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足跟落地,音乐声完全褪去,被抛之脑后的思绪才逐渐回归。
许嘉向在场的诸位鞠躬,却并未听见任何喝彩,甚至连丁点的声音也没有。
心跳在不断加快,她于静默中体会到窘迫的滋味,依旧坚定地昂起头。
许嘉相信自己的能力,知道是姜珊买通了在场的同事,所以才会没有人给她鼓励。
“像你这种人,就活该当一只虫子。”
这种垃圾话根本算不了什么,她也绝不会因此委屈落泪。
“啪,啪。啪—”
忽而,空荡的演出厅内传来唯一掌声。
那人不慌不满地鼓着掌,似乎并未察觉自己是人群中最突兀的一个。
有好奇者回眸看,发出讶然的低语:“哇,那是不是邵先生?”
“什么,邵先生怎么会来?”
“大惊小怪地干什么,肯定是来为姜珊拉票啊。啧,许嘉也是倒霉,跳得再好也没用。”
......
底下的讨论声越来越大,终于吸引了许嘉的注意。她看向目光汇集之处,眸子骤然怔住。
是邵宴清。
他手捧玫瑰坐在靠近门的位置,见许嘉望来,轻轻地扬起唇角,像是在说:‘看,这是给你的惊喜。’
“诶呀呀!”
王海像只被掐住的尖叫鸡,连跨三两节台阶往后面奔,“邵先生,您过来怎么也不同我打个招呼。”瞧见他手边的花,一愣后又笑,“您是要找姜小姐吧,她正在后台呐,我这就带您过去。”
舞台上,依旧亮着灯光。
许嘉站在原处,怔怔地看向人群中的他,眼神由起初的恍然变得惊讶,然后像装作不认识一般刻意地别开视线。
邵宴清扬唇,提步向前走:“不用,我要找的人就在这里。”
王海一懵,东张西望地左右瞧,还是没明白他的意思,只得笑盈盈地跟在后面。
李渝江伸长脖子朝外看,啧:“瞧团长这模样,完全是在摇尾......”说不下去了,惊得一声,“我草!”
不知发生了什么,看客的视线似乎同时汇集于她的身上。
许嘉觉得有些不自在,本能地想走,双脚却像被黏住,怎么也无法迈出一步。心跳在加快,她既期待邵宴清喊出她的名字,又担心那束捧花并不属于她。
是纠结又心怀期待,她快要搞不懂自己的想法了。
有人走上舞台,脚步声由远及近,那高大的身影最终停于面前。
花香扑面,光被他的肩膀挡住,昏暗中,观众席内像被丢了颗烟花,人们的讨论声在瞬间迸发。
“天,怎么是来找她的?”
“看不出来,许嘉还有能耐的嘛。”
“难怪她敢和姜珊对抗呢,原来是有金主呀。”
“嘘嘘嘘,你小点声—”
......
叽叽喳喳得一片,说什么的都有。
王海总算明白过来,掩唇咳嗽着,退到旁边不作声了。
许嘉抿了抿唇:“不是说要开会吗。”
邵宴清说:“会议提前结束。你既然邀请我,我当然不能让你失望。”
隐约得,听见急匆匆的响,似有人穿过后台大步跑过来。
“宴清哥!”
是姜珊的声音。
许嘉望向邵宴清,侧步挡住幕布与舞台的间隙,微笑着问:“宴清,这束花是给我的嘛。”
邵宴清勾唇,指尖拂过许嘉的后颈,弯腰,将花送入她的怀中:“当然。”他的唇贴在她的耳畔,像是一个猝不及防的吻,“许嘉,你喜欢这个礼物吗。”
温热的鼻息扑过侧颜,细细痒痒,连带着心都随之战栗。
那哒哒哒的脚步声停住,再也听不见姜珊的声音。
在一片惊叹的‘哇’声中,所有视线都集聚在他们的身上。
许嘉仰起脸,回吻似地靠近邵宴清的唇,余光却瞄向在暗处攥拳的姜珊,轻声说:“谢谢,我很喜欢。”?
第17章 天鹅
◎“许嘉,你到底有什么不满意?”◎
姜珊愣在原地,嘴唇哆嗦着,全然一副见鬼的模样。
许嘉垂眼,不想再看她:“大概一会就要宣布结果了。”
邵宴清牵起许嘉的手,指尖轻抚她的掌心:“我在外面等你。”
许嘉捧着大束的玫瑰花,点头:“好。”
邵宴清正要离开,姜珊却从后台冲出来,死死拽住他的衣袖:“宴清哥,你看见了吗。你刚才看见了吧。”笑,语速极快地说着,“我跳得怎么样,是不是比之前有进步了?”
话落,是一瞬的安静,几乎所有人都屏息看向台前。
王海轻咳着背过身,指节磨搓鼻尖,表示考核已经结束,让大家上交完选票后就尽快离开。
有人不肯走,王海就骂:“再呆在这儿,扣你们月底的绩效啊。”这般说,看客们才一溜烟地散了。
姜珊仍拉着邵宴清没松手,似乎是快要哭了:“宴清哥,我给你打过好多电话,可都是刘科接的。你一定要好好惩罚他,他凭什么干涉你我的事情。”
邵宴清蹙眉:“放开。”
姜珊却抓得更紧:“你看见没有,我已经很努力了,就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许嘉在旁看着两人对峙,默默地转过脸。
手里的玫瑰仿佛有千斤重,她本该感到畅快,此刻的心情却有说不出的复杂。
邵宴清甩掉姜珊的手,对王海说:“管好你的人。”
后者点头说好,忙把姜珊拎到旁边。
邵宴清看向许嘉,许嘉亦回望他。
目光触及时,抓住花束的手无意识地用力,塑料包装在静默中发出细响。
‘我不在意。’
许嘉对自己说,所以扯出笑,像往常一样道:“你先去,我很就好。”
邵宴清皱眉,依旧深深地盯着许嘉,目光之专注似乎非要找出她神情的变化。
许嘉的笑容发僵,却坚持着不肯露怯。她咽下喉间不明缘由的酸涩,尽可能地表现完美:“怎么了,还有其他事吗。”
邵宴清垂眼笑,再抬眸时,眼底已恢复清冷:“没有。”转身,提步离开,“过会见。”
脚步声渐远,重新关闭的门示意着闹剧的终结。
许嘉长长舒一口气,手臂脱力般垂下,任由花叶的水珠沾湿裙摆。
姜珊咬唇,双眸红得像是要滴血,握拳的手止不住颤,硬是不肯哭出声。
王海看一眼许嘉,又望向姜珊,叹气:“行啦,你们两个都回去吧。”手指比划着,看向旁边的领导,“我们要做讨论,下周一会给结果。”
许嘉点头说好。
姜珊却是一声也没有吭。
两人前后走在通往化妆室的长廊里,谁也没有选择打破沉默。
卸妆,梳发,摘掉小腿的绷带。
许嘉活动着酸痛的肩膀,听见姜珊问:“你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许嘉一怔,险些碰掉手边的眉笔。
姜珊扯高唇角,呵呵地讪笑着,右臂撑住化妆镜,身体朝后仰:“啊,想起来了,那天我在天台见到的人,就是你吧。”
许嘉收拾好行李,将包带跨上肩膀:“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姜珊歪头,慢悠悠地说:“没有人告诉过你吗,趁人之危的行为真的差劲诶。”打量着她洗得泛白的包,嗤笑,“或许有些人就是没家教吧。”
“那你呢?”
许嘉看向她,“你抢走我的角色,又买通在场的观众,你又有什么家教。”
哗啦—!
姜珊将手包扔在地上,里面的口红、眉膏、手表,稀落落地散了满地:“这就是我的家、教。”左掌往右臂上一搭,摊手,“我劝你早些离开邵宴清,你们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许嘉看向碎掉的化妆品,红夹杂着灰又与蓝融为一体。握住玫瑰花的手放松,她一步步地走向姜珊,问:“你要想讨回邵宴清的心吗。”
姜珊恶狠狠地喊:“关你什么事!”
“既然你好心给我建议,我也告诉你一个秘密吧。”
许嘉侧目看向她,缓慢而清晰地说,“邵宴清不喜欢过度张扬的女人。”
姜珊愣住。
许嘉笑,将玫瑰放在她的面前:“但如果你好好地养花,或许邵宴清能改变心意。”再没看让她,快步走出房间。
门关闭的那刻,屋内传来滔天的骂声,继而是东西落地的响。
姜珊俨然是气疯了,再不顾及什么脸面,尽情地肆意地抒发着怒火。
许嘉有些累,只想躺在床上好好地睡一觉。
她起初的确因邵宴清的来到而高兴,此刻却只剩下疲惫了。如果没有利益冲突,许嘉不想和姜珊成为敌人,她们都是芭蕾舞的热爱者,本应该在舞台绽放青春。
许嘉走出平台,垂眼就看见邵宴清的车,握住包带的手指蜷缩。她犹豫着放慢脚步,后悔不应一气之下将花丢给姜珊。
该如何解释才好......
许嘉思考着,忽听见身后有人喊:“嘉嘉姐!”
风吹过,两侧的梧桐树叶随及晃动。
邵宴清以右手抵住鬓角,身体偏向车门,思索着许嘉临别时的表情,敲点膝盖的手指忽而顿住:“哈......”垂眼,像是自嘲地笑,“我原来是被利用了啊。”
刘科问:“许小姐还没有出来,需要催一下她吗。”
邵宴清:“不用。”侧目望向窗外,凤眸微眯,“再等一会。”
话落,听见断续的交谈。
邵宴清辨认出其中有许嘉的声音,不觉将车窗摇得更低,抬眼望去时,眉头攸地蹙起。
来者的确是许嘉没错,但她的身边有位身材高挑的年轻男人,短发,圆眼,正一个劲地缠着她说话。
许嘉并未理会,直到被他磨得没有办法,才偶尔附和两句。
对方非但没停住,反倒说得更起劲,吧嗒吧嗒地讲个没完没了,活像只......
“苍蝇。”
邵宴清冷哼,起手推开车门。
刘科:“你去哪?”
“透气!”
人在疲惫的时候就会展开幻想,并试图靠精神的享乐来缓解躯体的苦痛。
就比如现在,许嘉将喋喋不休的李渝江想象成一只会说话的鹦鹉,烦躁的心情才能有所缓解:“别再跟着了,我要回去了。”
“可是你还什么也没说呢。”
李渝江仍在念,整个人快粘到她身上,“诶,你啥时候认识邵先生的?”
许嘉没说话。
李渝江:“嘉嘉姐,我的亲姐。以咱两这交情,你透露些也没关系。我向你保证,我绝对不—呀,邵先生!”
面前有阴影袭来,李渝江惊叫一声,不再说话了。
许嘉看见邵宴清阴沉的脸,又想起姜珊的那声‘宴清哥’,沉默地转过头去。
恰时,手被握住。
许嘉尚未来及反应,再度抬眼时,已被邵宴清扯入怀中。对方的力气很大,将她的手攥得有些痛。
“宴清......”
许嘉紧挨着他的胸膛,低声问,“你等很久了吗。”
邵宴清:“我送你的花呢。”
许嘉垂眼:“放在化妆室了。”心跳不断加快,声音愈轻,“我想要每天都能看见它。”
邵宴清扬唇,缓慢磨搓着她的手:“真的吗。”
邵宴清分明在笑,却更似在压抑怒气。
许嘉不明白他因何而愤怒,心中更感觉委屈与不甘。她大概是昏了头,才会将对姜珊的气愤转移到邵宴清身上,昂首,一字一顿地说:“我没有必要骗你。”
话落,是长久的安静。
邵宴清看向许嘉,似乎是在等她先认错。
许嘉始终直视着他的目光,丝毫没有畏惧的意思。
一秒,两秒,三秒......
移动的云遮住太阳,天色随及黯淡。
李渝江被夹在两人中间,是一动也不敢动,咽了咽吐沫,弱弱地说:“额,那个,邵先生......”
邵宴清转眸,漠然地看向他。
李渝江打个寒颤,声音更低了:“您,您好。我是芭蕾舞剧团的舞者,我叫李渝江。”像马嚼草料似地抿唇,艰难地挤出笑,“我们,不,您之前应该见过我。我在《天鹅湖》中扮演齐格费里德。”
“啊......”
邵宴清的眼神睥睨,“我想起来了。”松开许嘉的手,转而搂住她的后腰,“你就是那场失败舞剧的‘王子'。”
许嘉一愣。
李渝江脸红了:“是,是这样。”喉结滚动着,勉强开口,“可,可那只是意外。”话落,似礼貌又似请求地鞠躬,“还请您继续关注剧团的演出。”
邵宴清不予理会:“许嘉,该走了。”
放于腰后的掌心滚烫,他紧紧束缚住她,而她也必定无法反抗。
许嘉望向弯腰的李渝江,竟有一瞬间好像看见她自己,心随及战栗,姜珊的话再次响于耳边。
“我劝你早些离开邵宴清,你们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回去时一路安静,邵宴清依旧紧紧地握住她的手。
许嘉没有看他,只顾侧目去瞧窗外的风景。
车停在别墅的院门外,许嘉几乎是被邵宴清扯着向前走:“放手,你放开—”
邵宴清似乎根本听不见她说话,甚至连看也没有看她一眼。
被无视的愤怒终于驱散理智,许嘉猛地挣扎起来:“放开我,我让你放开呀!”
啪—
肩撞到墙壁。
沉闷的痛从皮肤传至心间。
许嘉瞪他,胸口急促地起伏着,双眸噙着水汽,像只发怒炸毛的猫。
邵宴清将许嘉抵在门边,虎口捏住她纤细的手腕,曲起的膝盖卡主她的大腿,俯身问:“许嘉,你到底有什么不满意?”?
第18章 天鹅
◎“你属于谁?”◎
好奇怪,这应该是她向邵宴清提的问题才对。
许嘉咬唇,始终没有回答。
可惜她艰难保持的沉默,并未让双方变得冷静。
邵宴清哼笑:“许嘉,我没有允许你利用我。”
许嘉心中一紧:“我不懂你的意思。”
邵宴清凤眸微眯,抬手捏住她的下颚:“你是想要向姜珊证明,你现在才是我邵宴清的夫人,所以才邀请我去观摩考核,对吗。”指尖用力,低声说,“我理解你的做法,可有一件事始终想不通,你为什么要丢掉我送你的花。”
许嘉不敢露怯,仍重申:“我只是将它放在了化妆室。”
邵宴清蹙眉:“那是我给你的东西,你应该将它带在身边。”
12/66 首页 上一页 10 11 12 13 14 1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