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听成倚山这么说,他脸色都白了几分,连忙道:“谣言……都是谣言!是我不对,误信了谣言,方才酒喝多了,有点失态……”
他又探出头看俪月,哈哈笑着道歉:“不好意思,刚刚吓到俪小姐,实在不好意思,回头我给您赔罪!”
此时的卑躬屈膝与方才的盛气凌人对比太强烈,俪月垂下眼不想看他。
孙少安看成倚山没动静,抓着机会就跑了。
不甚明亮的洗手台前,又剩下两道身影,倒映在地上恍若纠缠模样。
成倚山转过身,面向俪月看她,“酒喝傻了?他一个喝多了的男人,你刺激他干什么?觉得自己没挨过打想体验一下?”
他说话语气很差,是俪月从没听到过的语调,冰冷嘲讽。
脑海中神经在撕扯,思绪如同一摊浆糊混乱黏稠,根本无法思考听到的话,内心酸涩同时涌上来,委屈不安的情绪瞬间爆发,一下子就冲红了眼眶,鼻子变得堵塞。
成倚山看她半天不说话,皱眉道:“他真的打到你了?”
说着,目光逡巡了一遍他所能看见的地方,手腕没有淤青、脖颈细腻无痕、脸颊白皙柔嫩、眼睛——
眼睛红了。
他怔愣一瞬,还是放柔了声音,“怎么了?真被他欺负了?”
刚才他在后面阴影处,看她骂人一点没吃亏,难道是之前在他没看见的时候?
俪月缓缓抬起头,晃了晃脑袋,突然将侧脸靠进他怀里,声调低又轻,“成倚山.……我头好晕……那些酒好难喝!”
“……”成倚山不动声色舒了口气,怀中靠着半年不见的人,想推开又不舍得,只能僵硬着语气说道:“酒量这么差,喝什么酒。”
“好晕啊……好晕……”她低低呢喃道。
其实不是头晕,是痛。头痛得快要炸开了,加上酒精的催化,她根本没什么力气站立。
成倚山只当她是酒鬼说醉话,抵着她肩膀说道:“俪月,站好。”
怀中人又没应。
成倚山轻轻推了推,她没有动静,低头一看,才发现她已经醉倒在怀里,刚吐过的脸色苍白得不像话。
此处寂静,成倚山屈起手指碰了碰她的侧脸,空中只有一句低沉的笑语,“小醉鬼。”
成倚山右手搂着俪月的腰,左手拿起洗手台上的包,正要拎起来,就从包口咕噜咕噜滚落一个小瓶子到洗手池里。
成倚山动作一顿,将瓶子从凹形的洗手池中拿出,手中的分量很轻,摇晃两下就听出里面只有零星几颗。
翻转瓶子,瓶盖上有一处缺角,瓶身上贴着一串药名标签,是成倚山从没听过的品类。
他皱了皱眉,将药瓶拍了照,随后塞进俪月包里。左手臂穿过提包处,随后弯腰将俪月打横抱起。
浮光会所门口,侍应生将门打开,恭敬站在门边抵住自动门,看着高大俊朗的男人怀中横抱着一个女人向外走来。
矫健有力的双臂穿过纤细的腰肢和白皙的腿弯,垂下来的小腿光洁柔嫩,在空中一晃一晃,他抱得很近,女人的半边侧脸和他的胸膛贴在一起。
车子已经等待在门口,司机下车打开后座车门,看见成倚山怀中人,不由愣了一下,“俪小姐?这是……喝醉了?”
“嗯。”成倚山颔首,弯腰上了车,语气平淡道:“去她家。”
车子快速驶离,从楼上朝下望只能看见远去的车尾灯。
浮光会所顶楼,阳台处,一道病弱的身影静静看着相依的两人上了车离开。
…………
俪月再次醒来的时候头痛得差点睁不开眼,缓了半晌才勉强清醒过来,手肘用力撑着床坐起来,摁了摁眉心,随后睁开眼才发现,是在自己房间。
此刻脑海中稀碎的记忆片段闪过……疯了似的孙少安、挡在前面的成倚山、靠在他怀里的自己……
所以……昨晚是他送自己回来的?
她转头看了看,周围没有更多的痕迹,起身打开房间门,环顾一圈家中,也没有多余的人影。
碎金似的阳光透过玻璃落在客厅,映得茶几上的花娇艳欲滴,那是前天晚上下班时俪月买回来的花。
空荡的房间,没有多出来的东西,也没有另一个人。
俪月沉默垂下眼眸,反手打开房间门,倒回床上闭起眼来。
昏昏沉沉眯了半个小时,思绪逐渐清醒,最后只能躺在床上干瞪着眼。
阳光逐渐炽盛,俪月摸出手机一看已经是十一点钟,她坐起身拿出包里的药瓶倒出两颗,倒完后发现药瓶已经空了,沉默一瞬决定去找沉霜再开一点。
希望她今天脾气好一点。
诊室内,沉霜拿着手中的空药瓶,静静看着她,发出真心实意的疑问:“俪月,你是把这个药当糖吃吗?才一个星期,吃完了?”
俪月点头认同,“是有点不经吃。”
沉霜冷笑,“你一天吃一把,什么药经得住你吃?”
她语气有点凶,对于不听医嘱乱吃药的病人,情绪自然不会太好。
俪月低叹一声,整个人萎靡下来,语调也弱下来,“我也不想的,可我实在太头疼了……”
“……”
沉霜拿她没办法,咬着牙又给她开了药,“记住了,这次不准再这么吃了!”
俪月连连点头,竖起三根手指保证自己绝对听医嘱。
沉霜将空药瓶扔进垃圾桶,皮笑肉不笑,“希望你说到做到。”
-
成氏集团,顶楼总裁办。
许助推开总裁办公室的门,将手中的调查结果放到成倚山面前,翻开的首页上赫然就是昨晚成倚山拍的从俪月包里掉出来的药瓶照片。
许助汇报道:“成总,经过调查,这是一瓶镇定情绪和止痛的药,主要是用来治疗因心理问题引发的头痛,抑郁,情绪不稳定等情况。”
他又指了指瓶身上的一处标签,说道:“这个是我们市一家新开私人心理医院的标志,地点在梧桐路388号。”
“心理医院?”
许助不知道这药是谁的,但听出了自己老板话中的沉郁,犹豫片刻后开口,“是的。不过现代人大多数都有点心理问题,或轻或重,也许并无大碍。”
成倚山没说话,用来心理治疗的药,整个瓶子里只剩零星几颗,要么是持续时间长,要么,是情况恶劣到用药猛烈。
那么她……是属于哪种?
成倚山半阖着眼,内心沉坠郁结,半晌,扔开手中的笔站起身,低声道:“走,去这家医院。”
-
诊室内,沉霜送走俪月刚坐下,门外又响起敲门声。
“请进。”
门推开,沉霜抬起头看着门外的人,客气询问道:“您好,有什么事吗?”
“来这里,能有什么事?”
沉霜挑眉,“来看病的?不过我今天有预约了,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安排人给您预约另一个医生如何?”
门外人置若罔闻,反倒问道:“来这只能是看病吗?”
“不出意外的话,应该不会有人来我这心理诊所寻消遣。”
门外人沉寂一瞬,随后颔首走近,坐到办公桌前的椅子上,将手机屏幕亮起推向沉霜,彬彬有礼问道:“说得是,也只能来看病。那劳烦帮我看一下,这个药,是吃什么的?”
“……”
沉霜看着自己面前的图片,目光落到脚边垃圾桶里的空药瓶……对比了两次,发现长得一模一样,连瓶盖上的缺角都一样。
她迟疑地问道:“……你是?”
“你好,初次见面,我是俪月的男朋友,成倚山。”
“男朋友?不是分手了吗?”沉霜脱口而出。
成倚山平静应道:“暂时的。”
“……”
是吗?俪月好像不是这么想的……但沉霜没说出口,将这句话咽了回去。
“你能找到这,应该已经了解过了吧。”
成倚山颔首,“是,我知道这个药是做什么用的,但我想知道她的症状持续多久了,现在的状态如何?”
“……抱歉,这属于病人隐私,恕我无法告知。”
成倚山抬起眼看她,眼里平静看不出情绪。
来之前许助说了,这家医院的院长是俪月的朋友,不出意外就是面前这个人,那么原先设想的威逼利诱的手段便折戟沉沙,无法施行。
但她又遵循着医生的守则,不肯透露分毫。
最终,成倚山温和了神色,只问了一句:“她现在危险吗?”
他在来时的车上看了一些案例,结果通常不太好,她吃了这么多药,状态是否已经严重到威胁她的安全?
“……不会。”沉霜终究还是回答了一句。
“谢谢。”
成倚山站起身,“请不用告诉她,我今天来过。”
说完,不等沉霜应话,便打开门走了出去。
成倚山说着诊室外长廊走着,走到与户外连通的转角处,停顿下来,双手撑着栏杆,长长舒了口气。
来时的心慌沉郁,在得到沉霜那句‘不会’之后,终于得以缓解,仿佛缠绕着心脏的藤蔓脱落了一根,令他能够松缓呼吸片刻。
但藤蔓并未消失,他知道,这会纠缠他很长一段时间,不死不休。
风吹过,卷起眼前落叶,也带来角落处隐隐约约的呜咽。
“我知道……我会尽快把钱凑好的……求求你们不要停药……”
成倚山迎声看去,一个穿着医院护士服的小姑娘在角落里哭泣着接电话,双肩颤抖,挂了电话后转过来的脸上满是泪痕。
小护士没想到旁边有个人,被吓了一跳。
成倚山对她笑笑,温和问道:“不好意思,能帮我一个忙吗?”
第54章
霞光升起的下午,俪月坐在私银部办公椅上,揉了揉酸涩的脖颈,下意识打开包想掏出药来吃。
手刚伸出去就顿住,想到沉霜的告诫,俪月手指一缩,又将手收了回来。
三天过去,省行私银部部长的竞选大会定在了一周后,但以俪月目前的客户管理状况,基本上是没戏。
俪月单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没有规律地在桌面上轻轻敲打着,发出的声音显得有些杂乱。
她正发着呆,突然一杯咖啡放到自己面前。
莫薇手里端着另一杯咖啡,缓缓喝了一口,“怎么啦,还在烦心客户续约的事儿呢?”
“嗯。”
“你不是已经谈好新的客户了吗?”莫薇挑眉。
“虽然是这样,但就这样被摆了一道,还是有点不甘心。”
前几天,从王城瑞那里回来之后,俪月就另外联系了新的客户,这几天下来已经差不多敲定合作,就定在今天签约。
莫薇笑道:“那你想到什么办法了吗,能报复回去吗?”
俪月沉吟片刻,认真思考了一下,遗憾道:“有点困难,可能不太行。”
莫薇安慰似的拍拍她的肩,“那就别想了,风水轮流转,总会轮到那些人的。”
俪月也是这么想的,陈佑霆这种人,总得有点报应吧。
两人正聊着天,门外进来一位同事,朝俪月招了招手。
“俪部长,你的客户来了。”
“好,我马上过来。”
俪月再喝了一口咖啡,随后起身向待客室走去。
待客室就在不远处,俪月推开门,看见来者便笑道:“陈夫人,下午好啊。”
里面沙发上,坐着一位上了年纪的妇人,面目慈和温善,正是信诚董事长夫人,陈莉。
俪月在她对面落座,端起桌上准备好的茶给她斟好,“这是今年刚上的新茶,您尝尝?”
陈莉接过这杯茶,温和道:“好,谢谢你。”
“您客气了,您能来是帮我了大忙,该我说谢谢才是。”
“我都听说了,有人故意摆你一道,这种阴招,我向来看不上眼。”陈莉摆摆手。
俪月温婉一笑,“希望不会影响到您。”
“放心,没几个人能影响到我们信诚,再说了,我陪着我们家老吴风吹雨打这么多年,什么磨难没碰到过,还能被这种小事绊倒?”
她为人大气,心态也洒脱,根本不将那些阴招放在心上。
陈莉看俪月莹莹笑着的模样,还安慰她道:“你也别怕,那些毁约的人不识金镶玉,先前我的资产放在你这,收益是这么多年来最好的,你要相信自己。”
俪月放下心来,拿起一旁的合同与她讲解。
陈莉先前就与俪月合作过,此次只是将原先的资产托管协议做了更改,将资金池变大,并且将自己交际圈中的夫人们介绍给俪月,和她们一起成为俪月此次危机中的有力客户。
双方确认签署后,新的合约便成立了,虽然中途沟通很顺利,但对于某些细节的讲解还是费了些时间,等到商谈结束后已是华灯初上。
俪月转头看了看外面迷蒙的夜色,“已经很迟了,不如我请您吃顿饭?”
“不了,晚上和朋友约好,得去赴约了,不然啊,要被她念叨个没完。”
“好,那便下次,我送您下楼。”
豫铭大厦门口,信诚的司机已经下车打开车门等在一旁,陈莉正要上车之际,被俪月叫住。
“陈夫人——”
“还是很感激您,这次帮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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