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才有了些看到真人的实感。
她停顿的时间有些长,看着萧持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她才弱弱道:“不是艳.舞……是剑舞,是一种艺术!”
“艺术?”萧持反问一句,见那胆大包天的傻女人还敢点头,一时怒意上涌,人倒是平静了下来。
他手上用力,翁绿萼就被一股力道牵得带到了他怀里。
是她暌违的、熟悉的怀抱。
翁绿萼偷偷把脸往他胸膛里蹭了蹭、埋了埋。
察觉到她小动作的萧持冷笑一声,现在想到撒娇卖痴了?
晚了!
“行,我这就带着你回去好好研讨一下,所谓艺术。”
萧持把持着那截细腰的掌心微紧,手背上的青筋分明,看起来有一种蓬然的男人味。
他冷冷看了一眼在一旁缩着脖子当鹌鹑的王七娘,又扫了一眼那群早已吓得不敢继续跳下去的半裸.男人,心里怨气滔天,带着翁绿萼扬长而去。
王七娘苦着脸看着很快就被拖着走没影儿的好友,悔得捶胸顿足。
那些黑皮美男无措地停在原地:“贵人,奴们还要继续吗?”
王七娘正要点头,却听得一阵温润如玉的嗓音传来。
“继续吧。如此好戏,我当与夫人共赏。”
看着不疾不徐地步过最后几节台阶,朝她走来的人。
王七娘浑身一震。
不是她的新婚夫君檀尧臣,还能是谁?
王七娘疑心自己今日出门前没有翻一翻黄历。
怎么今天她们姐妹俩都这么倒霉!
……
翁绿萼几乎是被萧持半挟半抱着上了马。
挟翼看见翁绿萼,懒懒半垂着的眼皮顿时完全睁开了,亲热地打了个响鼻,要去拱她的手。
绝世美味小糖块!
萧持无情地一巴掌推开了那张殷勤的马脸,握着翁绿萼的腰让她坐上了马,脸上神情冷沉,任哪个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现在很是不快。
翁绿萼不怕他,戳了戳他硬邦邦的胳膊,轻声道:“你对它那么凶做什么?”
她俯身,摸了摸挟翼油光水滑的鬃毛,许诺等回府了就喂它吃苹果糖。
夏日衣衫轻薄,随着她的动作,那截纤细的腰在萧持眼底下愈发美得勾人。
见她还有心思担心一匹马,萧持冷冷嗤了一声,意味深长道:“你省省力气,担心担心自个儿吧。”
“不要做着做着又哭着说自己受不住。”
“我往日就是太体谅你,才让你还有力气出门看别的男人跳艳.舞。”
说到后面,萧持又是一副咬牙切齿的语气。
翁绿萼听得很想笑,但她知道,倘若她这个时候笑出声,萧持会更加生气。
挟翼尽职尽责地当着老黄牛,驮着两位主人飞快朝城内的君侯府奔去。
“夫君想要怎么罚我?”
翁绿萼倚在他怀中,回眸看他,目长而媚,眼角眉梢都带着盈盈的笑。
疾风擦过,她鬓发微乱,有几缕发丝随着风的方向擦过她面颊,却更显得她姿容妩媚,灵秀动人。
翁绿萼又往他胸膛前靠了靠,听着男人重若奔雷的心跳声,声音柔媚:“看到夫君归来,我很是欢喜,无论夫君想要什么,我都会配合。”
这是翁绿萼头一回说这样的话。
才出口,她自己都觉得羞窘得不行。
或许是如七娘所说,她独守空房多日,又或者是沾染上了几分那群舞剑之人身上散发出的妩媚之意。
一见到萧持,翁绿萼心头萦绕的那股空寥之意就被填满了。
她很想他。
夫妻之间,诚实一些又有什么要紧。
翁绿萼这样想着,又抬起头,笑吟吟地在他绷得冷硬的下颌上亲了一口。
她依偎着的那具身躯却一动不动。
翁绿萼羞窘之意未退,又有些忐忑——他会不会觉得她这样太孟浪,太轻浮?
她刚想抬头,就有一只温度炽热的大掌从天而降,罩住了她不过巴掌大的娇媚脸庞。
随即头顶响起一道隐忍男声:“你若是想要体验一番以天为被、地为席的滋味,我现在就可以给你。”
“不然就给我老实些。”
翁绿萼哼了哼,这人,火气这么大作甚?
不过接下来的一路翁绿萼安静了许多,没再存心撩拨他。
饿了好几个月的野蜂子,可怕着哩。
……
事实证明,翁绿萼先前的猜想没有错。
野蜂子采起蜜来,格外卖力。
萧持很喜欢趁着她神思迷乱的时候问一些问题。
想起白日里他看到的那些黑皮男人对着她妖妖娆娆跳舞的样子,萧持仍不痛快。
虽然得了她的千般柔情,百般逢迎,但他心头就是觉得堵得慌。
“之后你还要去看那些男人跳艳.舞吗?还去不去了?”
他逼问的语气里带着显而易见的酸,翁绿萼眼里水光迷蒙,听清他话里在问什么之后,连忙摇头。
她是再不敢随王七娘一块儿大饱眼福了。
福气是没领会到的,但是她的腰却快断了。
见她乖乖摇头,说绝不再去了,萧持这才展颜,摸了摸她酡红的脸庞,低声道:“你若想看剑舞,我跳给你看就是。”
“不许去找别人。”
翁绿萼怔了怔,想问他是否说话算数,却被他轻轻吻住。
一切结束时,她砰砰的心跳还没有恢复,唇边就凑过来一盏温水。
萧持见她眼神仍然迷蒙,浓密卷翘的眼睫被方才不自觉淌出的泪珠洇成湿漉漉的一团,眼尾泛红,神情懵然,看起来实在是可怜又可爱。
见她慢吞吞的就是不动,萧持挑眉:“方才失了那么多水,不渴?”
翁绿萼下意识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地上那团凌乱被褥上大片的水渍还未干涸,屋子里弥漫着一股甜得发腻的幽幽香气。
让人有些胸闷气短,都快喘不过气了。
“回神了。”萧持轻轻碰了碰她发烫的脸颊肉,又将茶盏往她面前送了送,“快喝。”
翁绿萼就着他的手喝完了一杯水,末了又道:“还想喝一杯。”
萧持嗯了一声,转身又给她倒了杯新的,见她咕咚咕咚喝了个干净,红扑扑的娇媚小脸都舒展开来了。
萧持唇角翘起,手指微弯,在她仍染着潮红的面颊上刮了刮:“缓过来了?抱你去浴房。”
翁绿萼点了点头,两只雪白藕臂绕过他脖颈,被他稳稳地抱了起来。
察觉到她无意识下流露出的依赖,萧持面上的愉悦之意更重,低下头亲了亲她乌蓬蓬的发顶。
……
儿子得胜归家,瑾夫人十分欢喜,但她也知道不必再继续问下去,这会儿奉谦没能过来给她请安,可不就是宿在翁氏女的床榻上舍不得起来么?
她面色如常,只吩咐万合堂这边儿的小厨房提前准备好明日的家宴。
刘嬷嬷笑着给她奉了一盏参茶,老夫人不再处处针对女君,乐见他们小夫妻恩爱和睦,这不就对了?
萧皎这时候过来,和瑾夫人说了明日要搬回驻云巷的事儿。
瑾夫人又不高兴了,但她在琅琊住了这么些时日,看着从前不把她当回事儿的哥嫂亲戚们都对她毕恭毕敬,客客气气的,她想要重新与一双儿女修好的心愿也就越发强烈。
她的一儿一女,脾气一个比一个大,她是得罪不起的!只能采用怀柔政策。
见瑾夫人轻言细语地和她说了明日有家宴,她那时候搬走不大妥当,她也许久没见着愫真和行哥儿两个孩子了,想拉他们在膝下多疼爱疼爱,让她们娘仨在君侯府上多住些时日,就当陪陪
她。
见老母亲这样言辞恳切,萧皎倒是不好再说什么,只能点头答应。
寒朔只能在庄子上多守几日空闺了。
……
瑾夫人打着一家团聚、和和美美,顺势与一双儿女重归于好的盘算,却不料在家宴上,萧持突然提出他之后会随大军去豫州长驻,时日不定,或许是一年半载,也有可能是三年五年。
此次他大败裘沣,顺利取下了河东、河内、弘农三州,旗下版图又得以扩张了一步。
裘沣深耕东原多年,一下子丢了三座大郡,自是元气大伤,裘沣因病倒下,其子裘訾领兵退回了胶东。
有道是‘衢地合交,绝地无留,围地则谋,死地则战’,大战过后,萧持与军师蔡显等人选择了位于黄河流域腹地的豫州作为兴兵之所,豫州辐射南北,可联络八方。
举兵去往豫州,也是萧持打破原先‘天下三分,东看裘王,中原皇室,南有萧候’之言的第一步。
他意在天下,如今的平州在军事一道上的职能已经不能再满足他。
听萧持这么说,翁绿萼执箸的手微顿。
儿子才回来就又要走,瑾夫人很舍不得,但她随即想到什么,忙道:“你一个人去豫州,忙军营里的事儿已是十分辛苦,总不能再住在军营里,和将士们同吃同睡吧?那多亏身子。”
萧皎笑着和翁绿萼递了一个眼神。
翁绿萼只做不知。
不等萧持说话,瑾夫人已经下了决定:“叫你媳妇儿跟着一块儿去吧。有她照顾你,我也放心些。”
说来也是奇怪,翁氏女独承雨露那么久,也没见有个喜信儿传出来。
哪怕是先生个女儿出来也好啊。
这夫妻俩若再是天南地北、聚少离多,只怕她连孙女儿都抱不上了!
萧持难得从善如流地附和母亲的话:“阿娘说的是,既如此,就叫她跟着一块儿上路吧。”
瞧这语气十分勉强,背地里还不知道怎么美呢。
瑾夫人憋回去一个一言难尽的眼神。
不过她还记挂着翁氏女迟迟没有怀孕的事儿,便提出想带着她去平州城外的流云寺上香进福。
那儿的菩萨灵验,她再多添些香油钱,好让菩萨保佑他们萧家快些有个男丁。
萧持捏了捏她羊脂般软滑细腻的手,觉得有些凉,又放在手心替她捂了捂,至于瑾夫人说的话,他不假思索地替翁绿萼否了:“她手脚慢,东西又零碎,收拾起行李来不知要多久。启程去往豫州之事耽搁不得,此事便罢了。”
瑾夫人被噎了噎。
别当她是傻子!奉谦舍得让他捧在手心里的人亲自收拾行李,糊弄鬼呢?!
不过萧持虽然拒绝了她,却也铺好了台阶,瑾夫人见好就收,表示她自己去也成。
徐愫真到底心软,见外祖母落寞,连忙表示她也想去。
她得多在菩萨面前替舅舅和小舅母祈福美言。
外孙女儿孝顺懂事,瑾夫人脸上露出了一个欣慰的笑容。
隔日一早,瑾夫人就带着愫真和刘嬷嬷一行人去了流云寺。
但直到当日晚了,还不见瑾夫人一行人回府,翁绿萼觉得有些不对劲,瑾夫人带着愫真一早就出发去流云寺,如今暮色四垂,怎么着也该回来了。
杏香见她担忧,建议道:“不如给君侯传个信儿,让君侯拨些卫兵出去找吧?”
翁绿萼点头,却见郭管事面色凝重地过来,将尾端附着一封信的一簇箭小心翼翼地递给她。
翁绿萼拆开信一看,眉头紧皱。
竟是长房的萧珏将瑾夫人和愫真绑去了。
第60章 第五十九章
萧皎得到消息匆匆赶到中衡院时, 萧持已出了城,带着人秘密围住了流云寺所在的南山。
这样的事,她们几个妇道人家帮不到什么忙, 只能在家里干着急。
看着萧皎发白的面孔,翁绿萼给她倒了一杯苓桂术甘汤, 轻声道:“我与萧珏的接触虽不多,但相较于萧程,萧珏当时掳走我时, 并无被仇恨折磨得偏执疯魔之态, 还算知礼。此番他潜入流云寺, 劫走老夫人和愫真, 应当是为换回他的耶娘弟妹,既如此, 他应当不会让老夫人和愫真受苦的。”
萧皎叹了口气:“我知道, 但……”那张英气妩媚的脸庞上罕见出现了一些脆弱之色。
“为什么是愫真呢?这个孩子,自小多灾多难, 从前被徐中岳那个贱人当成和别人幽会的幌子,数九寒天,一个才六七岁的小娘子跌入冬湖里, 身上氅衣吸水之后又沉又重, 带着她直直地往湖底坠去, 她那时候有多冷、多害怕,我都不敢细想。”
她的声音里染上了些哽咽:“那个时候,愫真醒过来, 发现自己不能说话了, 她还一心只想着安慰我,不要我难过自责, 可这一切,都是我这个做母亲的不称职,才让她遭此大难。如今她又被萧珏劫去,我实在是怕,怕她再出什么事儿……”
虽然萧皎也认同翁绿萼的话,萧珏虽深恨二房一家,但并不是会因仇恨丧失理性之人。
但她就是止不住焦虑,万一天黑,愫真慌乱之下磕着哪儿,跌到哪儿,又或是不小心碰见野兽……
瑾夫人年纪大了,虽这些年来养尊处优,但是身体的老毛病还是不少,她乍一落难,又是被长房的人掳去,一惊一吓之间,身子怕是也吃不消。
萧皎脸上愁色明显,中衡院上的气氛也被一层沉抑的乌云笼罩,只期待着男主人能够带着平安的喜讯归家,吹散那一阵让人心中惶惶的阴云。
……
正值初夏,山中葳蕤清气盛行,白日里看着时只觉停僮葱翠,竹影交加,一派生机盎然之感。但入了夜,莫名就叫人觉得鬼气森森,不远处夜枭的几声啸叫入耳,更让人胆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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