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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半夏这边紧锣密鼓地布置丧礼事宜,管家来报:“禀夫人,那个小郑将军又来了。”
周景之顿时黑了脸,他刚把人轰走,他怎么又来了?
“轰出去!”
黎半夏皱了皱眉,凝神细听,竟听到外头郑连溪的叫喊声。
“半夏妹妹!半夏妹妹!容我说一句话!”
黎半夏有些头疼,想了想,道:“容他这般在外面喊也不妥,让他进来吧。”
周景之:“夫人累了,便由我去……”
“行了。”黎半夏打断了他,“你去若是有用,他现在还会在外头喊叫?”
周景之:“……”
等了好一阵,都没等到郑连溪进来,黎半夏有些困惑。
“难道已经走了?”
周景之立马点头:“应该是,不理他了,咱们去忙……”
话还没说完,便听见郑连溪的声音。
“半夏妹妹。”
黎半夏回头,顿时吓了一跳。只见郑连溪一瘸一拐,脸上还有青青紫紫的痕迹。
这看上去是被揍惨了啊。
“你这是……”
郑连溪勉强挤出一个笑来:“没事,祖父动了家法,打了一顿,养养就好。”
黎半夏还能有什么不明白的?肯定是郑连溪劝他祖父来这边的丧礼当点主官,他祖父不肯,双方杠上,郑连溪被揍呗。
“不必如此的。”黎半夏看着他道:“凡事不能强求。”
郑连溪愧疚道:“是我没用,让半夏妹妹失望了。”
周景之翻了个白眼:“知道你还来,还来了又来。”
郑连溪涨红了脸,话都有点说不清楚了:“我……我……”
黎半夏道:“小郑将军不要急,我们不会怪你的。若是没有别的事的话……”
“有,有事。”听出了黎半夏话里的送客的意思,郑连溪赶忙道。
黎半夏:“何事?”
郑连溪:“我确实做不了我祖父的主。”
他顿了一下,表情有些难为情,只听周景之毫不留情面的“嗤”了一声,脸上愈发挂不住。
“这事我们都知道了。”周景之凉凉地讽刺道。
“你……”郑连溪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恼羞成怒地瞪向周景之。
黎半夏:“小郑将军别恼,有什么话一次说明白便是。”
郑连溪点了点头,看着黎半夏道:“我做不了我祖父的主,我自己的主却还是做得了的。我年纪轻,不够资格做点主官,若是半夏妹妹不嫌弃,我愿来丧礼上当傧相。”
黎半夏愣了一下,将军府的公子哥来当傧相,倒是挺够格了。
只是……
周景之却凉凉地问道:“你确定你能做得了自己的主?”
“自然!”郑连溪颇有些恼怒,“我若是自己的主都做不了,我还当什么……”
话还没说完,外头突然一阵喧哗,好几个脸生的人跑了进来。
像是专程来打他的脸似的,那几个人跑到郑连溪跟前,扑通跪下,道:“小郑将军。”
“你……你们怎么来了?”郑连溪一愣。
“小郑将军,您刚才说的话小的们在外头都听见了,老将军不会允许的。您快跟小的们回去吧,省得又被老将军家法伺候!”
郑连溪的脸燥得通红,都没脸往黎半夏的方向看了。
“我……”
黎半夏倒是一脸没所谓,“小郑将军还是回去吧,省得让家中的长辈为难。”
说完也不再看他,往灵堂走去。
周景之挑了挑眉,丢下一句“送客”,便跟在了黎半夏身后。
郑连溪被下人架着上了马车,刚往前走了一小段,便见几个太监高举着圣旨,往这边来了,那一行太监边走边喊。
“太后有旨!着周黎氏,黎半夏接旨!”
传旨的太监声音贼大,又喊了一路,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
“太后娘娘上回重罚了柳夫人,想来这一次是替黎九撑腰的吧?”
“这个黎九也不知撞了什么狗屎运,娘家都落魄了,她还不知收敛,这般张狂。原以为要倒大霉了,没成想宫里竟是力挺她的,真真是奇了怪了。”
“那这回给黎九的旨意肯定是恩典了!”
“也不见得。说不定是各打五十大板呢?”
“也对!说不定比柳夫人罚得还重。”
“对!听说柳太傅今日去宫里求情了。”
众人正七嘴八舌的,黎半夏已经出现在了府门口。
“几位公公里面请。”
传旨太监却摆摆手,“不必了。太后说了,夫人事忙,我等不可过分叨扰,便就在这读旨吧。”
这话一出,人群顿时炸开了锅,毕竟柳夫人当时也是在外头接的旨,让众多百姓见证了她被羞辱的一幕。
“听见没有,太后也让黎九在外头接旨呢!”
“难道真的是要各打五十大板?”
“要我说啊,黎九比柳夫人要罚得重多了!”
有了汝王之前的预告,黎半夏对于这份旨意的内容倒是有了预判,只是对于太后居然让她外面接旨这一点有些诧异,太后这般好心,这般抬举她?
心里虽疑惑,黎半夏还是利落地跪下接旨。
“自古忠孝义节乃人伦之大纲,国家之根本,哀家听闻有周黎氏黎半夏孝心可嘉,于姊妹罔顾父母之际,挺身而出,特赐尔孝义夫人,赐黄金百两,以资嘉尔。”
传旨太监笑盈盈看着黎半夏道:“孝义夫人,随我等进宫谢恩吧。”
“多谢公公。”
围观的众人顿时沸腾了,竟是册封孝义夫人的诏书!
“柳夫人这般厉害,当初清河公主都能扳倒,却栽在了黎九这里。”
“这么看来,黎家气数还未尽啊。”
“这黎九可真是厉害,本是丞相府嫡女,好端端嫁个泥腿子跌入泥里,转头丞相府还被抄了,原本以为要成破落户了,结果一个转身,人家成了孝义夫人。”
“就是,虽然太子妃不成器,但出了个黎九。啧。黎家没了个太子妃,来了个孝义夫人。”
在众人激动艳羡的眼神中,黎半夏登上了去宫里的马车。
一抬眼,便发现对面停了一辆破败的马车,侧边却绣了一个象征着宫中女眷的标志。马车里伸出一只手来,死死地拽住帘子一侧。
黎半夏本能地觉得那只手有些熟悉,问道:“公公可知,对面那辆马车……”
太监似笑非笑道:“是送废太子妃黎氏去道观的马车。皇上已经下旨,让黎氏去郊外的恩源寺修行。”
是七姐姐的马车?
黎半夏总算明白,太后这么大阵仗宣旨册封她是做什么,七姐姐潦倒被废,她这边风风光光得封孝义夫人,一贬一升,可不就是诛心的吗?不过是想挑起她与七姐姐不和而已,虽然她们本就没有多和。
第52章 趁火打劫
黎半夏在寿康宫谢了恩, 太后明显没多大兴致,却东拉西扯和她说了一阵。
这情况有些怪。
想到太后之前故意让废太子妃听到她风光被赐“孝义夫人”的封号,这般行事, 怕是要故意拖着她。要么是想让她见到什么, 要么是想让她听见什么。
黎半夏试探性地起身,道:“这便不叨扰……”
话还没说完,便被太后塞了一颗果子。
“你尝尝这个。”太后笑盈盈道。
黎半夏看着手里黄灿灿的果子, 忍不住在心里“啧”了一声。
太后亲手赐果子,这可是只有姜念芙才能享有的待遇啊!
黎半夏百分之百确定, 太后就是故意拖着她。
这就有意思了。
既然太后想拖着她,她必然不能白白让她拖着, 趁机要点什么才好。
黎半夏端出一副焦急的模样。
“太后娘娘勿怪,民女实在是脱不开身。太后娘娘也知道,民女的大伯母明日出殡,如今连个傧相都没找到,民女实在焦急,要出去四处打听,看可有愿意来的。”
太后皱了皱眉:“这天底下这么多人, 还能找不着一个傧相?还是你们要求太高了?说到底, 你大伯母是个罪犯, 让你领着全尸回去安葬已经是哀家与圣上法外开恩了, 你当知足。”
“民女不敢。”黎半夏一脸惶恐道:“民女多谢娘娘与陛下宽宥。并非是民女不知足,只是既然办了这场丧事,还承了陛下与娘娘的恩典,便不好让场面太难看。况且, 如今点主官人选已定,傧相太差了, 也实在不妥当。”
姜太后眼神里闪过一丝思量,问道:“哦,点主官是何人?”
黎半夏:“得汝王垂怜,同意来敝府丧仪上当点主官。”
这事也没什么好瞒的,也根本瞒不住。太后和皇上肯定早就知道了,毕竟汝王府昨夜突然遭了“毛贼”呢。
“你倒是走运,入了汝王的眼。”
见她这般老实说了实话,太后瞧着她倒是顺眼了些。
“也是因着陛下与娘娘宽宥之福,汝王爷才会应下。”
“罢了。”姜太后犹豫了一瞬,随口打发了她一个人。
“钦天监的崔大人最近休沐,我便下旨让他去一趟。”
“怕是不妥。”黎半夏赶紧道。
这个崔大人她自然知道,是个大色魔,坊间名声奇臭无比,这种人去大伯母的丧礼上当傧相,不是膈应人吗。
不过,得顾忌着太后,这话不能直说。
太后一脸不悦:“何处不妥?”
黎半夏:“属相相冲了。民女听闻,崔大人属龙,府上做法事的道长说,大伯母的丧礼,所有属龙的都得回避。”
太后愈发不悦:“既是寻不到人,这些便不要讲究了。”
黎半夏:“本是不该讲究的,可毕竟是属龙,又是朝廷钦天监的官员,等闲冲撞倒是不打紧,可若是于江山社稷有碍就麻烦了。”
一说起江山社稷,姜太后便谨慎起来。
她没再强求,又说了几个敷衍的人选,黎半夏一一婉拒了。
姜太后的脸越来越黑,眼看着就要发飙了,黎半夏抢在她之前开了口。
“这傧相人选着实棘手,实在不好意思以此打扰娘娘。民女这便回去自行……”
“罢了!”
姜太后揉了揉眉心,朝不远处的嬷嬷对了下眼神,只见那位嬷嬷摇了摇头,姜太后愈发心烦,在心里将黎半夏骂了百八十遍。
她身为太后,对黎半夏这个小角色,原本可以毫无顾忌,想留便留,想扣就扣。可如今汝王回了京,黎半夏又不知走了什么狗屎运对了汝王的脾气,姜太后便不好肆意妄为了。
只能忍着不悦,颇有些不耐烦道:“黎氏,你思虑良多,心中定然有人选。不必扭捏了,直说吧。”
黎半夏低眉顺眼地跪下,一副惶恐不安的模样。
“这个……民女不敢说……”
姜太后冷笑一声,“得了,你有什么不敢说的?”
见黎半夏扭扭捏捏,支支吾吾的,太后有些不耐烦道:“你但说无妨便是,哀家不会因你心中的人选责备于你。”
黎半夏这才开了口:“回禀太后娘娘,民女心中的傧相人选……是……太子殿下!”
“什么?”
虽是有一定的心理准备,知道黎半夏会说出个不得了的人选了,可她说出太子二字时,太后还是吓了一跳。
“你……你可真敢想。”
转念一想,倒也觉得情理之中,毕竟这个黎半夏,是个敢当街殴打诰命夫人,又敢直接莽上门去求汝王当点主官的狠角色。
黎半夏瞅着姜太后的脸色,小心翼翼道:“虽然是大胆了些,可是论起来,大伯母是太子殿下的岳母。虽然七姐姐不妥当,丢了太子妃之位,可是之前与太子殿下的一番姻缘也是确确实实存在的。”
姜太后盯着她看了许久,眼底闪过几分思虑。
黎半夏又道:“说起来,已确定是由汝王殿下担任点主官,细究起来,除了太子殿下,谁有配得上傧相呢?”
这话似是戳中了姜太后心中的某处,她眼神一凝,竟是松口应了。
“罢了。便依你所言吧,哀家回头给太子下一道口谕。”
“多谢太后。”
终于达成所愿,黎半夏心里却隐约有些悲凉。其实,若不是黎家遭人陷害,凭丞相府大夫人的身份,大伯母的丧礼,由太子殿下这个女婿来当傧相又有何稀奇?
“行了。”
太后敷衍地摆摆手,本想说你该知足了吧,没成想黎半夏竟又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太后娘娘,民女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姜太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眯了眯眼睛,道:“黎氏!你莫要得寸进尺!”
——
姜太后又硬着头皮与黎半夏拉扯了好一阵,耳边终于传来了宫人的禀报。
“禀太后娘娘,柳太傅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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