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平南扯出个类似微笑的表情,眉宇间却略带鬼气:“许小姐。”用嘲讽与不解的语调问,“都说无知者无畏。可你是个聪明人啊,怎么也会犯愚蠢的错误呢?”?
第86章 天鹅
◎“许嘉,我爱你。”◎
愚蠢......
许嘉听出邵平南语气中的戏谑与嘲讽,冷言道:“邵先生倒是聪慧,怎么还能惹得绯闻缠身?”
邵平南笑了,不知在高兴什么,竟笑得连双肩都发颤。
许嘉蹙眉,像旁观疯狗似地冷眼看着他。
邵平南似乎尚未察觉到她的视线,依旧乐得自在,半晌,才掩唇轻咳,问:“张秀琴女士还好吗。”
许嘉愣住。
邵平南敲点着虎头权杖,指尖抬起又落,似乎在谱写某段不知名的乐曲,漫不经心地说:“有你这样孝顺的女儿,她应该生活得十分幸福吧。”
许嘉从未想过会从邵平南口中听到‘张秀琴’的名字,垂于身侧的手攥拳,猛地上前:“你做了什么?!”
邵平南勾动唇角,皮肉拧成的表情并不算笑:“别紧张嘛,我只是给令堂提供了一条生财之道,我想她应该运用得很不错。”
邵平南如此淡然的态度,偏能证明她的猜测确实真实。
直逼胸口的愤怒,像是从高处冲刷而下的水流,不断地用力地击打着理智。
脑袋中的某根弦似乎快要断裂,挣扎着,发出咔哒哒的响。
许嘉:“......是你把我的信息告诉她的。”
邵平南:“父母就应该了解孩子的全部动向。”
许嘉:“也是你鼓动姜珊来威胁我的?”
邵平南摊手:“朋友之间应该没有秘密。”
“为什么要这样做?”
许嘉咬牙,声音止不住地颤,“你明知道她精神欠佳,还故意怂恿她?”
邵平南似乎不理解她的话,用极怪异的口吻重复:“怂恿?”笑,讥讽道,“我不过给姜珊指引了方向,之后的路皆由她自己决定。”
自己决定吗?
身为躲在幕后的筹划者,操纵一切的真凶,竟然还好意思嗤笑棋子的愚蠢?
许嘉几乎无法再维持镇定了,她想要撕破邵平南脸上的冷漠,想要看见对方发狂失败的模样才解气。
“邵先生。”
她回以同样的讥讽,“你的自白着实有趣,我想如果能刊登在报文上,肯定会获得更高的关注。”话落,轻巧地摆手,“只可惜我对这些事没兴趣,你找错了倾诉的对象。”
许嘉转身要走,极力克制下的脚步依旧匆忙。
“许小姐。”
邵平南喊她。
许嘉不得已驻足,提眸投以询问的目光:“?”
邵平南的手掌交叠着覆于虎头木杖上,布有皱纹的脸在昏暗的暮光中更显苍老:“这是我最后一次提醒你。”
许嘉蹙眉:“什么?”
邵平南:“放弃邵宴清吧,用他的秘密来换取更好的前途,才是你应该做出的选择。”
许嘉笑了,先是克制地抿起唇,而后再也无法维持表情:“噗,哈,哈哈哈。”
邵平南右眉轻颤,平淡如镜的脸庞第一次产生裂纹:“许小姐,我认为这是最适合你的选择。”
许嘉收住笑,眼角仍有泪光:“最适合我的选择?”喃喃地念,表情愈发严肃,“邵先生,你从未了解过我,又如何能判断我的选择?”
邵平南漠然而更显得高高在上地看向她。
许嘉昂首,投以同样的视线:“不过真要感谢你的提醒,才让我认识到,原来我还没有真正的堕落。”手握住扶把,冷言道,“但是邵先生,我也想奉劝你一句,再渺小的虫子也有可能啃食树根。”
哒。
金属相撞发出轻响,厚重的玻璃门随及隔绝了身后阴狠的视线。
朝前走。
绝对不能向后看。
许嘉的脊背因过度绷直而酸痛,却依旧昂首挺胸,似是在黑暗中前行的优雅天鹅。
她用掌心包住颤抖的指尖,任由短甲刺痛皮肉,方能借助疼痛保持清醒。
旁观者瞧向许嘉,以眼神示意着同伴问:‘这是谁?’
对方鄙夷地笑,从鼻子里哼出个音节:‘大概是邵家公子的情人吧。’
许嘉假装看不见那些视线,脚步却越来越快。
忽地,有人扯出她的手。
她一惊,下意识要挣脱那束缚。
“......许嘉!”
熟悉的声音落至耳边,恰时,身体被投于温暖的怀抱,“没事了,我在这里。”
许嘉抬头,混沌的眸子里印出他的脸,张了张口,迟疑道:“邵宴清......?”
“嗯。”
邵宴清轻声说,“是我。”
视野变得清晰许多,双腿却愈发绵软。
许嘉抓住邵宴清的手臂,喘息着,等待理智逐渐归拢。
终于,她紧张的心于青苔与松木的气味中找到落点,不知过去多久,耳畔的嗡鸣声才悄然消退。
两人互相支撑着前行,肩膀挨着肩膀,垂于身侧的手紧紧相握。
在彼此的呼吸中,周遭的视线也变得不再刺目。
直至走至书房,许嘉才退出邵宴清的怀抱,拿出旁侧的矮杯,想要倒些水喝。
哗啦啦—
手臂抬起,透明的液体随及倾入杯中。
许嘉接连吞了两口,攥拳的手悄然松开,终于感觉能喘上气来。
“出什么事了?”
邵宴清靠在桌边,修长的腿前后交叠,轻声问,“还是你遇到了什么人?”
许嘉握杯的手轻轻一颤,却故作无事地继续添水:“风有些寒,我不太适应。”
邵宴清蹙眉:“只是这样?”
许嘉想起邵平南阴狠的目光,点头肯定:“嗯,只是这样。”
邵宴清的处境十分艰难,她无法在不为对方分担的情况下,再去增加他的负担。
‘只要足够警醒,就应该没有问题。’
许嘉想,‘邵平南即使权利滔天,也不会在嫌疑最甚时再耍计谋。’
明哲保身。
这绝对是权贵们最喜欢的词。
邵宴清的眼里仍有担忧,似乎并不相信她的话。
许嘉扯出笑,摊手:“这可是邵阳先生的悼念会啊,能出什么乱子。”置杯于桌面,掩唇咳,“难道说你对邵氏的安保并不放心?”
话落,邵宴清眉宇间的忧虑顿时散了:“无论出任何事,你都要想和我说。”双臂垂于身前,低语,“现在情况特殊,你一定要小心邵平南。”
邵宴清长睫低垂,声音轻而语速渐快,像是慌乱的不知该如何表达感情的孩童,神色间满是局促。
许嘉微怔,只感觉胸口某处暖暖得,似乎有某样失去的东西在重新生根发芽。
她缓步向前走,迟疑稍许,还是握住了邵宴清的手。
掌心相贴时,许嘉明显感受到那冰凉惊讶得一颤,却并未点破,只像安慰似地更用力地握住他。
“你......”
邵宴清的声音似从另外的维度来,只次一个字就再无后续。
许嘉看向他仍在发颤的手掌,轻声说:“我会保护好自己,所以......你就大胆去做吧。”
不知道是谁先开始的。
再反应过来时,已是双唇相贴。
慌乱地,急切地,在昏黄的灯光内渴求着对方的温度。唇舌触碰,水乳交融,一片火海般的燥热中,已然分不清是谁和谁的呼吸在碰撞。
一吻作罢,竟是双双湿了眼。
邵宴清抬手,指尖抚过许嘉泛红的眼睑,白皙的侧脸,停留在她微微张开的唇边。
许嘉的视线随着他的指尖而动,落至最低点时,抬眸望向他的眼睛。
急促的呼吸尚未结束,她在他的眸子里看见了炙热的情意。
不愿开口,不愿打扰如此的宁静。
她飘荡于暖河里,起伏,下落,然后彻底地沉落,没有想过清醒,只恨不能长久地留于这温存里。
不知到底过去多久,点于唇边的温暖悄然散了。
许嘉看着邵宴清挪开指尖,缓而垂眼,说:“刚才......是什么意思。”
邵宴清牵起许嘉的手:“我认为你已经接受我的追求了。”小臂左右地晃着,喃喃问,“难道不是吗?”
许嘉臊得慌,皱眉间别开视线:“我不知道。”
话落,听见声轻笑。
许嘉只感觉热浪往面颊涌去,尚未来及说嗔怪的话,指尖却尝到略带湿润的凉,一怔:“你—”
“谢谢......”
泪水与话音一同掉落,打湿手背,于心里开出美丽的花。
许嘉张了张口,竟发不出任何的声音,看着邵宴清在低头呜咽,指尖颤了颤,抚向他的发顶。
邵宴清彻身一震,头埋得更低:“谢谢,真的,谢谢你。”
许嘉抱住他。
邵宴清依偎在她的肩膀,哽咽着,抽泣着,直至再也无法忍耐,像年幼的孩童般嚎啕大哭。
泪水浸湿肩头的黑布,似乎连空气中都带有苦涩。
许嘉轻抚着邵宴清的后背,尽可能地安慰他,告诉他没关系,告诉他邵阳会陪在他身边。
邵宴清压抑多时的悲痛终于迸发,先是连声感谢,又跪坐在地上道歉。
许嘉听着他说,时而予以积极的回复。
夜深,两人依偎在书房内的小床里入睡。
许嘉用冰袋给邵宴清敷眼睛,担忧道:“明天还要会客,希望能快些消肿。”
“没事。”
邵宴清哑着嗓子说,“戴上眼镜就看不出来了。”
许嘉:“万一有人问呢?”
邵宴清:“我不会让他开口。”
冰袋逐渐消融,邵宴清似乎又变回以往冷漠高傲的模样。
许嘉清楚:他生来就是掌权者,是站在群峰中最顶端的人。他们之间存在的差距,并非一朝一夕能够抹平。
这般想,便是不得不清醒。
许嘉起身关掉旁侧的灯,待昏暗彻底笼罩房间,才轻声说:“......晚安。”
邵宴清却极自然地搂住她的腰,撒娇般地说:“许嘉,我爱你。”?
第87章 天鹅
◎邵宴清是个疯子。◎
悼念会结束,邵宴清仍要留在本家处理事务。
许嘉佯装热情,假意与周遭人数落,躲在群众里避开与邵平南的接触。
傍晚,刘科开车送许嘉回去。
邵宴清急急向外赶,慌乱地一番搜寻,才直奔着停车场的方向来。
晚风拂过他额间的发,越昏暗的光却越能照出他眼中的焦急,他扬手,压低声音喊:“许嘉,等一等!”
拉门的手顿住,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回头。
下一秒,就被投入温暖的怀抱。
阳光与风的味道顿时袭来,许嘉紧挨着邵宴清的胸膛,听见那颗心脏的悦动,不由得微微怔神。
邵宴清亲吻她的侧脸,喃喃:“早点休息,明天见。”
许嘉无法说出安慰的话,只能握住他的手,想要借此传递力量。
隐约得,似乎听见细微的脚步声。
邵宴清这才松手,眷恋地拂过她脸侧的发,却也是什么也没说。
许嘉透过他的肩膀,看见了那些不怀好意的视线,心一沉,正欲关切地询问。
尚未来及张口,恰时,修长的手指抵住她的唇,封住了她所有的话。
‘放心吧。’
邵宴清笑着,似在以眼神安慰,说,‘没关系的。’
许嘉仍担忧地看向他。
邵宴清却微笑着推她离开。
“许小姐。”
是刘科的声音打破僵持,“该回去了。”
交谈间,看客已然越围越多。倘若继续耽误,只会引来更多的非议。
许嘉明白这个道理,仍是忍耐着攥紧拳头,故作平静地点头示意。
关门的那刻,积攒已久的恐惧与担忧瞬时迸发。
许嘉透过车窗看向站在院内的邵宴清,张了张口,转眸问:“他会没事的,对吗。”
刘科似乎想笑着安慰,偏偏表情比之前僵硬:“当然。”
再是一路无话,车在沉默中继续行驶。
直到临至目的地,刘科才轻声说:“许小姐,不用担心。只要专注于你最擅长的部分,用精湛的舞技封住那些人的口,就算能帮到他了。”
许嘉微怔,转瞬又有些迟疑:“我真的能行吗,万一......”
“绝对不会有万一。”
刘科笑,十分坚定地说,“我从来不会看错朋友。”
橙黄的灯光下,刘科的笑容格外真诚。
许嘉怔怔地望向他眸间的温暖,张了张口,竟是先一步红了眼眶。
朋友......
对啊 ,既然朋友们都相信她,她还有什么顾虑的呢?
‘大胆去做吧。’
许嘉这般告诉自己,只要抛开所有悲观的想法,她必然可以战胜全部挫折。
许嘉笑,轻松而自信地耸肩,“那你要睁大眼睛看好了,千万别错过之后的精彩演出。”
刘科竖起大拇指,笑:“肯定!”
胸口像是燃着团激动的活,疯狂催促着必须要做些什么。
“我们去练舞吧!”
许嘉没按开电子锁就大声喊,“我刚才问过了,小区内的训练室还空着,正好可以用!”
霍思思正坐在电视机前吃减脂餐,闻言手一抖,刚夹起的魔芋面又掉汇碗里:“不是,我说……”指尖磨搓耳后,犹豫道,“现在项目还没有确定进行,如果被—”
“那我们就保证它能继续进行!”
许嘉目光灼灼,“没有人会拒绝完美的事物!我们只要给众人看到希望,就肯定会得到认同!”
霍思思怔住,张了张口,一时间竟难以言语。
记忆里,许嘉是第一次露出兴奋的表情,如此活力四射,又如此充满生机。
“好!”
霍思思攥起右拳,猛地敲桌面,“我们现在就去训练。”将餐盒往旁边一推,盘腿坐在沙发里,“你等等,我这就来摇人。嗯,先喊张小云吧......”
霍思思一个接一个打电话,熟练地同对方攀谈。
她本就擅长社交,更是以极快的速度处理完全部事物,眯眼喝了口咖啡,表示明早八点半所有人都会来此集合。
许嘉习惯性地想要道谢,可未等开口,嘴唇已是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霍思思是她最好最好的朋友,她永远永远也不想失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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