?”
“二哈好!忠诚,勇猛,憨厚,爱家!”他挺起胸堂,灿笑露出一口雪白健牙。“我以当忠犬哈士奇为傲!”
……反正他是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为自己狂刷分数的机会就是了。
而话题就这样被他胡搅得跑偏了十万八千里远,海家珍方才压在心口的沉重感顿时消失得七七八八。
“总之,”她心情奇异地好了许多,不过还是愣了几秒钟才想起自己刚刚要讲什么。“我只是觉得要经营好一个婚姻真是太不容易了。像邵经理,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全公司都知道她心情不好就是跟老公又吵架了,这样的婚姻难道都吵不累吗?真的还有非得拼命维系和存在的意义吗?”
闻镇眼角微微抽搐了一下——看来是时候找苏总经理“恳谈恳谈”了,有邵经理这种上司在,那他家的家珍还能安心好好投入工作吗?还能对婚姻有信心吗?
……后者尤其严重!
老子追女朋友已经够不容易的了,现在无论谁来扯后腿捅冷刀就是老子的死敌!
闻镇杀气腾腾地记仇着。
“如果两个人在一起没有比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开心,而是相看两厌,那么拿『为了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庭』做借口,打死不离婚,不放彼此好过,到底意义在哪里?”她一脸困惑。
她才不相信小孩子喜欢在一个充满愤怒与冷暴力的环境长大,印象中都是他们的爸爸妈妈互相仇恨彼此。
这年头社会问题已经够多了,有太多心理有病的人非但不承认自己有病,还常常快把正常人也逼疯……所以小孩又何辜?
闻镇忙正色道:“所以找对『股东』是最重要的,只要人对了,婚姻就幸福了,家庭就美满了,社会也就和谐了。”
正在义愤填膺的海家珍卡住,半晌后不得不承认。“……是也没错啦。”
虽然他的话听起来很像“卫生福利部社会及家庭署”的宣传口号,但仔细想来,确实每一句都正确无误。
而且她怎么有种感觉……好像再难解的“议题”落到他手上,都是三两下就能轻轻松松解决得干脆俐落,半点也不拖泥带水?
是直男的思考模式本来就是这么高速公路式的一通到底吗?
——难道以前都是她把事情想复杂了吗?
海家珍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中,摩宁着下巴面露沉吟有点呆。
“我爷爷曾说过,这世上,只要是两个人都甘愿的,欢喜的,适合的,就是好姻缘。”闻镇连忙趁胜追击。
她怔住。
“我爷爷和奶奶就一辈子没有红过脸、吵过架,他老人家当年是留德归国的名门世家公子,性格高傲,脾气大得很,可是对奶奶却是千依百顺,唯恐奶奶有一丝不开心……我大伯和我爸也是这样,这是我们闻家优良的遗传基因,也是我们闻家的家风。”说着说着,闻镇强壮的胸膛又引以为荣地挺得老高了。
“……”她明明知道他是趁机推销,还是不可避免地心动了很大一下下……哎哟。
“家珍,对我来说,婚姻从来都是一件最纯粹简单的事。”他柔声地道,“就是两个互相喜欢的人,在一起快快乐乐的过一辈子。”
她顿时心跳如擂鼓,耳朵悄悄烧红,可三十出头岁见惯牛鬼蛇神人生百态的黑暗面又本能冒出来吐槽——
谈恋爱的时候都嘛万事合拍,感情好到恨不能化为一体,但是真正生活起来又是另外一回事,只用嘴巴喊口号念台词谁不会啊哼哼!
打住打住!
……察觉到自己又开始有“愤世嫉俗恐婚症”的苗头,海家珍赶紧火速把脑中不健康的念头拍死。
原先不就凭借着闻镇给的勇气,她已经决定要好好地跟他高高兴兴走下去,就看缘分走到哪里,两个人能开心到什么时候,就是什么时候,难道她现在又要孬种的打退堂鼓?
不是已经想好了吗?举凡提前预设的幸福或眼泪,都是还未曾发生过的“想像”,所以还是先踏踏实实的相处,相知,相爱,再来谈是不是要相守这个问题。
嗯,这个可以有喔。
她对自己的“聪明机智”点点头,暗暗按了个赞。
……反正就算将来谈到婚姻了,也还可以事先签好婚前协议书嘛!
海家珍如此自我宽慰着。
但是如果闻镇知道她此刻脑中念头的话,肯定脸都黑透了。
只不过闻大boss现下什么都不知道(无知真是一种幸福啊),依然兴高采烈地脚踩油门,载着他家的家珍继续一路北上散心。
东北角,我们来啦!
眼镜蛇跑车停在了居高临下的山崖草原上,海家珍在看到蓝天大海后,眼睛都亮了起来,迫不及待下车往眼前的大片蔚蓝海景风光奔去。
“……”动作慢了一步导致没机会当护花绅士的闻镇默默收回了手,眼底依然有着浓浓的宠溺笑意。
“哇……”她好久好久没有看海了,忍不住向着大海的方向深深吸了一口气,露出了开心笑历,颊边隐藏版的小梨涡也跑了出来。
闻镇看得心都快融化了。
他觉得,他家的家珍简直是吃可爱长大的啊!
“就这么喜欢海?”
“那当然,我兰屿人耶!”她回头对着他笑。
他强忍想轻捏她红扑扑兴奋脸蛋的冲动,笑眼温柔地道:“有种回到家的感觉吗?”
“是呀是呀。”她又望向波光粼粼的大海,湛蓝无垠的天空。“以前刚来台北读书的时候,想家的时候就想看海,那个时候穷学生啊,搭电车晃了好久才能到基隆看海……在东北角沿着海岸走一段,就觉得好像没那么寂寞了。”
闻镇心疼地看着她,大手再也抑不住地摸摸她的头。
——如果那时候,我就能认识你的话该有多好?
那么他绝对不会舍得让她一个人孤零零地搭着电车来看海,一个人沿着海岸走,一个人想家……
他就能陪着她,想看海就看海,想爬山就爬山,用美食和快乐把她的时间填得满满的,没有寂寞想家的机会。
“那时候身上也没什么零用钱,想吃海鲜解解俪,在渔港的海鲜快炒餐厅外面晃过来又晃过去,硬是买不下手,无论看哪一种海鲜,脑子里都是——”海家珍把自己当年没见过世面的穷酸样说得活灵活现。“蛤?什么?北部的螃蟹居然是算只卖的?蛤?什么?这种鱼居然清蒸一尾就要台币四五百元?这要是在我们老家兰屿,我阿爸网一撒下去,随随便便也能捕捞个二三十只、三四十尾回来,看是要煮汤、酥炸、盐烤……我一个人能吃一锅!”
不愧是他心爱的家珍小姐,自己瞬间就能把惆怅想家的忧郁氛围一扫而空,立刻放飞自我快乐撒欢。
他笑了起来,心口暖洋洋的,甜丝丝的,真想马上把人儿搂过来狠狠亲上一口。
而且更想亲眼见识她自己一个人就干掉一锅海鲜的壮观场面啊……要不就今天吧?
闻镇满眼向往期待。
海家珍哪里知道身旁高大挺拔一脸英气刚毅的男人又兴冲冲的盘算起喂小猪……咳,的乐趣了,继续道。
“我们家以前经济没那么好,只有一条小渔船养活一家四口,常常一个礼拜都吃不上一次肉,一年也买不了几件新衣服,但是靠山吃山,靠海吃海嘛,我们都会去潜水摸海鲜回来打打牙祭,所以当我盯着海鲜餐厅外面玻璃海产缸的时候,一瞬间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原来我们家以前都穷到吃龙虾、海胆、飞鱼过活耶!不过这句话说出去会被打死的吧?”
“哈哈哈哈哈”他闻言大笑。
她自己也觉得很搞笑,摊手道:“这个就叫城乡差距。”
“我服了你了……”闻镇揉着八块肌都快被笑成一块肌的精壮小腹,勉强忍住笑,凝视着她的目光闪亮亮,满是无法抑制的喜欢。“嗯,不过我想这种城乡差距确实是很值得骄傲的。”
“对呀。”她笑嘻嘻的点头,“所以后来我们学校有同学在那边炫富说自己暑假都去马尔地夫浮潜吃海鲜,我内心多平静啊,一点羡慕忌妒恨的感觉都没有,因为我们在兰屿老家天天都能浮潜吃海鲜。”
只差没有天天骑海豚上下学了。
“这下换我羡慕忌妒恨了。”闻镇开玩笑地道,却掩不住一脸神往。“我也想要过这种天天都能浮潜吃海鲜的生活。”
她瞅了他一眼。“你自己是老板,你想过这种生活也没人拦你啊。”
看,今天他不就想载人冲东北角就直冲东北角了吗?
“……咳,听不出来我是在暗示想跟你回兰屿老家吗?”他忽然俯身,嗓音低沉含笑。
海家珍脸红了,忙一手把他靠近暧昧诱惑的帅脸推开——这招跟粉圆的猫掌学的。
“没有要进展这么快喔,你自己先控制一点。”
他黑眸里盛满灿烂如朝阳的笑。“不是我不努力控制,是敌军魅力太强大——”
“屁啦!”她嗔笑,一顿乱拳飞打。“滚滚滚。”
前任海豹特遣队传奇之一,现任全球“迅猛”保安集团大boss当场在心爱姑娘的花拳绣腿下“抱头鼠窜,溃不成军”。
笑声叫声在海岸边此起彼落,两个加起来早就超过六十岁的大龄“少年少女”顿时像回到了青春幼稚的十六岁时光。
也许,爱上一个人,想要和一个人共度一辈子,往往就是萌芽在这些虽然平凡却珍贵美好的点点滴滴上。
因为和这个人最好相处,因为跟这个人最有默契,也因为你在闹,他在笑,他看着你开心时,他比你更开心,当他不开心时,你也最舍不得见他不开心。
幸福,是不是有时候就是这么简单?
此刻的海家珍没有答案。
但是她知道,自己长到三十多岁以来又当了两届的错小姐以后,眼前的这个男人啊,或许就能让她找到真正的正确答案。
他会是她生命中的对先生(Mr.Right)吗?
当天晚上,闻镇自然是使尽浑身解数,把国民好岳父——海爸,孝敬哄捧得超、级、开、心。
他带海爸和海家珍以及粉圆,到金山老街逛了个遍,最后在闻家投资的位于金山顶端上的五星级温泉会馆吃饭。
从大片的落地窗望过去,可见山脉间点点灯火如星子一路蜿蜒而下,最后和城市光华串联成大片繁星铺地,璀璨迷离,美得令人屏息……
他们在温泉会馆七楼最大的包厢内,满桌都是中餐总厨师亲手做的美味料理,结合了金山道地的山菜、海鲜、鸭肉等食材,就连粉圆都有专属的位子和一盆专属的清蒸鱼泥。
“粉圆,你真的很幸福耶。”海家珍忍不住对正襟危坐在儿童座椅里的圆滚滚毛茸茸猫咪道。
“喵喵喵喵!”粉圆兴奋喵喵叫,已经迫不及待埋首舔食起来,尾巴快乐地左摇右摆。
——今天也是礼拜三!礼拜三!
海冬勇对看得眉开眼笑的闻镇道:“我们家粉圆很可爱厚?”
“嗯嗯,跟家珍一样可爱。”闻镇点头如捣蒜。
海家珍又好气又好笑,各夹了一只葱油鸭腿塞进他们俩碗里。“吃你们的鸭腿啦!”
闻镇受宠若惊,也赶紧夹了一大块蒜烤龙虾肉给海家珍,柔声道:“你也尝尝看这个,看看跟兰屿老家的口感有什么不一样,喜欢的话我让他们再多烤几只上来……伯父您也吃。”
“谢谢。”在自己老爸面前被追求者献殷勤,海家珍还是有点小害羞,偷偷地瞄了阿爸一眼,却发现阿爸早就老实不客气地啃起龙虾头里的丰庾鲜香虾膏了。
“阿镇哪,伯父跟你缩喔,这个龙虾膏最好粗(吃)了,而且对我们男人最好,最壮——”海冬勇总算及时瞥见女儿坐在旁边嘴角抽动,忙吞了口口水,改口道:“哈哈,那个粗(吃)啊粗(吃)啊,你也粗(吃),多粗(吃)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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