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锦点点头,李媪先带着孩子回房,仆妇们陆续过来接着他们的行李。
二人回屋后,床褥被子已然新换了一遍。
李媪安置好陆明锳,又过来对二人道:“一路风尘仆仆的,晚上还没吃饭吧,午间丈人送来了些鹿肉,我让人给你们煮了去。”
明锦无奈一笑,崔晟年纪大了,已不再担任官职,如今是住在崔琰夫妇家中养老,可他平时也不闲着,不是看孙子,就是看孙女,儿子女儿两家来回跑。
大约是崔琰从官衙得了什么野味带回了家,崔晟得知明锦要回家,就给送来了。不过今日天色晚了,恐吃了鹿肉积食不消化,明锦便给婉拒了。
“阿母,别忙活了,我们路上吃了些胡饼,现还不饿呢。”
李媪停下脚步,又看了看陆聿道:“那我去给公子温些鹿血酒,你们早些安寝?”
陆聿略不自在地轻咳了一声,微微窘迫道:“阿母,用不上这些。”
李媪有些丧气,也不再勉强,“那好,你们今天该是累了,洗了后就早些安置。”
众人都离开后,屋中静了下来,陆聿让明锦先去梳洗。
明锦却憋着笑,手指故意使坏般在他身上拨弄,笑盈盈地娇声问他道:“哥哥,你是不是累了?”
陆聿眸光沉沉,很快就被撩拨上火,他看着女子在昏暗的灯火中,愈发娇艳动人的笑颜,眸中似有烈焰燃烧,下一刻,就单臂把她拎了起来,一同进了浴房泻火。
明锦的衣衫不知道什么时候散开了,只剩下一件小衣,被他拎入了水中后,小衣便瞬间湿透,紧紧贴在她的身上,勾勒出她玲珑饱满的身形。
陆聿的长腿迈入水中,让她坐在自己怀里,这个姿势,让他忽然想起为她散药那一夜,二人也是这般相拥坐于水中。
那一次,他连多碰触她一分都是罪恶,而这一次,他可以无所顾忌的对她为所欲为,他想着,隔着锁骨下那湿透的衣衫将她含住。
明锦全身颤栗,几要失控呐喊,细密酥麻的感觉由内而外的蔓延,纤细柔美的脊背在他的掌中颤抖,扰乱了一池温水。
陆聿手掌抚上她的小腹,滚烫贴了上来,暗哑的声音在她耳边低喃道:“阿锦,再为我生个孩子吧。”
明锦面泛潮红,动情地拉起他的手,抚摸在自己那女性所独有的伟大象征上,“河流会滋养大地,使荒地生机蓬勃,开花结果。而你会滋养我,让我容光焕发,拥有众多儿女。”
陆聿将她越抱越紧,水面起伏涌动,响起哗哗的水声。
明锦身上绵软无力,手臂撑在浴桶边,手指因用力的抓握,已然筋骨毕现。
她承受着流水一次又一次的滋养,包容他在这片沃土上洒下的无数种子,让它们在此生根,慢慢发芽,茁壮成长,直至看到漫天花海在她的眼前绽放。
浴房中的水渐渐凉了,一抹晨曦破窗而入。
明锦在他怀中抬起湿漉漉的头,脸上沁着桃花般的光泽,望着新生的朝阳。
“哥哥,天亮了。”
陆聿仿若未闻,长臂一伸,再度将她揽入怀中,低头吻住了她。
……
月余后,明锦没有来月事,医者来看后,果然是怀孕了,二人自是欢喜不胜。
于此同时,对柔然的战事也在紧锣密鼓的筹备着。
贺云珠会随军出征,负责后方粮草调度。
明锦不懂武事,每次开战,也只是负责带领商队跟其他部落交换战马。可如今怀了孕,陆聿便不许她再如当年那般远赴西域经商奔波,让她安心在家养胎,等他凯旋归来。
她也不固执,就老老实实呆在云中城,组织城中妇女们为将士们缝制衣物,补充军需,为战事尽自己的一份力。
出征前的某日夜间,夫妻二人抱着女儿从外归来时,便看见门外又多了一个包裹,对于这样的事,他们已经见怪不怪了。
陆聿把包裹拿进来打开后,发现竟是一把长剑,一张罗刹鬼面。
二人看着包裹中的东西,相视一笑,对过往的一切已然释怀。
陆聿已死,可属于魏长风的传说并没有结束。
不知何时,民间突然冒出了很多戴着罗刹鬼面,假借魏长风之名行侠惩恶之人。
魏长风从来都不是一个人,他是千千万万百姓心中对正义、对公平的渴望。
罗刹鬼面是魏长风的标志,只要戴上罗刹鬼面,人人都可以是魏长风,在这世上行侠仗义,除暴安良。
陆明锳拿着鬼面在自己脸上比了比,好奇道:“阿娘,这是谁送的?”
明锦淡淡笑了,“是姑姑送来的。”
“姑姑?”陆明锳歪着小脑袋,“贺姑姑吗?”
他们不是刚从贺姑姑家回来吗?
“不。”明锦摇摇头,幽幽道:“是一个锳儿未曾谋面的姑姑。”
这些年,陆沅止一直都是来无影去无踪,可陆明锳出生时,她来送过贺礼,逢年过节,也时不时会送些东西。明锦知道,她一直在他们身边默默守护着,只是不知道要如何面对他们。
她因陆聿之死而弑君杀父,可陆聿却没有死,元晔又放了她,她求死不能,良心永世背负道义的谴责,只能在黑暗中踽踽独行。
明锦回望了一眼外头空旷的夜色,叹道:“来都来了,怎么又走了。”
陆聿默然着。
这时,屋外的树枝突然传来轻微的断折声,二人低落的情绪瞬间一滞。
明锦眼神一亮,“她还没走!”
陆聿已经夺门而出了,枝上树叶缓缓飘落,他看着那落叶轻旋的痕迹,确定了来人的方向,疾行追了上去。
这一次,他一定要找到她,不能再让她逃走了。
夜风呼呼作响,落叶纷飞狂舞,两道同样迅捷的身影在林中一前一后的追逐。
至一处山坡,陆沅止停下了脚步,狂风吹的她一身玄袍紧贴,勾勒出高挑瘦削的身形。
陆聿也在她身后站定,望着她的背影,“这么多年,你都不肯现身,这次回来是因为战事的缘故吗?”
陆沅止脸上蒙着黑纱,只露出一双眼睛,望着天上的圆月。
当年,她在邺城听到陆聿的死讯后,悲痛欲绝,手刃陆鉴后,本想去找皇帝同归于尽,可皇帝却告诉她陆聿没有死,让她来朔州等着他们,她在朔州看到陆聿和明锦幸福的模样,便愈发觉得自己一身狼狈,无颜见他们。
陆聿向她走近,“沅止,别再逃避了。”
陆沅止却是后退了一步,抬手制止了他的步伐,阻止他的靠近,“我是个罪孽满身的不幸之人,而你们一家人,会有光明美好的人生,不该再跟我这种不幸之人牵连在一起,让我的罪孽拖累了你们。”
陆聿摇摇头,她是为了他才会做下这般罪孽,他又怎会嫌弃她、放弃她?
“无论发生什么,无论你做了什么,你都是我的妹妹,我们是一家人,妹妹,回来吧,我们可以并肩作战。”
陆沅止眸光颤动,哽咽道:“可我早就不配了。”
她这样的罪孽之人,是注定要下地狱,永世遭受诅咒的。
她会破坏了他们详静安逸的生活,她不该去打扰他们,只要能远远看着他们幸福就够了。
陆聿走到她的身边,认真道:“无论什么样的罪孽,都有哥哥跟你一起承担,曾经我没有尽到兄长的责任,现在请给我一个以兄长的身份来弥补你的机会。”
陆沅止眼中蓄满了泪水,终于摘下了面上的黑纱,露出真容,脸上的泪痕在月光下清澈明晰。
陆聿心中恍然一松,他的妹妹回来了。
*
秋分后,陆聿就要出征柔然了。
贺云珠和陆沅止也号领火骑兵,一起随军出征。
这火骑兵本就是以明锦的名义建立,她即便不随军,也与她们同在。曾经她们以为,造皇帝反是火骑兵派上用场的时候,现在看来,此刻才是火骑兵真正派上用场的时候。
明锦送他们至城外,在城墙下和陆聿依依话别,现在,她已经可以从容送他出征,而不似当年那般担惊受怕。
她拉着他的手,放在自己小腹上,他们的孩子,大约是在明年三月左右出生,也不知道孩子出生前,战事能不能结束,他能不能赶回来?
她含笑道:“你快摸摸他,跟他说说话,你这一去也不知几时才能回来,别回来的时候,孩子都不认得你这个父亲了。”
陆聿看着她那还未显怀的小腹,目光慈爱,语调温柔,“兵贵神速,正式开战后,必是俄顷间便能分出胜负,你就安心在家等着我,我一定会在孩子出生之前回来的。”
明锦绽开笑容,抱了抱他,陆聿亦紧紧回抱着她。
远方想起了行军的号鼓声,崔琰驱马过来,催促该走了。他是朔州参军,此番也是要随军的。
心中虽不舍,明锦还是松开了手臂,给他整了整盔甲,“去吧,哥哥,我会和孩子一起等你回来。”
陆聿依依不舍的跟她分别,翻身上马,随着滚滚大军前行,不时回头张望。
尘土滚滚,军鼓隆隆。
明锦一时模糊了视线,高举着手跟他们挥舞道别。
*
魏国与突厥联兵,前后夹击,打得柔然节节败退,前线频频传来捷报。
柔然久战不敌,以退为进,隐藏主力,坚守不攻,战局从入冬一直僵持到了年底。
直到来年正月的时候,陆聿凭借对北方地形的熟悉,率领火骑兵找到了柔然的主力部队,一举攻破,北方草原上的一代传奇霸主就此陨落。
突厥成为新的霸主,可汗阿史那都罗履行当年的承诺,献妹于魏国皇帝后宫和亲,并与魏国签订了互不侵犯条约。
战事结束后,大军需要庆功,清点俘虏与战利品,班师返回朔州,恐怕要几个月之后了。
陆聿急着回去见明锦,简单交代了众人后,便轻装简行,一人一骑先行返回云中城。
这时的云中城,明锦已经开始阵痛了,可她一直没有喊出声。
前世她也是生过孩子的,那时的她,真的是恐惧无助极了。可这一世,她有爱人相伴,有家人守护,有好友作陪,头胎生女儿的时候,她也没有那么害怕。
现在这个孩子,是她在佛前苦苦求来的,她多期望那个孩子能来,又害怕他不来,去给别人做孩子了。
崔晟急的焦头烂额,在屋外团团转,看着仆妇们忙进忙出。
儿媳劝崔晟坐下歇会儿,他急有什么用?又不是他生,孩子该来的时候自然就出来了。
崔晟坐立不安,就把地上的陆明锳抱了起来,放在膝盖上。陆聿还没回来,儿子也没回来,女儿要生了,他这老父亲一时连个商量的主心骨都没。
他不知跟谁诉说自己的焦虑,只能反覆问着孙女道:“锳儿,你说,你娘什么时候才能给你生出弟弟妹妹啊?是弟弟还是妹妹啊?”
陆明锳懵懂地眨巴着大眼睛,孩童稚嫩的声音,诉说着宿命流转的寓言,“是弟弟,弟弟要来了。”
屋内,李媪不时检查着明锦身下的情况,见孩子开始露头后,一时心中大喜。
“要出来了,要出来了。”
明锦开始咬牙使劲,这个孩子仿若是命中注定要来给她做孩子的,生产之时也是十分懂事,不忍让母亲多吃一点儿苦,才痛了没多久,就像一滩水一样顺出来了。
陆聿刚抵达家门,便听到一声嘹亮的婴儿啼哭之声,他心中的激动与狂喜,此刻用世间的任何词汇来描述,都显得有些苍白。
他的孩子出生了。
他健步如飞,奔向屋中,李媪突见他归来,更是大喜过望,“公子大喜,小姐大喜,是个男孩儿。”
那一刻,陆聿的热泪几要涌出,他小心翼翼抱住孩子软软小小的身子,看着他沉静的睡颜,激动的全身都在颤抖。
他来了,乖巧安静的模样,一如记忆中那个懂事的孩子。
回过神后,他便立刻带儿子进去让明锦看看,明锦已经听到他回来的声音了,有气无力地唤了他一声。
“哥哥。”
她虚弱地抬起手,想要摸摸他的脸,他沧桑了许多,脸上都冒出了青胡茬,才刚刚打了胜仗,就立刻日夜兼程地赶回家,看他一路风尘仆仆,奔波辛苦的模样,她比自己受疼还要心疼。
陆聿在她的床头蹲下身,把脸覆在她的手中,将儿子抱到了她的面前,眼含热泪,声音颤抖。
“阿锦,你快看,是一个非常强壮健康的男孩儿。”
明锦淡淡笑了笑,欣慰地望着孩子安静的睡颜,她知道,是她的长生郎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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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帝王终幕(元晔结局)
多年之后,魏国皇帝灭柔然,伐南齐,一统天下,结束百年乱世。
一时海清河晏,天下升平。
皇帝还没到迟暮之年,却因少年时遭受陆太后的非人虐待,青年时在沙场的长期征战,中年时在朝堂与世家的斗智周旋,早就落下一身沉痾痼疾,龙体日渐转差。
这才刚过了不惑之年,已是各种伤病缠身,及太子成年后,皇帝便退居金镛宫休养,由太子监国。
这一年,皇帝身体稍有起色后,便筹划进行了人生中的最后一次北巡。
皇后与太子伴驾同行,御驾一路沿着洛水东行,巡视故都邺城后,又沿着邺城西行巡视太原郡、上党郡,然后一路北上,直至朔州云中城。
皇帝站在一望无垠的草原上,长风吹的玄袍猎猎作响,他看着远方连绵起伏的雪山,沧桑浑浊的目光中,隐隐带着难以言述的渴望。
未几,帝不豫。
云中城广而告之,遍寻名医为皇帝诊疾。
布告张贴后没多久,行宫外便来了一位十五六岁的小女郎,说是来为天子献药。
元晔看着内监呈上的那支白玉芙蓉簪,虽已过去多年,依旧色泽温润。
他知道,他的药来了。
内监连忙去请来人觐见天子。
元晔伏在榻上,看着从光中一步一步向自己走来的小女郎,仿若看到了那个日思夜想之人,又回到了他们年轻的时候。
“陛下。”
小女郎跪倒在地,俯首请安。
元晔勉强撑起身子,对她招了招手,“你过来。”
小女郎乖巧的走到了皇帝身边,跪倒在他的榻前。
元晔看着她,目光莫可名状的温柔,他伸手抬起女郎的下巴,细细打量一番后,嘴角浮起一抹欣慰的笑意。
“你和你母亲年轻的时候,简直一模一样。”
陆明锳眨眨眼,好奇道:“陛下见过我母亲?”
元晔虚弱地笑了笑,“自是见过的,你的母亲和父亲,是这世上对我最重要的两个人。”
陆明锳有些不可思议,他的父母对皇帝很重要,可她却从未听父母说起过皇帝。那般遥不可及的君主,怎么会与他们这样的普通人家有关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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