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开的时候,蒋则临有了种从黑暗回归光明的安全感,那是他第一次见到喻京奈。彼时她穿着条杏色的公主裙,柔软的纱蓬起来,头戴一顶水晶发箍,漂亮的像童话故事里的洋娃娃。
女孩子走进来,低头看着坐在地上的蒋则临,声音像清脆的青苹果,“你是笨蛋吗,怎么一个人跑这里来了。”
说这话时,女孩子皱了皱眉毛,却走过去拉住蒋则临的手,不是很温柔地把他提起来,下巴微微抬着,身高不够,傲娇倒是拉满,“跟着我吧,我带你走。”
从那以后,蒋则临就一天到晚围着喻京奈转。
这么一件小事,或许喻京奈早就忘了个干净,但是蒋则临忘不掉,无论过了多少年都还是这厚脸皮的死样子。
原本以为时间久了,总能有机会,可没想到却先等来了喻京奈结婚的消息。
喻京奈很少见到蒋则临这幅模样,老实说,起初她并不厌恶蒋则临,只是他长年累月这样死缠烂打,换只猫也要烦,果断拒绝是最好的处理方式。
“蒋则临,认识的年限和感情的长短并不挂钩。”喻京奈认真看着他,“我们认识得久,也并不代表我会喜欢你。”
“所以你喜欢谁?”蒋则临顺着她的话问:“和你认识几个月的梁砚商?”
对于这样的逼问,喻京奈不悦地皱了皱眉,声音冷下来,“我没有义务回答你,别再来缠着我,不然我们可能连点头之交都做不成了。”
说完,喻京奈用力甩开蒋则临箍着她的手,绕了个方向走。
然而没走几步,身后一道声音把她逼停。
“我去找梁砚商了。”
喻京奈离开的步子止住,扭回头看蒋则临。
从刚才到现在,喻京奈终于对他有了点探知欲望。
蒋则临心间发苦。
只有听到梁砚商的名字她才会回头。
喉间咽了咽,蒋则临道:“我问他当初为什么和你结婚,他没回答我。”
“奈奈,他这样的人你真的觉得会有爱这种东西吗?”
很清晰的质问意味,换做别人可能会被他的问题引进死胡同里,但喻京奈从他话里找到的却是别的东西,喻京奈想了下,“你前天和他见了面?”
蒋则临不明白喻京奈问这是什么意思,不过仍是答:“是。”
话音落下,喻京奈脑海中的一切突然变得清晰。
为什么梁砚商突然回京,为什么突然问那些问题,还有他隐隐克制的愤怒,以及那些以为她不喜欢他的想法,好像都有了解释。
关于蒋则临那句梁砚商为什么和她结婚的话,喻京奈不太在意。其实答案很明确,无非就是合适,无论从家族利益还是个人喜好上,某种层面和喻京奈的需求达成了一致。
她和梁砚商一样,找个瞧得上的,条件合适的人完成这桩联姻。
不过和梁砚商的重利比起来,喻京奈觉得自己可能有点肤浅,单纯想挑个能配得上她的。
只是碰巧的是,这桩婚姻的本质随着时间的流逝变了质。
喻京奈察觉到什么,蹙眉道:“你和梁砚商说了什么?”
闻声,蒋则临没应,眼神有片刻的闪躲。
此刻的沉默和承认无异,喻京奈看着蒋则临许久,没什么真心地笑了声,“蒋则临,梁砚商这个人是我挑的,他怎么样,我长了眼睛看得到。”
“我们之间的关系如何,不需要你评判。”
喻京奈声音冷淡,把蒋则临心口撕出个裂缝来。
那天梁砚商和他怎么说的?
“我和我妻子的关系,还不需要你置喙。”
不愧是夫妻,说的话都如出一辙。
说到这份上,蒋则临怎么会不知道喻京奈的心思。只是从她这里得到回答,心口处的情绪更重罢了。
既此,这十几年的感情,期待,等待,都该到此为止。
喻京奈已经转身走远,蒋则临的视线停在她背影上,直至她完全消失在视野里。
“奈奈…我放弃。”
-
有了空中花园那一出,喻京奈没了逛酒店的念头。返回房间的路上,有些心乱如麻。
从那天晚上的情况来看,梁砚商估计气得不轻。也不知道蒋则临都和他说了什么,能让一向波澜不惊的梁砚商也有压不住情绪的时候。
不想和蒋则临耗时间,喻京奈也就没多问,可现在却也让她伤透了脑筋。
刷了房卡后,喻京奈压着门把推进去,迎面撞上从里面出来的人。
喻京奈猛地回过神来,抬头看过去,和梁砚商四目相对。
还没到饭点儿,他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正准备给你打电话呢。”梁砚商松口气,“本来以为你还睡着,结果看了一圈都没找到你,以为你去吃饭了。”
门口的女孩子似乎也被他吓了跳,懵懵地停在那里不说话。两只眼睛像水浸泡过的葡萄,乌灵灵的。梁砚商心念微动,低头下去吻她。
双唇轻轻碰了碰,梁砚商含住她的唇珠吮了下。
“干什么去了。”
柔软的触感转瞬即逝,带着暧昧的声响,喻京奈脸颊倏而一热。
这可还在走廊里!还没关门!
……
梁砚商怎么好像更喜欢亲她了…
原本喻京奈还沉浸在觉得梁砚商生气的思绪里,被他一吻又匆匆打散。
回房间的这段路,喻京奈是有好好想一些东西的,比如怎么问梁砚商那天和蒋则临说了什么,比如问他生气的原因是不是因为蒋则临,比如怎么哄他,比如怎么告诉他,她好像也有点喜欢他。
喻京奈迎着梁砚商温柔的注视,心脏处被电流一下下击着。
要不
…亲一下?
第66章 第66章
脑子里的想法还没成型, 喻京奈就被梁砚商拉进了房间。
今天上午梁砚商是有工作要忙,不过记挂着喻京奈还在酒店,不想她醒来身边没人, 加大效率完成后便急匆匆地往回赶。
从一开始,他就没想独留着喻京奈在酒店吃午餐。
有了之前几次的经验, 梁砚商对他们共同出游的行程安排有了更明确的认知和计划。早在入住酒店之前,梁砚商就已经订好了次日的餐厅。
“奈奈, 你先坐会儿。”梁砚商牵着喻京奈走到客厅内, 食指亲昵地摸了摸她耳后, “我去换套衣服。”
粗粝的指腹碰到薄薄的皮肤上, 触感分外明显, 因为心里那个不可言说的念头,喻京奈颈侧的皮肤温度升起来。好在梁砚商的触碰转瞬即逝, 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
直至看着梁砚商进入房间, 喻京奈也没有寻到机会开口。不管不顾地扑上去她做不到,可是如果太含蓄,梁砚商可能无法知晓她的意思。
经验太少, 所有实践前的计划均靠想象。
不过想象得太狂野, 喻京奈有贼心没贼胆, 实施起来有点困难。
之前去青樾的时候因着时间紧迫, 喻京奈在看日落和出海这两个项目中择一选了前者。这回来云港,梁砚商特意安排了出海海钓的行程,弥补上次的遗憾。
登船前,喻京奈看着带有梁家标识的游艇停了停步子。京市和樟夏都不沿海, 除了旅行的时候, 喻京奈很少能看到大海,更别说出海海钓。
梁砚商这么忙,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时间在云港买了游艇,看他登船同她讲解注意事项的模样,应该是经验颇多。
不过到底是图个新鲜感,喻京奈对游艇比对海钓的兴趣高多了。那时喻京奈想的是,这船不错,她也要买台游艇来玩儿玩儿。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手突然被人牵住。梁砚商牢牢拉着她,温声提醒,“小心脚下。”说完,冷不丁来一句,“喜欢吗,送你,回去就办手续。”
能在云港这地界买这种规模的游艇,不用脑子想都知道是比天价。
不过梁砚商这什么套路?给她砸钱?爆金币?
喻京奈摇头,语气带着点嫌弃的意思,“我不要二手的。”
闻声,梁砚商低笑着,“行,那你挑,我买单。”
对于梁砚商这钱不当钱的大款行为,喻京奈嗤之以鼻,“梁砚商,你是不是忘了,我很有钱。”
“记得。”梁砚商从容点头,扫了眼甲板的位置,“在你眼里,我可能还没这艘船值钱。”
“......”
这话几分真心几分调侃,说不上来是哪一种情绪更多。
明白梁砚商话下的意思,喻京奈偏开视线。因着周围不止她和梁砚商,说话声音也低低的,“可是你很有钱...”
所以身价自然水涨船高,在我眼里也很值钱,你比船好。
然而如此迂回曲折的脑回路,梁砚商显然没理解到位,只是把字面消化了下,而后淡淡道:“属于我的都是你拥有的。”
语态平静,像是再普通不过的一句寒暄,没有分毫调情暧昧的意思。正经八百,让人可以窥见话里的真实性。
喻京奈没接话,一方面因为梁砚商这句若有似无的表白稍有耳热,一方面想狂骂梁砚商听不懂话。
她都要怀疑那些说他手段雷霆商界奇才的报道是不是他找人写的公关文了,明明脑子一根筋的很,什么都看不出来!
不过好不容易有时间放松海钓,喻京奈没把心情浪费在这种让人怄气的事上,玩儿的时候尽情肆意,才是她遇事的态度。
梁砚商确实比她要在行得多,甚至可以充当喻京奈的教练,多次帮她在和鱼的拉锯战中夺得胜利。
今天天气好,海上的浪不大,金灿灿的阳光洒在海面上,像铺了层薄薄的金粉。梁砚商提前准备好了防晒衣和帽子,甚至连防晒喷雾都不落下,衣服是喻京奈的尺码,东西也是她平常喜欢的品牌。
然而他的准备要比喻京奈想象的还要充实,在梁砚商从船舱里拿了台相机出来的时候,喻京奈是真的哑口无言。
彼时喻京奈玩儿累了在休息,看到梁砚商拿着台相机走过来,登时来了精神,立刻站起身走过去,步子有点急,直接扑进梁砚商怀里。不过她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相机身上,自然没注意到此刻的亲密。
“你怎么还带了相机?”喻京奈满面惊喜,鹿眼莹莹发亮,太阳的碎光映在她瞳仁里,越发漂亮的不像话。
梁砚商揽住喻京奈的腰肢,半抱着,也是扶她站稳。他低下头,注视着她的视线温和至极,笑道:“给宝贝拍照啊。”
海风海浪交织成节奏不一的舞曲,男人的声音被舞曲包裹,覆上层粗糙喑哑的质感,偏偏他语调轻缓,又仿佛带着午后日光的温暖,懒洋洋的挠人心痒。
听着那句光天化日的亲昵称呼,喻京奈脸热地踮脚捂住梁砚商的唇,压低嗓音威胁着,“现在还在外面!”
游艇上还有船长和其他船员在,也不知道有没有人听得见。
梁砚商安抚地拍了拍她腰后,学着她的模样压低嗓音,“在外面我们也是夫妻。”
所以怎么叫都可以。
喻京奈的手还压在梁砚商的唇上,能感受他因为说话而触碰到自己手心的唇,是咸凉海风里唯一的温热。
心脏砰砰的像按了加速器,喻京奈看着梁砚商,中午的那个念头又冒出来了。
不过念头还没持续两秒,喻京奈的手就被梁砚商拉下来。而后,梁砚商牵着她往甲板上去,“对了,奈奈。”
“嗯?”
“这相机我买是买了,不过还没来得及学怎么用,你可能得教教我。”
“......”
-
海钓结束后,一天的行程还没完。梁砚商安排了私厨,把他们海钓所得上岸加工,以沙滩烧烤作为本次约会的最终环节。
海滩上应该是经过提前布置的,烧烤架,折叠椅,营地灯,天幕也挂了星星灯,地上还铺设了灯带,在距离烧烤架不远的地方甚至还有簇篝火。
灯火变成立体的三角形状,火焰一簇簇向上燃烧,似乎要把黑沉沉的夜烫出一个洞来。
海浪没有节奏地冲击着岸边,卷动的浪花连同贝壳和砂石一起带走。白日的喧嚣不在,留下的只有静谧和松快。
饱餐一顿的喻京奈拎了瓶冰汽水,拉着折叠椅坐到篝火边吹海风。她整具身体都歪在椅子上,肩膀陷进布料里,拿了条梁砚商提前准备好的披肩裹在身上。
今天天气好,夜里可以看得到星星。
不多时,她听到沙子下陷的声响,有人走了过来,喻京奈不用扭头就知道是谁。
梁砚商就坐在她边上,手臂随意搭着折叠椅扶手。
海风吹过海面,带来的咸凉温度很快席卷全身。梁砚商偏头,把喻京奈掉在肩膀处的披肩往上提了提。而后,视线下落,停在她捏着汽水瓶口的手指。
“冷不冷?”梁砚商的手顺着披肩布料挪到喻京奈清瘦的腕骨上,指背碰了碰,眉心微蹙,“手这么凉还喝冰的?”
方才喻京奈寻个爽口,直接喝了小半瓶橘子汽水,现在满口都是淡淡的橘子果香,酸甜清凉,刺激得舌根都发麻。口腹之欲倒是得到满足,不过在这样的气温下,确实有点发寒。
她抬了抬手腕,用瓶底撞了撞梁砚商掌心,“不喝了。”
梁砚商笑,从她那里把汽水接过来,另一只手顺势牵过她那只冷冰冰的手。
冰凉的手指落入温暖的掌心,很难逃离对它的吸引。喻京奈只有瞬间的不自然,也没看人,条件反射地往梁砚商掌心钻了钻。
海风大了些,容易吹乱人的思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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