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望去,已看不见君侯的影子了。
杏香连忙拔腿追了上来,走之前还不忘扭头又对张翼道了声谢:“张羽林,你之前说的话我记住了,下次不会再犯了,多谢你啊!”
张翼微微颔首。
……
进了中衡院,翁绿萼半垂着眼,看到庭院里一片霜雪之色,突然忧虑道:
“我的花呢?它们是不是被雨给淋坏了?”
“花没事,明年开春暖和了,它们照样开。”萧持看着她煞有其事的苦瓜脸,好像真的在为那些花心痛似的,好气又好笑,想起他今日早早回来想与她提的那件事,心头的怜意与愧疚又胜过了其他。
他低下头去,用鼻尖蹭了蹭她发红发烫的面颊,哑声道:“倒是你,喝那么多酒,不怕遇到坏人?”
坏人?
翁绿萼迷蒙的眼直直望向他,嘟囔道:“眼前就有一个。”
“有一个什么?”
萧持一边和进了屋子,女使们早已将地龙烧得暖暖的,萧持见她的脸红扑扑的,怕她酒热过头,被屋子里的暖气一烘,人要难受,索性将她放在罗汉床上,去解她身上那件胭脂红的氅衣。
他的手指骨节修长有力,为她解开氅衣的系带时,又透露出莫名的温柔。
翁绿萼眨了眨眼,卷翘的眼睫差些就要扫过他的手背。
又来撩拨他?
萧持脸一沉,却见翁绿萼抬起头,慢吞吞地将
刚刚那句话补充完整了。
“有一个,采花大盗。”
萧持微愣。
翁绿萼颇严谨地指了指他放在自己心口上的手:“在采我。”
她是把自己当成花儿了?
萧持顿了顿,到底没憋住,爆发出了一阵大笑声。
见他笑,脑子晕乎乎的翁绿萼看着他褪下疲惫,恣意风流的眉眼,怔怔地想,被他采一回,好像也不吃亏。
这人长得好合她的心意。喜欢。
萧持乐了会儿,见坐在罗汉床的那个醉鬼又开始扑腾,他嘴角带着笑,低头看她:“干什么?”
听到他的话,翁绿萼严肃而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给出一个精准的答案。
“你。”
萧持被她大胆而赤诚的回答闹得老脸一红。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身后响起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声,萧持从她直白而妩媚的撩拨中醒过神来,回头一看,是丹榴。
丹榴连忙把煮好的陈皮醒酒汤递给君侯,一眼都不敢多看坐在罗汉床上的女君,转身忙不迭地退下了。
哎呀呀,女君醉了之后,可真是勇武!
夫妻俩敢做,她可不敢再听下去了!
被丹榴这么一大段,萧持运了运气,平息了一下自小腹处腾起的欲.火,端起一旁的解酒汤探了探温度,觉得可以入口了,又喂她喝下。
翁绿萼平时是个好脾气的人,也就只有对着萧持的时候会流露出她自己都没发现的娇憨和坏脾气。
但她酒醉之后,又是另一幅情态。
她看了看碗里的汤,皱了皱眉,问他:“这是在浇花吗?”
萧持也学着她的严肃模样,点头:“是,快些喝了,来年花儿开得更美。”
“为什么要等来年?”翁绿萼嘴里嘟囔,但还是很乖地捧起碗把解酒汤喝完了,她把碗递给萧持,认真道,“我现在就想开花!”
萧持接过碗的手一顿,他回头看了看外边儿还未暗下来的天色,挑了挑眉:“天还没黑,不合适吧?”
白日宣……什么的,他倒是无所谓。
就是怕她酒醒了之后要恼。
当然了,这都是之后需要烦恼的事情了。
翁绿萼拉住他的衣角,不依不饶:“白天怎么了?白天开花,看得更清楚,更美。”
萧持‘唔’了一声,似乎被她的话打动了,认同地点了点头:“这句话说的对。”
被肯定了。
翁绿萼脸上就露出一个得意洋洋的笑来。
萧持十分尊重妻子的意愿,见她坚持,抱她进了内室。
帷幔落下,影影绰绰间映出鸳鸯交颈的亲昵之态。
有汨汨甘泉随着一阵又一阵的吮吸淌出桃园幽谷。
翁绿萼情不自禁地将绷紧了脚背,又在倏然之间,将嫩若白玉的脚趾紧紧缩起。
没有人和她说过,开花的过程这么刺激啊?
她好像又飘到天上去了。
……
翁绿萼再醒来时,已是月上中天。
酒醉后的记忆慢慢回笼,翁绿萼捂着额头的手一顿。
她现在恨不得自己真的是一株花,连头带脚都埋进土里去最好!
她居然会……居然会……
看着她腾一下变红的脸,萧持放下手里的军书,问她:“渴不渴?我去给你倒杯水。再拿些东西给你吃?”
听到他好像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过的,一如既往的平静声音,翁绿萼却愈发觉得羞耻,她扯了扯被衾,把自己闷在里面,一声不吭。
这时候要摆膳,必然会惊动杏香她们。
翁绿萼咬了咬唇,她可没那么厚脸皮。
萧持看着她这样子,莫名想起少年时在大漠里看到过的一种,会把自己的头埋进土堆里,觉得敌人再难发现自己的笨鸟。
“起来。你要把自己闷死?”
萧持嘴上斥责,手上动作却挺温柔地把她盖过头顶的被子给拉了下来,露出一张潮红的美艳脸庞。
“你别管我了,我想静静。”
翁绿萼有气无力地翻了个身。
酒是色媒人,这话不假。但翁绿萼万万没有想到,萧持半推半就的,竟然从了她。
两人厮混了那么久,外边儿的女使仆妇们定然都知道了,她明日该怎么见人?
翁绿萼在心里默默呻.吟了两声,懊恼极了。
她翻身间,雪白圆润的肩头微微松动,上面印着的靡丽红痕顺势跃入萧持眼底。
他没说话,转身去倒了一杯水,掀开帷幔进去时,见翁绿萼一动不动,心里好笑,另一只手轻轻捋了捋她凌乱的乌发:“起来喝了水再睡。”
翁绿萼仍然一动不动。
萧持也不着急,慢悠悠道:“躲避是没有用的,下次规避就是。我要是你,就立下誓言,再不喝酒。毕竟。”
他顿了顿,语气里含了几分明晃晃的笑:“可不是每个采花大盗都像我一样,知道体贴人的。”
他还敢说!
翁绿萼愠怒地翻身坐起,一双还残留着春意的眼睛气鼓鼓地瞪着他,扑过去就要打他:“你不许再提!”
萧持端着茶盏的那只手伸得远了些,另一只手轻轻松松地钳制住还在发脾气的妻子,语气无奈:“好好好,我不提了。先把水喝了?”
翁绿萼就着他的手喝了半杯水,喉咙的干渴缓解了许多,她的神智也愈发清明。
是该说丹榴的解酒汤效果不错,还是他连续浇了几个时辰的花更能醒酒?
越想越羞耻的翁绿萼别过脸去:“不喝了,拿走吧。”
萧持嗯了一声,转身将茶盏放回桌上,又吹灭了另外两盏灯。
内室里只剩帷幔后那盏她上元灯会时买下的宝盖珠络琉璃灯还在静静散发着柔光。
翁绿萼感觉到身旁的床榻微微一沉,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她慢慢产生了依赖之情的温热气息。
“过来。”语气霸道。
翁绿萼扭过头去,看了他一眼。
在朦胧的灯火余光下,他脸上的神情十分柔和。
光看外表,又哪能知道他有多可恶呢?
翁绿萼哼哼唧唧地靠到了他怀里,萧持摸了摸她的脸,没有异样的发热,放下心来。
床帐内一时有些安静。
就在翁绿萼快要睡过去的时候,萧持搭在她雪白肩头的手指微动,语气悠悠道:“绿萼,你也觉得我养花的功夫不错,是吧?”
翁绿萼腾得一下抬起头,半是愠怒半是委屈地看他:“不是说好不提了吗?”
萧持眉梢微扬:“这回是正经的。”
听得他的话,翁绿萼轻轻哼了声。
他这个人就不正经,不怪别人误会他。
萧持但笑不语。
刚刚嫁进来的她,哪里会这样一脸鲜活劲儿地和他说话。
看着她越来越鲜妍明媚,萧持颇有些自得,这里边儿怎么没有他三分功劳?
他捧起她的脸亲了一口,决定把别离的事情放在明日再提。
“睡吧。”
现在的心情和氛围都太好,美妙到他觉得破坏它,会是一种遗憾。
这个吻里不带有任何呷昵意味,只有满满的珍惜与爱意,翁绿萼心里舒坦了。
算他识趣。
·
昨日胡闹了大半晌,萧持再度出现在女使们面前时,仍是一副威严不容侵犯的冷淡模样。
“女君昨日没有用早膳,再过一刻钟就去叫醒她,别让她饿着睡到晌午。”
杏香和丹榴点头应下。
其实也不需要她们特地去叫,萧持出门的时候,翁绿萼就已经醒了。
她在床上默默躺了许久,暗暗给加油鼓气,就当作什么都没发生就好!
杏香和丹榴进屋去侍奉女君梳洗更衣时,脸上的神情亦很淡定,丹榴还问她要不要泡个药浴。
翁绿萼感受了一下后腰的酸劲儿,矜持地点了点头。
好不容易熬过沐浴更衣这一环,翁绿萼看着桌上琳琅满目的早膳,下意识摸了摸肚子。
奇怪,竟然不是很饿。
杏香见翁绿萼吃了会儿就放下筷子,忙道
:“是今日准备的膳食不合口味吗?女君想吃什么,婢这就去做。”
翁绿萼摇了摇头:“或许是睡得多了,没胃口。下午些可能就好了。”
杏香一想,觉得也是,等君侯回来,女君高兴了,饭也会吃得多些。
闲来无事,翁绿萼想着再给萧持做一双靴子。
上次送了他一双靴子,萧持很高兴,抱着她又……了一顿不说,日日都穿那一双靴子。偏偏他这个人又费鞋,没多久那双新靴子就被磨坏了。
想起萧持担心她生气,私下里叫杏香她们给他补好的事儿,翁绿萼忍俊不禁,眉眼间尽是柔和之意,看得才进屋子的萧皎一愣,继而脸上浮现出一个心知肚明的笑。
“绿萼,几日不见,你怎得出落得越发美了?”
这熟悉的揶揄语气。
翁绿萼见萧皎来了,十分惊喜:“阿姐怎么突然过来了?也不让人提前和我说一声,好出去迎迎你。”
“嗳,一家人何必折腾那些。”萧皎坐在一旁,看着她手里的东西,猜,“又在给奉谦做东西?”
翁绿萼点了点头。
萧皎算了算日子:
“也是,他这一出征,不知道又要去多久。你给他做些小物件,他领兵在外带着,也是个念想。”
毕竟这对小夫妻黏糊得来有时候她都不忍心看,又要分离,绿萼想必很舍不得奉谦。
出征?
他又要出征了。
她却从别人口中得到了这个消息。
一时间,翁绿萼也不知道该生气还是该难过。
见她脸上神情隐隐不对,萧皎嗑瓜子的动作一顿,试探着道:“难不成……你还不知道?”
不应该啊,昨日奉谦还特地晃去驻云巷和她打了招呼,让她带着孩子们先搬回去,担心绿萼一个人住在偌大的君侯府会觉得寂寞。
萧皎很爽快地答应了,今日回来除了来探望一番人比花娇的弟妹,顺道也要吩咐人把院子好好打整一遍的。
却没成想,捅了个小篓子。
见翁绿萼点头,萧皎呃了一声,安慰道:“想必奉谦有自己的安排吧,说不定他是怕你舍不得,日日担忧,想着最后一日再和你说呢?”
翁绿萼抿了抿唇:“我不会和他闹别扭的,阿姐放心吧。”
仔细想想,昨日他好像的确没什么机会说即将出征的事。
萧皎见她一切正常,也就放了心。
……
萧持今日军衙事多,特地让西平回来递了消息,说不必等他用晚膳。
得知消息的杏香有些失望。
女君还等着君侯下饭呢。
等到萧持踏着一地的清冷月晖回了中衡院时,见翁绿萼正在灯下绣着什么,他皱了皱眉,走过去:“晚上就不要做绣活儿了,仔细伤眼睛。”
翁绿萼头也不抬:“我想在你出征之前做好,取个好意头。”
萧持一怔:“你知道了?”
翁绿萼嗯嗯两声,仍忙着手里的活计,没有抬头看他。
萧持无奈,知道她心里还是别扭的,轻轻夺过她手里的针线,放到了一旁的针线篓子里,又握住她肩,低声道:
“我三日后就要出征。你不抓紧看看我,却去做绣活儿?”
翁绿萼低垂着眼,哼了哼:“你有什么好看的。比不得我的绣活儿精细。”
萧持似笑非笑:“细?哪里细?”
翁绿萼终于愿意正眼看他了。
不过是用瞪的。
萧持笑着将她抱在腿上,蹭了蹭她细嫩柔暖的脸,低声道:“不看我,那你也不想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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