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的为什么要扯到穆海涛身上,他关我什么事?」
贝晓璿犹在死鸭子嘴硬,殊不知自己早就被看得通通透透。
「真的不关你的事?你这么没精打彩,不就是为了他吗?」刘翔宇笑道。「前几天不知谁在开会的时候死盯著他不放,我可从来没见你用这样的眼光看过别的男人。好歹我们也做了两年的朋友,你以为能瞒得过我?再说你这个人对於感情实在是幼稚得很,你心里想些什么,我会不知道?」
「你……」
被说成这样,不论是不是事实,谁都不会开心吧?贝晓璿不悦地瞪了他一眼。
「安啦!你这么漂亮,只要主动施展攻势,意中人还不手到擒来?」刘翔宇以自己的经验安慰她。
恋爱对於他,向来是手到擒来的东西。
只除了一个人——那碗「清汤挂面」,不但把他当透明人,还把他贬得是天上绝无、地上仅有的淫魔加超级色狼!敢这样把他踩在脚下的,全世界也只有她一个!
「说得倒容易!」
「恋爱啊……」刘翔宇注视著手中暗红色的酒杯,露出醉人的浅笑。「本来就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是我们把它想得过於复杂了。」
「不是这样的。」
沉默半晌,贝晓璿轻轻地摇头,默然注视著眼前柔和的烛火,脸上流露出几分成熟的忧郁……
「以前我也是这么想,恋爱,不过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有人来追我,而我觉得他顺眼,於是就同意,两人展开交往。
「我从来没有什么琼瑶式的幻想,也知道恋爱是很实际的事情,所以即使对方有缺点,我也试著不去在意,以为这样就能稳定地走下去。这就是为什么即使别人都不看好,我还是答应了沈明的追求。」
「我发现,你有时还是挺有深度的。」刘翔宇微笑道,换来对方的一记白眼。
「但是结果却恰恰相反,最终他们都离我而去,理由大同小异,沈明指责我从来没有亲口说过爱他,也从来没有在乎过他。我不明白,答应跟对方在一起,不就是一种承诺吗?何必一定要用言语来证明?
「爱并不是说说而已的,再深的感情,也总有一天会变质,只要不想起,彼此的记忆就会一天天淡忘。儿时我们都有过初恋吧,但结果怎样?现在还想得起来吗?即使原本那么喜欢你、一天到晚围著你转的男孩,说要走的时候也是毫不留情地转身离去,连半点机会都没有留下。」
烛光照耀下,将她美丽的眼眸薄薄敷上了一层轻雾。
「没想到对於感情,你竟然是个悲观主义者。」这是刘翔宇第一次听到贝晓璿坦诉她的感情观。
「我不是悲观,只是实事求是。」
「虽然你说的有一定道理,但我觉得你更大程度上是在保护自己,保护过度了,所以才会有这样的反效果。而你那些男友们之所以会离开你,是因为你爱得还不够深,或者说,你根本就不爱,一个也不爱。」刘翔宇一针见血地指出症结所在。
「曾经发生过些什么吧?」刘翔宇指指她的胸口。「似乎对你影响很深,听得出来,一定有什么事情发生过。」
「也许……」贝晓璿抬起头。「我一直感觉心里头有个影子,虽然很淡,可是它存在著,一直存在。」
「这个影子是谁?」
这个影子是谁?
简简单单的一个问句,却成功地难倒了贝晓璿.这是一个她从来没有问过、也一再刻意逃避的问题。
一个原本围著她打转却又无情离去的影子,一个令她将一切都搞砸的影子,一个影响她至深的影子,一个即使在阳光下仍如影随形、韧性极强的身影……
「呵呵,说曹操曹操就到,看看是谁来了?」乍见走到前方吧枱的两个人,刘翔宇露出会心的微笑。
贝晓璿转过头去,浑身一震。
酒吧里昏黄烛光的映照下,将一切心事照得玲珑剔透,也清楚照出了前方映入眼帘的男子,高大的身材、薄薄的镜片、认真而沉默的眼眸……
他就这么静静地站在前方,没有说话,也没有什么情绪,只是静静地站著,仿佛一块亘古以来就屹立於风雨中的岩石。
透明的镜片後,两只幽深的眸子,灿若星辰,一如两道勃发的流芒,挟著飞跃四溅的余焰直扑过来,一下子攫取了她的视线,射中了她的红心!
就像中了魔咒一般,贝晓璿僵硬在座,完完全全动弹不得。但心里的一切,却清晰了、透彻了、明朗了,再也逃避不了了。
一切的一切,云散雾开、水落石出!
穆海涛!一直存留在她心里的影子,就是穆海涛!
只是,当她百转千回,终於找到属於自己的影子时,他的身边,却俨然傍著一个美艳动人的身影。
第七章
随著夜幕的逐渐笼罩,人潮渐多,原本安静的酒吧开始喧哗起来。
「嗨,海涛!」
刘翔宇扬手朝刚进入酒吧的穆海涛打招呼。
「他是……」看到有人打招呼,身穿惹火短装、暴露出姣好身材的安妮,亲热地挽著穆海涛的手臂问道。
「他叫刘翔宇,是星宇的副总经理,也是我的表哥,你在今天的会议上应该见过他。」穆海涛道。
「是啊,我想起来了。他身边还有一位美女呢,这不是贝小姐吗?原来他们是一对情侣,真的很相配。」安妮笑道。
「是啊。」穆海涛淡淡地道,静静看著前方就座的贝晓璿和刘翔宇。
他们看起来如此相配,如此引人注目,谈话的表情是那么自然亲密,而她笑起来又是如此甜美,就像一个天使。
十年来没有一秒能忘怀的天使般的笑容,难道,真的无法属於自己?真的……不行了吗?
微微反光的镜片,掩饰了眼眸深处的寂寞。只是印在眉心的一道深深的刻痕,明白地暴露了他的心事。
人潮还在增加,在身边挤来挤去……
他注视著她,沉默、安静而忧郁地注视著她,感觉此刻如同处於透明的立体空间里,四周已无其他人。
如果可以,希望身边的人统统消失,就剩他们两个人,处在这一方澄澈透明的天地……直到永远……
然而纷纷扰扰的人群,硬是不断遮蔽他的视线。
「Hi,海涛,带安妮小姐来这边坐吧!」刘翔宇朝他们挥手。
「叫我安妮就可以了,你好,翔宇。」安妮大大方方地坐下。
「Hi……」贝晓璿命令自己牵动嘴角,勉强露出一个微笑。穆海涛则点点头,坐在安妮身边。
「真巧啊,没想到能在这里碰到你们。」刘翔宇道。
「我怕闷嘛,硬拉著海涛带我到处去玩。他不是很喜欢这种场合,不过为了我,勉强一下也没有关系吧。」安妮兴高采烈地说道。
穆海涛则淡淡地报以一笑,张了张唇,本想故作轻松地打声招呼,谁知乾涩的喉咙却吐不出任何声音。
看到她和别的男人在一起,他只能佯装若无其事,明明已经准备好要真诚地祝福她了,却连一句勉强的祝福都说不出口。
时间一分一秒在流逝,爱意却在一分一秒地堆积,整整十年了,她不会知道,此刻堆积在他心头的爱意有多深刻,痛楚有多强烈。
「贝小姐的脸色有些苍白,是哪里不舒服吗?」安妮打量著贝晓璿.
「没有,可能是空气太闷了。」贝晓璿强笑道,情敌就在眼前,却偏偏要装作一切都无所谓,她的脸色能好看吗?
刘翔宇让出座位给安妮和穆海涛两个,自己则坐到贝晓璿的身边,轻轻握住了她的手,微一用力。
贝晓璿朝他微微一笑,摆出没事的姿态,然而苍白的脸色却再也掩饰不住内心的暗涛汹涌。
此时,酒吧音乐一变,响起悠扬的舞曲,灯光亦渐渐变暗,七彩的霓虹灯光闪烁在酒吧东南角一隅的舞池里。
「小璿璿,一起去跳舞吧?」刘翔宇凑向贝晓璿.
「不了,我想再坐一会儿。」贝晓璿摇摇头,她实在没这个心情。
「那么……」
刘翔宇站起身来,颇具绅士风度地朝安妮微一鞠躬,露出魅惑的笑容。「这位漂亮的女士,愿不愿意跟我一起去跳呢?」
「好啊。」
爱玩的安妮随即挽上刘翔宇的手臂,两人翩然走向舞池,临走前,刘翔宇回头朝贝晓璿轻轻眨了眨眼。
看来他是有意将安妮拉走,好单独留下她和穆海涛的。
贝晓璿心里不禁暗暗咒骂刘翔宇的多事,那家伙不会明白,有了这么漂亮的女友,穆海涛怎么可能还会和像她这么别扭、脾气又坏的女孩子在一起?
她低著头,呆呆看著桌上点点烛光,内心不禁五味杂陈,酸甜苦辣,一拥而上。
如果当初他没有因为她的厌弃而去英国,事情该会有怎样的变化?至少拥有穆海涛整整五年时间的人,绝不是安妮。
可这能怪谁?一幕幕掠过脑海的,都是一些遗忘已久的记忆……
趾高气扬的女孩,清瘦憨厚的少年,秋日阳光的午後,校园苍郁的梧桐叶,最後的告别……
是不是一定要到无可挽回的地步,才会幡然省悟,才会明白自己真正的心意?是不是那时,这份感觉就已经生了根?
喜欢与讨厌,原来就只有一线之隔!
若不是喜欢,她怎么会肆无忌惮地趴在他怀里哭泣;若不是喜欢,她又怎会在他面前不设防地流露出最真实的自己?
正因为当初他的突然离去给她的打击太大,所以她对感情的看法才会整个扭转了,造成她日後根本无法投入任何一段感情。她内心的空洞完全是他所造成的,而且没有任何人能够弥补!
可是……现在才省悟又有什么用呢?
一切都太迟了!
偷偷瞥一眼穆海涛,他只是沉默地坐在她的对面,视线却越过人群,落在右前方的舞池里,安妮与刘翔宇正在那里随音乐尽情摇摆著。
柔美的灯光照著他的侧脸,突显出棱角分明的脸庞、英俊温和的线条……明明很熟悉,此刻看来却分外陌生,还带著一种说不出的迷人魅力,一种淡淡的温柔气质。
贝晓璿著了魔般地盯著穆海涛,居然无法把视线从他身上移开。
仿佛感应到了什么,穆海涛突然转过头,四目相对,视线交接,贝晓璿吃了一惊,差点从座位上直跳起来,不知花了多大气力才稳住自己,但脸颊却在下一秒「唰」地胀红。
该不会被穆海涛看出来了吧?那洞察一切的锐利眼眸,令她觉得自己无所遁形。
在这样尴尬的气氛中,她想喝点什么来掩饰自己的窘态,没想到才一伸手,就慌慌张张地打翻了酒杯,杯里的红酒顿时洒了一桌。
「对不起……」
她连忙去拿桌上的餐巾纸,却又不慎碰翻了玫瑰花瓶,原来就一片狼藉的桌面现在更是雪上加霜。
最後还是侍者来将一切收拾乾净。
只觉得耳根都烫红了,而穆海涛那奇怪的眼光,令她觉得自己实在是糗毙了,浑身如坐针毡。
「你还好吧?」穆海涛果然发话。
「我没事。」
愈想镇定情绪,却愈发镇定不下来,贝晓璿被自己恶劣的语气吓了一跳,连忙放柔声音。「我是说……我很好。」
「你好像生病了,脸很红。」
刚才贝晓璿的脸色还很苍白,现在却又红得过了头。
穆海涛担心地伸过手去,想探试她前额的温度,却被惊吓到的贝晓璿猛地挥开手,他一怔。
她就这么讨厌他?穆海涛黯然缩回手。
贝晓璿沉默著,只想找个理由赶快逃走。今天晚上的自己太过奇怪,再和穆海涛单独相处下去,她怕会丑态毕露。
原来,和自己喜欢的人相处,竟然感觉不到快乐,而是一种煎熬。
一想到可能被穆海涛看出她对他的感情,贝晓璿就羞愧得恨不得找个地洞一头钻进去。如果时光能够倒流该有多好!但这是不可能的。
她拚命想伪装,却愈发显得笨拙,而她的沉默与逃避,又被对方误会是厌恶他。
「记得以前也是这样,只要你讨厌什么人,就会对他刻意冷淡,看都不看那人一眼。不过那时候的我实在太小,根本不懂你的心思。」
微弱的烛光,勾起往日久远的记忆。
「如果早知道你的想法,我会躲得远远的,也许还能和你做普通朋友。」淡而自嘲的笑容挂在穆海涛的唇边,令人感觉分外寂寞。
「所以现在你大可以坦白,不必顾忌。讨厌我的话,直接说出来就好。」穆海涛深深注视著她。
情势突然急转直下,贝晓璿不禁儍了眼。一直怕穆海涛看出她喜欢他,谁知竟被穆海涛误会是她讨厌他。
天哪,他是从哪里得来这种结论的?
「没有啊……怎么可能?我、我根本不讨厌你。」她狼狈地拚命辩解,却不知自己慌慌张张的样子实在缺乏说服力。
「你跟以前真的不同。」
眼前拚命想伪装的贝晓璿令他感觉陌生。
「我最了解你了。」穆海涛微皱眉头。「以前的你,爱恨分明、嫉恶如仇。你明明讨厌我,不是吗?从小就讨厌我讨厌得要死,现在又为什么要敷衍我?」
「以前我是很讨厌你没错,可是、可是……现在我……」
「喜欢你」这三个字被硬生生地截断,这种话叫她怎么当著本人的面说出口?
「在我面前,你根本不必伪装,不必因为我是你的上司而畏畏缩缩,这一点也不像你。」
「我不是在伪装……」
声音梗在喉咙,有苦难言,再怎么解释穆海涛也不会相信她的。
自己真正想要伪装的,只是喜欢他的心情呵!到底要怎样,才能将儿时轻狂莽撞所造成的伤害抹去?
一切都是自己当日种下的苦果,贝晓璿无言以对,悔恨交加。生平头一次,她觉得自己无以伦比的悲惨。这比当初在教堂被逃婚还要悲惨上千万倍。
无处宣泄的委屈,一下子充斥了胸口。
「如你所愿。」她赌气咬咬牙。「既然你一定要这么想,那好,我承认我讨厌你,这样你总算满意了吧!」
今晚,仿佛一切都在失控边缘。
「见面的第一天,我就讨厌你自作主张地带我去看医生,讨厌你自以为是的样子,讨厌你为什么是星宇的总经理,要是早知道总经理是你的话,我根本不会来星宇工作。我、我还讨厌你一副什么都知道的样子,讨厌你一脸的面无表情,根本看不出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总之你的一切我都讨厌!」
原本只是一些脱口而出的抱怨,说到後来,却越说越委屈。
「以前的事,你根本就一直记著吧!我知道以前都是我不对,要我怎么道歉都可以,何必要兜这么大一个圈子来指责我?我早就有觉悟,不指望你的谅解。但你也不必像现在这样,假惺惺地当一切都没发生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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