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才会害怕。
光凭这件事已经足够让王束身败名裂了!
骆心词攀着明于鹤的手臂,未开口,明于鹤已知她所想,道:“这事当年惊动了宫中,那么多人都没能找到线索,过了这么久,我如何能轻易取得物证?我骗他的。”
骆心词愣住,“没有钥匙?”
“没有。”
王束也未完全相信明于鹤掌握了证据,所以他只是暂时收手,却没有阻止秦椋的行为。
骆心词的情绪大起大落,好不容易接受了王束杀过人,做出检举他的决定,却苦于没有证据。
她呆滞了会儿,忽然问:“那么多人都没能将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你是怎么想到的?”
明于鹤道:“我就是想到了。”
单看这两件事,其实明面上并没有什么关联,明于鹤之所以会对王束起疑,多亏了那次骆心词夜闯摘星阁翻阅典籍司文书的事。
是她将明于鹤的注意力引到这二人身上的。
如若王束对于被困国子监心有不甘,那么他最憎恶的人除了干涉他仕途的秦家父女之外,就该是与他有着同样的出身,却获得迥然不同的地位的王平研了。
“今日我再教你一件事。”明于鹤正色,与骆心词道,“永远不要小看男人的嫉妒心。”
.
骆心词受到了很大的震撼,没心情与明于鹤玩闹了,抱着膝盖仔细思考起王束的事情。
她本意是今夜不睡的,却耐不住情绪波动后带来的疲惫,最终没忍住,头一歪,靠在了明于鹤肩上。
明于鹤没有动弹,由着她靠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确定她睡熟了,展开手臂,将人揽入怀中。
“你有什么资格怜惜我?”他冷峻质问依偎在他怀中的骆心词。
武陵侯只是想杀了他这个儿子洗脱嫌疑,王束想杀的却是她骆家满门。
骆心词睡梦中也紧着眉,愁绪不解的模样。
明于鹤将她眉心抚平,顺势摸了摸她被火堆烤得酡红的脸颊,将她往后抱了抱,然后抓起她磨破了的手指尖,皱眉细看。
这时洞口再次传来鸟儿啼鸣声,明于鹤侧目,低声道:“进来。”
随着他声音落地,一个侍卫闪身出现,看看洞中二人,侍卫压低声音道:“启禀小侯爷,今日之事已在城中传开,府中、宫中均已派出大批侍卫前来搜寻,不出意外,明日一早就能寻到崖底。骆家兄妹……”
骆心词忽然动了一下。
明于鹤示意侍卫噤声,在她背上拍了几下,她很快重新恢复安睡。
侍卫再开口,声音极低,“……那对兄妹拿着林州老夫人的信物,说是小姐的故友,一定要与府中侍卫一起下来寻人……”
骆颐舟要不顾伤势下来寻找骆心词。
明于鹤缓缓挑了挑眉。
第44章 好友
翌日,骆心词被清脆的鸟啼声吵醒,睁开眼睛,看见空旷的洞穴与面前已熄灭的火堆,记起昨日的事,连忙坐起。
洞中已不见明于鹤的身影,她慌忙提着裙子跑向洞口,见洞口处的藤蔓随风摇摆,头顶茂密的枝叶哗啦作响,更上方是阴云密布的天空,黑压压地逼近,仿佛随时将要塌下来。
这山雨欲来的情景看得人心中惶惶,骆心词向着洞口迈出一步,“啪嗒”一声,不知是雨水还是枝叶上的露珠滴落在她脸上。
凉意穿透肌肤,让她打了个寒颤。
“明——”骆心词张口就要呼唤明于鹤的大名,斜刺里忽地一道阴影闪现,吓得骆心词立刻把声音憋了回去。
“宫中派了羽林军前来接应,小侯爷正在与人商议脱身之法,小姐稍待。”侍卫恭敬道。
骆心词捂着心口,谨慎打量后认出这是常跟在明于鹤身边的侍卫,心中稍有安定。
天亮了,侍卫是该寻来了。
她问:“只来了你一人吗?”
才问完,就见听簌簌声响,数十名矫健侍卫从密林中现身。
骆心词既惊吓又欣喜。
“小侯爷离开前吩咐属下照看好小姐,小姐不妨先行洗漱,小侯爷很快就会回来。”
骆心词这才停止张望,回洞中收拾自己去了。
此时,明于鹤已与羽林军将领商定好离开的路线,也见到了真正的明念笙。
明念笙是被羽林军侍卫带下来的,衣裙沾满崖壁上的尘土,鬓发散乱,被带到明于鹤面前后,就狼狈地缩着,至今没敢抬头直视他。
“不是说兄妹二人?”
“骆颐舟——”
“让她自己说。”侍卫的解释被明于鹤打断,他踱步到明念笙面前,俯视着她凌乱的发顶,问,“怎么就你一人?”
明念笙很害怕。
昨日才入京,就碰见了江黎阳。
她记得江黎阳是韶安郡主娘家的人,不敢招惹,好不容易安抚住骆颐舟,一个花盆从天而降,差点引发争执。
这事有惊无险地过去,安顿好行囊后,两人在茶楼瓦肆走动了一下午,打听到了骆心词与江黎阳的恩怨,也模糊听说了她在宫中落水的事情。
前者是人人皆知的骆心词被人欺辱,后者关乎女子清白,每一件事都让骆颐舟气得咬牙。
两人还没将这事的内情彻底弄清,就见街道上烈马疾驰,尘土飞扬,一打听方知是明于鹤与“明念笙”失足坠落断崖,音讯全无。
这下骆颐舟是彻底无法等待了,明念笙一听好友有性命之危,也顾不得身份会不会暴露,当即跟上,拿出祖母信物,自称是“明念笙”的好友,请求一同加入搜寻。
谁知道千辛万苦下了断崖,第一个见到的会是完好无损的明于鹤!
“他、他之前断了几根肋骨,还没长好,不能冒险,被我打晕了……”明念笙瑟缩地回答。
“谁?”明于鹤声音淡淡,像是听不懂她的话。
明念笙是跟着侍卫爬绳梯下来的,人落地了,心还悬在半空中,被明于鹤盯着,手脚发软,颤颤巍巍道:“骆、骆颐舟。”
她已得知面前这个挺拔的青年就是她那个高高在上的嫡兄,幼年模糊的记忆经过岁月的打磨,平白增添了许多可怕的阴影。
明明不记得武陵侯的相貌了,明念笙却感觉面前的明于鹤就是另一个武陵侯,与他一样威严、魁梧、可怕,好似下一瞬就要让人将她活生生掐死。
她根本不敢抬头,惧怕地回答过后,自欺自人地解释:“骆颐舟就是我表哥。他是我哥,我是骆心词。”
她至今对武陵侯府中的事情一概不知,亲爹是死是活,她不想理会,嫡兄、嫡母她也完全不想相认。
倘若现在是在城中,知道明于鹤与骆心词都没有大碍,她一定会立刻逃走,再也不与武陵侯府的人有任何牵扯。
可惜身处阴暗山谷之中,四面峭壁,她插翅难飞。
明于鹤道:“我倒是听念笙提起过你兄妹。”
从他口中而出的“念笙”俩字让明念笙直打哆嗦。
她不知道骆心词是怎么说的,不敢应声,只气息微弱地“嗯”了一声。
明于鹤低眼,看见她脸颊上的擦伤,依稀将面前瑟瑟发抖的姑娘与记忆中怯懦的小丫头重叠在一起。
根据骆心词提起过的关于骆颐舟的只言片语,就能看出这对兄妹的关系很是亲密。
所以当“明念笙”坠崖的消息传开后,骆颐舟冒险找上侯府,要随着侍卫亲自下崖寻人,并不让人意外。
相比较而言,明念笙的出现,更让明于鹤惊讶。
因为武陵侯与二人生母的缘故,两兄妹自幼便泾渭分明,同在府中却几乎互不相识。
后来明念笙跟着老夫人离京,双方对彼此来说,便只是一个名义上的亲人罢了。
明念笙自出生起就没有自由,惧怕武陵侯,不愿回京,明于鹤能够理解。
他从未为难过明念笙,没想过干涉她的任何行为,只要她安分守己,哪怕老夫人去世后,她一辈子不出嫁,明于鹤也愿意锦衣玉食地养着她,不让她遭人欺凌。
可她勾结他人利用侯府,明于鹤必须要给她一点教训。
“行了,我带你去见念笙。”明于鹤转身。
脱离了他的视野范围,明念笙如虎口脱险般松了口气,赶紧跟在他身后。
“你兄长有伤在身,还要下来寻找念笙。而你为了不让他的伤势加重,不惜出手将人打晕。”明于鹤声音低沉,边走边道,“我竟不知该感叹骆颐舟对念笙的关怀,还是你们兄妹间的深情。”
明念笙心虚得厉害,略过骆心词与骆颐舟的那段,牵强解释:“……我与我哥从小一起长大,感情很好。”
明于鹤道:“我怎么瞧着你哥与念笙的感情更好?”
明念笙:“……”
这混乱的称呼让她头皮发紧。
她心虚,听见明于鹤说什么都觉得另有深意,又觉得等明于鹤亲眼看见骆家兄妹的相处,会提出更多的疑问,心中一急,说道:“我哥对念、念笙暗怀情愫……”
“那就难怪了。”明于鹤道,“可惜念笙已经与王凌浩订了亲,回头你与他说说,让他死了那份心吧。”
明念笙:“……嗯。”
短短几句话,明念笙已紧张得满头大汗,所幸洞穴距离水潭不远,走了不多久,就看见了守着骆心词的侍卫。
雨点在这时候“啪嗒”落下,不算急,却一下下发出沉闷的敲击声。
骆心词因为落雨回到了洞中,再听见洞穴外有侍卫的声音后,知道是明于鹤回来了,还没看见人,一句“哥哥”就率先喊了出去。
侍卫虽然可靠,终究是不如明于鹤让她安心,所以这声“哥哥”,她喊得格外的期待与甜美,直接把洞穴外的明念笙震住了。
骆心词对另一边的事一无所知,在她看来,侍卫找来了,他们就能出去了,等回了京城,她就能去见骆颐舟与明念笙了。
她有许多要与那两人说的,武陵侯的事、王束的事等等,每一件都至关重要。
“咱们现在就走吗?”
明于鹤道:“走,但是要先穿过这片山谷。”
他们所处的是一处凹陷的山谷,侍卫是借助绳梯下来的,山壁险峻,历经一夜才落地。
下崖不难,攀爬上去就没那么容易了,尤其是天将落雨,还有骆心词这么个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
明于鹤看罢地形图,拟定的最佳路线是穿过山谷,从西面较矮的崖壁上去,这样最为安全。
骆心词一听要踩着绳梯上去,眼前就直发黑。
她一定会半途吓晕掉下去摔死的。
“我怕高。”她拉住明于鹤的手臂,“哥哥,你知道我怕高的,待会儿你背我上去。”
明于鹤道:“你让我背,我就得背?”
昨日骆心词没提要求,他就已经主动背起她了,这会儿拒绝,明显是在摆架子。
他总是这样。
骆心词感觉自己已经将明于鹤彻底看穿,一点儿也不怵他。
她想了下,踮起脚靠近明于鹤,小声道:“你背我,等回去了,我可以亲你一下。”
她知道明于鹤不会让她亲的。
他不喜欢与人亲近。
用明于鹤自己编出来的谎言挤兑他,让他下不来台,是骆心词小小的戏弄。
明于鹤瞧着她躲闪的眼神,沉默了下,道:“这是你自己说的。”
明知这事不会成真,骆心词的脸还是红了。
她咳了一下,故作镇定道:“山路难走,你现在就开始背我……”
穿越半个山谷呢,外面又开始落雨,骆心词决定要对自己好一点,是能省劲儿就省劲,得寸进尺地要求明于鹤现在就背着她。
明于鹤眯着眼看了她片刻,道:“当真现在就要我背?”
骆心词点头,“嗯!”
左右外人眼中他二人是兄妹,做哥哥的照顾妹妹,理所应当。
“行。”明于鹤答应了。
骆心词咬着唇爬上明于鹤的后背,顺便将他那件银灰色的外衫罩在头上,以防淋了雨水。
她现在知道明于鹤没有他所说的那些古怪嗜好,对他很是信赖,经过坠崖这事之后,觉得明于鹤对她虽然依然爱搭不理,但是行动上一直是很体贴的。
骆心词伏趴在明于鹤宽阔的后背上,两手搂着他的脖颈,被背离地面时,好感如同春天生出的嫩芽,一点点将她的心撑起。
她闷闷一笑,引来明于鹤的视线。
明于鹤没理她莫名的笑声,而是看着骆心词搭在他胸前的手,“还拿着它做什么?”
骆心词手中还抓着一颗青涩的果子。
昨夜只他二人,为了照顾骆心词,他就近摘了几颗果子给她裹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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