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嘛呢?”她将手按在了行李箱上,笑盈盈地望着他。
蒋恪宁无奈,没让她当真接过去,“住几楼,我送你上去。”
林舒昂扬着一张素脸对他冁然一笑,反问他:“你住哪一楼?”
蒋恪宁难得卡了壳,看着她的目光也难得深晦,喉结一滚,片刻后默然道:“我先送你上去。”
林舒昂见好就收,从茶几上拿了一张房卡和钥匙起了身,蒋恪宁就跟在她身后半米远,她的行李只有一个箱子和一个看上去有点旧的黑色背包,她拎着包,他推着箱子,二人一前一后进了直梯。
林舒昂选的是四楼,等到了上面才知道房间分布有点像回廊,房间布局各有参差,别墅里采取的都是最基础的酒店式入住模式,林舒昂淡定刷卡开锁,等她进门时,行李箱已经送到她房门口了,蒋恪宁就立在门外,二人相对,他嘴唇微抿,低着头,林舒昂看不清他的神色,他却也没有要进来的意思。
林舒昂冲他笑了笑:“谢谢你,蒋恪宁。”
这句道谢没有任何揶揄玩笑的意思,只有认真和真挚,他眼里闪过一丝狼狈,对她点了点头,“我先下去帮忙了。”
“好。”林舒昂的声音朗脆,他走向了旋转楼梯,他没有回头。
但是直到他踏上台阶,身后的门才“砰——”,利落合上。
楼下堪称一片混战,周绪宁将那狼狗解了锁,此刻拉着它在客厅对线,狗栓在壁炉旁,人盘腿坐在狗面前,女朋友慢条斯理地醒着一瓶红酒。
李唯西将一个一米半的乐高战机模型摆在大理石的茶几上,旁边的女孩也是个活泼爱动的,将积木箱子分门别类地码在旁边,战机旁边还有一个正常大小的粉色迪斯尼城堡,拼了一半,地基打了三层,黑色方块积木压的严严实实,能看出来这小女孩功力着实不凡。
另外几个人则忙前忙后,收拾打理着别墅,彭方迟在门外扮刘姥姥,眼睛瞪的像灯泡锃光瓦亮,恨不得将别墅收归己有,赵江川踱着步子晃悠来了蒋恪宁身旁,咧嘴一笑,手掌心向上一翻:一串钥匙一张房卡。
“哥们够意思吧?”他冲蒋恪宁挤了挤眼,这套动作在他脸上做出来颇具喜感。
蒋恪宁略带可惜地看了看的手心,然后默默拉开了冲锋衣的拉链,动作熟练地从内口袋里取出一张房卡一串钥匙,也摊在手心,冲赵江川挑了挑眉。
“哪儿来的?”赵江川摸摸后脑勺,“不是,刚刚你不是只拿了行李?什么时候还拿了钥匙?”
蒋恪宁意味深长地看着他,反手就收回了手心的东西,言简意赅:“上次,来帮泽泽打锚点,在这住了一个晚上,找他要了□□。”
“你这什么房间的门都能开?”赵江川看向自己兄弟的眼神带了几丝敬意,这种敬意翻译过来叫作:你丫真不是个东西。
蒋恪宁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啐他一口:“往哪儿想呢?只能开没住人的,住人的开不了。”
“哦哦哦,这样,你不早说。”赵江川干笑两声,“我寻思你也没那么不是个东西。”
蒋恪宁黑了脸,抬脚就走,连话都懒得多说两句。
楼下热热闹闹,楼上冷冷清清。林舒昂同志刚进房间就将换洗的衣服先挂在了衣柜里,然后收拾房间,冲了个热水澡。
现在正是中午,阳光大盛,还没恢复作息的林舒昂实在是无法加入楼下的亢奋人群,只能窝在楼上准备调整作息睡大觉。
她吹完头发出来时,透过落地窗折射进房间的光几乎将被子揉暖,林舒昂换了睡衣光脚踩在铺着细密毛绒地毯的地上,她拿着梳子理着头发,不知不觉地走到了落地窗前,眼前就是烈日高悬,烈日旭阳背后是起伏的高山,她目光下落,倏然间又撞见那个穿着黑色冲锋衣的男人。
他在干什么呢?林舒昂用木梳梳了梳头发,往前踏了一步,视线落在他的身上。只见他在栽在花盆中的景观小树旁绕了一圈,然后抬头,用手遮着额头看了一眼太阳,然后将花盆转了一个方向。
这个方向一转,他整个人也就转了过来,林舒昂好奇地看着男人,想着他接下来会干什么呢?然后这个男人骤然间抬起了头,那双锐利含笑的眼眸,就这样落入她的眼睛里。
林舒昂恍惚间觉得眼熟极了,等她再看过去时,男人已经不在原地了。
她幽怨地叹了一口气。
第18章 温风朗煦
午饭和晚饭都没吃,林舒昂果然睡了一个昏天黑地。中间彭方迟电话轰炸,谁知她手机免打扰,任何声音休想干扰她的睡眠。
作为一个资深打工人,每天在修复室累死累活,谁要是干扰她的睡眠那不就是等于谋财害命?林舒昂深谙这个道理,于是将“免打扰”这个优良习惯一直延续到了放假,就连邓安绍都拿她没辙。
其实中午饭之后大家都默契地回了房间,或者就到处闲逛,养精蓄锐。虽说车程也就三四个小时,但实在累人,至于玩么,时间多了去了,不在这一下午。
所以林舒昂醒来时,堪称万籁俱寂。她一掀开窗帘,满目碎星,弯月替代了烈阳,映在黑蓝色天空之上。她轻手轻脚地从行李箱里拿了一瓶矿泉水,悄悄地出了门。
泽泽下午的时候说五楼是用来看风景的,林舒昂便趿拉了一双毛绒拖鞋,顺着旋转楼梯上了五楼。
乍一看星斗就在她头顶上,但是仍然置身于温暖之中,她立马就反应了过来,这是因为五楼上空是玻璃平台,澄净的玻璃让星斗和月亮的光辉丝毫没有偏颇地洒在了高台之上。
她舒了一口气,等她完全登上五楼的大平台时,她才注意到原来五楼相当于一个露天会场,除此之外还有分布在四周的天文望眼镜和一个坎坡的瞭望台。
被她注意到的还有一个坐在瞭望台边上的男人,他换下了冲锋衣,穿着简单的纯黑色T恤和灰色长裤,难得一见的慵懒劲儿显得他的线条都柔和了几分,一副债台高筑但毫不关心的贵公子做派。
他从来都是敏锐的,刚听见脚步声就转过了头,看见握着一瓶矿山泉水穿着淡蓝色睡裙的林舒昂站在入口处。
林舒昂有些诧异,但事实上她还是慢着步子向他走了过去。
两个人一站一坐,只是坐在瞭望台台阶上的蒋恪宁仍然比她高了半个头,她扫视一圈,以为他是在天台借酒消愁,想要借机打趣他,结果发现没有酒瓶,只有几根熄灭的烟头,被掐灭后扔在了烟灰缸里。
她轻轻嗅了嗅,空气中只有极淡极淡的烟味,像是刻意提前散去,像是知道她会来一样。
“怎么没睡觉?”她拧开了水瓶,说完后咕噜咕噜就喝了小半瓶,随手抹去嘴旁的水渍,望向他。
蒋恪宁指了指天空,又指了指脚下,“我在观察敌情。t”他说的面不改色,丝毫没有撒谎的自觉性。
林舒昂“噗嗤”一笑,立刻立正对他敬了个礼:“首长好!”那动作姿势,板板正正,脸上的表情严肃到位,逗得蒋恪宁也破了功,一瞬间笑了出来。
这个瞭望台极其简单,左右不过七平米,台阶有七八层,前面有特别的防护栏,围了一圈,他只是在最下面两层。
林舒昂乐不可支,他也起了身,对林舒昂递了一只手,按这个距离她是够不到他的手的,她不由得疑惑地歪了歪头,仰着脸问他:“干嘛?”
“上来。”他似乎一瞬间恢复了在人前高冷漠然的模样,连话都言简意赅。
林舒昂发现自从认识蒋恪宁之后,自己特别愿意逗他玩儿,当即笑眯眯地应道:“男女授受不亲。”
高台上的蒋恪宁当真愣了一瞬,拧着眉准备将手收回去的时候,林舒昂眼笑眉舒,声音带了几分娇俏:“哎,那你弯腰啊。”
蒋恪宁这才回过神来,俯身弯腰将那温暖的小手一握,让她径直跨越两道高阶来到了他身旁,然后拉着的手转瞬即松。蒋恪宁走在前面,林舒昂亦步亦趋地跟着他,没一会两个人就站在了仅容两三个人站着的瞭望台上。
林舒昂有些扶着栏杆,极目远眺,黑压压的群山仿佛没有了尽头,让人无端生出一种肃穆,再往下看,所有的地面设施几乎一览无余,甚至能看见环山跑道上路灯的影子,她一时震撼于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一时间又惊叹于设计人的巧思妙想。
“看不看星星?”他的声音有些淡漠,声线中也带了些懒惓的意味,在这寂静夜空中显得有些暧昧,林舒昂虽说阅男无数,但却还是在这一瞬心跳漏了一拍,她故作轻松自在,玩的是一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于是拉长了声音:“看啊——”
蒋恪宁见她愿意,无比自然地拉近了与她的距离,她的肩膀几乎挨在蒋恪宁的胳膊上,顺着他的手指看向了天空。
“知道什么叫‘冬季大三角吗’?”
林舒昂摇了摇头。
“你看,在南边,最高最亮的那颗星星,它是猎户座。顺着它找到福禄寿三星,再往南偏东望过去,那颗就是全天最亮的天狼星。在参宿星四的正东,那颗亮晶晶的星星,它叫南河三。”
他说话时的语气很温柔,带了缱绻的意味,林舒昂离他极近,隐隐能闻见他身上淡淡的衣香,她不由自主地望向了他的侧脸,脑子中一个不切实际的想法骤然显现,她这一刻极其想要试探出一个结果,却在他说完后低下头看她时将想法暂存在了喉间。
蒋恪宁看着她清亮眼眸,不知道她听进去几分,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问问她,于是他蹙了蹙眉。
结果眼前的姑娘清了清嗓子,声音当真是朗脆:“蒋恪宁。”
他浑身紧绷。
“我饿了。”
啼笑皆非,又风马牛不相及的一句话当真是让蒋恪宁不得不认输,他的目光一瞬间变得柔和,声音又变回了散漫,“想吃什么?”
林舒昂背靠在栏杆上,目光远眺,悠悠然问道:“你们晚上吃的什么?”
“泽泽聘的厨师上来做的,现在只剩下了食材,饭菜吃完之后的残羹剩饭打包运走了。”
“一点儿没留?”林舒昂眼神中带着期盼劲儿渴望,瞪大了双目看着蒋恪宁,然而现实就是这么无情,蒋恪宁纵使再喜欢在这个冷酷的姑娘,也只得撂下一句看上去十分冷酷的话:“一点儿没留。”
姑娘大失所望,蒋恪宁大动恻隐之心,于是问她:“你想吃什么?”
“泡面也行。”林姑娘现在已经没有了任何追求,她的眼神光都要黯淡了,蒋恪宁心说:我跟她计较什么?
然后他拍了拍林舒昂同志的胳膊,“我给你做吧,有现成的食材。”
林舒昂眼前一亮:“你还会做饭?”
“在部队,不会做也能给你练出来。”蒋恪宁在前面先下了台阶,后面跟着的林舒昂有些慢吞吞的。
两个人没有坐电梯,默契地选择了旋转楼梯。下到一楼时能看见游泳池边亮着的夜灯。蒋恪宁说做就做,冰箱里确实什么都有,一群大少爷大小姐,出门到哪永远不会亏待的就是自己的胃。
里面有现成的手工拉面,蒋恪宁看都没看一眼,拿出封存好的腌制嫩黄牛肉还有青菜和晚上他留下来的米饭,动作熟练地开火热油。林舒昂一时间都看愣了,不知道蒋恪宁同志身负多种技能,她和桌案上的盘子干瞪眼,等到一只大手将盘子拿走才恍然回神,原来自己不是在做梦。
“吃吧。”蒋恪宁将盘子往她身前一递,随手就将椅子一抽,慢条斯理地坐在了她旁边,一个长方形餐桌,二人各占一角。林舒昂不知道为什么,面对着一盘色香味俱全的炒饭踌躇了,她看着一侧的蒋恪宁,一时间却也看不透这个人。
她动了勺子,一勺一勺地舀着炒饭,吃到嘴里落到胃中,饶是吃遍京城的林舒昂也不得不感叹手艺确实不错,比不上五星大厨,却也十分好吃了。中间蒋恪宁离开了一趟,回来时她身边多了一杯热气腾腾的牛奶。
她含混不清地道了一声谢,蒋恪宁没吭声。
楼下餐厅只有两个人的呼吸声,还有金属勺子碰撞道陶瓷盘的当啷声,就在林舒昂刚吃完喝完的那一瞬,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破水而出的声音。
餐桌前的二人不约而同地将目光转向了泳池,只见泳池边上坐着一位穿着火辣的女人,破水而出的男人双手环在她身侧,水浪将她穿着泳衣的身体又淋湿了一遍。
以俊美白斩鸡着称的男人原来身材很是不错,此时将手一勾,在泳池边与女人贴面热吻。
林舒昂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一道高大的身影就挡在了她的面前,眼神似乎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说出来的话却十分正经:“我送你回房间。”
林舒昂点了点头,跟着他起了身,只是游泳池边上的情形被他遮的严严实实,林舒昂心中不免有些好笑,她已经二十六了!不是看十八禁都会被红色禁止符号劝退的小小姑娘了,但是面前的男人似乎带了些正经,她只得在心中默默扼腕。
一直等到上了四楼,林舒昂才看清他的脸色,他总是淡淡的笑着,现在骤然间皱了眉头着实让人有些不太适应。
在蒋恪宁刚抬脚,准备走的时候,林舒昂叫了他一声。
“嗳,蒋恪宁——”
他回过头。
那姑娘弯了弯眼睛,眉眼含笑:“我认识你说的星星了。”
可这话却让他硬生生顿住了脚步,他回头,望着那姑娘的一双眼里是克制不住的波涛汹涌,他几近狼狈地对那姑娘伸出了手。
第19章 温风朗煦
林舒昂看见他脚步一顿连呼吸都窒了一瞬, 可是他只是将手伸了过来,停在她嘴角,直到最后颓然地放下手也没有碰到她一点。
林舒昂是疑惑的,也是惊讶的, 他那种一败涂地的劲让她感到莫名的慌乱, 他低下了头, 如同在长廊她路过他那天, 低低地说了一声:“嘴角有奶渍。”
林舒昂下意识地抹向自己的嘴角,手指指腹沾了一抹浓白,她莞尔一笑, 镇定自若, 蒋恪宁转过了头这次是真的没有回头。
她倚靠在自己房间的房门上,看着蒋恪宁一步一步走远,挺好的一个人, 为什么这么矛盾呢?林舒昂摸了摸自己的唇,他原本是想为她擦干净的吧?
她叹了一口气, 看见他走到了自己正对面的房间。他们这是一个环形长廊, 下面可以看见宽敞明亮的客厅, 她们正对着门,中间却像是隔了巨大的鸿沟。在他开门的瞬间,林舒昂回了房间里,两道关门声同时响起。
林舒昂脑子里一片混沌,躺在床上漫无目的地摆弄着手机。微信是刚出的聊天软件, 彼时大量的联系人还没有从□□转移到微信,不过对于林舒昂这种本来po个人生活很少的人来说区别不大, 微信在简单上更胜一筹。
她漫无目的地看着朋友圈,基本上被彭方迟同志一人刷屏。林舒昂点开每张照片都看了看, 似乎是他们白天在别墅里的样子,每个人都忙忙碌碌的,她在里面一张一张地看到最后,似乎一直没有看见蒋恪宁,也没有看见自己。
照片看上去就满溢着快乐,在彭方迟的一张自拍里有个男人站在别墅门口的照片,模糊出了重影,但她还是一眼认出了那是蒋恪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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