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妃嫔们再也忍不住嗤笑起来。这话实在是太直白了。
“娴贵妃只怕不是闲贵妃,是嫌贵妃啊。众人厌嫌的嫌。”人群里不知道谁又冒出来一句。
冷宫种花!真是体面高雅!怕不是个傻子吧......
正常人谁干的出来,朝不保夕了还要讲究情调。脑子坏掉了,她绝对是脑子坏掉了。
“出身后族就是不一般,即便是冷宫也有如此气度。旁人进了冷宫只怕是只是不知这娴贵妃在冷宫种的什么花啊?”金玉妍举着帕子掩面笑了。
好蠢的东西。
“怕不是绿梅啊~”白蕊姬的语调婉转,引得大家梅开二度又笑出声来。宫里谁不知道如懿奇特,唯爱绿梅。
“如此闲情雅致,品性高尚。娴贵妃哪里是有闲心,分明是效仿高风亮节的君子,学诗宗靖节先生陶渊明种菊花罢了。
古有‘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超然物外的境界。
今有娴贵妃‘冷宫三载志未摧,种花自赏慰心扉。’清然有介,令人倾佩。”意欢出身叶赫那拉氏,曾出过纳兰容若这样的诗词家。意欢对作诗信口拈来。
文化人的讥讽才叫人恨不得掘地三尺钻进去。妃嫔们笑的更大声了,连皇上都气的脸色涨红。
“靖节先生作‘芳菊开林耀,青松冠岩列。怀此贞秀姿,卓为霜下杰。’赞美菊花在林中绽放的芳姿,以及它与青松并列、不畏霜寒的坚韧品格。就是不知娴贵妃是否也是如此啊——”
皇上悠悠道来,努力喘匀呼吸,开始后悔自己怎么宠幸了这么一个女人。
“陶渊明种花是表达自己对高洁人格的向往和追求。就是不知道娴贵妃种花是出于何意了。”金玉妍听着贞淑附耳过来说的小话,略懂了两分便直接开口。
“臣妾不过是闲来找些事做,不想让困境剥夺了内心的体面与丰盈。在冷宫磨砺下更加坚韧不拔,即便是受尽磋磨仍不失尊严。身处逆境而仍泰然自若,乃是高雅的极致。种花自也只是想安慰自己,让内心得以栖息罢了。”
如懿面对众人的嗤笑,不明白自己哪里做错了。反而清高劲上来,又觉得这些人庸俗了。
看着魏嬿婉心生不喜,“你今日翻出来这些,就是为了等这个时候刻意蒙蔽圣上吗?”
“奴婢......不,臣妾不敢。”魏嬿婉眼里噙泪,看上去委屈至极。在如懿的逼迫下,连以前的卑称都说了出来。
“不过是一些补助得东西,都是不值钱的。这么多年了,令贵人你倒是还记得。”如懿倔强高傲的仰头说道,此刻对魏嬿婉频频发难。
“臣妾不敢。”魏嬿婉低头闷声说道,眼泪啪嗒啪嗒的滴落在地板。
“你逼她做什么?她做错了什么?令贵人最错的就是帮了你!而你不仅不记得,今日还百般为难。”皇上再也忍不住,冷声把话掷在如懿的头顶。
瞬间熄灭她所有强行支撑的火焰。
那一刻大脑清明了起来,似乎拨云见雾看见了什么。
他自认自己不是什么好东西,刻薄寡情、自私又爱算计。可对比如懿自己还是差了三分。虽然自己是个渣男,可自己对有恩之人还是回报几分的。
太后这么作妖,自己还留着她的命,把她当皇额娘孝敬。
而如懿这么狂癫,自己还没赐死,居然让她继续做后妃!
众人又开始窃笑起来。
第108章 【旧事重提】
她对这些嘲笑充耳不闻,原以为意欢和自己一样出身高门贵族,能理解自己的情致,现在看来还是低了一层精神境界。
“冷宫清闲?不是说绣荷包打络子吗?”皇上看过去,质疑的眼神紧紧锁住如懿的脸颊。
若是连这些都有水分,那自己皇家质检、一一抚摸过的到底都是谁做的。一种被欺骗的愤怒点燃了皇上的怒火。
如懿紧咬嘴唇,额头不禁冒出细细的冷汗。“臣妾白日种花、夜里做手工。”
“那还要砍柴洗衣做饭,哎呀——娴贵妃的护甲出冷宫还好好的戴手上呢。那日未称轿辇,是走着去翊坤宫的。路上的宫人们看的真真的,宫里传了好一阵呢。娴贵妃如此种种还能熬着种花?哎呀~依臣妾看,怕是累坏了惢心吧。”
金玉妍话音刚落,贞淑已经从人群里把惢心拽了出来。惢心站在人前一声不吭,只是低头行礼。皇上看见惢心的脸一阵厌烦。如懿平时都把惢心藏着,皇上并未太注意过。
如今乍然出现在人群里,叫众人唏嘘起来。李玉许久未见惢心,看着她瘦弱的身影心里一阵痛楚。
“师傅,惢心姑娘袖口都磨边了。”进忠低声说着。
李玉先是瞪了一眼进忠多嘴,紧接着就忍不住看了过去。惢心许久没出现在人前过,这么多眼光扎过来让她不太适应。想要畏缩的躲回去,可贞淑的手就像两把大钳子,惢心挣脱不开。
“要你多说话。”李玉打了一下进忠的头,紧张的看着惢心。
“你说。”皇上指了一下惢心。
惢心犹豫了一会儿,窥探如懿的脸色。看着她飘忽躲闪的眼神,联想到自己这几年的时光。忽然恶从心中起。
好日子没自己,坏日子过不完。如懿被冷落被幽禁都是自己干活,这几年熬过来了,马上就把自己打发到侧殿。再忠心的人现在也要寒心了。
“回皇上,令贵人当年的确送过许多东西。我们主儿都受用了。主儿说冷宫清苦,光种菜太单调,就要了花种想种些花来,也好增一分春色。”
“惢心姑娘这手摸着糙得不行,一手的老茧。你真是受苦了。”贞淑一把撸起袖口,把惢心的手摆在众人眼前。她机敏的和金玉妍打着配合。
只怕琅嬅要没了,金玉妍头顶只差挪开如懿和苏绿筠。如今有机会,定然要狠狠踩一个下去。
如懿不自在的拽着袖口想要把手拢起来,可众人的眼光已经针扎一样的扫视过来。
“娴贵妃种的是什么花?”意欢清冷的开口。
“是凌霄花。”惢心平静的回着。
“敢问娴贵妃,凌霄花花期几月,平日里洒水几次,几日施肥?喜阳还是喜阴?”意欢的声音平淡又有力。
一时间问住了如懿。如懿舔了一下嘴唇,感觉今天自己完了。还是强撑着斟酌讲道。“凌霄花喜阳,常日里开着,叫人看了心生欢喜。本宫喜欢其顽强生长的劲头。它两三日施水便够了。”
平日里都是惢心精细照料着,自己不过是偶尔侍弄一下。如懿摸索着记忆,模棱两可的回道。
“凌霄花喜阳却也耐寒。若是南边常开不败。北方冬日寒冷,至多开到八月。要日日施水,及时扦插。每年三四月就要尽早做了,不然只怕花开太多压枝,这花就长不高了。”魏嬿婉朗声道。她在花房干过,对这些十分精通。
这番话无疑是狠狠打脸。直接作证如懿没有干过活,冷宫三年都是惢心伺候。
皇帝感觉自己太阳穴‘突突’的疼,这些年被如懿道德压制,每每拿出来说事。自己也多次感念冷宫难捱,对她多加包容。
到头来她居然还有闲心种花,看来这日子还是好过。结果现在闹腾出连花都不是自己种的。感觉挪她出冷宫就像一个大笑话。
皇上阴沉着一张脸,脸色黑的让人害怕。李玉听着心都快碎了,惢心居然熬了这么多年苦。冷宫里日日刨食都费劲,还要满足如懿种花。
他斗胆替惢心说了一句好话。“惢心姑娘在冷宫受苦了。”
惢心的眼神直勾勾看过来,这几年她翻来覆去回想。想起自己进冷宫还有李玉的一份,他怕自己在外边受苦,说进冷宫安稳些。
可自己一生都折里面了。惢心看着李玉的眼神阴鸷又冰凉。
李玉径自心疼着,全然没看见惢心的目光。
皇上感觉眼前荒唐的闹剧没完没了。怎么好生生又牵扯到这儿了。
金玉妍却不肯放过。她拿着魏嬿婉作筏子。
“哎呀~令贵人一片好心,没想到娴贵妃倒是告发她。这以后谁还敢帮娴贵妃啊。就怕好心帮忙最后又被污蔑名誉呢。臣妾等实在害怕。”
“嘉妃,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娴贵妃说出事实也要被诘问吗?娴贵妃的侍卫救了皇后娘娘,却被你们在这里指责救主不力。娴贵妃不过是怀疑令贵人的居心存疑,着意想要侍卫陷害自己。
现在被令贵人拿以前的事要挟娴贵妃。宫女的一点帮助算得了什么?对冷宫只怕微不足道。况且娴贵妃有恩于令贵人,令贵人回报理所应当。再说做奴才的回护主子也是应该的。
况且后面令贵人也没再送过什么。皇上,娴贵妃在冷宫受苦三年,又几经波折。令贵人曾经掌掴娴贵妃,早就结了梁子。这些年姐姐如何过来的臣妾都看在眼里。求皇上还姐姐清白。”
海兰的话叫人瞠目结舌。魏嬿婉这么多帮助在她眼里也不过洒洒水,这样冷血的话也能说出来。
“愉嫔娘娘高高在上,养尊处优的日子过多了。幸得皇上垂怜,一朝翻身,忘了从前王府绣娘时过得怎般生活。宫女的一点帮助算得了什么?这种话也能说出口。”
魏嬿婉知道海兰的死穴,使劲下手戳她。一句话叫海兰怒火中烧。海兰许久没听过有人拿她绣娘的身份说事了。眼看皇上烦了,她说话越来越柔。
魏嬿婉转头看着皇上。“臣妾从未想过要娴贵妃娘娘回报一二,至今也没提过一丝报酬。愉嫔娘娘这话说的好像我蓄意拿恩情要挟娴贵妃。本来今天臣妾只想为皇后娘娘讨要个公道,却被拉扯着越说越远。要是愉嫔娘娘执意如此,那臣妾也得翻出来一些说事。”
魏嬿婉看了一眼苏绿筠。“皇后娘娘并非臣妾侍奉的第一个主子。臣妾说话只朝公理,不偏私情。钟粹宫才是臣妾第一个服侍的,后面被贬花房,皇后娘娘瞧我可怜让我去长春宫做事。而臣妾被贬花房,还要仰仗愉嫔娘娘。既然愉嫔娘娘说我心中夹私,敢问你是否公允?”
又有什么事啊!!皇上听到头皮发麻。
这一耳朵女人扯头花,撕来撕去的,烦死了!!!!
他真想把眼前这群都废到冷宫里,还自己几天安生。可后宫和前朝丝丝相扣,他必须秉公查明。此刻身心即便一直叫嚣远离,脚底下还要扎根在这里听着。
虽然哪里环环相扣我也不知道,但是皇上一定有他的道理。毕竟他是赘婿。
第109章 【旧事重提2】
毕竟是赘婿。左右都不能得罪。
“这件事还要纯贵妃娘娘来说。”魏嬿婉看着苏绿筠,眼神里犹然升起委屈之情。
这种怀念又惆怅的目光,让苏绿筠打了一个激灵。原本不想牵扯进这些,可看着魏嬿婉的目光,心里愧疚当日,思虑再三还是说了。
“从前令贵人在钟粹宫服侍大阿哥,后来......后来臣妾一时念头错了,就把她罚去了花房。盖因愉嫔和我说看见令贵人在御花园勾引皇上,怕皇后娘娘以为臣妾指使做的,对臣妾不喜。臣妾就把令贵人贬去花房了。至于旁的,臣妾不知。”
这话一出,四下哗然。
今天一套接一套的,以为上个瓜吃完了,紧接着又来一个新的。后脚跟都有点站麻了。可苏绿筠说的消息太爆炸,宫里沾上勾引皇上都格外敏感。大家耐住性子,眼神又溜向海兰,想听听海兰怎么说。
“当日事臣妾亲眼所见,令贵人躁动,宫女爬床心思不安分。臣妾为纯贵妃计,想着给纯贵妃提个醒罢了。”
“呦~这后宫的女人可都是皇上的女人,说什么勾引不勾引的。皇上是天子,想宠幸哪个就宠幸哪个。愉嫔真是——心眼太小了。”金玉妍娇声说道。
有儿子的她都看不顺眼,就算儿子是个残废也不行。何况海兰如今站出来是为了如懿,她得死死踩下去。
“纯贵妃怕是被人当刀使了。”陆沐萍也跟了一声,颇为不屑。她和白蕊姬都是这么上位的,海兰看不起魏嬿婉,对自己和白蕊姬又是什么想法。
陆沐萍厌恶的皱了一下鼻子。“就算是起了心思,也轮不到愉嫔多管闲事。主理六宫是皇后娘娘的事。愉嫔身为皇上妾室,居然这般嫉妒。好大一股醋味儿啊,皇后娘娘都没说什么呢。”
“以为谁不知道似的。愉嫔从前也是王府绣娘出身,后得了当时还是王爷的皇上宠幸。这才当了妃子。自己这么上来的,才怕人也这么爬上来吧。疑人偷斧就是说您了。这智者见智,淫者见淫罢了。”
“好了!都胡乱说什么!”皇上感觉无比心累。眼前这两个都是太后送来的,他不敢管。
这赘婿当得叫一个委屈。裤裆那点事叫后宫女人扒干净了,乌眼鸡似的盯着。就这么当众议论。
他头皮一阵发麻。“把朕当什么了?看见一个宫女就扔上床的昏君吗?”
“臣妾不敢。”此话一出,众人纷纷跪下。
“你们眼里还有朕吗?当日拦了令贵人问几句大阿哥的功课。你们人云亦云传成什么妖魔了?朕和谁说两句话都是有想法吗?这后宫这天下给你们管好了!”
他是绝对不会承认的!若是承认自己御花园调戏宫女,外面得议论自己什么。他此刻一口敲定自己是关心皇子功课。
那海兰就变成了嫉妒之人。嫉妒是七出之罪。何况作为妃子伸手管理皇上,把自己当拉龙根管理员,实属大僭越之罪,把皇后当空气。
皇上感觉脑瓜顶冒火,气的就差嗡嗡鸣了。
“海兰亲眼所见,即便皇上毫无想法,也只怕令贵人当日存心留意。不然怎么会后面又侍寝,一举当了贵人呢?”如懿突兀的说道。
这句话她憋了很久,一直没问。海兰和她相识多年,她相信海兰。皇上与她相知多年,她相信皇上。
而魏嬿婉从前口口声声说不慕权势,不进后宫。可现在还是成了贵人。就算她这般虚荣肤浅,可凌云彻今日还是下水救了她。
凌云彻心里没忘了魏嬿婉。如懿心口发闷,硬邦邦把话甩了出来。
“臣妾侍寝乃皇后娘娘举荐,娴贵妃若是有意见还过问皇后娘娘吧。臣妾年轻,担不起蛊惑圣上的罪名。”魏嬿婉的声音带着哭泣,仿佛委屈到了极致。
“娴贵妃!事到如今你还执迷不悟。”
“令贵人侍寝是事实!”
“朕宠幸一个宫女也不行吗!”皇上大吼出声,实在受不了。他要疯了啊!这世界太疯狂了,当妃子的管起皇上了。
“皇上被令贵人迷了心智,臣妾无话可说。”
不是,大姐——你有病吧。皇上再度绝望,感觉那堵无法沟通的墙又出现了。
当众被撅,皇帝的威严荡然无存。
这皇上当得不如城门口卖烧饼的说话有底气,谁都能嘴两句。
卖烧饼的还能说:“两文一个爱买不买,京爷有钱,你不买有的是人买。”
可自己这个皇上却被指指点点,晚上十点召个妃嫔侍寝,十一点全后宫都传遍了。
你不要再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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