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啊,去吃饭,我要饿死了。”陈琢在她后背上戳了一下。
杨枝一抬眼, 教室不剩什么人了,江珠和慕留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离开了座位。
她整理好书桌, 和陈琢去了食堂。
陈琢端着餐盘找到了两个空位,她把粘着男明星贴纸的饭卡塞到校服口袋里,喜滋滋地拉着杨枝坐下了,额前的刘海一晃一晃。
杨枝瞧着她那双无忧无虑的眼睛,问道:“刚才的物理题你都会做吗?”
“不会啊,”陈琢理直气壮,“一道都不会,我题都没看完呢,老师就讲完了。”
“……那你怎么这么开心?”
陈琢吃下一大口米饭,“因为终于可以吃午饭了,最后二十分钟我满脑子都是吃饭。”
“……哦。”
杨枝挺羡慕她的状态,她根本没胃口。
“我是不是没跟你说啊?”陈琢笑了一声,“我是个学渣,没有做不出题的烦恼。”
这种话杨枝听多了,她才不信,更何况陈琢的初中就是一中。
“那你怎么考到这的?”还进了实验班?
“我是压着分数线考进来的,我也不知道分班考试怎么给我分到一班来了,可能是我运气太好,蒙的全对了?”陈琢叹了声气,“其实我不想来这个班,好可怕。”
杨枝赞同地点头。
“你知道最可怕的是谁吗?”
杨枝摇头。
“就是你的两个好同桌,你这个位子,绝了。”
经过一上午,杨枝有所领会,但感受不够全面,问陈琢:“他们具体可怕在哪?”
陈琢边吃边说:“不知道他俩的分班考成绩,但是他俩直升的时候,一个综排年级第二,一个年级第三。”
“谁是第二?”
“你觉得谁是第二?”
杨枝还是摇头。
“是江珠,”陈琢的双眼里闪烁着八卦的光芒,“以前他俩不在一个班,算是王不见王吧,现在居然坐这么近,好刺激。”
杨枝想起了上午的空调。
“他们关系怎么样?”
陈琢沉吟道:“我跟他俩不太熟,我也说不好,你还是自己观察吧。”
中午的午休时间有一个小时,学校鼓励学生闭目养神,住校生可以回宿舍睡觉,走读生可以在教室休息,但不休息也可以,班里有小一半的人都在做自己的事情,杨枝也找出了上午没搞懂的数学题,在昏暗的光线里研究集合。
江珠的椅子是空的,另一边慕留也没睡觉,拿着铅笔在白纸上写写算算,专注得仿佛在另一个空间。
午休快结束的时候,班主任和江珠各抱着一摞纸走进了教室。
赵老师名叫赵一蕾,时尚又年轻,说话幽默,大家在军训的时候就很喜欢她。
她把数好份数的纸张挨个发给第一排的同学,“同学们,别睡了,我说个事。”
杨枝坐在倒数第二排,这份试卷一样的东西好半天才传到她这里,她定睛一开,是表格。
赵老师继续讲道:“我发下去的这个表是选修课的表,每个人只能选一节,上课时间是每周五下午最后两节课,选课的注意事项上面都写得挺清楚的,我就不给大家朗读了,明天早自习的时候小组长负责收上来,交给班长,好吧?”
江珠在座位上点了点头。
一个爱接话茬的男生提问:“老师,要是忘带了怎么办?”
“我这有五份空白的,大家自己掂量掂量。”
“要不您用那个校讯通给家长发一个消息吧?”
“哎呦,”赵老师眉头一皱,陷入了沉思,“我带的是高中一年级还是小学一年级啊?”
全班哄然一笑。
喧闹间,一声属于男生的轻哂从右边传到了杨枝的耳畔,因为陌生,所以她格外注意。
她用余光往右瞟了一眼,慕留的手指松垮地握着笔,嘴角微微上翘,似乎是真心在笑的。
不像和她说话的时候。
杨枝下午又扔了一次橘子皮,和慕留说了句“不好意思,你能不能站起来一下,我去扔垃圾”,除此之外,一直到晚自习,她和慕留没有任何交流,和江珠也没有。
开学第一天,老师没有讲太多新课,作业也留得不多,杨枝周围的一圈人各有各的放松,江珠拿着参考答案往物理练习册上抄,慕留在读一些她不懂的英文材料,后面的陈琢在看小说,陈琢旁边的常乐乐在偷偷用手机打游戏,只有她自己和陈琢左边的王子昂在认认真真写作业。
杨枝不理解,这到底是不是一中的实验班?怎么比她初中的班还懈怠?
眼见着还有十分钟就到九点半了,杨枝把选修课的表从书箱里找了出来,她想现在填好,这样就不用把它带回家了。
作为省内的顶尖高中,一中积极推行素质教育,周末从不补课,课外活动出了名地多,选修课也开得五花八门,语言类,科技类,体育类,实践类,竞赛类,六十多个课程名称足足铺满了A3纸的正反面。
杨枝的目光在密密麻麻的纸上缓慢移动,一下就看见了五个字,“模拟联合国”。
她眼睛一亮。
课程没有介绍,她也不知道这个到底是做什么的,只觉得和自己的兴趣有很大的联系。
杨枝在表格上填好班级姓名学号,大笔一挥,在“所选课程”那一栏写上了“模拟联合国”。
九点半一到,下课铃准时响了。
慕留收拾东西准备回家,在合上笔袋的那一瞬间拿了颗薄荷糖出来,他撕开包装,把糖含进嘴里,视线扫到了他这个同桌的选修课表格。
他看看上面的字,又看看杨枝的头顶,一句话没说,背着书包走了。
杨枝和陈琢结伴出了教室,陈琢的妈妈开车接她放学,于是两人在校门口分别,杨枝独自骑上自行车回家了。
晚上的气温有所下降,凉爽的夜风穿过她的蓝白色校服,暂时带走了白天的闷热和挫败感。
可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杨枝暗自叹了口气。
快骑到小区门口的时候,杨枝蹬车的速度忽然减慢,因为前面出现了一个不算熟悉的背影。
那人也在骑车,精瘦的胳膊撑着车把,微微弯着腰,身后背着一个黑色的书包,姿态悠闲。
他怎么也住在这个小区?
杨枝不想停下来,又不想追上去和慕留打招呼,只能慢悠悠地跟在后面,和他保持十几米的距离。
跟着跟着,杨枝来到了一条漆黑的小径,这条路的路灯出了故障,一盏都不亮,她只想快点把这一段骑过去。
可前面的慕留似乎不这么想,也许他认为黑灯瞎火就要小心行事,速度更慢了。
自行车骑快了累,骑慢了更累,杨枝辛苦地跟着他,腮帮子越来越鼓。
终于,小路前方重新亮起了路灯,慕留的身影在黄色灯光下一闪而过,向右拐了。
杨枝如释重担,加快脚下的频率,一路骑到了楼门口。
她锁着车,下定了决心,明天下了晚自习一定要早点出校门,不然搞得像她跟踪他一样。
那他发现她了吗?
离得那么远,应该没有吧?
杨枝晃晃脑袋,上了楼。
第二天,杨枝又带了两个橘子去学校。
上午,杨枝扔了一次橘子皮,去了一次卫生间,让慕留站了四次。
下午,杨枝接了一次水,去了一次卫生间,又让慕留站了四次。
现在是第八节 课的课间,她要吃第二个橘子了。
刚刚上完的数学课上,老师在最后留了一道很难的题,激起了半个班的大讨论,讨论中心有两个,一个在杨枝的左边,一个在杨枝的右边,两群人把走道围得水泄不通。
杨枝一面剥橘子,一面思考,她一会儿要怎么出去。
后面的陈琢看出了她的难处,敲了敲自己的桌子,笑道:“要不你从我这出去吧?我把桌子往后拉一拉?”
杨枝摇头,“不要。”
她就要从慕留的座位里出去。
杨枝在一片激烈的思想碰撞声中吃完了酸甜可口的橘子,她抬起手,碰了一下慕留的小臂,指尖感到一丝陌生的温热。
两秒钟之后,慕留才转过头来,也不出声,就这么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杨枝知道他在想什么。
她可不是故意要进进出出这么多次的,更不是故意要让他起起坐坐这么多次的,她只是在维护环境卫生,为了照顾洁癖。
“麻烦你了,”杨枝又讲了一遍,“我要出去扔下垃圾。”
慕留浅浅一笑,“没事。”
说完,站了起来,顺带给她在人群里开了条路。
虽然实实在在地把慕留麻烦到了,好像还把他气到了,但杨枝觉得这样也不是个事,因为她也觉得麻烦。
下了第九节 课,趁着同学们还没有因为各种各样的问题把他围住,杨枝鼓起勇气叫了他的名字:“慕留。”
慕留闻声,扭过头来,还是不声不响地等着她开口。
杨枝指了指自己的座位,问他:“那,你要不要坐里面?”
慕留瞧着她,轻笑了一声。
“我可以坐里面,”他的目光越过她,在江珠的身上搭了一眼,“但是你猜她为什么要跟你换座位?”
第19章 019
杨枝暗自反驳, 为什么要猜这个?
再说了,她又不认识这俩人,她怎么会知道为什么。
杨枝没接话。
慕留显然也没想着从杨枝那里听到答案, 他站起来,把椅背上的书包放在桌子上,收起了文具。
一男一女背着书包站到了慕留跟前, 都是一副要走人的样子。
刘其名催促道:“快点吧慕留, 再不走就迟到了, 路上肯定堵车。”
慕留利落地拉上背包拉链,拎着肩带往右肩上一挂,“走吧。”
三个人大步迈出了教室。
杨枝瞧了瞧那张干净的桌面, 抬起头扫了一圈, 全班没有人对此感到奇怪,除了她。
吃晚饭的时候, 她问陈琢:“他们三个人不上晚自习了吗?”
“他们准备出国, 晚上应该要去外面上课,”陈琢最喜欢讲别人不知道的事了, “其实不止他们三个,咱们班还有几个人也要出国,但是和慕留他们不在一个机构, 所以上课时间不一样。”
杨枝十分好奇, “什么出国?”
“就是去国外读本科,他们仨都打算去美国。”
“那为什么还要上高中的课?”
“因为有的人就喜欢两手抓,像慕留那样的,还得加个竞赛呢。”
“他们这么早就要开始准备了吗?”
陈琢笑了一声, “不早了,有的从小学就开始准备了。”
杨枝第一次在现实生活里遇到要出国读书的人, 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开学一个礼拜,杨枝在这个群星璀璨的班级里像个透明人,在离家车程两小时的一中,没人记得她以前也被同学老师众星捧月,她自己也要不记得了。
这周选了班委,江珠高票当选班长,慕留以三票之差当选副班长,杨枝望着黑板上的正字,实在搞不懂,这两个人明明一个比一个冷淡,这些人到底喜欢他们哪里呢?
吃完午饭,杨枝和陈琢有说有笑地回到了教室。
今天是周
五,下午只有一节音乐一节历史和两节选修课,和放假简直没区别。
江珠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杨枝走到慕留那边,小心翼翼地从他的空位上跨了进来,她刚坐下,慕留也来了,手里拿着厚厚一摞英文资料,一落座就看起了材料,拿着笔在上面圈圈画画。
过了一会儿,他看了眼手表,放下了笔。
“江珠,”慕留越过杨枝,低声问道,“一点了,你是不是得去教务处开会了?”
杨枝好心地将上半身靠后,给两个人留出交流空间。
可是江珠没反应,好像睡得很沉。
慕留绕到了她身边,弯下腰,语气轻缓,“江珠,你是不是不舒服?”
过了好一会儿,江珠终于有了动静,她慢慢仰起头,杨枝这才注意到她额头上全是汗,碎发湿哒哒地贴着头皮,脸色更是煞白。
杨枝有点不知所措。
“我痛经…”江珠气若游丝。
慕留点点头,“好,那你好好趴着。”
他把江珠的水杯拿起来,头一次认真地看向杨枝,头一次叫她的名字,“杨枝,能不能麻烦你去接个热水?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再麻烦你问问谁有止疼药?我去替她开会。”
杨枝接过杯子,“好的。”
慕留笑得真诚,“先谢谢你。”
带上纸和笔,走了。
那时候大家不常用止疼药来缓解痛经,这会儿又是午休,杨枝不愿打扰同学睡觉,她左思右想,去了英语办公室,没想到一问就问对了人。
“止疼药?我就有啊,”赵老师拉开抽屉,把药递给杨枝,“你先问问江珠能不能吃布洛芬,还有,她要是实在难受就回家休息,让她家长给我打个电话就行。”
杨枝一一记下来,刚要走,赵老师却把她喊住:“杨枝,这个礼拜怎么样?环境还适应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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