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团最近在准备春季主题的音乐会,曲目都是崭新的,需要重新编排和磨合,时微待在乐团排练的时间,基本是去年下半年的两倍。
在这大半个月的时间里,她只跟卞睿安见了两回,卞睿安对此意见颇大,却敢怒不敢言,因为他的空闲时间同样少得可怜。
这种聚少离多的状态,在三月中旬得到了进一步加剧。因为时微在庄洁梅的介绍之下,得了一份新工作。
都市爱情剧《明月他乡》在临海开机,女主角名叫喻可欣,是一位郁郁不得志的青年小提琴家。这个角色由知名女演员夏灵饰演。夏灵为了尽可能地深入角色,下了许多苦工,还特意请了专业人士进组指导。
——这位专业人士,便是时微。
除了让本就不多的空闲时间雪上加霜外,时微还是很喜欢这份工作的。夏灵其人性格好,又爱钻研、能吃苦,最重要的是,为人大方爽利,给时微付的加班费,一个星期就能抵剧组半个月工资。
在三月的最后一个星期六,时微完成乐团的排练,火急火燎又准备往剧组赶,这时庄洁梅突然把她叫住:“小时,你等我几分钟,待会儿我跟你一起去组里。”
时微笑着点了点头:“庄老师要去探班?”
“是啊,”庄洁梅微笑着说,“小夏总是抱怨我不去看她,可咱们团前阵子有多忙你是知道的,台前幕后那么多事情都得从我手里过,我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剧组工作一直持续到半夜十点,收工后,夏灵也没让时微离开:“时老师,庄老师好不容易得空过来一趟,咱们待会儿去我朋友酒吧喝一杯吧。”
面对这位慷慨的雇主,时微找不到任何拒绝的理由,在化妆间浅浅等待了十几分钟后,跟着俩人去往了五公里外的一家威士忌酒吧。
这地方私密性极佳,门外连个招牌都没有,黑黢黢的,甚至隔壁还在装修,门外堆积了很多砖石木块,说一句“脏乱差”也并不过分,走到门内倒是别有洞天了,二楼的装潢极具设计,灵活运用了多种线条元素,简洁大方的同时,又不失灵动的美感。
时微跟着夏灵往里走,偌大的空间内客人数量并不多,其中一大半,都是电视机里的熟悉面孔。
落座之后,三人边喝边聊,主题大都围绕剧组事宜和乐团八卦,时微强打着精神听着,不过半小时就有些昏昏欲睡。
临近十二点,她实在是撑不太住了,又考虑到明天还要早起排练,就想找借口先行撤退。然而还没等她借口成形,就听庄洁梅提到了去年那次饭局的事:“小时一手抖,我眼睁睁就看着那酒泼到卞总肩膀上了,可把我紧张坏了,幸亏对方没计较,我们魏老板也没生气。”
时微糊里糊涂地笑了笑:“我从小到大都毛手毛脚的,所以不喜欢出去应酬。”
“这习惯得改,”庄洁梅说,“如果卞总跟你没有那层同学关系,因为这种小事把人得罪了,那可真是不合算。”
夏灵很惊讶地问:“时老师和卞总是同学?”
庄洁梅看着时微:“好像是高中同学,对吧?”
时微微笑着“嗯”了声:“对,高中同学。”
夏灵露出个了然的表情:“这临海还是太小了,绕来绕去的,大家都有点缘分。”
“我听小夏这意思,你也认识他?”
“谈不上认识。”夏灵笑着说,“大概九年多以前吧,我十八岁、刚出道,还是个小歌手那会儿,和卞总有过一面之缘。”
这回轮到时微惊讶了:“那可真够早的。”
“说到那段时间,还真有点怀念。”夏灵说,“除了唱歌,就是研究吉他,远没有现在的生活复杂。”
庄洁梅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十八九岁,赤子之心,眼中看到的人事物与现在都是不一样的,有些怀念也很正常。”她碰碰时微的胳膊,“说到高中同学,你跟那程教授到底怎么样了?我看小伙儿一表人才,用情专一,咱们的演出可是基本都没缺席过。”
时微没多解释自己与程玉生的关系,只笑着说:“庄老师放过我吧,您自己都还没结婚生子呢。”
第43章
星期天, 时微按计划早起,去了乐团排练,十一点多她就提前请假溜走了, 因为今天答应了和卞睿安吃饭。
在乐团停车场看到睡眼惺忪的时微, 卞睿安开她玩笑,说咱们要不别吃饭了, 改睡觉吧。时微龇牙咧嘴地往他胸口锤了一拳,说他最近说话是越来越不着调。
卞睿安没让司机帮忙, 主动替她拉开车门,时微屁股一沾椅子,眼皮就打架。
汽车行驶在大马路上,车窗外的绿影接连成片从时微眼中划过,色彩特别舒适, 像在做眼球按摩, 摩着摩着, 就感觉到了一阵朦胧,然后“啪”的一下,她的思绪断了。
司机师傅把车停在商场地下停车场, 因为不知道时微到底能睡多久,卞睿安就让他先行离开。停车场灯光昏暗, 十分好睡, 偶尔几个没素质的按着大喇叭疾驰而过,时微也不会受到半点影响。
最后她被电话铃声吵醒。
“时老师,我们临时调整了拍摄进度,今天有场重头戏, 灵姐问您能不能过来现场指导一下。”电话那头传来夏灵助理的声音
时微看看卞睿安,无声打了个呵欠:“我——也行吧, 一个小时之后可以吗?”
电话那头有些焦急:“那恐怕会拖累进度,您现在可以赶过来吗?灵姐可以派车接您。”
“好我知道了,”时微皱了皱眉头说,“我自己过来就行。”
挂断电话,时微甚是抱歉地看着卞睿安:“有活儿要干。”
卞睿安拉开车门就出去了。时微以为他生气,正想追出去解释,又听“砰!”的一声,卞睿安坐到了驾驶室:“我送你。”
时微马上开门下车,换到了副驾驶去:“今天对我这么好?”
“我哪天对你不好?”卞睿安把车驶出停车位,“今天这顿饭你躲不掉,忙完再陪我吃。”
“吃吃吃。”时微点头,同时把剧组地点告诉卞睿安,“昨天晚上跟夏灵还有庄老师喝酒,她们还提到你了。”
“为什么提到我?”
“庄老师聊到上回吃饭的事,夏灵说她见过你。”
“是么。”
“你没印象了?”
“没印象。”
-
时微工作的时候,卞睿安在附近转了两圈,后来实在是转无可转,就硬生生坐在车里干等。等到他胃都开始隐隐作痛,时微终于出来跟他见了一面,还给他带了水果和蛋糕:“可能还有半个小时......”
卞睿安把食物放到一旁:“既来之则安之,你去忙吧。”
时微转身就看到夏灵迈着大步走过来。
夏灵把手中的蛋挞递给时微:“时老师,蛋挞是刚送来的,还热乎,给你朋友尝尝吧。”她透过车窗与卞睿安对视了一眼,“这位......难道是卞总?”
时微接过蛋挞,心中一动:“他正巧来附近办事,多亏了这趟顺风车,否则我就得迟到了。”
卞睿安听了时微这话,脸上也没什么表情,他主动下车,走到夏灵面前,伸手说了句:“你好。”
夏灵笑盈盈看着他:“卞总不认识我了?”
“你是?”
“上次见面,您还问我会不会拉小提琴来着。”
时微在旁边补充:“九年前,大概是高二。”
卞睿安想了想,问:“是下雪那天?”
夏灵粲然一笑:“还以为卞总贵人多忘事呢!没想到竟是当真记得我。”
时微的眼神在俩人中间游走片刻:“缘分这个东西还真是神奇。”
“是啊,”夏灵看着卞睿安说,“要不是卞总帮忙把时老师送过来,我这场戏还真不知该怎么办。”她顿了顿又问,“卞总今晚有空吗?能否赏脸一起吃顿晚餐?我该好好谢谢您才是。”
卞睿安说:“顺路而已,道谢就不必了,举手之劳。”
夏灵知趣地应了声:“我明白了,今天时间太过仓促,是我考虑不周。”
“灵姐!导演找你!”夏灵的小助理高杉跑得气喘吁吁,还在十米开外的地方,就急吼吼喊了起来。
“马上来!”夏灵与卞睿安道别,同时把时微叫上,一同返回拍摄场地。
“时老师跟卞总关系很亲近?”
“还行吧,怎么说也认识这么多年了。”
“卞总很喜欢小提琴?”
“嗯。”时微胡诌道,“上学的时候就喜欢,也正是这个原因,才跟我成为了朋友。”
“你们郎才女貌的,当年没碰撞出点火花?”
“顾着上学呢,没工夫想那些。”
“上回我听庄老师提到程教授,那是时老师的男朋友?改日带出来,一起吃个饭呗。”
......
卞睿安沉着脸,绕着车子走了两圈,然后上车、关门、踩下油门,扬长而去。
时微忙完工作回到小区门口已经是晚上八点,天都黑了。回家路上她给卞睿安打过电话,但对方没接。饥肠辘辘走到家门口,时微犹豫片刻,又乘电梯下楼,去小区背后的面馆打包了一碗炸酱面回家。
进到屋里,时微蹬掉鞋子,一只手在墙壁上东摸西摸,把客厅里的灯打开了。她提着炸酱面,通过玄关,抬眼一看,卞睿安端端正正坐在沙发中间。
家中毫无预料地出现了这么一个大活人,时微吓得一抖,炸酱面轰然落地,黑乎乎的酱料洒了个七零八落,还有两滴飞溅起来,跳得老高,直接蹦到了时微的鼻尖和太阳穴上。
她看着这一地狼藉,心中立马就搓了火。可看到卞睿安那张平静如水的脸,她这火气又死活发不出来。
时微大步跨过地面的赃污,走到卞睿安面前:“怎么不开灯?”
卞睿安抬手擦去她鼻尖和太阳穴的酱料,俯身在茶几上抽了两张纸巾擦手:“坐久了,懒得动。”
时微看到他这幅表情,心里有点抱歉:“对不起啊,今天——”
“说了今天这顿饭你躲不掉,吃宵夜也算数的。”
时微舔了下嘴唇:“你不生气?”
“生气。”卞睿安拉着她在沙发上坐下,“但气的不是你忙工作。”
“是气我跟你装生疏?”
卞睿安不置可否地一点头。
“先点东西吃吧,”时微一边拿手机一边说,“我慢慢跟你解释。”
-
时微重新点了两碗炸酱面,两人在窗户旁边的小餐桌上相对而坐,跟小时候半夜起来偷吃夜宵的情景很像。
“我不是故意要跟你保持距离,只是觉得,夏灵来得太凑巧了。”
听到时微开口,卞睿安正好有了借口放下筷子。他一天没吃饭,胃有些不舒服,眼前的这碗面,是一口都吃不进去。但他又不愿直说,怕扫了时微兴致。
卞睿安抬起头问:“你认为她是故意跟来的?”
“我也说不好,”时微挠了挠下巴,“其实从庄老师介绍我去剧组当指导老师开始,我就觉得怪怪的。”
时微把事情的来龙去脉,极尽详细地讲给卞睿安听了一遍:“总的来说,巧合出现的频率有些太高了,但我也不确定是不是自己想得太多,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你也知道的,只要我愿意,可以凭空编排出八百个悬疑故事来,自己吓自己。”
“还挺有自知之明,”卞睿安问她,“庄洁梅的背景,你了解吗?”
时微回忆道:“她是周凌老师的学姐,听说是音乐世家出身,父亲是指挥家,母亲好像是弹竖琴的。庄老师大学时,父母意外去世,周老师给予了她很多帮助,所以俩人感情很好,这一路走来,都在相互扶持。”
“那夏灵和她什么关系?”
“庄老师说,她们是因为工作认识的,夏灵之前参演了一部音乐剧,那部剧有魏广耀的投资。但这个理由很难让我信服,你是没看到庄老师和夏灵的相处模式,那种默契程度,简直就跟十年老友似的。”
说到这儿,时微停顿了一下:“不过我也不能光凭直觉就判定人家扯谎,万一是相见恨晚的忘年交呢。”
卞睿安点了点头。
时微端起茶杯喝了口水,继续道:“我刚才说了,前阵子我就觉得奇怪,但一直不知道这种违和感究竟是从哪里来的,因为说破大天,她们也从我身上图不到什么。可前天晚上喝酒,庄老师主动提起了你,我觉得那话题转得有些生硬。”
“提到我又如何?”
“在我身上没什么好图,在你身上能图的可不少!”时微睁大眼睛说,“这事儿要么纯碎是我多想,要么......就不像表面那么简单。”
卞睿安横过手臂,不动声色地揉了揉胃部,他歪着头对时微笑:“你这话我只认同一半。”
“你觉得是我多想了?”
卞睿安摇头:“在你身上,能图的东西多了去了。”
“......这不是重点。”时微松开水杯,敲了敲桌子,“我觉得夏灵还会接着约你。”
“时老师想我怎么配合?”
“欣然赴约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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