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默了默不置可否,他说的没错,我确实是给了他机会主动送上门来的。但有些事情,我能和他谈,能告诉他,却不能告诉佐助,因此得避开佐助才行。我正在想着怎样寻找这个机会时,佐助将手上的剑收进剑鞘,金属摩擦的声音格外刺耳,他站起身来,冷漠地扫了我一眼,那目光亦含凉薄,亦含嘲讽。
然后他沉默地走了出去。
“佐助真是个有礼貌的好孩子,对不对?”大蛇丸做出欣慰长辈的模样,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佐助是主动来到你的身边,我不干涉。我是为了别的事来找你。”
“真是相当了不得的情报获取能力啊,小姑娘。”我告诉了他宇智波带土还活着以及他的计划之后,大蛇丸一边消化着连他都不得不震惊的事实一边如是感慨。
“我自有我的渠道。所以,如果你真的想要做什么,至少也得建立在这个世界还存在的基础上不是吗?”我拉起大蛇丸给我盖的并不十分暖和的被子,对他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我有个计划。”我扶着墙坐起身,感到自己的身体因为先前的疼痛而有些脱力。
“哦?是作为木叶未来的火影,还是波之国的主人呢?”大蛇丸玩味地笑。
这么多年,竟然只有他发现了这个事实,该说不愧是他吗?
“我不会成为火影的。”我矢口否认,然后岔开了话题。
“正如你会对我感兴趣一样,我也同样对你有过研究。大蛇丸,我希望你能带着佐助去波之国安身。”
“你想让我给你当保镖吗?”他舔了舔自己的嘴唇,云淡风轻。
“不,是给你一个机会。我相信你这样的人,这个世界已经没什么能吸引你的注意了。但我保证,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你将见证一个时代的诞生,你将目睹一个新生的政权走向强大。你会看到一个新的生产方式改变所有忍者的生存形式,改变忍者这个词所代表的腥风血雨。”
“一个前所未有的实验,真不错啊。”他言简意赅的概括。
“看来你同意了?那么公事谈完了,接下来谈点私事吧。”
从大蛇丸处离开,我算算日子是到了去见宇智波带土的时候了,于是调转方向去往雨之国。
宇智波带土这次没有多言,他迅速的输送了查克拉之后,转身就要走。我叫住了他。他停住脚步,却没有回头。
“春野樱,你听过黄雀伺蝉的故事吗?”
他说完这句话,没再言语,转身走了。
回到木叶,才知道我已经失踪了半个月。大家都快急疯了,派出了好几个小队搜寻。
“太好了,你终于回来了小樱。我这边忙的焦头烂额了,你怎么样,身体没什么状况的可以立即投入工作了吧?”师傅迫不及待地看向我,我一边帮她整理文件一边疑惑地问她发生了什么。
“之前佐井被团藏派去和大蛇丸交易,他用的是当时暗部所有成员的资料,这件事你知道的。你走之前暗部成员就已经着手整改了,但是因为你失踪了,就耽搁了下来。另外还有些单独对你负责的成员现在不知情况,这些都需要解决的。团藏最近也蠢蠢欲动,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更严重的事情。”难得戴上眼镜的师傅更难得的露出严肃的表情。
“上忍阿斯玛在京都换金所遭遇晓组织的成员,不敌身亡了。昨天刚刚举行过葬礼,你没来得及赶回来。我知道你和鹿丸那孩子关系还不错,可以的话去安慰安慰他吧。另外,晓组织的情报还要继续收集,这个组织聚集了太多危险人物,一旦失控,实在难以想象他会惹出什么后果来。”
时候已经到了初秋,风刮的有些猛烈了,尚显绿色的落叶在空中翻飞。我想起卡卡西老师从前告诉我三代离世时也是这样的天气,他们父子两还真挺像的。
一样的忠厚,一样的善良。一样的仁慈。
我领命而去,安排好暗部的事项之后,扣响了鹿丸家的门。
开门的是他的父亲鹿久,中年男人的身上沾满了烟味,脸上的疤痕饱经风霜。看到我,他礼貌性得一笑,让开位置给我进屋。
没有看到鹿丸,但耳畔能清晰地听到他有些歇斯底里的哭喊,一些无意义的字节从喉咙里滚出,夹杂着无助的抽噎。我回过头,看向他的父亲。
“你可以过会儿再进去。或者,你可以先跟我聊聊。”他的食指与中指夹着卷烟,未燃尽的卷烟一圈一圈的飘着雾,笼住他的脸。
这是一个有责任有担当,善于思考的男人。
“自你成为五代目的弟子以来,木叶有很多事物都是你在处理吧,我懂五代目想要培养你的心思,你确实天资机敏,实力上也无可指摘,这些年处理事物也都非常稳妥,曾经更是三代目的弟子。”
一阵压抑的气氛中,奈良鹿久并没有跟我讨论阿斯玛战死的事情,而是一上来就先将我夸赞了一通。我不语,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这样好的天资,这样好的心智,这样好的资历,不出意外是要成为火影的。可是如果不能为木叶所用……”
他在一片烟雾缭绕中烹茶,直至清亮的茶汤上浮起乳白色的茶沫,他才端起一杯递到我的面前。
我礼节性的呷了一口,依旧不语,心里隐隐有些慌乱。在这样聪明的人面前,一言一行都会是被看透的好线索。
“你们都做的很好,没有露出马脚。可是鹿丸是我的孩子,他与我每天相处在同一屋檐下,不要说做了什么我明察秋毫,就是情绪有一丝不对,也逃不过我的眼睛。”他仿佛也并不需要我的回答,兀自说下去。
我闭了闭眼,强自镇定。手中的茶杯隐隐发烫,杯中的水面轻轻晃动着,倒映出我有些苍白的脸。
“鹿丸还年轻,他不懂自己面对的是什么。面对自己老师的离去,他都会崩溃,又怎么能去面对更多的东西?你也一样,你知道自己会面对什么吗?你承担得起后果吗?如果失败了,你是去波之国保护那些手无寸铁的平民,还是回木叶做你高高在上的火影?你们的确年轻,可以面对失败,也有试错的成本,可你们背后的那些平民呢?他们也有失败了就离开的选择吗?”
“砰”的一声,我捏碎了手中的杯子。滚烫的茶水贱了一手,瞬间烫出几个红色的水泡。长久以来的冷静在此刻被一个素未谋面的人击破,然而即使窘迫,我也不得不承认,他说的对。
“就算我什么都不做,等待他们的,不还是被屠戮和剥削的命运吗?”我反驳。
“真是个高尚的孩子。”他轻轻喟叹,然后话头一转。
“你什么都不做,他们就只会被剥削,短时间内是没有被屠戮的风险的。正是因为你帮他们争取了,你带着他们试图反抗了,他们才会成为别人的眼中钉,成为丞待屠宰的羔羊。而你,你不得不承认,你没有能力保护他们。”
多么辛辣的语言。所以这个人,他远远比别人看的更清楚,却始终麻木的做壁上观。
“如果不尝试,就不会失败,现状就不会变得更加糟糕。这就是您的想法吗?”
“我知道你觉得这很荒唐,但我希望你明白,那就是尽管不合理,但是存在就有理由。现行的制度存在了这么多年就是可行的,它不会一无是处。”
“你倒不如说一旦改变,就会触及某些人的利益,届时会收到这些人的伺机报复更可信些。”我冷笑着嘲讽。
奈良鹿久闻言,放下了手中的茶壶。他看着我的眼睛,最终叹了一口气。
“那么你说服自己了吗?届时倘若失败,你该如何面对那些因你而死的人民?以愧疚?以悲哀?还是以百无一用的泪水?”
我捏紧了拳头,直视着他的目光。
“我会尽我所能确保最后的胜利。如果万一……我失败了,我会尽我所能保护他们!”
第043章 拟作人间第一流
“是吗?如此,就祝你所得即所求吧。但是,为人父母,是断然不能让自己的孩子立于危墙之下的,你应该能理解吧?”奈良鹿久正襟危坐,神色不变。
“当然,哪有父母会让自己的孩子处于危险之中的。但是,为人父母不会不了解自己的孩子吧?您应该知道,鹿丸的性格恐怕不会听从于您。”我肯定道。
“您如此郑重,就为了通知我这个吗?”我将黏在手上的茶杯残渣拍干净,平静地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跟同龄人比起来,你确实聪慧的多。只可惜,太天真了,如果对木叶产生威胁,我可不会心慈手软,”他顿了顿,又继续补充了一句。
“我相信,五代目大人也是如此。”
我没有回话,站起了身准备离开。
话不投机,多说无益。真的发展起来,我们的对手又何止木叶?五大国的贵族都不会放过波之国,这是我早就预见到的结果。
屋内鹿丸的抽噎声不知何时渐小,等到我起身准备离开时,他拉开了奈良鹿久身后的纸门。
扎着冲天辫的少年一改往日的随意,紧绷的脸上覆盖着一层青色的胡渣,黑色的瞳孔却奇异的平静。
看见我,他明显愣了一下,但并没有多想,他走到奈良鹿久的身边跪坐下来。
“父亲,我想好了,我要去帮老师报仇。”他一边说着这话,一边望向我。
“小樱,你会来帮我吧?”
我看了一眼他的父亲,点了点头。
奈良鹿久放下手中的茶杯,面色有些铁青。
“不行。五代目没有下达命令,非任务在身出村意味着叛村!你要做什么?!”
“我会去请求师傅宽宥鹿丸,并且我会和鹿丸一起去,届时就算师傅追究,我也会承担一半责任。”
我帮鹿丸争取了几句,鹿久良久无言,我想了想,人家父子之间的事哪里轮得到我来插手,何况他们之间也确实需要一场推心置腹的谈话,遂转身离开。
“你喜欢她?”春野樱离开后不久,奈良家的父子两位依旧在僵持着,鹿久率先打破了沉默。
鹿丸不懂自己的父亲这时提起这种事的意图是什么,但他知道隐瞒毫无意义,于是他大方地肯定。
“是,我喜欢她。”
他以为父亲会搬出一大堆的理由来告诉他,他们并不合适。然而他的父亲没有,他的父亲只是递给他一杯已然变温的茶,神态温和。
“我也喜欢她。”
鹿丸一惊,他猛的抬头,看见方才面色不善的父亲端坐于桌前,就像曾经无数次他看见在这张方桌前点茶啜饮的父亲,是那样的怡然自得,舒心畅快。他的父亲嘴角轻轻一勾,望向他。
“不应该吗,你在意外什么呢?谁会不喜欢一个十全十美的人呢,毕竟她是那么沉稳聪慧,襟怀坦白,坚韧善良又心存道义的一个人。有责任有担当,又勇敢,充满少年气息,又有实力承担自己想去做的一切,这样有魄力的人,有吸引力不应该吗?”
很难想象自己一向会认可什么人的父亲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即使自己爱慕春野樱,可也从来没有觉得她十全十美,论才智,她不及自己,只算中上,论美貌,她只算清秀,只有实力可拿得出手来,心智却并不客观,有时过于激进,有时优柔寡断,该出手的时候过于仁慈,该沉默的时候又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感。
难道自己和父亲认识的不是一个人吗?他不禁产生了这样的疑惑,他的父亲看着他,仿佛对他的所思所想了然于心。
“你是不是在想,她根本没有我说的那么完美?”
“你看,不需要我说什么,你自己也看的很清楚。没有你,没有她手底下的那些人,她根本什么都做不到。更何况,她看似坚韧,实则脆弱,一旦有所过错,她就会怀疑自己,无法接受失败的结果。你跟着她,帮她做事,最后什么都做不到,一个小小的波之国,跟五大国,跟一个存在于全世界的贵族阶级对峙,这不是蚍蜉撼树吗?她天真、不自量力,你爱慕她,还跟着她一起胡闹,你是不是昏头了,鹿丸,我从前是怎么教你的?”
“不,她脆弱是因为她善良,她怀疑自己也同样源于她的善良。她软弱怯懦都是因为惧怕别人的牺牲,但她绝对不会害怕自己的牺牲,如果可以,我相信她愿意做第一个捐躯的人。”
父亲就坐在他的对面,距离是如此之近,他甚至感觉到父亲的呼吸遥遥的扑过来。然而他的思绪却飘飘忽忽的飞出了这间狭小的屋子,回到了某年某月的某个夏天。
“如果我们输了呢?”萦绕于少年心头多日的问题终于问了出来,鹿丸有些紧张,他害怕春野樱给不了他回答,这样他就没办法说服自己继续做这些事,如果没有结果,那么因为失败而死去的那些人,不就是无谓的牺牲吗?他不觉得自己承担得起那些人的生命。
“我会做第一个流血死去的人,直到对手跨过我的尸体,否则谁也别想伤害那些无辜的人。”这是当时的少女于第一个瞬间给出的回答,随后少女沉吟了一会儿,又继续开口。
“鹿丸在担心最后做了无意义的付出吗?”她没等鹿丸回答,兀自说了下去。
“如果输了,如果我死了,这一切也都不会是付诸东流,我的精神会有人继承,我的位置会被人代替,会有人代替我走完我没走完的路,不,也许会选择更加完美的道路呢,但就算被打趴无数次,只要对手没有消灭,这场革命就不会消失。”
当时少女的话他没有在意,在那个炎热喧嚣的夏天,他的精神全都被少女清亮透澈的眸子吸引,他当时想他大约一辈子都不会见到比这更美的眼睛了。
那时的他怎么会想到此刻的这些话会在许久之后的某一刻,如同惊雷一样在他的脑海里炸响。
“父亲教过我,下将棋的时候要保护好自己的玉,这么简单的道理,父亲自己都忘了。我并不是因为喜欢她才跟她去做这些事的,我是为了守护自己心中的玉将才会帮她。父亲看到那些身处苦难中的人,难道就没有恻隐之心吗?就因为那些人与自己无关就可以高高挂起,还是说,父亲的不忍就只针对木叶的人?您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样麻木?从什么时候开始如此地漠视生命?”
鹿久有些错愕,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平常懒散随意的儿子会说出这样的话,如此有力,如此犀利。他不禁反思自己是不是对鹿丸的关注太少,不然为何此刻他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他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了这幅模样?
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知道说什么都没用了。
“反抗的种子已经种下,以后的路是他们自己的路,我和春野樱只不过是起引导的作用,没有我们,这场革命也迟早会开始的。”
他的声音与脑海中愈发振聋发聩的声音重合,值此一刻,他终于找到了一个方向,于碌碌人生中值得奋斗,为之付出生命的方向,比以往他看见的路更加清晰,也更加艰难,他无悔,想来那个少女也是如此。
“看来我无法说服你了。”他多智近妖的父亲没有歇斯底里地斥责他,仅仅是叹了一口气。鹿丸也终于平静了下来。
“对她,我不止是爱慕。我感谢她,如果不是她,我会漠视那些人的生命,我会直接或间接的迫害他人,成为一个刽子手,并且无知无觉。我不能想象那样的自己,我不能接受。我知道自己本该那样的,如果没有遇到春野樱,如果她没有告诉我那些事实和隐情,引导我思考的话。我知道如果我接受这样的生活,我大概可以安享晚年,但是我还是不能接受,我不要成为一个麻木不仁的人,即使痛苦,即使再怎么脚踏水火,我也要时刻保持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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