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发蓝眼,五官带有刀锋般的冷冽,浓密的长卷发被发带束起,显得魅惑而干练――与自己寻找的个子稍矮的女法医从形象上大相径庭。
没必要给自己找麻烦。
打手做出判断,对眼前明显不好惹的女人收敛了吊儿郎当的凶恶,将铁棍别在腰间,郑重其事的做出解释,随即带队伍走访下一间。
打手离开后,房间陷入静谧。
被破坏的房门虚掩,相隔不远的下一间房传来明显的打砸。
迪妮莎在房间内松散的站着,只是不咸不淡的对着外面说了句“小点声”,便将钢铁材质的大门暴力顶上门框。门锁被捏成了扭曲的铁疙瘩,五根指印清晰的印在锁头上,变形的门框还能透出些许外面的光景,令无意中窥到的打手们不寒而栗。
迪妮莎对外面的情形不感兴趣,她不慌不忙再次步入卫生间,将法医容貌的玩偶丢入系统空间。
是的,她又换了一具身躯。只不过之前的那些身躯都是她一针一线在系统空间缝出来的,而这具属于她自己。
没有心理咨询师堪称女妖的顶级脸蛋,不是法医那张干净讨喜的漂亮容貌,也不带蜻蜓女王五彩斑斓的翅膀特效。真正的她,漂亮却带有锋芒,魅惑却不软弱,帅气逼人到不好惹。
安静的在车厢抽完了香烟,迪妮莎使用门壁上的电话致电列车上的餐厅。半小时后,维修工人上门,顺带还带了她点的肉馅煎饺。
众所周知,凡在运输工具上点餐,就要做好价格贵味道差的心理准备,这次也不例外。干巴巴的煎饺带着长时间冷冻在冰箱的异味,馅料缺少水份,干巴巴就像放了三天的干面包。
难以下咽。
一旁换下旧锁的维修工正拧着螺丝,等她艰难的咽下饺子,维修工与还未走的送餐员开始在门口闲聊。
“那帮凶神终于从上一站下车了。”
维修工叫苦连天:“从他们上车开始,我的工作就没停过。”
“有什么办法?谁都知道图克家族是那里有名的地头蛇,反正只要远离那座城市就好了。”
迪妮莎听了一耳朵两人的谈话,勉强将盘子里最后一枚煎饺丢进肚子,这样才不算浪费那5000戒尼的钞票,随后,她任由两人一蹲一站在她门口修门,自己走上过道,来到餐车。
吃了宛如嚼报纸般的一餐,她现在有些口渴,想喝点甜的东西。
餐车上的饮品价格也不便宜,有些甚至超过了菜品的价格。她点了最便宜的柠檬汁,端着杯找了一处不太显眼的角落落座。
“您好,请问这个位置有人吗?”
柠檬汁的味道辗转在味蕾,带着清凉涌进食道,高大的身影走来遮住桌面的光。
身影投映在桌面上,发丝的轮廓令人升起不好的预感。迪妮莎的目光由下往上,视线定格在对方脸上时,预感应验了。
男人清纯如学生的相貌闯入视线,只是这一次,纯良的外表覆上悖逆的光环,等臂十字盘绕上宛如邪教般的不详气息,双耳下稀有的蓝矿石熠熠生辉,在这一刻将主人衬托得异常尊贵。
他依旧保持毫无杂质的微笑,只是有了这两样“特殊”标识的衬托,刚刚的询问好像变成了单方面的通知。
“请问,这个位置有人吗?”他又问了一遍。
“不……”她想要拒绝,但即将脱口的“不方便”在舌下转了一圈,未免对方起疑,她改口:“没有人。坐吧。”
“谢谢。”
文质彬彬的身影坐到自己对面,那双眼浸入太阳的光晕,含着笑,却不言。
优秀的猎手往往以无害的面相示人。
她突然想到这句话。而男人就像是为了印证这项条例,姿态松散的翻开一本书。书脊上《法古文明的陨落》几个大字充满晦涩难懂的气韵。
他历来喜欢那些带有神秘色彩的东西。
迪妮莎了然,将视线转向窗外,开始有一下没一下嗦着吸管中冰凉的柠檬汁。
敌不动,我不动。
高脚杯里的液体随着时间推移见了底,柠檬片混在剔透的冰块中,杯壁铺满水汽。
窗外由城市变作起伏的高山。
对面还在安静的阅读,似乎刚刚的相遇,那场指向明确的问询,疑似看穿她身份的借座只是一场惊心动魄却最终以平淡无奇收尾的插曲。
她想了很久,放过了咬出牙印的吸管,离开餐车柔软的座位,可对面的男人依旧无动于衷的把注意力放在书页,没有抬头看她一眼。
很好。
迪妮莎总算放下戒心,心安理得地迈步离开。
希望对方的出现只是巧合,而不是把她的返乡路变成一片腥风血雨。
因为真实的库洛洛比她还有肆无忌惮,就像旅团建团的宗旨:胡作非为。
在包厢熬到了夜晚,黑漆漆的窗外只有车顶的光晕照亮一小圈土地,水泥铸造的电线杆偶尔闪现,但这些注定一辈子孤单的造物被飞速离开的列车无情抛在原地。
肚子饿了。
她躺在床上,柔软的床铺再舒服也不能填饱肚子。
是的。她又饿了。
独自一人时,行驶列车带来摇晃感更加明显,就像汪洋里的小船,飘飘忽忽,不上不下,时刻涌上身体造成与灵魂的错位感。
更饿了。
上次那盘索然无味的煎饺让人提不起点餐的欲望,她犹豫再三,最终意志妥协给肚子,亲自到餐厅吃那些热腾腾的自助餐。自助的味道势必也不会太惊艳,但新鲜的食材总不会让五脏庙反感。
何况,也不一定会遇到库洛洛。
柔软的鞋底停在餐车大门,当拉下门把的那刻,她咽回了那份侥幸。
“……”
她错了。
库洛洛,是一个能把鹰熬死的男人。
《法古文明的陨落》这本书已经见了底,对知识的渴望令人变得废寝忘食。
如果旅团做不下去,他大概可以去学校任教,只要不是教学生胡作非为,他应该可以干到退休。
迪妮莎腹诽了一句,去餐台交了定额的戒尼,为自己搭配了丰盛的晚餐。
享用过程中,余光瞄到熟悉的身影。对方站起身,看过的书籍就那样随手丢在一边,没多久便端了一盘食物来到她面前。
她瞧了远方的书本一眼,孤零零的,被吸收后便被弃之敝屣。
“请问……”
而书籍的主人来到她面前,礼貌的嗓音还未彻底说完,便被粗鲁打断。
“没位置。”
没好气的回了一句。现在她要是还不清楚对方的目的,她就是头号大傻子。
可她的回复换来一声轻笑:“是吗。”
库洛洛没打算为难她,可也不准备放过她。他端着餐盘转而坐到另一侧的餐桌,隔着一条狭窄的过道,他们比邻而坐,还是和面对面没有什么区别。
“你对我似乎抱有警惕。”
男人旋转着餐叉,将盘子里裹满酱料的面条徐徐绕上叉子,不经意的话语令人想到了刀光血影。
经历过长发男的洗礼,迪妮莎尚能稳住。她将一块鸡胸肉放进嘴里:“我对所有贸然搭讪的男人都心怀警惕。”
这句话回复的算是滴水不漏,但男人依旧不打算放过。
“你与我曾认识的一个女孩很像。”
“我记得我们并没有说过几句话,所以对那句【很像】,我保留意见。”她对答如流,甚至暗自称赞自己思维清晰。
“你与她都抽同一牌子的香烟。”
香烟。
石子坠入大海泛起涟漪,迪妮莎咀嚼的动作顿了顿,随后再次将下一块食物无停顿的送入嘴里。
她将裤兜里的香烟丢到对方桌上:“你是说这个牌子?菲美斯的古古丁含量只有其他烟的四分之一,且烟味不重。我想这个牌子很多有品味的女人都会选择。”
她连自己都夸奖了进去。
“是吗。”
男人在笑,洁白的牙齿甚至没有面条留下的酱料。
“那刚刚的停顿怎么说?我所分析的反馈信息可不像你的理由那般真。”
满含笑意的瞳仁渗出如丝如雾的阴霾,它们在他眼下汇聚,像吐着信子的毒蛇。仅仅只是一个微妙的动作,在他的眼中就成了露出破绽的信号。
库洛洛依旧保持风度。
“所以,我应该称呼你为玛丽?还是克莱娜?”
这质问令人心烦。
勺子丢入餐盘的当啷声令男人眼神闪过异样的光。
“不打算伪装了吗?”
他乘胜追击,同时优雅放下手里的刀叉。
“并不是。”
用餐巾轻点嘴唇,心烦的迪妮莎却对一步之遥的男人莞尔一笑。
“你说的那两个名字,让我觉得这位先生的感情史真是丰富。”
明艳的笑在光线适中的车厢晃人眼睛,就像一朵娇艳欲滴同时又布满钩刺的野玫瑰。
“想必这位先生的体力以及【其他能力】都尤为突出。”
她意有所指。她款款起身。她抽出其他餐桌女客描眉的绘笔,在男人的注视下,慢条斯理抽出桌面烟盒内页的锡纸,在上面落下旖旎的红唇印。
“你的目的达到了哦。我开始对你感兴趣了。”
流畅的在纸张上写下号码,她优雅的矮身,将锡纸顺着男人后腰腰带塞了进去。确定不会掉出来,她轻吐幽兰,在男人的耳畔轻轻呵气。
“晚上来么?”
这样的情景,没有男人能够坐怀不乱。
“这位小姐大概是会错意了。”
可库洛洛却一扫刚刚的咄咄逼人,再次戴上纯良的面具。
他歉意的推开她,从座位上站起身。
“抱歉。我应该是认错人了,刚刚的行为恕我失礼。”
男人优秀的外形,外加嗓音的加持,即便做出失礼的动作也令人生不出被冒犯的感觉。
迪妮莎没急着讲话。她捞起桌子上的烟盒,磕出盒里的一支香烟,毫不避违的展示给对方看,甚至挑衅的舔了舔烟蒂上的香烟标识。
这是引起对方怀疑的元凶,但她坦然亮出它。
“是么?那还真是可惜。”
她目视前方,眉眼隐含挑衅。
餐车区域不让吸烟,她只能遗憾的用舌尖浅尝烟丝点燃前的辛辣。
库洛洛与她擦身而过,被留在原地的迪妮莎没有目送男人的离开,而是转着眉笔,将它还给隔壁桌的女客。
“你……你刚刚好帅。”
对于迪妮莎刚刚的大胆表现,女客羞红了脸,磕磕巴巴的夸奖。
对此迪妮莎选择欣然接受:“谢谢。”
随后返回座位。
虽然人已走远,可她的心思还在库洛洛的身上未散。
这位喜欢追逐难题的盗贼团团长,永远只喜欢难题前布满荆棘的道路,却对难关最后的奖励意味索然,就像刚刚他不会喜欢轻易到嘴的猎物一样。
她对他还算了解,也知道怎样才能快速打消对方的疑虑,冒险尝试的方法也以预料中进行收尾。
视线落在餐盘中未吃完的食物,迪妮莎想了想,又要了杯柠檬汁,将余下的食物一口一口送入口中。
不过……库洛洛毕竟是库洛洛,这种投机取巧的方式大概撑不了多久。
迪妮莎推开餐盘,点掉口红上的酱料,离开了餐厅。
在回去的走廊上,她毫不意外的在垃圾桶中见到了那张写有电话号码的锡纸团。
“哎呀。真可惜。”
不太走心的感慨一句,她有些遗憾库洛洛没发现纸团中的惊喜。
【作者有话说】
这章修了好久。库洛洛的戏份马上没了,猜猜接下来谁出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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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前往巴托奇亚共和国的列车并非直达车,中途另有15个停留站。
迪妮莎的车票是那对夫妻给予的,目的地是共和国的登托拉地区。这个地区乍一听名不经传,甚至地理位置都较为偏僻,但要是提到臭名昭著的揍敌客家族,那便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那是世界闻名的杀手世家。
可她的目的地不在登托拉地区。
行进的第3日,列车抵达费达蒙市中转站。那是一个平凡的清晨,车身拖着夜晚收集的水雾,带着满身露水疲惫的驶入古老站台,刻有车次的号码牌随着车轮咬死车轨,洒下满牌的露水,一侧窗户未拉紧的窗帘,隐现还在熟睡的白发夫妇。
迪妮莎在这时走下车。带着不多的行李,谁也没有惊动,她头也不回的踏上这座站台的木地板。
费达车站的历史追溯于上个世纪,是座年龄超一百岁的老家伙。它没有新式车站的钢铁战衣,没有漂亮崭新的放水油漆,只有用火烧过的防腐木板材,与工人亲手剔除毛刺的一草一木。
木头做的车站,木头石柱上有工具雕刻的小鸟牵着电灯,木头长凳上,有木质铅笔写下了谁爱谁的海誓山盟,连用来遮雨的顶棚都是木头制作。
这里看似简陋,却沉淀着时间的味道,她知道时间没有味道,但如果放在这里形容,那这里的时间大概是木头潮湿的味道。
迪妮莎稳步前行,一步步走入密集的人流,没过多停留,在车站外的大巴车站点上了车,踏上回家的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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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车重新在旷野奔驰,窗外画面不断变换。寂静的包厢还保持女人离开时的原样,阳光照射到沙发的温柔棱角,同样复制粘贴到其他车厢。
对比其他车厢不时响起的交谈声,这里显得异常静谧。
窗台上的玻璃瓶中,玫瑰花坠下一枚花瓣,可娇嫩的花瓣还未飘落,一只素白的手悄然拉开车厢的门,涌进来的风又将花瓣推落床铺。
它轻轻落在枕头上。
包厢门外,青年的皮鞋守礼的止步于滑轨画出的横线。
库洛洛还穿着白天那套西装,只是领带被食指随意扯开,白色衣领下不是皮肤,是一小片不循规蹈矩的灵魂。这样子倒是比奶油小生野了不少,库洛洛保持开门的动作,一双眼将其中的所有家居尽收眼底,尽管屋内被光照映衬得十分暖心,但依旧掩盖不住即将散去的味道。
女人的味道彻底消失了。
“已经走了有一段时间么……”
阳光的碎屑洒落眼底,看似无害,其实潜藏更大的危机。库洛洛在思考时,会下意识将手掌撑在脸上。大拇指中的虎口对着嘴唇,随着面部肌肉的牵动,虎口下的嘴唇勾起洞察一切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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