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管家摇头,“先生这几天没回来过。”
没回来过……?
可能是在国外那几天公司堆积了许多事情,忙完索性在别的住处休息。
沈清予没多想,垂眸朝客厅茶室里走去。
潘老虽上了年纪,可说话的嗓音比他们年轻人还要有气势,一时间偌大的客厅都回荡着潘老浑厚的嗓音,混杂这浓浓的京腔。
“差不多行了,人也不是小孩子了。”
“瞧你这话说的,忘了你现在多大年纪了?”
抬起的脚顿了须臾,意识到潘老在里面打电话,沈清予抿了下唇,转身离开此地。
下一瞬,茶室又再次传来潘老的声音。
“哪来的四十,阿憬三十成吗?况且,我瞧着那姑娘人挺不错,跟外面那些莺莺燕燕不一样。”似想到了什么,潘老喝了口茶,“就是性子有些闷,不过这样也好。”
许是察觉到言语里‘那姑娘’指的是自己,沈清予抬起的脚步又放了下去。
鬼使神差的听了下去。
没几秒,茶室再次传来潘老的声音。
“我知道老徐家孙女儿,跟时家姓,这事儿当时闹得沸沸扬扬。”
“年轻气盛做这些也正常,阿憬的脾气你不知道吗?但做的确实有点狠了,都要经常见面的。”
“你别老找那些大师,你忘了给他找多少个了吗?阿憬这孩子就是个知命不惧的,这不挺好的吗。要真听你的话束手束脚,他还能有现在的成绩吗?”
“得,你要真拿这俩姑娘比……什么?阿憬这些全为了这姑娘?时家今儿去公司找了?”
……
寂静的四周从始至终只有潘老打电话的声音,而后面说了什么,沈清予也不太记得了。
大脑在听到最后一句时轰的一下炸开,内心复杂的情绪如抽丝剥茧般涌上。
从刚在一起那天,沈清予清楚自己和段聿憬的身份,她也十分清楚以她的身份永远不会真正站在他身边。
只是,在听到最后一句话时她不禁想到了项云给她的描述,以及男人忽然出现在多伦多街头紧紧拥住她的一瞬。
患得患失的感觉始终包裹着她。
而此时,她内心竟有些别样的涟漪,但很快又被内疚覆盖。
和段聿憬在一起的这段时间,沈清予学到的远比之前在学习以及工作两年的还要多。这些不止有物质上的,还有精神和眼界上的。
所以,在获得这些同时,她从没想过段聿憬会为她出头又或者什么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很多时候沈清予也不清楚自己对段聿憬的感情,时而萌发隐晦的情愫,究竟是一瞬的慕强是还是喜欢。
她的感情经历只有程旭哲一人,而这些情愫在面对程旭哲时,从没出现过。
但现在,她唯一确定的,不想因为自己和他添一些没必要的麻烦。
潘老的声音在脑海中始终挥散不去,沈清予紧抿着唇角,在消耗这句话的同时,一时间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心情继续呆在这个房间里。
她低着头,双脚下意识后退,频频传来的声音让她控制不住想要逃避,缩回属于自己的龟壳中好好整理一下自己对段聿憬的感情。
下一瞬,阴影布上,身后传来男人淡然的嗓音。
“还要站多久?嗯?”
紧绷的脊背微僵,沈清予回过神来朝声源望去。才发现段聿憬穿着不如同往日般繁琐,只一身简单低调的黑色西装,却衬的他身段很好,尤其是窄腰长腿在夜色中更加惹眼。
他面色硬朗,发梢和衣领沾着湿漉的水汽,本就冷的面色像是覆了层寒霜。
“外面下雨了吗?”看到他,沈清予张着唇下意识问。而后又捕捉到他刚刚那句话的其中一字。
还。
长睫发颤,她抑着发颤的嗓音,轻声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嗯。”段聿憬不知在回答哪个问题,随手解着西装扣子,“没多久。”
沈清予垂下眸,张着发干的喉咙,犹豫道:“…那我先回去了。”
“回去做什么?”段聿憬伸手攥着她手腕,许是察觉到女孩情绪不对,稍用力直接捞过女孩揽在怀里。
从多伦多分别,这是将近一周里,两人第一次见面。
逼人的寒意从衣领涌进,沈清予垂眸,视线仍落在男人淋湿的衣领,妄想从中找到什么。
身前男人也不说话,就这样静静地等着她。
默了一会儿,她缓缓开口,指尖紧攥面不改色地胡诌道:“我回去工作,好多资料没整理完。”
“潘老在里面,确定要回去?”段聿憬俯身低问,说话时指腹似有若无地摩挲着女孩唇瓣的轮廓。他眸色发沉,可说出的话却仍是不掺杂情绪。
抵在颊边的指腹不轻不重地掐了一下,他拍了下女孩腰窝,语气里带着丝催促:“进去吧,别让潘老等急了。”
话落,他看着身前女孩,似意有所指:“有什么话,等结束后再说。”
也是这时,沈清予后知后觉发现潘老的谈话声不知何时停下,转而的是茶壶沸腾的细微声响。
她绷直唇线,视线再次落在男人身上,可头顶光线好巧不巧落在男人镜片上,什么也没看见。
这种时候,她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只调整好情绪转身朝茶室走去。
而在她转过身的瞬间,身后男人头也不回地上了二楼。
听到脚步声后,沈清予没回头,挺直腰背敲响茶室半掩的房门。
许是方才在门外的谈话只是幻听,又或者这件事情对他人来说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整个课程,潘老和往日一样丝毫不拖泥带水,直接切入主题。
沈清予没过多去想那些,她永远清楚,在她的狭小世界中,眼前潘老的讲课比什么都要重要,对她帮助也更大。
那节课结束之后,两人照常坐着闲聊了会儿。也许是因为那通电话的原因,沈清予总觉得潘老看她的眼神多了丝疑惑和不解。
她权当没看见,也没去多问,只轻声搭着话。
送走潘老之后,她把在多伦多淘到的小物件拿了出来,双手递给潘老。
“潘爷爷,这是那边地下市场淘到的,觉得还挺新奇的,送给您。”
潘老接过乐呵呵的看了眼,只静静端详几秒,说:“这虽是仿品,可不是那边儿的产物。小姑娘,我没看错人。”
沈清予抿唇轻笑,笑着说喜欢就好。
送走潘老之后,四周再一次只剩下她一人。也在此时,那些刻意舍弃的记忆再次攀爬上来。
她垂着眼睫,想到潘老的谈话,心里犹豫着要不要上去问一下。
“沈小姐,先用餐吧。”李管家从餐厅出来,伸手示意,而后又说:“先生在楼上开会。”
复杂的情绪不断蔓延,沈清予垂下长睫,抬脚朝另一侧餐厅走去。
将她带到后李管家便去忙自己的了,偌大的房子除了她,只剩在厨房随时听候的阿姨。她不习惯这种方式,简单吃了点便离开了餐厅。
寂静的四周,连呼吸声都听得一清二楚。
往往在这种环境下,人的感观和大脑总会随着一些风声放大各种事情。
沈清予紧咬着唇角,抬眸朝楼上望了眼。
可不论她看了多久,楼上始终没有一丝动静。
就在她再次萌生出回去的想法,忽然想到男人上去前留下的一句话。
她有些犹豫。
面对段聿憬那张漠然的脸,她根本不知道要说什么,该怎么问。
长篇大论的话在肚子里揉烂,沈清予深呼一口气,索性不再去纠结这些。
这样想着,沈清予抬脚上了二楼。
二楼装修风格简约,所视之处和段聿憬整个人一样,都透着很淡的风格,让人莫名有种生人勿进不敢招惹的感觉。
她来到书房门口,白嫩的指尖轻抵在门把手上,还未来得及摁下,身后响起男人低醇的嗓音。
“找我?”
抵在门把手的指尖如条件反射收回,沈清予侧眸望着身后男人。
像是刚洗完澡,他只穿着简单的黑色家居服,头发擦的半干,但仍有水珠顺着发梢落下。
对上男人漆黑的眸色,她不禁想到过年前在书房发生的事情。
像是怕旧事重演,她本能解释:“我想找你,还没进去。”
话落,她又觉得这句话出现在此处,莫名有些奇怪。
沈清予张着发干的喉咙,想了想,生硬地岔开话题:“你不是在开会吗?”
或是因为她前半段的话,男人唇角扯着不明显的弧度。
段聿憬低了恩了声,抬脚朝她走去。气质本就漠然的他,此时半耷着眼,居高临下地望着她,“开完了。”
默了须臾,视线落在女孩泛着氤氲的眼眸,喉结滚动,他上前揽住女孩,问:“找我有事儿?”
沈清予看出男人眼底布着的欲色,内心燃起一丝希望的火苗都被这些情欲所浇灭。
牙齿紧咬着唇边,她小幅度摇头,强撑着笑:“没什么,刚把潘老送回去了,我要回去了。”
指尖穿过女孩柔顺的发缝,段聿憬想到了什么,揽着女孩的手收紧,嗓音发沉,“听着那些话了?”
沈清予没想到他会主动提起这件事,神情闪过一丝错愕,但很快再次被掩盖。
“…也没有。”
她微仰着头,视线对上男人镜框下的眸色,还没来得及说话。眼前被一片阴影遮住,挺直的腰背下意识紧贴着冰凉的墙面。
四周光影昏暗,微弱的线性灯光似有若无地落在身上。
余光察觉到男人下沉的阴影,沈清予忽然想到之前的遭遇,以及在教堂前迎风听到的那句话。
‘养在身边图个乐。’
她侧眸躲开,心底再次泛起希冀,紧绷着唇角缓缓道:“二叔,你为什么要为了我去找时书禾?”
正如两人再一起之前,他清晰表明只觉得她这个人乖巧,足够听话。
所以,她也从不打着他的名号去做任何事。
而潘老之所以觉得她不错,想来也是这样认为。
周遭静了瞬,头顶传来一道低低的笑声。很低,像是在嘲笑她的天真。
男人眸色黑的吓人,虎口钳着她的下巴,伴随着熟悉的清香,湿漉的吻铺天盖地落下。
模糊间,男人低哑的声音不太清晰的涌入耳廓,是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见不得你受委屈。”
第36章
想说的话都被堵在那道吻中, 那天晚上做到最后,两人洗漱完只静静地躺在床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有时聊到兴头眼神对上时,段聿憬总会托着她颊边吻着她的眼眶。
卧室光景昏暗, 两人半拥着半靠在床上,随意聊着毫无营养的话题。
这是两人为数不多相处的方式, 嘈杂的世界仿若再次完全静了下来, 刻意放缓的嗓音伴随着似有若无地心跳声, 似乎在极力维持着这一场景。
洗漱完之后,沈清予只穿着一件松垮的长裙, 旖旎的光影落下, 衬的她白如瓷的肌肤隐隐泛着绯色。
她默默将被子扯高了些, 望着眼前只有着简略装饰的房间,等身旁人尾音完全落下,她抬着眼眸想问些内心想知道答案。
可在呼之欲出间,又连忙转了话锋:“跑这么多国家不累吗?那你去过这么多地方,最喜欢哪里的生活方式?”
“都一样。”段聿憬随口应着, 视线落在女孩缠在指尖的发梢,“北京就挺好。”
沈清予小幅度点头, “可能你已经习惯这种快节奏的生活方式了。”
也是了, 没有人不喜欢从小长大的地方。尽管长大后因各种原因扎根在其他的城市,但仍会对长大的城市抱有某种幻想。
话中意思格外明显。
段聿憬想了瞬,面上的神情似乎在想身边女人究竟叫什么名字。
默了会儿,他淡淡问:“你不喜欢扬州。”
不是反问句, 而是陈述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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