郦月下意识转头看向窗外,风吹起轻纱飘摇,一晃一荡。
“看得见。”
成倚山:“今天月色不错,睡不着的话,看看夜空吧。”
窗外月色明亮,有点点星光闪烁,晚风轻柔似水,夜色无限好。
郦月挂了电话,今夜好眠,无梦。
第16章
孙家早年通过建材生意发家,积年累月下来成为H市首屈一指的建材龙头公司,家宅坐落在市中心的别墅区。
俪月进去的时候被新来的保安拦在门口,正想着干脆转头走掉算了,一旁走来一位年长的保安大叔,眯了眯眼认出了俪月。
“是孙家的那个小姑娘吧?好久没见了。”保安大叔端着保温杯说着,“新来的同事不认识你,没事,我放你进去。”
俪月道了声谢,随后向着孙家走去。
身后新来的保安有些不安,“叔,就这样放她进去了?不用通知一下业主吗?”
保安大叔觑他一眼,抿了一口保温杯里的茶说了一句,“你不懂,小区里没人不认识这小姑娘。”
——
郦月踏进孙家时,客厅中央沙发上坐着的女人就看了过来,郦月一抬眼,便对上一双盈着欢喜的眼眸。
沙发上的人有一张很干净的脸,双眸盈水,皮肤白皙如玉,拢着乌黑的长发,显得脖颈修长细腻,整个人看起来弱质纤纤,岁月如此优待,令她的眼中都看不出一丝忧虑。
“月月,你回来啦!”女人欢欣不已,从沙发上站起来快步走向郦月。
郦月笑着看她,“妈妈,生日快乐。”
郦莫念笑得温柔,轻轻拉过女儿的手,带她到沙发上坐着,嗓音轻柔地和郦月说话。
“月月,怎么好像瘦了呀,是不是工作太累了?有没有好好吃饭呀?”
俪莫念是南方人,从小生长在江南水边,讲着一口吴侬软语,此时说话的语调都是轻轻软软的好似漂浮在云端。
好似有风从江南海边吹来,缓缓缠绕着郦月。
郦月点头,只说一切都好。
她环顾四周,除了佣人在忙碌进出,看不见任何一个孙家人,甚至连屋内都没有布置生日宴的痕迹。
郦月微微皱眉,“今年还在这栋房子里过生日吗?”
下一刻俪莫念点了点头,“是呀,还是在这里过的。不过你孙叔叔说今年......总之,今年暂且简单一些庆祝。”
郦月听出了女人话语中的停顿,沉默片刻没有追问。
简单一些,便干脆什么布置也没有吗?
“那你呢?”郦月抬眼看她,语气沉静问:“你也想简单一点过吗?”
女人纤手微顿,轻轻瞟一眼郦月,语气犹豫,好似怕郦月生气一般,“嗯......我没什么意见的,简单一点也好,省得大家辛苦。”
“嗯,你愿意就好。”郦月轻笑着回应她。
女人犹豫着看她,见郦月面色平静温和,又柔柔笑开,亲昵地靠近郦月闲聊起来。
两人聊了一会儿,孙家姐妹联袂到来。
孙家有三个孩子,孙崇宁是家中最小,上头两个姐姐,大姐孙安宁是第一任妻子所生,二姐孙鹤宁与孙崇宁是第二任妻子所生。
而郦月,是俪莫念到孙家时带着的拖油瓶。
孙安宁看见客厅中的两人,笑容平和地打招呼,“郦阿姨好,郦月也在啊?好久不见。”
郦月颔首,“好久不见。”
孙鹤宁靠在一边,拖长了声音道,“可不是好久不见吗,一年都不见得能碰上几次。”
郦月没理她,纯当没听见。
孙鹤宁冷了神色,正要说什么,被一旁孙安宁看过来的眼神拦了一下,随即也就作罢,冷笑一声上楼去了。
孙安宁看着她离开的身影,无奈地笑着说:“鹤宁就这个脾气,嘴硬心软,郦月你别在意。”
郦月回应浅浅一笑。
她十四岁来到孙家,在孙家生活了五年,孙鹤宁什么脾气,她一清二楚。
孙安宁好似看出郦月不信的样子,轻叹一声,“你们俩啊,从小就这样不对付。算了,我也不多说了,你们母女俩聊吧。”
她笑着摇头离开,背影消失在楼梯转角处。
郦月看着孙安宁的背影,有片刻出神。楼梯处脚步声渐远,郦月随之收回视线低垂眉眼,她想着,她不仅了解孙鹤宁,孙家的每一个人,她都深刻地了解。
郦月陪俪莫念再坐了一会儿,就起身去了后花园。
孙家拥有一个偌大的后花园,经过俪莫念多年打理,花园中花团锦簇,藤蔓缠枝悬于半空,垂下根须缕缕飘摇,有浓郁花香随着清风吹来,是孙家难得让郦月愿意多待一会儿的地方。
郦月找了个安静的角落坐着,伸手抚弄着一旁肆意生长着的花枝,打量着花瓣舒展的姿态,慢慢消磨着时间。
身前一道阴影落下,蓝色裙摆随之映入眼帘。
孙鹤宁站在郦月身前,皱眉看她,“郦月,你为什么还回来?”
她语气很不耐烦,郦月也回得很不耐烦。
“回来给我妈妈过生日,不然呢?”郦月很无语,不然谁愿意回来。
孙鹤宁却质疑地看着她,“不见得吧?去年也没见你回来,今年倒是回来得勤快!”
郦月对她睁眼说瞎话的模样感到佩服。今年都快过完了,她才第一次踏足孙家,这种频率竟然也能称为勤快?
郦月没回应,孙鹤宁又冷声道:“你最好没有别的想法,郦月,趁早离开我们家。”
“......”
孙家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所有孙家人都如此一脉相承的烦人!
郦月干脆站起身,双臂交叠懒散问她:“那你倒是说说,我能有什么想法?”
郦月双眼盯着她,面上含笑眼里却没有一丝笑意。
“你!”孙鹤宁怒视她,正要将话说出口,不知为何又停顿住,转而平静地说:“总之,有些东西不属于你,趁早滚。”
蓝色裙摆匆匆离去,郦月神色冷漠,将遮挡在眼前的藤蔓挥开,转身离开。
到了晚饭时分,饭桌上人终于到齐。
孙家掌权人孙定邦坐在上首,左边坐着孙家三姐弟,右边坐着俪莫念和郦月。
郦月坐下时,发现自己右手边还有一个空位,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眉心微蹙。
孙崇宁坐在对面,看见了郦月瞟向身旁空位的动作,扯了扯嘴角笑了。
晚饭开始,众人举杯庆祝俪莫念生日快乐。
这张桌子上,无论这声庆祝是否真心,至少面子上都维持得很好,开怀且和谐。
孙定邦好似闲话家常似的对郦月说:“小月啊,好久没回来了。你妈妈每天都想着你呢,平时还是要多回家啊,最近过得怎么样?”
“托您的福,都还不错。”郦月淡淡道。
孙定邦又闲话几句,整张饭桌上只有他和郦月两人客套的寒暄声。郦月逐渐开始不耐,正当她打算终止话题时,只听桌子上的人又说了一句。
“最近陈家人回来了,我记得小时候郦月还在他们家待过一段时间呢,是吧?”
饭桌上有一刹那的沉寂,随即孙安宁笑着开口:“爸爸记得不错,以前郦月是在陈家待了快一年。”
孙安宁又看向郦月,“郦月知道陈家回来了吗?”
郦月神色平淡:“没听说。”
其实听说过,在演讲庆功宴上,孙崇宁发疯的时候提到了。
孙安宁一噎,很快又收敛表情说道:“也是,他们也才刚回来。说起来陈家回来我们还没去拜访过,郦月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看看?”
郦月忍不住笑了,“看看?看谁?”
“陈家人举家都回来了,陪着陈老太太回来休养。而且陈家刚经历股权变更,现在掌权人是陈祐霆”孙安宁笑看一眼郦月,说道:“你们俩曾经还有段渊源呢,这次要一起去见见吗?”
“陈祐霆......”郦月轻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而后缓缓地笑起来,讲话漫不经心,冷漠又平静,“见什么?去看看他死没死吗?”
......
“你在胡说什么?!”孙鹤宁怒喝,双眼大睁瞪视着郦月,气得鼻翼都在不停地翕动。
饭桌上的人神色各有不同,郦月看向饭桌上首,孙定邦依旧很平静,仿若没听见郦月说的话。
饭桌上还回荡着孙鹤宁的大声怒喝,郦月冷眼看着,只觉得可笑。
难怪孙鹤宁在花园里说些前言不搭后语的话,生怕郦月抢了什么似的,原来是她的白月光回来了,年少时没抓住,现在长大了,可不得努力一把了吗。
郦月看向身边的女人,缓缓问道:“妈妈,陈家人回来了你知道吗?”
俪莫念怯怯地回:“......前几天刚知道的。”
郦月点点头,又接着问:“那他们打算让我一起去陈家你知道吗?”
“你孙叔叔和我说过的。”俪莫念眉心微蹙,被郦月看似平淡的语气逼得有些难过,眼眶微红,“我想着小时候的事都过去了,你一起去也没什么事的......”
那你知不知道,孙家人为什么要让我一起去?
郦月看着那女人哀婉的模样,终究没把这句话问出口。郦月心里好像还有些期待,但仿佛已经逐渐在破碎。
这顿晚饭,注定没办法吃完。
郦月垂眸低笑,拿起桌上手帕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旋即将手帕揉成一团丢在桌上,微笑起身。
“今天这顿晚饭就吃到这里吧,谢谢各位的款待。”
郦月转身前,又看向身旁的女人,俪莫念依旧红着眼,凄婉得令人心疼。
“妈妈。”郦月叫她,清浅微笑,“再次祝你生日快乐。”
第17章
郦月踏出孙家的门,站在路边深深舒了口气。
天色渐晚,郦月抬头看天时,觉得云朵都在发沉。
郦月不想多待,沿着离开的路走去,刚走出没几步,迎面走来一个背着双肩包的漂亮女孩儿,眉眼低垂看着地面,缓缓和郦月擦肩而过。
郦月脚步变慢,霍然转身看向女孩儿离去的方向——那边没有路了,孙家是最靠里面的一栋别墅。
天边夕阳逐渐下沉,最后一丝红霞消失在天边,夜幕即将降临。
女孩儿身影缓缓离去,郦月站在身后看着,看着她一步步踏进孙家大门。
那一瞬间,好似时空轮转,记忆随着夜色回到那场灯火煌煌的夜晚。
等郦月回过神,女孩身影已经不见,反倒是孙家门边站着一个人。
孙崇宁走近她,斯文雅致地对她笑。
“看到那个女孩儿了吗?”
郦月沉默一瞬,还是开口问道:“她是谁?”
孙崇宁好心回答:“一个远亲家里的孩子,说起来也能叫声表妹,前段时间家里出事人都没了,我爸干脆收养了她。”
郦月内心是不信的,她不信孙定邦会这么好心,仅仅只是看小姑娘可怜就收养她,别人或许有可能,但孙定邦不会,他是郦月见过最利益至上的人。
孙崇宁继续说着:“而且,她和你可是很有缘分。”
“......?”郦月疑惑看他,“什么意思?”
孙崇宁离得很近,眼中好整以暇的意味毫不掩饰,慢悠悠地说:“很巧的是,带回来之后发现,她和你同一天生日,连时辰,都一样。”
风骤起,卷起街边落叶飞袭天空,耳边孙崇宁还在继续说着。
“你说巧不巧?和你这么有缘分,明明是不相干的两个人,却都在我们家。而且这么看来,可能她和陈家一样很有缘分。”他说着笑了起来,面上斯文的样子,眼中恶意却如利刃,直刺郦月记忆深处。
同样的生辰,同样在陈家回来的当下,同样的......无人可依。
郦月抬眼看去,看着孙家那道富丽堂皇的门,恍惚之间时光轮转,在迷蒙中,好似看见了年少的自己,无可奈何地踏进那道门,难以挣脱。
郦月语气平静,“是挺有缘分的。”
孙崇宁看不得她冷静的样子,满心只想戳破她的伪装。
“是啊,还是你妈妈主动提出的收养呢,说不忍心看小姑娘一个人孤苦伶仃,就连今天生日过得这么简单,都是在照顾她的情绪,不让人家触景生情,可真是心地善良啊。”
孙崇宁说着还轻轻鼓了鼓掌,笑得讽刺。
“和你有什么关系呢?”郦月终于抬眼看他,清凌双眼看进他的眼底,又一次问他:“孙崇宁,这一切,和你有什么关系?”
天边风未歇,拂过郦月脸边长发微扬,清透的眼中平静异常,不见一点涟漪起伏。
孙崇宁敛了面上的笑,冷眼回视过去,一字一句地说:“我就是不想让你好过。”
他很坦然,明晃晃地表露自己的恶意,不加丝毫掩饰。
郦月只觉得可笑,孙家人可真是,一脉相承的疯子!
她不再理会孙崇宁,直接转身离开。
——
别墅区内很多人都认识郦月,不乏有人路过时和郦月打招呼,郦月神色如常回应他们。走过长长一段路,步入一段林荫处,周边的人渐渐变少,终于走到一处没有人的尽头。
郦月看着眼前毫无余地的路段尽头,定定地看着眼前的白墙,而后缓缓垂下眼眸,终于忍受不住,扶着墙边吐了出来。
狭长林荫道,在路的尽头,女孩撑着墙壁,按在墙上的手都用力地泛白,骨掌间青筋暴起,她不停地呕吐,吐得彻底后还是不停地干呕。
令人反胃的感觉直冲大脑,战栗充斥着全身血脉,叫人恶心至极。
半晌后,郦月渐渐平息了自己,拿出包里的纸巾擦拭一番,面上已经看不出情绪波动,只眼中还残留着消退不去的深红血丝。
天边云沉,直压人心。
手机忽然响起,轻柔铃声从包里传出。
郦月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按下了接听。
电话那端传来熟悉男声,懒散带笑。
“我路过你小区,顺便把手链还给你?”
“......”
郦月没说话。
那边停顿了一下,收敛了一点话中的笑意,轻轻叫了一句:“郦月?”
郦月拿着手机的手逐渐收紧,骨节都在泛白,慢吞吞地说:“我不在家里。”
话说出口,才发现自己嗓音干哑异常,郦月自己都惊了。
那边男人好脾气地问:“那你在哪?我来接你。”
郦月报了地址给他,男人缓缓应了一声嗯,又说:“那你找个地方好好待着,我马上就到。”
电话一直不曾挂断,郦月也没关注到这件事,把手机放在一边,很听话地找了个远处的路边坐下。
成倚山来得很快,车子开进林荫小道时,一眼就看见了路边坐着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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