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不是真对赵景熠有什么倾慕之情,她十分清楚,自己身为太师之女,就算是能入宫为妃,也只是皇帝身边的一个掣肘,不可能与他鹣鲽情深,而且,她自己看上的是皇妃之位,和日后诞下皇嗣的荣耀,早就做好了舍去世俗的男女情爱的准备。
她乖巧地答道:
“是,侄女明白。”
她在旁帮着郑太后更衣后,扶着她,二人来到了正殿坐下。
这时,殿外有小宫女进来行礼道:
“禀娘娘,薛家的夏太夫人在外求见。”
郑太后诧异了一瞬,说道:
“天气热,快请进来吧。”
她心中思虑片刻便明白几分,自己这位娘家小姨素来深居简出,又心高气傲,与她虽算得上亲戚,却也不太时常入宫,今日过来,想必是有所求。
夏氏进来行了礼,被赐了座上了茶,正寒暄着,纪颜也过来了,笑意盈盈地向郑太后请安:
“臣女前两日听闻娘娘头风又犯了,就特意找李太医要了方子,给娘娘做了个祛风的香囊,太后娘娘闻着,提神醒脑,或许会舒服一些。”
纪颜说着,将一个做工十分精致绣着牡丹花的香囊恭恭敬敬地呈上。
郑太后从宫女的手中接过,闻了闻,果觉神清气爽,点点头笑道:
“不错,颜丫头有心了。”
郑书绫拉着纪颜在一旁,淡笑一声,说道:
“怪不ⓌⓁ得,昨日大伙一起放纸鸢没瞧见你,原来是窝在家里做这个呢。”
纪颜十分懂事地看了郑太后一眼,道:
“臣女一听说娘娘身子不适,担心得跟什么似的,哪有心思出去玩呢!”
夏氏坐在一旁听见了,说道:
“都说纪国公家闺女教的好,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各个都是听话孝顺的孩子。”
郑太后闻言也是点头称赞:
“这两个丫头都是好的,就是啊,年纪不小了,亲事一直让人操心。”
夏氏接话道:
“两位姑娘都是京都小姐里面的翘楚,求娶的可不要太多,只不要挑花了眼才是,别说公卿重臣,就是入宫做贵妃,也是做得的。哪像臣妇家那几个不省心的,是要把臣妇这把老骨头折腾完事了才罢!”
郑太后见她话里有话,忙示意她饮一口茶,说道:
“倒也不至于,年轻人有他们自己的缘法,咱们做长辈的,想开些就好。”
夏氏叹了一口气,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说道:
“其他人就罢了,就说我家老五,就是臣妇的头一个讨债鬼!”
听到说起薛律,郑太后也是蹙了蹙眉,顿感一阵头疼,从前自己还是先帝妃嫔时,夏氏少有的求到她这里来,就是为了那个浪荡子,今日又提起他,却不知又有什么缘故。
面上却是淡笑道:
“这么多年,这孩子大了,也懂事了,哪里还能让你操心?再说,你家老大如今已贵为大理寺卿,皇帝倚重,说不定还得提拔,老二几个也在朝为官,你多放手,让几个兄长去管管,不就好了?”
夏氏听出她言下之意,就是,不想再管,但自己既然来了,就绝对没有把这事憋在肚子里带回去的道理。
她装作没听懂这意思,自顾自地说道:
“承娘娘吉言,如今,是懂事了许多,开始收心了,说要向几个兄长学着多念书,准备今年的秋闱。”
郑太后饮了一口茶,笑道:
“瞧瞧,这不是挺好。”
夏氏面色欣慰道:
“好是好,但这孩子断弦好几年了,臣妇也想给他再续娶一个,别的不说,臣妇一把年纪了,眼看着半截身子入土,但若他没个知冷知热的人照顾,也不敢闭眼去那边见他父亲。”
郑太后大约猜到了她的几分意思,搁了茶碗,道:
“儿孙自有儿孙福,你白操心了也是无用。说说看,瞧上了哪家的?哀家帮你参谋参谋。”
嘴上如此问,心里却早已想到如何拒绝当这个不讨好的媒人。
在一旁原本说着悄悄话的郑书绫和纪颜,也停下看过来,想知道是谁家的姑娘倒霉,竟被那个最恶名在外的纨绔高粱看上。
夏氏见似乎有希望,满面堆笑地说道:
“姑娘父亲本是吏部的侍郎,但刚到行宫,就被陛下亲派去了中书省做郎中,姓温,是家中嫡长女,那孩子门第虽不高,但臣妇看着喜欢。”
闻言,郑太后想了想,道:
“温家姑娘,怎的这名字有些耳熟?”
郑书绫与纪颜对视了一眼,附在郑太后耳畔说道:
“是前段时日百花宴,为姑母表演了徒手打鸟的那位姑娘。近来,她在京都算有些名气,传闻,温姑娘被山匪绑走,是谢督使孤身入虎穴救了她,而且,对她十分关照,亲自吩咐顺天府严审买凶害她之人。”
纪颜也适时在一旁悄声说道:
“这位温姑娘与臣女打过几次照面,长得美貌不说,性格也十分直爽,她和身边的婢女,都是有些功夫在身的,上次南安侯家喜宴,因和臣女有些误会,她家婢女把臣女身边不中用的下人打倒了一地。”
郑太后神色微愠,道:
“什么误会?”
竟敢打人?
郑书绫瞧了一眼欲言又止的纪颜,在一旁帮衬道:
“还能是什么?不就是听说阿颜跟谢督使之事,女孩家的,吃醋而已。”
吃醋?那丫头有什么资格?
闻言,郑太后面色已经十分不喜,似乎想起了一个妖娆的模糊身影。她原本属意谢谦与纪府联姻,却被赵景熠一直含糊其辞,到如今还没定下来,她已经没什么耐心与皇帝一党人周旋,既然这丫头碰巧被薛律看上了,不如顺水推舟,一举两得。
夏氏坐在侧下方,倒没听见两个姑娘与郑太后窃窃私语些什么,只是一直保持着淡笑,悄然观察着郑太后的反应,虽有些看不懂她脸上复杂的表情,但片刻后,终于等到了她期待中的回应:
“既如此,把温家姑娘叫过来,哀家瞧一瞧,若是模样性情都好,哀家就给他们指婚。”
夏氏喜不自禁,起身行礼道:
“多谢太后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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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昨日被某人喂了定心丸后,温晚激动得一个晚上都没睡好,她总是怀疑自己在做梦,怕闭上眼睛,梦就醒了。
寄情一早过来给她打水梳洗,被顶着一圈乌青的自家姑娘拉住问道:
“我不是在做梦对不对?”
寄情笑道:
“姑娘从昨日回来,就问了好几遍了,您放心,都是真的。谢大人昨日不是跟您说了么,从行宫回去,就上府里来跟老爷提亲,最晚不过重阳,就要把姑娘娶进门呢!”
温晚拉着她,又有些不自信道:
“寄情,你觉得,我配得上他么?我真的能做首辅夫人么?”
寄情道:
“姑娘貌美纯良,只有姑娘这样的人,才能配得上谢大人。”
寄情在拱卫司跟着谢谦许久,知道那位大人老谋深算,最是有城府之人,只会喜欢自家姑娘这样不谙世事的性子,若是换个心思深沉的其他什么贵女,两个人加起来几千个心眼子,一起过日子还不累死。
温晚昨日虽重拾了些信心,但是自我反省后还是觉得有些不真实,毕竟那厮位高权重,文武双全,又长得好看,想不明白为何会看上自己,就因为当初自己的一句戏言,他真的就要报恩,以身相许?
太不可思议了!
不行,她现在脑子又混沌了,转不动了。
她赶忙掀了被子起身,她得去找苏苏,告诉她这个消息,顺便让苏苏帮忙分析分析。
当她穿戴好,正用着早膳,却听到院子后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寄情过去开门后,苏心愉的贴身婢女走了过来,神色严肃地说道:
“温姑娘,太后娘娘召您去懿祥宫觐见,宫人正在我家小院等着,姑娘让您快些更衣了就过去。”
温晚和寄情面面相觑,十分不解,婢女也不耽误,直接说道:
“我们姑娘已经替您使了银子问清楚了,说是今早薛家的夏太夫人去太后宫里请安,还有郑家大小姐和纪家二小姐一同在那里,不一会儿,太后就传召姑娘您了,我们姑娘让您好好准备一番,在太后面前小心应对。”
温晚手里舀着米粥的勺子突然掉下,哐当一声,心里惊慌不已。
她和太后自然是八竿子打不着,平白无故不可能见她,可是,那什么夏太夫人和郑书绫、纪颜,明显都是看她不顺眼的,这几个人聚在一起,把她叫过去,必然没有什么好事。
寄情按住了自家姑娘有些微颤的肩膀,说道:
“姑娘,您只管去见太后,奴婢现在就去找谢大人,他自会想办法保姑娘平安无事。”
说罢,她不敢耽搁,径直去往了前院。
第85章
谢谦正在前院召集内阁众官员议事, 还叫上了吏部和刑部的尚书,寄情不方便靠近,只能悄悄找了封文, 跟他说了一番事情的缘故。
封文心知那位大小姐的事一向不容耽搁, 只能冒着被训的风险,径直闯入了议事厅,在自家大人蹙紧的眉头和冷厉的眼神中, 附在他耳畔轻语了几句。
果然,谢谦容色骤变, 不敢耽搁,撇下一屋子的朝臣, 留下一句:
“圣上急召,有事容后再议!”
说完,飞奔去了瑶光殿。
身为外臣,郑太后的懿祥宫无诏他不可能硬闯,但是皇帝赵景熠可以。
寄情紧跟其后一路走,一路将事情原委告知自家大人。
谢谦思索着问道:
“这两日,还有什么异常?”
寄情这才想起昨日姑娘和苏姑娘同行, 遇到夏太夫人及薛律在凉亭内似乎目光一直停留在姑娘身上, 后来又碰见了薛律挡路, 不怀好意之事, 忙告知了谢谦。
谢谦眸光狠戾,对京都各个官员及其眷属了如指掌的他,已经大约明白了几分,他脚步不停, 吩咐道:
“立刻派人,把他捆了, 不可轻饶!”
每一个字落地的寒意都让周遭的空气瞬间凝滞。
寄情应声离开。
温晚极不情愿,却也不敢耽搁,跟着懿祥宫的宫人进入正殿,隐约瞥见殿内有许多人的身影,她垂手快步行至殿中跪下,双手交叠置于额头俯首:
“臣女给太后娘娘请安。”
不过是派人把她叫过来的工夫,又有一些官眷过来请安,都听说了今日这事的缘故,故而见温晚进来,殿内瞬间安静下来。
只听见正上方的茶碗盖轻微碰撞的声音,郑太后慢悠悠地饮了一口茶,又放下了茶碗,才缓缓开口说道:
“靠近些,抬起头,让哀家看看。”
温晚依言跪着向前挪动了几步后,才抬首,垂着眼睫看着前方的地面,不敢对上她的目光。
郑太后淡笑着向一旁的夏氏说道:
“眼光不错,是个美人,怨不得你家五郎喜欢。”
温晚心里咯噔一下,什么五郎喜欢她?
心里十分诧异,她微微侧头看了一眼,坐在离她不远处的正是昨日温晴献殷勤的那个老太太,应该就是什么夏老夫人,她家的五郎是什么人?跟自己又有什么牵扯?
虽不解缘由,但不好的预感已经笼罩她全身,在这大热天里,只觉一股莫名的寒意袭了过来。
夏氏亦点头道:
“正是呢,不光律儿喜欢,臣妇瞧着也不错,是个稳重有福气的姑娘。”
昨日,她只是远远地看了一眼这个丫头,只觉得身段好皮肤白,今日近距离地细细打量,果然是个花容月貌的,怪不得她那个见多了莺莺燕燕的儿子,一眼就瞧上了。
她虽不喜美得太过出挑的女子,但是也罢,这副容貌,或许能栓住那个逆子的心,总是能消停两年。
“多大了?可曾婚配?”
郑太后慵懒的声音响起,温晚顿了顿,却不敢有丝毫隐瞒,只能垂首老老实实地回答道:
“臣女今年十六,尚未,婚配。”
她和谢誉之不过是口头的私定,提亲什么的程序一步都没有走,根本谈不上正式的议亲。
夏氏在旁不无可惜地说道:
“娘娘不知,这孩子生母去得早,妹妹都定下了人家,她还没有着落呢。”
郑太后向后靠了靠,歪在手边的凭几上,接口说道:
“是个可怜的,既如此,那哀家做主,给你寻一门婚事。”
温晚抿唇暗叫了一声不好,深吸一口气,只得说道:
“臣女谢娘娘厚爱,只是臣女自幼在通州外祖家长大,来京都前,听闻外祖父已为臣女请了媒人,有了,有了属意之人。外祖父抚养臣女长大,恐怕,臣女的婚事需要过问他的意思。”
郑太后尚未发话,坐在夏氏身旁的一个妇人笑道:
“是个孝顺孩子,话虽如此,但太后亲自赐婚,何等荣耀,想必你父亲和外祖,都会同意。”
毕竟,若真是太后赐婚,等同懿旨,不能违抗。
还有一个妇人说道:
“可不是?薛家五郎几个兄长,各个都是朝中重臣,他如今又肯读书,日后前程不可限量,还有夏太夫人心疼,整个家私都给了他,最是个难得的好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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