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可以坚持到最后的。
怀抱着这样的坚信,小西花梨取下了身上的白色绶带,准确地递到了等在三区起点的米仓前辈的手中。
在米仓前辈跑出去的那一瞬间,花梨终于不堪重负地双膝一软,跪倒在地。
等在一旁的志愿者将她扶到一旁,看到她红肿的膝盖后,开始大声呼叫医生。
之后的记忆就有点模糊了。她好像被抬到了一个担架上。戴着口罩还发着烧的不破瑛里在担架旁哭得她好像马上要死掉了一样。
她心中泛起深深的无奈,只能用最后一丝力气抬起了手臂,拍了拍不破的狗头,有气无力地吐槽:“别嚎了,还没死呢。”
结果不破哭得更厉害了。
花梨心累地闭上了眼睛。
\*
再次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在医院。队友们围在她的病床前,看到她醒来后,都争先恐后地向她报告喜讯。
“赢了!”
“全国!我们做到了!”
“你最后一公里配速是3分05,猛得一比!”
在队友们断断续续的叙述中,花梨得知了自己的分区成绩。虽然不是第一位,但是一开始两公里3分30的配速,逼得白鸟泽的王牌不得不提前和自己决战,完全扰乱了这个后程选手的节奏,以至于她在后程需要发力的时候,却不断流失了之前积累的优势。
然后又被花梨最后凶猛的冲刺搞得心态破防,以至于最后跑出了相当失常的成绩。
所以花梨虽然因为中途掉速,没有拿到分区第一,但也拼掉了对青城威胁最大的白鸟泽。
后面几个区,白鸟泽失去了竞争力,先前在二区取得短暂领先的几个学校,由于后面参赛人员水平参差不齐,都被青城稳扎稳打地超过了。
总之以团队的角度来讲,真是一个不错的结果。
“对了,不破呢?”发现没有某人的身影,花梨有些疑惑地问了一句。之前那架势,还以为会死抓着她不放手呢。
“哭晕过去了。”米仓队长含着笑意开口道:“本来就还发着烧。”
“也在这个医院,等会儿还要去看她,一个两个都不让人省心。”上野前辈絮絮叨叨地说着。
米仓队长闻言也叹了一口气,有些忧虑地扫了一眼花梨辈子下的膝盖处,但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微笑着点了点她的额头:“好好养伤,十二月等着你回来跑全国。”
花梨虽然心里对自己的伤势并不乐观,但仍是乖巧地点了点头。
为了不再打扰她休息,米仓招呼着众人走了。花梨盯着重新又安静起来的病房,放空脑袋发起呆来。
没一会儿,房门被打开了。花梨转动脑袋看过去,见来人是泷川先生,有一些意料之中,又有一些莫名的失落。
她在期待什么呢?
期待那个宁愿把自己扔给这个毫无血缘关系的泷川,也不肯在这个时候来见自己一面的母亲吗?
泷川先生走到她的床边,摆弄了一下床头柜上的花瓶,似乎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说吧,韧带又断了吗?”花梨垂着眼,一副心如止水的表情。
“没有。”泷川赶紧安慰道:“三度撕裂,一个小手术就好了。”
“就在这里做?”
“嗯,东京那边最近的手术排期比较满。这种程度的手术仙台也能做。”
“手术时间?”
“四天后。”
“行吧。”花梨无所谓地点了点头。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经验充足。
泷川看着面上无波无澜的少女,一时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找了个椅子坐下来,纠结了半天,终于还是开口道:“你的母亲,她不是不想来……”
花梨把头转向一边,表示不想谈论这个话题。
不过这次泷川没有顺着她,而是继续解释道:“她只是有些不敢面对你……”
花梨还是忍不住气愤地打断了他:“她有什么不敢的?!”
泷川神情复杂地看着她:“作为父母,必须首先意识到,孩子是一个不属于自己的独立个体,才会成为一个合格的父母。但当她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就必须直面自己过去曾经犯下多么严重的错误,造成了怎样无可挽回的损失。很少有人有勇气……”
看着病床上的少女苍白的脸,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泷川觉得自己为爱人辩护的话,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了,于是他只能狼狈地低头说了声“抱歉。”然后匆匆走出了病房。
当病房再一次安静下来的时候,花梨积蓄在眼眶中的眼泪终于还是落了下来。
“有什么不敢的呢?你是妈妈啊……”少女喃喃地低语着。
可惜空无一人的病房,无人可以应答。
第二十一章 探病
四天后。是小西花梨的手术日,也是排球部春高预选的决赛日。
在最后被推进手术室前,花梨都好抓紧着最后一点时间听着比赛广播。
为什么偏偏是在今天手术啊!花梨内心大为遗憾,这可是自己四年来第一次缺席决赛现场。
可惜医院的安排并不能随着她的意志而转移,护士无情地没收了她的收音机,把她推进了手术室。
花梨眼泪汪汪地抓着护士姐姐的手:“要不放出来当背景音吧,我听说手术室是可以听音乐的。”
“不行。”护士姐姐冷酷地拒绝道:“音乐是音乐,听比赛你也不怕医生一时激动手抖了。”
“呜。”花梨露出了可怜巴巴的表情。
麻醉师笑着插话道:“好了好了,我中途有空的时候会帮你关注一下的。保证你醒来的第一时间告诉你结果。”
花梨还没来得及说出感谢的话,麻醉师就带着最温柔的笑容,用最干净利落地手法注入了麻醉剂,一瞬间花梨就什么意识都没有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花梨再次醒来的时候,眼前映入的,还是麻醉师那张不怀好意的笑脸:“小姑娘,醒了吗?恭喜,手术很成功哦。”
花梨想说点什么,但是麻醉的效力还没完全过,嘴巴好像有点不听使唤。
像是猜到了她的想法般,麻醉师又微笑着轻飘飘地来了一句:“对了,你喜欢的少年所在球队输了哦。”
不是啊!不是那种关系啊!你这个无良医生乱说什么啊!而且人还麻着就被告知了主队输了比赛的消息,这人是什么魔鬼吗?
花梨在心中悲愤地怒吼着,可惜嘴巴却不听使唤地完全发不出声音。
“我答应了你第一时间告诉你结果的嘛。”麻醉师还一脸无辜的表情。
确定了,这个人真的是魔鬼。
花梨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再度昏睡了过去。
\*
也不知道是不是鬼/畜麻醉师的原因,花梨这一觉睡得相当沉,朦朦胧胧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接近黄昏,暖色的光线从透过窗帘照进病房里,让屋里一切的轮廓都变得模糊了起来,甚至一时让人有些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
让一切都变得更虚幻的,是床边坐着的少年的身影。他手里拿着一本书,身上穿着米白色的秋季校服西装,很少见地戴着眼镜,遮住了平时略显凌厉的目光,多了几分温文尔雅。
这是怎么一回事呢?花梨的脑袋有些转不过弯来。及川彻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不是刚打完比赛吗?
难道是在做梦?似乎是有这样的说法,人在全麻后,大脑有时候会产生一些不切实际的幻觉。
花梨悄悄闭上了眼睛,重新再睁开,“幻觉”似乎并没有消失。
早就察觉到她醒来的某人被她的小动作逗笑,终于也装不下去,合上了书籍,取下了眼镜放进了衣兜里,然后站起来走到她的床边,朝他笑着打招呼道:“是我哦,小花梨。”
花梨有点说不出话来,嘴唇蠕动间发出极低的气音:“及川同学,你怎么会来呢?”
及川彻笑意微敛,神情变得有几分严肃:“我是来跟你道歉的。”
“为什么?”花梨傻傻地微张着嘴。
“因为……”
及川彻话音未落,还躺在床上爬不起来的花梨突然努力伸手揪住了他的衣角,死死得盯着他,大有一副“如果你再说是因为输了比赛道歉的话我就死给你看”的悲壮表情。
于是某人非常识时务地咽下了本来想要说出口的话。
“是因为花梨的腿伤……”他最终这么说道:“虽然这么说似乎有些自恋,但我总觉得,是因为我……”
“不是!”花梨迫不及待地打断了他:“我很高兴及川同学来看我的比赛,但是我会发疯完全是自己的原因,不注意节奏分配,跑着跑着就上头是我的老毛病了。”
“真的?”及川彻怀疑地看着她,和花梨毫不动摇地申请对视良久后,最终还是无奈地妥协了:“好吧,既然你这么说……”
“但是有点小失望是怎么回事呢?”他还是忍不住玩笑了一句。
花梨脸红了,小声说道:“但是赢了白鸟泽,这一份喜悦,是想要送给及川同学的。”
半晌没有响应,花梨忍不住掀起眼帘偷瞄了一眼床边站着的少年,想要知道他会不会对自己这样自我满足的想法生出什么不满。
可惜逆着光,完全看不清他的表情。
正当花梨忐忑不安的时候,有些孩子气的少年音突兀地响起:“可恶啊!我也好想在花梨面前说出这样帅气的话啊!”
“什么?”
花梨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自己垂落床边的手,被另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捧起来了。
及川彻半跪在床前,刻意用夸张而充满感情的声音大声重复道:
“这一场比赛是为你赢的——我本来也打算在赢了白鸟泽后这么耍帅来着,脑子里都已经演练过了,可恶啊啊啊啊!为什么又输了……”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突然低沉了下去,有些颓唐地垂下头,把抬头抵在两人交握的双手上,喃喃道:“真不甘心。”
过了一会儿,花梨感到自己手上传来湿意,忍不住轻声问道:“及川同学,你哭了吗?”
“没有,别看。”是明显带着哭腔的声音。
花梨全身僵硬,一动也不敢动,生怕惊扰到了什么。
“花梨,我把你开除粉籍吧。”少年带着鼻音用最软的语气说着最狠的话。
“那样的事,绝对不要啊!”花梨简直要垂死病中惊坐起,被正主亲自开除粉籍什么的,是什么人间噩梦啊!
“可是,现在的花梨,不是已经可以靠自己站起来了吗?”及川彻抬起头来看着她,被泪水洗过的眸子清澈透亮。
“不行,腿断了,站不起来。”绝对不能在这个时候半推半就地脱粉,比
赛一输就脱粉,偶像会怎么想?
他刚才说要把她开除粉籍的话绝对是在试探她!再说如果不能看帅气二传调理精神,人生还有什么乐趣可言?!
“所以,是还想要继续依靠一下的意思吗?”
“嗯。”花梨有些不好意思了,赶紧确认道:“是觉得有负担了吗?”
“不是。”及川彻回答地很快:“粉丝的期待怎么会是负担?我可是要成为ins粉丝数100万的男人。”
“100万是不是太少了?”花梨顿时被转移了注意力,一副恨不得马上开100个小号的架势:“世界级巨星的粉丝数不是应该打底1000万?”
“世界级吗……”及川彻似乎想到了什么,若有所思地侧头思考了一下,然后回过头来,笑意满满地看着她:“好的,就1000万。”
说完,他终于放开花梨的手,重新站了起来,调皮地朝她眨巴了一下眼睛:“那就暂时保留你的粉籍吧。”
“谢谢谢谢。”花梨感激涕零地连声道谢,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
及川彻意味不明地叹息了一声,伸手盖住少女懵懂的眼睛,不让她看到自己脸上过于温柔的表情:“好好休息吧,晚安。”
“嗯,晚安。”床上的少女乖巧地把被子往上拉了拉。
\*
确认少女一时不会睁开眼睛后,及川彻默默走出了房间,拉上了房门。
病房外,好友岩泉一双手抱臂靠在墙边,看到他出来,恨铁不成钢地叹息道:“真逊。”
及川彻宛如被利箭击中般捂住胸口弯下腰:“说不出口啊……”
在脑子一抽报名驿传志愿者的时候,在少女为他拼尽全力奔跑的时候,在看到她被救护车送走的时候,在球场上想尽所有办法想要赢的时候……在那之前许许多多内心汹涌却分毫不露的时候,他都默默下定了决心,要把心中这一份感情传达给她,要说出最动人的告白。
但少女只是揪着他的衣角撒了撒娇,像是家园被洪水冲毁了的小动物,虽然已经收拾出来了一个可以立足的角落,但仍舍不得抽掉那根临时捡来的木头柱子。
于是及川彻就只能笔挺地站着,假装自己是那根不会说话形象伟岸顶天立地的柱子。
这种想要在喜欢女孩的面前逞英雄的心情,大概也是少年人才会有的一种特有的笨拙吧。
输了比赛又看了一场失败的告白,连岩泉一都莫名沮丧了起来。两个心情低落的少年乘着月色走在回家的路上,许久后,岩泉一突然开口道:“是因为比赛输了吗?”
“什么?”及川彻不明所以地看过来。
“比赛输了,所以觉得没脸告白。因为这种无用的自尊心……”
“不是。”及川彻打断了他:“我还没有那么逊。”
“那就好。如果你把感情和自己想要做的事混为一谈,我会忍不住揍你的。”
“咦,小岩好可怕。”及川彻做了个鬼脸。
又走了一会儿,岩泉一烦躁地啧了一声:“所以你到底想要什么时候告白?”
“小岩干嘛这么着急?你是什么追爱情连续剧的老妈子吗?”及川彻鼓着脸不满地吐槽道。
岩泉一脸色发黑:“要不是因为从小认识,你以为我乐意管你。你小心在你犹豫的时候,被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黑顺毛趁虚而入。”
“不要若无其事地说出这么可怕的话啊!”及川彻顿时面目扭曲,咬牙切齿地说道:“我迟早要把世界上所有黑顺毛都脚剎,脚剎!”
“不要随便因为妄想就迁怒无辜。”对于竹马时不时的突发恶疾,岩泉习以为常地随口吐槽。
让岩泉一没想到的是,竹马的恶疾有一天会从黑毛扩大化到棕毛身上。在不久后某个周末返校的时候,不知道又被哪个棕毛刺激,及川彻开始面如恶鬼的不停碎碎念:“棕毛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所以这人到底有没有意识到他把自己也骂了进去?
第二十二章 哥哥
相比起四年前受过的大伤,这次韧带撕裂只是一个很小的手术,大概两三天后,就能杵着拐勉强下地,三周后,医生给他拆了石膏,之后需要麻烦到护士的地方就很少了。
15/37 首页 上一页 13 14 15 16 17 1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