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笑什么?”她不解。
锦书凑到沈棠宁耳边,神神秘秘耳语几句。
“ῳ*锦书!”
沈棠宁被问得又是惊愕又是羞恼,气得直跺脚。
“你站住……锦书,你再敢胡说八道,我撕烂你的嘴!”
锦书忙笑着往外面逃,沈棠宁追出去,追到门口处,恰巧谢瞻不急不慢走进来,与沈棠宁撞了个满怀。
男人坚实的胸膛,把沈棠宁柔软的胸脯和肩膀撞得生疼,身子向一侧歪去。
谢瞻及时伸臂抱住了她。
“怎么了,你要撕烂谁的嘴?”
男人的呼吸轻轻吐到她面上,头顶的碎发轻飘飘地骚动了起来,肌肤痒痒的,眼皮也热热的。
沈棠宁忍不住眨了眨眼,抬起头。
男人那双漆黑的凤眼里,清楚地倒映出她的身影与轮廓。
他的大掌就紧紧地贴在她的腰间,好似还轻轻地抚摸了两下,他挺拔的鼻梁,离她的脸也不过是咫尺的距离。
两人离得那么近,近到呼吸可闻……
沈棠宁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连忙去推谢瞻,推了两下才将彻底他推开。
抿了抿唇,她瞪他一眼,扭头进屋去了。
谢瞻挨她莫名瞪了一眼,却觉得那一眼眼波流转,含羞带嗔,说不出的妩媚娇柔,心神不由一荡。
抬脚跟着她走了进去,沈棠宁却脚步更快,已经进了里间。
谢瞻在屋里转了两圈,最后轻咳一声,只停在明间犹自晃动的帘下。
其实当夜他凶完沈棠宁,心中便已很是后悔。
他分明日夜盼望她能到来见他一面,哪怕是跟她说上一句话他便能快活上好些时日,可是为何她来了,也同他说了话,他就那么控制不住自己呢……
他那么期盼着见到她,她却劝他去和害死他生母的契人合作,这令他感到分外的委屈和愤怒。
“我已向陛下递了折子,陈奏情况,至于陛下答不答应和谈,我不敢保证,一切只能尽力而为。”
里间的沈棠宁“嗯”了一声。
谢瞻顿了顿。
“团儿,那日是我不对,冲你发脾气了,你也知我这人的脾性……我听你那样劝我,心中很是不忿,一时未控制住自己……总之是我不对,日后我必不会这样了,你别生气了好不好?”他语气诚恳地向沈棠宁认错道歉。
沈棠宁沉默了片刻。
“我没生气。”她轻声回道。
谢瞻嘴角慢慢又翘了起来。
“那我昨日让长忠给你送来的东西,你用着都可还合适?”他又问。
“……”
“你不说,我就当你用得合适了。”他道。
“……”
沈棠宁终于忍不住了。
“你……你还好意思说,你都给我送的什么东西!”
“哗啦”一声,眼前的帘子被她揭了起来,两人目光一触,沈棠宁到底没有谢瞻那么厚脸皮,又飞快地撂下帘子。
说什么,让他以后注意分寸,难道他不知道两人不是什么正经夫妻,这些东西,他不能够送给她的吗?
纠结半天,还没能说出口。
谢瞻不以为意道:“都是些女儿家的东西,还能有什么,你让锦书他们给你买也一样。这府里男人多,没几个丫鬟,不像琅琊和京都,你缺什么只管告诉我,我去给你置办。”
谢瞻没问沈棠宁什么时候动身离开,直接让长忠找了府里的管事婆子,两人一起给沈棠宁布置房间了。
谢瞻走了。
锦书慢吞吞踅进屋里,只见沈棠宁坐在窗下,似乎在听窗外的谢瞻和长忠吩咐什么。
男人笔直地站在庭院中央,他今日穿了一件暗红织锦蟒缎圆领长袍,腰间束着条玉鞓带,足上蹬着一双锃亮的黑色鹿皮靴。
那袍带修身,衬得男人宽肩窄腰,英姿勃发,这般昂首站在庭院之中,宛如鹤立鸡群,几乎能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去。
“我昨个儿在这节度使府转了转,发现这府里只有一个管事婆子并两三个丫鬟,问了管事婆子,原来世子十天半个月也不回来一次,平日里都直接宿在衙门里,房里也没旁的女人收用。”
“要我说世子极是洁身自好了,光凭这一点的男人打着灯笼也难找,他这般的家世样貌,外面不知多少女人想嫁过来填房,别的不说,就说这府里的,您瞧瞧世子从屋里走过去的时候,哪个丫鬟不抬起头来迷瞪瞪地盯着看两眼。”
“既然你这么喜欢他,不若我给牵线搭桥,问问做了他的房里人,以后天天伺候他如何?”沈棠宁斜眼瞅向一边的锦书。
锦书被沈棠宁问得一哂,忙摆手道:“姑娘你真会说笑,这泼天的富贵奴婢可不敢受用!”
见沈棠宁依旧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到底没敢再说下去,讪讪地低下了头。
半月后,朝廷的密旨过来了,与此同时,跟随密旨一道而来的,还有隆德帝的第五子秦王。
秦王的封地在陕西,前两年及冠离开了京都城。
宗瑁攻打陕西时,由于事发突然,秦王手中兵力粮草也都供给不足,不得不放弃西安退守河南,但在后续夺回陕西的几场大战中,秦王配合郭尚,表现得甚是骁勇,得到了隆德帝的几番赞赏。
得知隆德帝有意与西契和谈,欲借西契骑兵的力量镇压叛乱,秦王便主动请缨。
最终,隆德帝任命秦王为和谈主使,谢瞻为副使,两人携三千朝廷精兵一道前往陕西榆林,也就是西契与大周交界的边境进行谈判。
事以密成,既是密旨,这事就要遮掩行踪,速战速决。
当初伯都离开青州驿的时候给了沈棠宁一枚玉珏,告诉她倘若隆德帝答应和谈,可将这块玉珏打发人送到西安的一家名为丰年的邸店。
玉珏送到丰年邸店之后,伯都立即命人送来了察兰汗妃的亲笔书信,商量和谈的日期与地点,信中言辞恳切。
和谈权隆德帝已经全权交由谢瞻与秦王负责,不过谢瞻知道隆德帝让儿子秦王来参与和谈的用意,故一应事务均由秦王过目知晓,经他同意方实行。
话虽如此,秦王为人谦逊,也不是那等混吃等死的藩王,谢瞻说行他便拍板决定,两方商榷过后,很快便拟定了和谈的时间与地点。
六月初五的时候动身从平凉出发,七日之后,六月十二,谢瞻便与沈棠宁、秦王一行到达了榆林镇。
原本谢瞻是想把沈棠宁送回京都,因为把沈棠宁独自留在平凉他总不放心,担心张元伦或是宗缙父子的余孽得知此事趁机袭击他的平凉大后方。
沈棠宁自然也知此行凶险,但执意去榆林参与和谈她也有自己的考量。
一则伯都有言在先,他会亲自去榆林谈判,一旦其中发生什么变故,她亦能在其中帮忙斡旋。
二则倘若和谈顺利,她决定厚着脸皮求伯都帮她找沈连州。
谢瞻是有权有势,那毕竟是在本朝范围之内,手伸到别过去便会处处被掣肘。
伯都就不一样了,他不光知恩图报,在契国更有权有势,让他帮忙找一个人,可以说是轻而易举。
谢瞻拗不过沈棠宁,又不放心把她一人扔在平凉,拿她没办法,思来想去,只得把她一道带去了榆林。
和谈的日子定在六月十五,自从与秦王合并一路后,沈棠宁就扮成小丫鬟跟在谢瞻的身边。
进城那日榆林县令便安排他们住进了城西的一座大宅,留那三千官兵在城西十里驻守。
这日秦王在房中吃过晌饭出来溜达,盘算着两日后的和谈事宜,忽瞅见那粉墙上一丛开得十分花团锦簇的蔷薇花架下站了两人在说话儿,走近一看原来是镇国公世子谢瞻。
秦王加快了步子走过去。
和太子等人不同,秦王在众皇子中行五,并不是最受宠爱的那一个,作为孝懿皇后的亲侄儿,谢瞻从小是与中宫嫡出的太子一起长大。
谢瞻比秦王要大两岁,与秦王的眼中,谢瞻年纪不大,却自幼少年老成,冷峻寡言,莫说是他,他这人对太子也不见多热络,仅仅保持着最基本的君臣礼仪。
梁王那些人总说谢瞻是目中无人,可秦王觉得谢瞻只是性情孤傲罢了,他所谓的“目中无人”是对所有人一视同仁,对于宫里的婢女宦官,人家从来不会任意欺凌,像梁王那样的分明才是嚣张跋扈,看人下菜碟。
虽然秦王从小就羡慕谢瞻能够得到孝懿皇后与隆德帝的宠爱,敬佩他出色的文治武功,有心结交,但他有自知之明,自己这个不受宠皇子与谢瞻仍是差得很远。
这会儿既得了机会与他同行,自然是寻机会与谢瞻搭讪增进彼此的了解,这般想着,秦王脚步更更快了。
可走着走着,却见谢瞻原来不是一人,面前原来还盈盈立了个粉衣白裙的少女,作丫鬟装扮,只不过这丫鬟装扮俏丽,与那丛蔷薇架几乎融合在了一处,这才叫他看花了眼。
这丫鬟秦王知道,应就是这几日一直随侍谢瞻左右的丫鬟。
说来这小丫鬟秦王先前只见过一面,每回见到都是匆匆惊鸿一瞥,除了昨日搬到这宅中那日,那小丫鬟跟在谢瞻身后从马车上下来,总算是让秦王见到了她的正脸。
只见是乌发雪肤,巴掌大的鹅蛋脸,花瓣唇,两道细浅的柳眉斜飞入鬓,眉下一双妙目乃点睛之笔,眼波流转间隐约可见妩媚含情,欲语还休。
都说这位谢世子的夫人乃京都第一美人,秦王哪里想到谢瞻身边红袖添香的丫鬟都是如此绝色佳人,更不消提那位世子夫人,一时愣在了原地。
许是他这模样略显猥琐,等他终于知道反应过来的时候,谢瞻冷冷剜了他一眼,立即拽着那丫鬟大步走了。
念及此,秦王又头疼了起来。
他得找个机会同谢瞻解释解释,不能让谢瞻误会他是那等好色之人,遂停下来,悄悄藏到了一侧的松林里。
俄而,不知二人说到何处,那小丫鬟轻垂螓首,似盈盈而笑,谢瞻看着她亦是眉眼温存,柔情似水,忽转身从蔷薇花架中掐下一朵开得娇滴滴的粉瓣蔷薇花,巴巴簪到眼前那粉衣丫鬟的发髻上。
秦王咋舌。
啧啧,果然古人常说的英雄难过美人关是诚不欺我也。
即便是这一段时间的同路,谢瞻对他很客气——嗐,客气说穿了其实就是疏远,秦王好奇极了,这么一个眼高于顶的男人,何等美色没见过,这丫鬟究竟为何能得到他的青睐,莫非是有什么过人之处?
瞧他笑的那模样,真没想到,这样的男人一旦喜欢上了一个女孩子,也能笑成这般,与寻常男人别无二致呢。
……
沈棠宁忽觉发上一重,似乎谢瞻在自己的发上簪了什么,摸了摸自己的发髻,摸到了一片柔嫩的花瓣。
她诧异地看向他。
“这花极美,也很衬你。”
谢瞻看着她说道。
热辣的阳光透过头顶蔷薇的花叶洒落在两人的身上,他就这么低头看着她,面上好似无甚表情,幽黑的眼眸深处却仿佛汹涌着波涛骇浪一般,是那样地滚烫,沉重。
以至于沈棠宁觉得自己喘不过气来,无法长久地与他对视,仓促移开了自己的目光。
发上那朵粉艳的蔷薇转瞬就变作了千斤重,她伸手想要去摘掉。
“我想起我还有些事……”
“等等,”谢瞻攥住她的胳膊,“先别走,我有话想对你说。”
他话中的意思是征询她的意见,问她是否想听,可手却攥得她那样紧,紧得沈棠宁甚至感觉到了疼,根本无法挣脱开。
“什么话,你说,我听着。”
沈棠宁只好道。
谢瞻抿了抿唇,凝视着她乌黑的婵鬓,直过了好一会儿,方如下定决心般。
他一字一句,郑重地道:“团儿,你若喜欢这架蔷薇花,等有空闲了我也在静思院里栽两丛,这样以后每年这个时令,咱们一家三口都可以如今日这……”
“谢将军,原来你在此处,当真是巧啊!”
忽然有人大笑着叫道。
谢瞻顿住。趁着这空隙,沈棠宁迅速挣脱了谢瞻的手,快步走了。
藏在松林下的秦王没听清谢瞻在与他那小丫鬟说什么,倒是看清楚了远处来的人。
榆林县令与昨日一样穿得甚是正式,头戴乌纱帽,身着绣鹭鸶补子的青色大袍官服。
见到谢瞻他眼睛一亮,顿时脚底生风,十分没眼力见儿地凑到了谢瞻跟前笑道:“谢将军您忘啦?昨日下官还说今日来拜见您,今日特备了菲仪来看您老,不成敬意,不巧适才去上房寻您,那位长忠兄弟说您不在,下官本欲打道回府,没成想就在此处遇见了您……”
“有话直说,不必拐弯抹角。”
沈棠宁已经走了,谢瞻没耐烦听他奉承,冷冷打断了榆林县令的喋喋不休。
榆林县令忙尴尬地笑,“呃呃,是这样,下官与县中诸司今夜在春风楼设下了宴席,略备了几桌薄酒,邀请您与秦王殿下一同前去,咱们商议一下明日的和谈事宜。”
沈棠宁回了房中,傍晚,锦书过来说谢瞻和秦王去了春风楼赴宴。
沈棠宁问道:“谁的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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