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行朗定定地看了下她,然后像是做了什么重大决定般--
「妳现下没钱,到我那儿去吧。」
此话一出,其余两个人同时傻住,尤其是宋芸歇。
一想到他厨房里那好棒的厨具、客厅的舒适沙发……还有还有,辽阔的视野,岂是她的小套房可比拟?
她可以想象自己与那些华丽的陈设是多么相配呵……
但是……等等--
他为什么会突然这么好心的收留她?
难道他是为了--
想与她厮磨缠绵?
哦,达令,你只消说一声就好了呗,何必这么绕一大圈?
她绝对愿意用最快的速度洗个香喷喷的澡,然后跳上他的床……
咳咳!
宋芸歇啊宋芸歇,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哦。
「多谢总经理的美意,但是我和我室友还有很多问题尚未解决,所以……」
「随便妳。」他看似不在意。
「……子雍,走吧。」
易行朗示意她跟在他后面离开,她小跑步的亦步亦趋。
「呃……总经理,我刚刚说的那些话……我向你道歉,你不要放在心上好不好?」
他听若未闻。
一路上,三个人都没有说话。到她家楼下时,她哀怨地看着易行朗,期盼他能原谅她。
但他只是和雷子雍坐在车内,仍是不发一语。
正当她以为大势已去,准备回家躲棉被痛哭一顿时……
易行朗将手伸出车窗,朝她比了个「OK」的手势。
宋芸歇和谢于婷当初因为找房子找到累极了,便草草同意住这顶楼加盖。
虽是顶楼加盖,但由于房东本身在做装潢,因此房子并不像一般的那么寒酸。
只不过,当她下班疲倦得要死时,她压根不想爬这五层楼。
更何况今天发生了那么多事……
她踩着千斤重的脚步,蹒跚的拾级而上,刚走到门口,都还没拿出钥匙呢,就听到杨荣川和谢于婷的对话--
「我赌她这次付不出那三分之二的钱。」
「这样好吗?她跟我是同乡耶,若是被以前的同学知道,那我还有脸见人吗?」
「安啦!以妳家的情况,谁不会同情妳?而且,她爸妈再吝啬,也不会眼睁睁看女儿没房子住吧?」
宋芸歇还是听不大懂,便贴近房门再仔细听。
「所以你才会要她付这三分之二的钱?哦,这样她付不出来,我们就可以跟她吵要她搬走……」
「当然!跟她一起住多不方便。谁知道她哪天又没工作,老是待在家,看了就碍眼!」
至此,她终于听懂了。
为什么……谢于婷要这样对待她?
十年了,她们一起长大……
一起看书一起听音乐一起逛街……
一起分享彼此的秘密……
她们在一起做过好多好多快乐的事!
如今,为了一个烂男人,竟让她们的友谊荡然无存!
她气炸了,斗大的泪珠滑落下巴,她摀着嘴,怕哭出声。
她还真是笨啊,都到这步田地了还不想和她撕破脸!
没办法,因为早在多年前谢于婷丧母时,她就暗暗发誓:
此生一定要照顾谢于婷。
所以当谢于婷二年后再跟她联络上,且一开口就是要跟她同住时,她便一口答应了。
可是现在……
这算不算是养虎为患?
她以为她们有深厚的交情,现在看来,恐怕是她自作多情吧。
她转过头,静静地离开这个伤心的地方。
宋芸歇在路上游荡了好久,因为肚子饿得咕噜叫,才发觉时间已经很晚了。
她知道谢于婷和杨荣川这时已不在家,便又绕了回去。
谢于婷在桌上留了张纸条,她心神恍惚地随意看了看,大意如同她在门外听到的一样,谢于婷要她搬出去……
而且是在明天。
这大概是杨荣川的主意吧?整她个措手不及。
她不想搬哪,可是……下个月的房租和其它费用后天就得付了。
她拿什么付?
还有,那一线生机也被易行朗给搞砸了……
易行朗……唉!
早知道就不要拒绝他,那么至少短时间内就不用担心住的问题……
她该怎么办?
「宋芸歇!正事不做,妳在看什么报纸?!」
算他行。
每天都来这么一吼,若是哪天不吼了,搞不好她还会不习惯。
她现在已经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想钓不钓他的问题了,她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哪还有空去管打扮得美不美。但是说也奇怪,自从她不再精心打扮后,他看她的眼神反而变柔和了,也许他不自知,但她却常常捕捉到他眼中那一闪即逝的莫名情愫……
啧,房子!房子要紧!
「没有,易总,人家是因为……」
她昨晚想了很久,是她拒绝他的,所以现在也不能明着要他把房子借给她住。
因此,她决定用提示的。
她装作不经意的抖抖租屋版,希望他能会意。
可惜她算盘打错啦。
「上班时间请自重。这些……我下午要。」
又抛下一座圣母峰后,便不再理她。
但她并不因此而退缩,收起报纸,等待下一次出击。
长龙的中午用餐时间为两个小时,可说是相当充裕。
「芸歇,妳就只吃这样?会饱吗?」
「小樱,我想减肥嘛!」这借口是所有女人都会拿来用的。
闻言,季容樱果然露出会心一笑,便继续用餐。
自从她和季容樱进公司后,每天都会在员工餐厅一起吃中饭,但是偶尔还会有不速之客来凑热闹。
像是雷子雍和俞以宽。
雷子雍表现得很明显,他丝毫不隐藏对季大美人的好感,对美人嘘寒问暖兼跑腿,且乐在其中。
即使被众人取笑也不以为意,摆明着就是要追求季容樱。
而俞以宽……宋芸歇可就摸不透了。
舅妈因为工作忙,所以很少跟她碰面,反倒是位居执行总监的俞以宽三天两头就和她「巧遇」。
俞以宽在得知她是姻亲后,更借故多多关照她。
像现在就是--
「芸歇,妳只吃这样,下午怎么会有体力?」
俞以宽说完,也不管她的反应,径自夹了堆菜肴到她盘里。
虽然身分不宜,但她的肚皮早就弃械投降了,因此感激得快五体投地。
「好吧,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啦!」
俞以宽微笑的看着她狼吞虎咽,更确定她不是为了要减肥。
等她一口气吃完,并打了个惊人的饱嗝后,俞以宽便带她到中庭去散步。
中庭是长龙员工较少进去的区域,原因无它……因为长龙的大头们喜欢来这儿思考公司的决策和未来。
而当人部属的,又哪敢不要命的来这扰君清幽?
俞以宽手撑着栏杆,斜睨着她。他的上好西装外套随意的挂在身上,可以看出他经过锻炼的好身材。
他的这个动作,令她想起那个唯我独尊的男人……
他吃饭了没?
别人总道长龙的总经理是何等威风,只有她知道,易行朗真正是在为公司卖命,每天没日没夜的操,还常常忘了吃……相形之下,老是呼呼大睡的她,真要好好检讨了。
不过那魔头也真奇怪,她都已经睡成那样了,他竟还不开除她?
「在想什么?」
「在想我还是第一次到这里来呢……真是荣幸!」
她看着假山、流水、锦鲤,以及芬芳的各色花儿,还有雅致的泡茶区……
啧啧!高级,真是高级!
「只要妳喜欢,我可以每天带妳来。」
啥?
不用了吧?想她一介平民,实在无福消受。
「谢谢俞总监,恐怕我……」
「以宽,叫我以宽。我可以叫妳小歇吗?」
小歇?还泡沫红茶哩。
「好,以宽,谢谢你,我得回去工作了。」
「等等!」他拉住她。「妳是不是有什么困难?」
「什么?」
「看在我们是亲戚的份上,或许我可以帮上忙。」
宋芸歇听了,一双明眸闪着晶亮且张得老大!
她现在确实像快溺水的人,即便没有救生圈,稻草也行--
「真的吗?以宽,你不是在骗我吧?」
「当然。妳是不是有经济上的压力呢?」
「更惨……唉,我是没地方可去……」
俞以宽大喜,正想邀她去住他家,可就在他刚升起这念头的……
一个冷得像北极风的声音很不识相地插进:
「我不是早说过要妳来我家住吗?」
「易总经理!」
第五章
台北易家
「对……对……是……就放那儿……好,以宽,谢谢你。」
「呼!哪里。还有吗?」
「车上应该还有几箱衣服。」
「好,我这就去。」
「妳这女人!妳以为自己是明星吗?衣服比一户人家还多!」
「芸歇,妳这件好好看……」
「是啊,我在东区一家精品店买的,老板直说是全台仅此一件唷!」
「容樱,如果妳喜欢,我会想办法买给妳。」
「别聊天了,来干活!啧!是谁说她的行李很少的?」
忙得汗流浃背的易行朗,好气又好笑的看着坐在沙发上的两个女人和新加入的三姑六婆雷子雍。他本来以为只有宋芸歇一个人的东西应该不多,轻轻松松就可搬完,哪知……
唉,女人。
「小歇,都在这里了。」
「以宽,真是太感激你了。还有各位,如果没有你们,我真不知道怎么办。」
「芸歇,妳太客气了,我和易总都很乐意帮忙的……对不对,易总?」
后者回给他一个「哼」。
雷子雍接着说:
「就是说嘛,除了妳,还有谁请得动长龙的总经理和执行总监来替妳服务啊?」
季容樱拿出香槟,倒了五杯。
「来,庆祝……」她看看易行朗和宋芸歇,然后和雷子雍很有默契的点点头。「芸歇和易总开始同居!」
俞以宽驳斥:
「喂,话不是这样讲的……小歇,妳说!」
这些人真是口不择言,害她羞得像新嫁娘。
「呃,其实也算是啦……」
然后,大伙有志一同的看向易行朗。
易行朗的俊脸上很难得的浮现一丝潮红,软化了他冷酷的线条;他不发一语,举起酒杯,各自向每人的轻敲一下,然后一饮而尽。
季容樱和雷子雍相视而笑,俞以宽则是面露不悦。
送走了大伙,宋芸歇和易行朗累倒在沙发上。
其实真正累的是易行朗。他从没想过搬家会这么累,比上健身房三个小时还要累。
昨天,当他看见宋芸歇和俞以宽在中庭聊天,双脚便不听使唤地走了过去。
也幸好他走了过去,要不然这个笨女人……
唉!
他还以为她该从今天开始会对他稍稍露出不一样的眼光……不要再把他当作一般的上司,而是一个……男人。但当他发现她称呼他「易总」,却叫俞以宽「以宽」时,他差点气炸了。
为什么?
难道他比不上俞以宽有魅力?还是她神经太大条,没收到他所发出的电波?
哼--
他真不懂这女人究竟是哪儿好!要胸没胸,要美貌没美貌,整个人平凡到不能再平凡,女人味又不足,用男人婆来形容还比较贴切。
但,她竟然可以使得向来都跟他同一阵线的俞以宽倒戈!他可不笨,当然知道好友对他日渐兴起的敌意;更糟的是,他也起了这个念头。
他又不缺女人,可每次一遇上她,心情便会受她影响,起起伏伏的……
怪哉。
「妳……为什么叫他以宽?」
她又开始想睡了,每天这个时候,她大多在办公室擦拭文件上的口水,想来易行朗真把她给惯坏了。
「啥?」
声音更大:「我说,妳为什么叫他以宽,而他叫妳小歇?」
「哦,那是他讲的啦!」
她突然眼睛一亮!调皮地看了下易行朗。
「呵呵,难不成易总在吃醋?」
他站起身--
「鬼才吃醋!总之,我命令妳要叫我的名字,行朗,朗,随妳怎么叫!」
他像着火似的,边吼边跑。
她看着他像跑百米般的离开,还未反应过来……
他刚才在说什么?
叫他的名字?
是真的吗?
哦,她幸福得快晕倒了!
关上门,背靠着门,易行朗不敢相信自己刚才说了什么。
他那样说,难怪她会觉得他是在吃醋,因为他真的是在吃醋啊……
都是这个女人不好,总让一向冷静理智的他做出一堆失控的事!
唉,谁叫他欠她……又或者是--
她欠他?
这八个月来,他常常作着同一个梦--
梦到一个娇小的女人和他一起,在一个让他最伤心的地方,快乐地跳着华尔滋……
起初,他一度以为那是小槿,但他很快就发现两者的差别。
小槿在女人之中算满高的,但梦里的这个女人……却只到他胸口;若不是因为舞步的关系,她根本碰不到他下颚。
她的体态丰盈,触感极佳,光是拥着她,他就有异样的感觉了。她一脸幸福,彷佛跟他跳舞是一件令她非常愉悦的事。
他随着悠扬的音乐带领她舞进更美妙的境界……他有多久没有这样真正享受过跳舞的美妙了?
末了,他还深深吻了她。
她带给他的惊喜,有若天降甘霖,甜美得教他一再回味。
最教他忘不了的,是她所发出的馨香……
这比所有香水、精油的效果还要来得强;他发现自己无法抗拒梦中女人的影响。
每当午夜梦回时,他总是与她相遇……
真教他分不清是梦境抑或是现实。
也托了她的福,让他逐渐淡忘失去小槿的痛苦,让他买醉的情况愈来愈少。
可任他找遍通讯录和同学录,那个女人却始终无消无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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