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她取的元阳,可不只云霁一人。
姝月没觉得这是什么值得夸耀的成就,但她也不会羞愧,或是产生“若知道会遇到柯以淮,就该守身如玉”的念头。
其实姝月现在的肉身是重塑的,但她没有刻意提起这一点。
做过便是做过,若是柯以淮介意,那她也没有办法。
姝月这样无所谓的态度,让柯以淮读出“介意便分手”的潜台词,他气得牙根儿痒、心口疼,恨不得将她吞进肚里融入骨血。
她怎么可以这样、这样……
柯以淮眼眶微红,眸中多了些水光。
姝月见状,良心稍稍不安,抬手遮住了他的眼睛。
“同他们是修炼,与你,是欢好。”
然而柯以淮并没有被安慰到,反而更加心梗,他语气艰难道:“别再提那些了。”
被折磨的只有他……
柯以淮竭力平静下来,声音温和地问:“上一次没有婚礼,这次我们好好办一个结道大典,可好?”
她的爱太过飘渺,只有抓住这些实在的“凭证”,才能让他安心一些。
“有这个必要吗?”姝月没有拒绝,但也表达出了不赞同。
她向来怕麻烦,也不在意仪式感。
而且,她并无亲友。
难道只有他们两个参加吗?
柯以淮坚持道:“但我想办。”
“好吧。”姝月像是无奈妥协,可若细品,她的语气又夹着一丝纵容。
她道:“既然你喜欢,那就如你所愿。”
对姝月来说,柯以淮还是不一样的。
姝月确实自私淡漠,万事难入她的心,但其中有一个小小的位置属于柯以淮。
他出现的时机刚刚好。
他表达爱的分寸也恰到好处。
像是下蛊那样的强求手段,只会让姝月反感;若太含蓄隐晦,姝月又领会不到,甚至觉得那不是爱。
姝月相当双标。
她的爱意很浅的,但她接受的,是对方愿意付诸全部的、坚定地只选择她的爱。
刚好是柯以淮。
也只会是他。
第59章 柯以淮
柯以淮自从生了灵智之后, 他生活的环境一直很单纯。
他有一个师父,虽然对方并不认可他们的师徒名分,但会随手扔给他很多宝贝。
各种灵宝丹药喂着, 甚至住的潭下还埋着灵脉,因此柯以淮的修炼之路自然十分顺遂。
他们生活之处完全就是世外桃源, 除了他们两个有灵智的生物,再没有别的。
师父活得很随性洒脱、自得其乐,但柯以淮慢慢地就有些厌烦这样一成不变的生活了。
他想要出去看看。
师父没有拦他, 甚至连一句嘱托都没有,只是又丢给他一个储物袋。
他们的相处模式就是这样, 看似相依为命,实则彼此一点都不熟。
柯以淮不知师父发姓名、来历、整日都在忙些什么,他从未孝敬过师父什么。
而师父平时也不关注柯以淮的修炼和心境有无问题,更拒绝承认“师父”这个身份。
他不认,柯以淮便没有强求,也不再喊他师父。
反正那里就他们两个,平时沟通可以省略称谓, 直接以“你”“我”相称。
就连柯以淮的名字,都是出来闯荡时才取的。
在象牙塔中长大的柯以淮并没有长成傻白甜,相反, 他性子有些冷漠。
他对万物好奇,却没有太多悲喜。
外面的世界果然十分精彩——天灾人祸、爱恨情仇、生死别离……
柯以淮却很少为之动容。
他缺乏同理心,目睹的很多事情他都无法理解,也没有太深的探究欲。
有人评价他无趣, 他深以为然。
游历三年, 他没结识一个好友,也不曾试图与人建立亲密关系。
直到听闻妖族出了个妖皇, 他随大流去看热闹,遇到了此生的劫。
柯以淮初见姝月,并不是什么美好的画面。
当时她被打得很惨,体无完肤,连脸都毁了,根本看不清她的模样。
只有一双充满不甘的眼睛,令人见之忘俗。
但也没有给柯以淮太多触动。
倒是听了围观者和之后不少修士的议论,他对她产生了一丝好奇。
在他们口中,姝月简直是个十恶不赦、寡廉鲜耻的妖女,她被镇压是件大快人心的喜事。
那时柯以淮并不知道,好奇是沦陷的开始。
柯以淮没有因传言对姝月产生偏见,相反,愈是了解,他愈是被她吸引。
那样蓬勃的野心和旺盛的生命力,像太阳一样。
但她失去了自由。
柯以淮第一次产生惋惜的情绪,他觉得不该如此。
姝月的仇人们没有找到她的镇压之地,柯以淮却发现了。
他解不开那阵法,只能探进去一缕神识。
姝月发现了,起初并不理会。
一开始,柯以淮只是默默看着,像曾经在山里看天上的云、林间的雾,经常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们有了第一句交流。
她问:“你是被派来看守我的?”
——只是一句话,似乎就已经注定了某种结局。
那时姝月的脸已经毁了,连美人计都没法用,谁知道就迷倒了柯以淮呢。
姝月的“姝”,出自“悦目即为姝”,这是当年云霁善意的安慰。
不曾想,却在柯以淮身上得到验证。
心动大概是世界上最不讲道理的事。
榆木一旦开了窍,是会丧失理智的。
柯以淮之前是一潭死水,遇见姝月,他变成了快要沸腾的温泉。
经年单调无趣的生活塑造了柯以淮的性格,他并不热情,但一旦认定了,就愿意倾尽所有。
柯以淮不承认自己是傻白甜,然而在姝月眼中,他简直不要太好骗。
甚至那都不算骗,是他愿者上钩。
姝月向来自私,也有些在意容颜,所以她不怎么相信情爱,更想不到柯以淮会在那种情况下爱上她,甚至愿意为她付出生命……
当时柯以淮为了救出姝月,是用自己的身体去攻破阵法的。
他承受的攻击,无异于千刀万剁。
如果没有系统这个意外,他多半就死了。
即便能侥幸逃过一劫,也未必能得到姝月的回报。
太傻了。
姝月自己是做不到的,却愿意珍视这份感情。
见柯以淮偶尔会流露出对云霁的介意,姝月就安慰道:“你若不变心,我肯定不会移情别恋的。”
邀请云霁参加婚礼,委实没有这个必要。
到时候醋的,还不是柯以淮自己?
“你不如想想,该如何讨好丈母娘。”姝月有些揶揄道。
姝月已经复活了从异世带回来的母亲。
她的记忆并不完整,但性格没什么变化,也还记得林姝月这个女儿。
可惜从某种程度上讲,姝月并不完全是林姝月。
而且,以姝月的阅历和真实年龄,她们难以再续母女缘分,只能以姐妹相称。
但她确实是姝月唯一的亲友了。
姝月对着柯以淮轻声道:“我们的婚礼,没必要请外人,是不是?只有彼此,不好吗?”
她的手指无意地划过他的小腹,像是在暗示什么。
比起仪式,柯以淮真正想要的,是姝月的心。
她好像从未说过爱他。
于是,到了关键时刻,柯以淮就故意吊着她,要她说自己想听的话。
姝月:“……床上说的话,能信么?”
“我同你结契,可好?”
他们的结契大典上,只有他们两个——柯以淮的便宜师父只送了贺礼来。
但那漫天的霞光、来朝贺的百鸟,还有契约结成的灵印,足以昭告修真界……
第60章 云霁
云霁是众人口中的天之骄子, 他的人生十分顺遂——在那次意外之前。
修炼之路过于平坦并非益事,这个道理他懂,但他没想到自己在遇到劫难时, 会如此不堪一击。
他也从未想过,他随手救下的小姑娘会长成那般模样, 会惹出这么多事,成为他的劫。
或许当初他就不该心慈手软饶她一命。
——第一次产生这样的念头时,云霁便意识到自己的心境出了问题。
那时他的选择是积极面对。
修者本来除了锻体, 还应修心。
他以为他能渡过,像从前每次境界顺利提升那般。
然而, 情之一事,实在太过复杂。他参不透,也放不下。
隐姓埋名的那段时间,云霁才见识了一位单打独斗的散修——特指姝月的生活是怎样的。
且不提姝月得罪过的门派对她下的诛杀令,悬赏的宝物很让一些修者心动;还有她杀人劫宝的传说,也引得心怀不轨者的觊觎,以及某些正义修士想要替天行道。
甚至还有人想把她当炉鼎。
偏偏她又没有任何宗门、师友之类的后台, 不管是怀着什么目的的人,都少了份顾忌。
而姝月又不是什么隐忍的性子。
相反,她睚眦必报, 活得十分我行我素。
曾有一位女修以为姝月勾引了自己的师兄,便骂姝月“放荡”,挥着鞭子要毁了她的脸,却被姝月反杀。
据说姝月先割了那女修的舌头、又划花了对方的脸, 才将人杀了。
姝月欺负了小的, 接着就有老的来找姝月算账。
但不管是女修的长辈那声声泣血的狠话和咒骂,还是舆论的谴责, 姝月都没有丝毫的动容,她平静又理直气壮。
“她对我动手,我反击,有何不妥?”
“我心狠手辣?”姝月侧着脑袋反问,语气是十分真诚的疑惑。
她展颜一笑,道:“诸位若是心慈手软,那便乖乖站着,受我一击,如何?”
被杀女修的同门气愤地反驳:“强词夺理!纵然要反击,你又何必赶尽杀绝、还残忍地将师妹凌虐至死?”
姝月没解释,只道:“你这般大度,那今日可不要对我赶尽杀绝呀。”
含笑的语气听起来十分讽刺、挑衅和欠揍。
然后,他们果然打起来了。
——云霁用十块下品灵石买了一块记录着当时场景的留影石。
他看着嚣张、毫无悔改之意的姝月,觉得她虽手段过激,竟也能理解她的做法。
她向来如此,随心所欲又坚定自我,仿佛什么都不能使她动摇。
许多人都以为姝月会下场凄惨,毕竟有那么多人想要置她于死地。
然而实际情况却是,她在一次次受伤中进步飞速。
就连云霁都有些期待看到她会成长为什么模样,因此在那次见到她陷入绝境时才会出手干预。
而姝月果然没有让他失望……
只是出于惜才之心吗?
云霁自己也说不准,因为姝月并不算什么好人,让她活下去似乎在助纣为虐,可他还是那么做了。
他那时没有意识到,自己对姝月过于关注,还有些反常的心软。
在这方面,他十分迟钝。
他以为他像姝月一样,真能把那事当做普通的修炼解毒,然后不放在心上,但一次幻境戳破了他的粉饰太平。
他刻意遗忘的、想要淡然处之的,其实一直深埋在他识海深处。
包括姝月同宋清岚说的什么“倾心”“道侣”……
那次在灵舟上,云霁只听到她们交谈的后半段。
因为觉得宋清岚太过单纯,会被巧舌如簧、谎话连篇而且还有前科的姝月再次欺骗利用——她可是能做出挟持宋清岚逃出宗门的人,他便对她们的接触多了些关注。
然后他就恰巧“看”到姝月追出房间那一幕,面对宋清岚的质问,她神色受伤地反问:“那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她说,她因救命之恩对他有好感,只是因为身份不敢多生妄念。
她说,若他愿意,她很乐意同他双宿双飞、结为道侣。
……
云霁当时的第一反应竟是有些愧疚,被破了元阳的芥蒂也消减了些。
若她真的是情不自禁,总比把他当炉鼎要更能让人接受一点——尽管结果都是一样的。
但,云霁很快就意识到,姝月又在说谎哄人。
他不知道姝月为何要骗宋清岚,也没多想宋清岚口中的“不必顾念我”“我会慢慢放下的”是何意,那时他的关注都放在姝月的神情上。
那双眸子是那般真诚,其中的情意像是快要溢出来了,她的脸颊还飞上一抹浅红……
与先前同他虚与委蛇、想在他剑下求生的模样是何其相似。
而他竟然、竟然再次中计,哪怕姝月想骗的人不是他。
甚至他还觉得她那么做情有可原,顺着她的话思考——结为道侣吗?简直在做梦!他从未想过要同谁结为道侣,更别提是一个趁他中毒便不顾他意愿与他双修、事后还逃之夭夭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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