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睡得着了吗?”
睡不着。
现在两人一同躺在榻上,骆心词无需偏头,只要一睁眼就能看见明于鹤的脸,更加不敢睡了。
隔着寝被的轻拍很舒适,可是她很慌,呼吸都不自如了。
明于鹤见她一副喘不过气的模样,道:“睡不着?那就换念笙来哄哥哥,哥哥很好哄的,只要抱着……”
“睡得着,睡得着!”骆心词赶忙打断他。
她害怕明于鹤像之前那样对她做什么,不安地闭了会儿眼睛,迷迷糊糊想起最初拒绝明于鹤的情形。
当初她不肯答应明于鹤的要求,他转身就走,并未强行逼迫她。
骆心词想提醒他,自己是有求于他才答应和他亲热,内心还是很抗拒这段畸形感情的。
她得让明于鹤清楚知道这事。
希望这样能唤醒他残存无几的理智与人性。
可骆心词不知怎么开口合适。
暗自揣摩了会儿,她抓着寝被,小声道:“哥哥,我睡觉的时候不老实,会牙齿打颤,有时候还会梦游,我怕吓着你。”
“哥哥胆子大,不怕。”明于鹤不怕,也不信她的鬼话。
他等着骆心词梦游吓他,就是不知她能做到什么地步。
而骆心词想再强调下自己是无心之举,怕说多了被看穿是故意的,迟疑了下,没再开口。
她深呼吸,道:“那我睡了。”
说完她闭上眼。
明于鹤不信骆心词真能睡着,侧着身子在她身上拍了会儿,发觉骆心词的呼吸真的越发平缓了。
他挑了挑眉,手从骆心词腰际落到寝被边缘,缓慢向内游走,清楚看见寝被起伏随着骆心词的呼吸,幅度加大,明白她是在装睡。
不得不说,这回装得很像。
明于鹤摸到骆心词的手,将她五个手指尖挨个捏了一遍,将手抽了出来。
正要重新放回骆心词腰际,他看着骆心词闭合的双眼和微皱的弯眉,忽然觉得自己的行为不太正常。
停顿了下,明于鹤翻身躺下,与骆心词隔了段距离,双臂枕在脑后,望着床帐思量起心头事。
骆心词现在是他的人,他要确保她不吃亏。
至于她与王束、秦家的恩怨,不急,慢慢来就好。
明于鹤急于解决的,是武陵侯的同党。
当年武陵侯设计毒杀太子,是将他这个儿子一起算进去的。
明于鹤与太子一起遇险,从而助他摆脱嫌疑。
后来,明于鹤活着回来,杀了武陵侯,清理了他的众多部下,但仍旧未能将他的同党全部揪出。
得想个可行的计策……
“明于鹤,王——八——蛋!”
正想得入神,身旁忽然传来一道字正腔圆的辱骂。
明于鹤:“?”
他转头,见骆心词双颊酡红,闭着双眼,嘴唇微微张合,又说道:“不顾人伦的疯子,连庶妹都不放过,禽兽不如……”
明于鹤眉心一跳,终于明白所谓的牙齿打颤和梦游只是骆心词做的一个铺垫,她真正想说的是她会说梦话。
没胆子当面骂他,就假借梦话发泄。
“明念笙!”明于鹤咬牙切齿。
骆心词淡绯色嘴唇战栗了下,声音稍稍卡顿,口中话随即含糊起来,“相鼠有皮,人而无仪……”
瞪着双目紧闭、小嘴叭叭的骆心词半晌,明于鹤目光逐渐转为冰冷。
“好,好妹妹。你等着。”
.
明知骆心词是藉着梦话在骂自己,明于鹤却拿她没办法。
她都说了睡觉不老实。
就算将她唤醒,若她一口咬定那是梦话,没说过,他又能将她如何?
听骆心词骂了自己这么多句,回到寝屋时,明于鹤脑中还回荡着“禽兽”“疯子”这些话。
从来没有人敢这样骂他。
明于鹤决定给骆心词一个惊喜。
他以兄长之名与骆心词有再多亲密暧/昧,也是假的,骆心词与王凌浩就不一样了。
他要让骆心词看看,他二人中,究竟谁才是要与血亲有不伦关系的疯子。
想着骆心词收到消息时的反应,以及她会如何可怜巴巴地央求自己,明于鹤心情很好,终于可以轻松地睡下。
躺了约半个时辰,黑暗中,他突然睁开眼,还是觉得气不过。
他是不怀好意,可就目前来说,他对骆心词是帮助大于欺负。
若他真是禽兽,骆心词能有机会、有胆子这样骂他?
明于鹤披衣起,传来侍卫,“即刻去林州传信,就说念笙与国子监司业王大人的独子订了亲,婚期就在六月。”
浓稠夜色中,他冷然一笑,命令道:“务必将事情传得整个林州城人尽皆知。”
“是!”侍卫领命退下。
放任骆家其余人与明念笙安逸这么久,也该他们受点惊吓了。
他等着他们自投罗网。
至此,明于鹤终于能满意睡下。
第32章 下聘
明于鹤在深夜离开云上居,他走后,骆心词将自己在寝被下蒙了会儿,才喊连星进来,问:“小侯爷离开时是不是很生气?”
被中意姑娘拒绝,再被骂是个疯子,肯定会生气的。
明于鹤都怒声喊她全名了!
连星道:“外面太暗,我没瞧清。不过小姐,小侯爷为什么生气啊?他不是来探病的吗?”
骆心词没法解释,摆摆手无力地躺回榻上。
经过明于鹤那一番折腾,她彻底没了睡意,在榻上唉声叹气。
惹上这么个难缠的人,可怎么办啊?
时辰太晚,连星打了个哈欠,看见骆心词还一脸愁思,打起精神道:“小姐,其实我觉得侯府待咱们很不错,比我想像中好太多了!尤其是小侯爷,对小姐你的关怀和照顾,同胞亲妹妹也不过如此了。”
骆心词恹恹地翻了个身。
当然好啦,因为他根本没把她当庶妹,而是当做愿意委身于他的意中人。
骆心词相貌好,在林州时就有许多倾慕者,那些人中不乏相貌堂堂和出身卓越的。
那会儿她没动过心,都是因为每碰见一个年纪相仿的,骆颐舟很快就能与人勾肩搭背,然后第一时间将人揭了老底。
“除了好皮囊,一无是处,考不上功名,赚不了银子,靠着父母养活还整日充大方。这种人最好脸面,等以后父母没了,很快会散尽家财,再遇事不顺,就该拿妻儿撒气了。”
“瞧着人模狗样,其实爱喝花酒,是花街柳巷的常客,与他说话我都怕染上花柳病。”
“好赌,以后会卖儿卖女。”
“家中富庶,优柔寡断没主见,穿哪件衣裳都得回家问他娘,怕不是睡觉还得让他娘抱着哄……”
只有一个周夷,骆颐舟挑不出毛病,但也不喜欢,说他文质彬彬,太像王寅桡。
若是明于鹤没有那败坏纲常的嗜好,骆心词想听一听骆颐舟会怎么说他。
或许会说他帮亲不帮理——也可以说是护短,袒护家人,该算做可靠吧?
也会说他脾性古怪……是很古怪,就跟今晚一样,好端端的,突然发了疯。
骆心词枕着手臂胡思乱想了一通,最后总结:明于鹤能被她骂走,说明还是有点理智和羞耻心的。
旁边连星的哈欠声把骆心词唤醒,她躺平,望着床帐道:“不想了,睡觉!”
目前能确定明于鹤是护着她的,而王束有把柄在明于鹤手中,投鼠忌器,他不敢轻举妄动,这就足够了。
其余的慢慢来。
骆心词尽力地放宽心,还是辗转半宿才能入睡。
翌日醒来,天已大亮,刚洗漱好,云袖送来一个震得骆心词差点魂飞魄散的消息。
“王夫人怕坏了小姐的名誉,带人登门下聘来了。只是王凌浩尚不能下地,未能亲自前来。”
武陵侯府只有一个未出阁的姑娘,秦椋也只有一个儿子。
“她给谁、谁提亲?”骆心词声音都在颤抖。
“给王凌浩和小姐您。”
骆心词扶着桌面稳住身子,颤巍巍地望着云袖。
云袖一脸难色,吞吞吐吐道:“王夫人左一句男女授受不亲,右一句王凌浩冒犯了小姐,摆明是以小姐名声做威胁,小侯爷与郡主没法不答应……”
骆心词想过她与明于鹤的不轨之恋被韶安郡主发现,被她咒骂着撵回林州,想过身份暴露落入牢狱,客死京中,唯独没想过有一日她会与王凌浩定亲!
明于鹤还答应了,他疯了吧!
骆心词想去找明于鹤,被告知明于鹤在前厅待客。
等待的时间格外熬人,加上不断有大箱的盖着红绸的聘礼抬进云上居,她实在受不住这种煎熬,转而去找了韶安郡主。
再怎么说韶安郡主也是她名义上的嫡母,明于鹤能做主答应,她就能以母亲的身份推掉。
韶安郡主住在侯府南面,一心礼佛,不问世事。
骆心词首次踏入韶安郡主的住处,本以为该是青灯古佛、木鱼香烛与枯燥的诵经声与之作伴,没想到入内一看,院中花草繁茂,屋内绣屏轻纱,华贵的朱鸾香炉中熏香袅袅,怡人舒适。
韶安郡主懒洋洋地斜倚在窗边的美人榻上,手边摆放着新鲜瓜果与热茶,好不惬意。
她是侯府夫人、宁王府郡主,这等享受正常,就是与她喜好礼佛的清冷名声不太相符。
骆心词深感违和,入内后拘谨地坐下,没来得及组织好语言,就看见了美人榻旁的绣鞋,一只在榻尾,一只滚到了小榻底部,像是被人从脚上甩落的。
有时候骆心词犯懒了,上榻时将鞋子蹬掉,鞋子便会成这样。
但韶安郡主端方淑雅、风仪严峻,应当不会这么随意吧?
“找我是为了与王家的亲事?”韶安郡主已率先问出。
骆心词回神,低低“嗯”了一声。
来之前她惊慌失措,只记得断然不能与王凌浩成亲,见到韶安郡主之后,就有点心虚了。
韶安郡主没理由帮她。
“为什么来找我,而不是找侯爷?”韶安郡主道,“他虽病着,到底是你父亲,说话的份量比我这个做嫡母的重,为什么不去找他?”
骆心词哑然。
她完全没想过去找武陵侯,因为那是假的,只是做个样子骗骗外人,没有任何话语权。
骆心词飞快地眨眨眼,道:“父亲病重……”
“他是病重。可哪怕他不许你去服侍,为了表面功夫,做子女的也该时常过问才对。你既不过问,遇事也不向他求助……知道他是由人假扮的了?”
骆心词喉口一梗,没了应对措施。
“没事,知道就知道吧,反正你也翻不出什么浪花。”
韶安郡主说话很直白,结束了那事,继续道,“秦椋来提亲是为了折辱你,你大哥给你应下了,但是你放心,知道了这么大的秘密,他不会让你逃离他的控制。你嫁不成的。”
这几句话说得骆心词的心忽上忽下,但也将她内心的焦躁抚平。
对啊,单凭她知道现在的武陵侯是人假扮的,明于鹤就不会让她离开侯府。
骆心词心神舒缓,问:“那大哥做什么要答应秦椋?”
“大概是在使什么坏心思吧。”韶安郡主面露嫌弃,“啧”了一声,道,“这些日子你与他走得近,说说看,是不是王束、秦椋夫妇俩得罪过他?”
骆心词想了想,摇头,“近来是没有的。”
“不,一定有。”韶安郡主笃定道,“他应了这门亲事,却不会让你离开,也不能吃亏,以后只能从王凌浩身上挑毛病悔婚。无缘无故,他戏耍别人做什么?一定是那夫妻俩什么时候得罪过他。”
骆心词想了又想,一定要说王束一家人冒犯过明于鹤的话,只能是王束承认他就是王寅桡那回。
只不过,那日王束是对着她呵斥的,而非向明于鹤,不至于让他记恨。
而且最终是王束被气得甩袖离开,怎么看都不该是明于鹤记恨别人。
她再次摇头,“近些日子,哥哥只与王束见过一回,应当不会……”
韶安郡主撑着软榻坐起,道:“你与我争什么?我的儿子我最清楚,他心情不好的时候,门外路过的狗都得被记上一笔。”
骆心词:“……是。”
就跟小时候舅母说表哥三天不打就皮痒一个道理,这是只有亲娘才说得出的话。
话虽难听,却很真实。
骆心词也更希望明于鹤看不惯王束一家三口。
听韶安郡主说了这些,知道与王凌浩的婚事成不了,骆心词彻底放了心。
她与韶安郡主不熟悉,没多少话可说,恭敬道了谢站起告退。
韶安郡主道:“哪有解决了难题立刻就走的?来都来了,坐着陪我说说话,左右你已经知道许多秘密,不惧再多知道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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