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告诉你,你不是警员,你根本没有执法权!随意查看他人手机是侵犯他人隐私!更别提你还对这小伙子进行了人身伤害!”
被祝音扭送到安保室的路上,那疑似偷拍的男生又是求饶、又是保证自己绝不再犯,这会儿却是大爷似的双|腿叉开、背靠坐椅。
“警员同志,我觉得我身上疼,能不能请你们陪我去医院做个全身检查?”
男生歪着嘴角,脸上浮现小人得志的笑容:“我要保留证据,起|诉这两个诬陷我偷拍的女的!”
“我、我没有!”
比祝音先出声的,是那个疑似被偷拍的女生。
“我什么都没有说过!我只是听那边那个女的说你偷拍我,才将信将疑过来看看怎么回事……!我没有诬陷过你!”
极力否定着自己和事件有所关联的女声很是尖锐。女声的澄清声里,协警们发出高低不一的嬉笑。
“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这就是girls help girls!”
“哈哈哈……”
祝音浑身发冷。她深吸一口气,努力站稳脚跟:“和那女孩儿没关系。你也听她说了,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怀疑你偷拍的话都是我说的。”
“那你是承认你诬陷我喽?”
男生笑得更无赖了:“等传票还是和解,你选一个吧?”
想到自己才得到电视台offer,祝音咽下了不甘:“和解。”
男生要了两万,还要祝音下跪给他道歉。
祝音明知他是在狮子大开口,还是答应了和解费两万的要求:“我可以给你道歉,但我不会朝你下跪。当然你也可以拿两万块来买我下跪。”
男生见祝音居然还这么刚,冷笑不断:“你可真贱啊,两万块就能买到你下跪。”
祝音双手抱胸,淡然反问:“是吗?可我没真的跪下,倒是你真的被我踹趴下了。我怎么觉得是我用两万块买了踹你一脚的权利呢?”
“贱的人究竟是谁啊?”
男生被祝音激得涨红了脸,他指着祝音的鼻子,怒吼:“……老子记住你的脸了!臭婆娘!你给老子等着!老子不弄死你不算完!!”
祝音没把男生的话放在心上,她在警员督促她不要把事情闹大的声音里付了和解款,随后便当这件事没有发生过。
祝音没想过这件事会有后续,诚如她没想过在她和男生安保室里对峙的时候,已经有人把她帮助被偷拍女生的视频发到了网上。
率先发出那条视频的人是出自好意吗?祝音不知道,也无法去了解。
因为那条标题上带着“girls help girls”的视频很快就火爆全网,被无数营销号敲锣打鼓地转载。
营销号是好意吗?还是只为了流量呢?祝音难以评判,也不想去评判。
她只知道,“girls help girls”这个短句像是鱼钩刺痛了许多的鱼。许多的鱼咬在钩上,血腥味吸引来了庞大的鲨群。
疑似偷拍者的男生在网络上站出来,澄清自己没有偷拍,澄清说自己才是莫名其妙挨了打的受害者。
他真的实现了他对祝音放出的豪言——不弄死祝音,他不打算停手。
祝音丢掉了电视台的offer,原定作为优秀毕业生回学校演讲的演讲也被取消。
祝音被挖出人生的完整履历,每一份履历还都被人用显微镜查看。她的大学母校被人黑掉了学校网站的主页,她的大学母校官微下十几万条评论全是对她和对她母校不堪入目的辱骂与攻击。
在校方不得不精选评论之后,她母校的官微不管发什么都会被铺天盖地的网友骂上几万、十几万转发。她的母校不得不暂停官微的更新。
同时,有人开始质疑祝音的获奖。还有人拿祝音轻易就能拿出两万块来质疑祝音是否有拿奖学金的资格。
很快,有人扒出祝音家根本不是贫困家庭,理论上祝音不该有拿奖学金的资格。于是网络盛传祝音到处爬床,睡遍学校男老师男领导。还有人自称祝音的同学,有鼻子有眼地说祝音是公认的校|鸡,是只要给钱谁都可以睡的烂货。
母校试图解释祝音的奖学金拿得合情合理,这种解释却仿佛水落油锅,只激起更大的民愤。
最后在网络舆论的巨大压力下,校方还是以祝音骗取奖学金的|名义惩处了祝音。
他们收回了祝音的学士学位。
前途不说光明、但至少是个好开始的工作。二十几年寒窗苦读才终于拿下的学历。人生一点一滴积攒下来的人际关系……
所有的、全部的,值得祝音宝贝的东西都灰飞烟灭、化为乌有。
最后,祝音身上只剩下一个烙印:“诬婆”
这就是网友们给她取的新名字。
祝音偶尔会想:自己真的做错了吗?
然后她会告诉自己:你没有做错。你不该为了自己想要拯救另一个女孩儿这件事而感到羞愧。
接着她会想:可你怎么知道人家需要拯救呢?也许……也许真的是你弄错了也说不定……你该道歉、你该服软……
每次想到这里,祝音都会一巴掌扇在自己脸上。
她道歉、她服软对方就会放过他吗?
那男生现在不光当上了网红,开了众筹让所有人助力他起|诉祝音。还每天直播赚得盆满钵满。
他用她打给他的那两万块买了许许多多的水军,挑唆更多的网友去和他们一起攻击所有和她有关的人与机构。
一想到男生“攻城略池”的子|弹是自己提供给他的,祝音便觉得当初吃一张传票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情况总不能比现在更差。
可,时间无法倒退。
已经做下的决定无法收回。
祝音的证件照与日常照被传得到处都是。
祝音无法出门,因为只要她被人群认出,就会被人教训一通,甚至是被人追着吐痰。
外卖小哥认出了祝音,立刻把祝音家的地址发到了网上。祝音租住的地方被人找上门来泼了黑漆,大门上被油漆涂上了鲜红的“诬婆”两字。
房东用词文雅地劝祝音主动退租,但祝音知道,若是她不主动退租,三天后她就会被房东请来的花臂大哥们扔出门去。
啊……
什么都没有了原来是这种感觉。
祝音流不出泪来。她收拾了东西,向着远在西南的幽牢山而去。
她打算在那里,结束自己的生命。
第085章 你是迷宫11
幽牢山, 元江与阿墨江的分水岭,也是滇东高原和横断山地两大地貌区的分界线。这里的平均海拔在两千米左右,超过三千米的山峰则有二十几余座。
幽牢山上气候呈现出明显的垂直分布状态, 也因此山中气候极为多变。同时, 因为人力干涉极少,这座山是少有的、时至今日仍然保存着极多原始形态
动植物的国家级自然保护区。
过去, 因为幽牢山山中、乃至是山下的村落里经常发生神秘离奇的失踪事件与集体死亡事件,政|府曾组织山下村落的搬迁,而那些可以看得到幽牢山的村子、县城里,至今都流传着与幽牢山相关的恐怖故事。
有人说幽牢山是一座巨大的墓地,里面放着以蚩尤为首的、九黎部落的宝藏,还有巨大的蟒蛇栖息其中, 忠心耿耿地做着镇墓神兽。
还有人说, 幽牢山里曾经生活着幽牢一族。这一族被外族赶尽杀绝, 于是幽牢王带着最忠心的部曲进入山中,以自己和部曲们的性命作为献祭,降下了无比恶毒的诅咒:外族人进入幽牢山必死无疑!
更有人说, 曾经盘踞于西南的大军阀就是在幽牢山里掌握了神秘的法术法阵, 这才突然发了迹。当然也有人驳斥这种观点,认为那大军阀其实就是九黎后人, 他不是靠幽牢山发迹,而是发迹之后源源不断把金子运入山里, 以供养山中的九黎法阵。
关于幽牢山的说法很多, 然而可以确认地只有一点, 那就是:
管你是几人结伴同行, 还是几十人、上百人一起杀入山中,进入幽牢山的人, 十个里有九个都没法活着从里头走出来。
神奇的是,死在幽牢山里的人并不会呈现出一种惊惧恐怖的状态。
能够以尸体状态被发现的人们都会带着恬然的微笑,死于失温症引发的心肌梗塞。
他们走得体面,去得安详。就像是在美梦中悄然睡去,只是再也不会醒来。
祝音坐在小镇民宿的窗前,望着远处的幽牢山。
黑暗中,那座山与天空连接成一色,只有定睛去看,才能在夜色中分辨出它的轮廓。
祝音的背后,那里开着不断旋转的彩球大灯,民宿老板与他几个员工打着拍子不断呼和,为上台唱歌跳舞的客人们大声叫好,炒热气氛。
“小姐姐怎么一个人坐在这儿不去玩啊?”
有人坐到祝音的身边,试图和她搭话。
祝音恍若未闻。她始终注视着窗外的幽牢山,一动不动。
前来搭讪的男子碰了一鼻子灰,面子上过不去。他轻咳一声,挪近了些,又来拍祝音的肩膀:“看你的穿着打扮,你也是外地人吧?都是出来玩的,别这么不开心嘛。”
嘎吱——
椅子脚刮在地上,发出难听的声音。
祝音一言不发地离开座位,走到了民宿外边儿。
“欸?喂!”
男人在祝音背后叫了几声,祝音都当没听见。
她踩着月光走出一截,旋即被人从身后抓住了手腕。
追出来的人是民宿老板。那老板脸上带着血色全无的惊惧。
“姑娘、姑娘……!别!你别!别往前走了!快回!我们快回!”
这个中年男人的力气大得不可思议,饶是祝音一时间也甩不开他那如同鉄钳的双手。她几乎是被民宿老板拖回民宿里的。
“对不起哈姑娘……”
瞧见祝音手腕上被自己掐出来的红痕,民宿老板心虚得直道歉。他让自己的员工给祝音煮了杯甜甜的热牛奶压压惊,自己则是抹了把额上的冷汗,向祝音解释道:“我也是、我也是没办法……幽牢山太邪性了,那地方、真的太吓人了。”
“我要不是为了远离那座山,也不会把我家改成民宿……想着趁这波风头赶紧赚点钱、然后赶紧走。”
民宿老板的话终于让祝音肯多看他一眼。
今年有个自称画材商的自媒体博主跑来幽牢山,说是为了找寻画材的原材料,实际是在幽牢山里拍摄了许多的视频。
那些视频里的幽牢山“鬼影”重重。各种人们熟悉不熟悉的植物都长成了一般人认不出来的诡异模样。恐怖又神秘的大自然景观瞬间点燃了网友们的好奇心,于是那些和幽牢山有关的恐怖故事又被摆到了台面上。
经过营销号们一轮又一轮的炒作与相互洗稿,幽牢山周遭的村子、乡镇上游人纷至沓来。这正是民宿老板口中的“这波风头”。
“姑娘啊,我知道你肯定是遇上了特别难过的事情,但你别想不开……”
老板看了眼窗外静立的高山,又咽了咽口水。
“别去,别往那座山上去……听老哥哥这句话,千万别去。”
那么,自己又能去哪里呢?
祝音睁着无神的双眼,视线从民宿老板的脸上,回到窗外的山上。
撇开成绩啊、奖项啊这类的东西不看,她其实也不过就是个普通人。
她当然也会害怕,她当然也会空虚。她会和所有人一样,在遇到自己解决不了的事情时首先想到父母亲朋,想要谁帮帮自己。
网上的争端爆发后,祝音一直没敢联系家里。她是直到自己的精神都快崩溃了,才终于往家里打了个电话。
她想确定家里一切安好。她想被父母安慰两句。
她隐约抱着一种期望:是否这次,她可以得到来自父母的安慰?
“喂?”
电话那头妈妈|的声音好陌生。
也对,她很久没给家里打过电话了。
上次怒气冲冲地离家之后,她就再也没有和家里联系过。
“妈……”
祝音不想哭的。可是光是听到妈妈|的声音,她的心就酸得一塌糊涂,眼泪也瞬间决堤。
这轻轻一声“妈”,就像吸饱了盐水的海绵,都不用拧就会水露就会顺着手指与掌心滑下。
结果,电话那头传来了一声叹息。
“你还打电话回来做什么?”
“……妈?”
“还以为你是个能干的……可你看看你都干了些什么好事!你知不知道你害你弟弟在学校里有多难做人!?我和你爸现在每天出去都怕被人叫破是你的父母!”
“你个扫把星!”
“你还好意思标榜你比你弟弟优秀!说什么我们两口子偏心!对,你弟弟成绩是不如你好,也闯过一些小祸,但那又怎么样!?你看看你现在搞出的这堆烂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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