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琳坐在他身边,还在为他不愿意射击林终脑袋的事情发表意见。
一起采取行动的时候,许忠义开枪打穿林终的心脏,艾琳则是毫不犹豫地爆了阿胜的脑袋。
林终倒下去之后,艾琳本来还想走上来对着脑袋补一枪,却被许忠义制止了。
说实话,他自己也觉得莫名其妙,明明对最铁的战友开黑枪这种事情都已经亲手做出来,相较之下,要不要把老朋友的脑袋爆得跟屎一样根本就无关紧要,但不知为什么,他就是不想做到那一步。
许忠义没有回话,脸色已经开始有点发青了。
艾琳注意到了他的异样,扭头瞥了他一眼。
“你怎么了?不舒服吗?停下来,换我开车。”她开口提议。
“我没事……”许忠义深吸一口气,想要装得若无其事。
“行了,停下!”艾琳的声音带上了几分严肃。
许忠义眼角的余光瞥见对方正执拗地盯着自己,这视线逐渐地瓦解他那一点试图逞强的自尊。
最后他还是绷不住了,让车慢慢地减速,最后降落在地面上。
刚停下车他就感到了一阵脱力,他感觉自己坐在一片沼泽上,身体不受控制地下陷,如果没有安全带,他大概就要直接从座椅上滑落下去了。
忽然有人脱下了他的头盔,细长的胳膊环住他的脖子。
艾琳解开了自己的安全带,将她和许忠义的头盔都卸了下来,然后探身抱住了许忠义的头。
这让许忠义仿佛要陷入沼泽的身体忽然有了依靠。
“没事了,已经没事了。”艾琳柔声细语地安慰道,“这件事,对你来说压力很大吧?对不起,是我太难为你了。”
听到这话,许忠义忽然就有一种大哭一场的冲动,连呼吸都开始打颤了,但他还是勉强克制住了自己,没有让自己在心爱的人面前完全失态。
“我只是希望你出人头地而已,你是有那个才能的,但只要有一个人压在你头上,你就永远都没办法出头啊。”艾琳一边轻抚他的头发一边柔声说道。
许忠义静静地听着,艾琳温柔的声线如安眠曲一般逐渐抚平他的情绪,就像抚平床单上的褶皱。
“你不用为你做的一切感到自责,一切都是我逼迫你做的,这是我的罪,我只希望你不要为此嫌弃我。我只是……想要有一个身份,能跟你在庇护区永远一起过我们想要的生活。对不起,让你为我承受了这么多……”艾琳说着吸了吸鼻子。
听到艾琳的声音带上哭腔,许忠义忽然像触电一样抬起头来,正好对上艾琳那张夺人心魄的美艳脸庞,还有那双湿润的双眼。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这怎么会是你的错呢?”许忠义顿时有些手足无措,“我自己做出的事,当然我自己承担――”
艾琳的手指封在他的嘴唇上,轻声纠正道:“我也动手杀了人的,这个罪,我们一起背负。阿义,我们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已经没有回头路了……这话让许忠义心头一颤。
是啊,林终和何胜都被他们杀了,他们是共犯,事情一旦做出来,他们就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了,现在忏悔、悲痛又有什么意义呢?
他和艾琳对视,任凭自己的心神被对方含情脉脉的双眼吸进去。
这个女人是如此契合他的理想,简直就像是从他梦中跳出来的一般,认识她开始算起的每一天,许忠义都在为自己这辈子能和这样的女人相遇感到庆幸。
他想要给对方庇护区的身份,给对方最富足的生活,他需要权力,需要出人头地,为此成为曙光猎人是必须的!
但他知道曙光猎人的名额何等稀缺,就算他们小队积攒了足够的贡献点,有资格晋升的也只有作为领队的林终,而他最后只能成为“曙光猎人的得力助手”。
他现在已经走到了这一步,想要的未来其实已经唾手可得,他只需要抛弃那一丝虚伪的悔意,让自己的心变得坚硬如铁!
“艾琳。”他解开安全带起身,反过来将女人搂到自己怀里,紧紧地抱住,深情地说道,“我一定会让你过上想要的生活,一定!”
他已经下定了决心,要将自己的一切都献给这个女人。
“啊,我相信你。”艾琳头靠着对方的肩膀,含情脉脉地回道。
与此同时,在许忠义视野的死角,艾琳瞥向后视镜,镜子映出了女人妖媚的脸,扬起的嘴角的带着阴险的嘲讽意味。
她迅速调整表情,将一切收敛起来。
这世上总是不缺这种小丑一样的男人,蠢到让她忍不住发笑。
这一刻,艾琳觉得自己和一个好演员果然还是有一些差距。
毕竟一个好的演员,无论投入的这场戏有多滑稽,都不该笑场的。
第6章 染血的笔记
那女人肯定有大问题。
还留在使徒巢穴里的林终心想。
事实上,女佣兵艾琳刚入队的时候林终就已经觉得不对劲了。
她和许忠义表现得很亲密,他和何胜一开始都直接默认她和许忠义有那层关系,大家心照不宣。
但入队后,艾琳对他展现的态度却也甚是亲昵:时不时莫名其妙盯着他笑,相互递装备的时候总是会碰他的手,跟他讲一些极具暗示性的荤段子,有一次甚至若无其事地将自己吃了一口的东西递过来说要“给终哥尝尝”,还有一次在他旁边抹防冻霜的时候,说着自己挤多了,就仿佛很自然地直接伸手,要抹到林终的手上……
林终敢断言那绝不是用自来熟或者没心没肺能解释的,更不可能是他自己的错觉,因为艾琳做这些事情的时候,都是趁着许忠义不在场,而且她对阿胜就是不冷不热的。
林终最讨厌这种婊里婊气的女人,他能感觉出对方看低了自己,觉得能轻易把男人耍得团团转。
但考虑到自己的队伍人手紧缺,又只有这么一次临时合作,只是个人作风上有些问题的话,他觉得还是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他试着专门提醒过许忠义要小心这个女人,别被坏女人骗瘸了,许忠义却只是对他憨笑,显然没听进去。
他设想的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许忠义最后被这女人骗走一大笔钱,他做梦都没想到,许忠义居然最后会和艾琳一起做出这种挨千刀的勾当。
林终并不确定许忠义是否早对他有积怨,但他断言许忠义就算有不满,也应该没胆子杀他,最大的问题恐怕出在那女人身上。
现在想来,那女人恐怕不仅仅是什么作风问题,她入队……不,或许她和许忠义认识,就是带着杀他的目的来的。
林终怎么想,也想不起来自己曾跟别人结过会招来如此杀身之祸的仇怨。不管怎么看,那两人行动的目的似乎都只能是侵吞这次狩猎的利益。
不管怎样,当务之急还是得抓紧时间出去,爆杀那对狗男女!
林终时刻在心里提醒自己当下的目标。
不过眼下这情况又到底该怎么处理呢?
在他面前,那个背上长着六根触手的女人正在一座破烂堆起的小山中翻找,而他则站在后面无所事事地等待着。
女人就这么背对着他,看起来并没有多警惕。
林终其实也不是不想找机会脚底抹油,但逃脱成功率看起来并不高,被抓回来还不知道会受到什么对待。
最重要的是,对方说过他必须定时注射某种血清才能活下来,对此林终半信半疑,但万一是真的,他就这么简单地逃离对方,可能反而会变成自杀行为。
至少现在,对方还没有展现出明显的敌意,他没必要背负那么高的风险。
而且,他其实也抱着一丝好奇心――这个在探测器中会出现使徒反应的奇怪女人,究竟是什么来头。
女人将他带到了洞穴的最深处,然后搬开了一座巨石,后面是一个低矮的隐藏通道,通道连接着另一间石室,林终注意到这座石室明显经过简单的布置,竟然有简单的家具:
一张用生物骨架和木头搭起来的床,上面铺着皮草和手工编织的草席,一块打磨过的木板架在石墩上充作桌台,还有用藤条搭建的简易椅子。
除了家具,还有一些明显是文明工业造物的小物件,床上摆着几个有缝合痕迹的布偶,看起来很旧,却还算干净。
桌台上摆着一盏野营灯,为这个卧室提供了照明。除此之外还有金属的茶杯,一些简单的小工艺品,一面缺失一半的梳妆镜。甚至还有一株盆栽,花盆里头种的是一丛会发荧光的蘑菇。
林终一眼就看出这些旧物多半是从污染区的文明遗迹里捡来的,除了这些已经在使用的,还有一些没有分类整理过的回收品杂乱无章地堆在房间角落的一口巨大的生锈铁箱里,现在那女人就在那里翻找。
这居然是一个简单布置过的卧室。
这里的空气不算沉闷,这个空间显然是通风的。
林终猜测这个岩窟必然还有其他隐蔽的出入口和这里相通。
这使徒平时在这个空间生活,使用的也是那个更隐蔽的出入口,所以之前侦察的时候他们一直都没发现她这个真正的巢穴领主。
“找到了。”
女人长出一口气,用末端带着手指的那根触手从杂物的深处拖出一个金属制的手提箱,扔在地上。
林终惊讶地发现那居然是一个小型的军用密码箱,上面还有联合政府军方的标志。
女人看都没看密码锁,触手末端的指节飞快拨弄就直接输入密码,箱子咔哒一声解开。
林终眯起眼睛,瞄向被对方开启的箱子,想看看里头有什么宝贝,就见女人的触手在箱子打开的缝隙里摸索几下,忽然抽出了一册沾染着灰褐色污渍的笔记本,直直地朝这边伸了过来。
“拿着。”女人对他说。
林终后退一步,打量起几乎摁到自己脸上的笔记本。
笔记本比手掌大不了多少,是很适合随身携带做速记的那种类型。似乎有些年头了,纸张边缘早已发黄发脆,上面的灰褐色污渍林终认得出来是陈旧的血迹。
林终依言接过去,朝女人投去询问的眼神。
“帮我解读上面的内容,我猜你应该懂上面的文字。”女人言简意赅地说出了自己的要求。
林终闻言仔细起端详封面,虽然沾满血渍,但手写的黑色字迹还是可以辨认出来的,上面记着笔记本主人:十八区研究所所属,李素灵。
李素灵?
林终不由自主地压紧眉头,这名字好生熟悉。
十八区研究所……有军队标志的箱子……军工研究所……研究员……
林终眨巴几下眼睛,忽然有印象了。
联合政府在灾变纪元中成立后,一直在积极地探索世界各地出现的,被人称为“深渊”的特殊污染区,而负责这项工作的机构,便是探索协会和军工研究所。
探索协会负责招募和培训猎杀深渊生物的深渊猎人,而研究的工作交给军工研究所,两个机构关系紧密,协会从猎人那里收购的深渊生物素材会送到研究所,而研究所为协会提供研究得到的资料和开发的武器。
李素灵,正是军工研究所一名小有名气的调查员,专门研究深渊生物,探索协会会为深渊猎人提供深渊的研究情报,林终不只一次在从协会分发的资料上看到作者栏列着这个名字。
不仅如此,五年前林终的小队曾经从协会那里接到过一次护送任务,保护研究所的一支科考队深入污染区考察。而李素灵就是考察队的成员,他们曾经见过面!
过去的记忆被提取出来的瞬间,林终如遭电击,猛地扭头去看那“女使徒”的脸。
第7章 深渊调查员
一模一样!!
林终一眼就得出了结论。
难怪会觉得眼熟,经过“李素灵”这个名字的提示,林终才终于得以将眼前这女人的脸,和埋藏在脑海深处的记忆相互对应上了。
他只在多年前的那次任务中见过李素灵其人,实际上连话都没正经聊过,只能算姑且打过招呼而已。
但将近半个月的同行考察,他对这个人并非全无印象,记得刚和科考队接洽的时候,好女色的许忠义还悄悄跟他说“这女的挺漂亮不如找机会认识认识”,林终则是反过来劝他“老实一点别给自己找麻烦”。
军工研究所的高级调查员都有不低的军衔,是正儿八经的高级军官,在庇护区地位很高,而他们这些深渊猎人,除了最顶尖的几名曙光猎人外,剩下的说白了只是协会招募的有特殊执照的雇佣兵而已。
研究所和协会关系不一般,这任务就是研究所通过协会雇佣他们当保镖,搞这种任务的时候冒犯了这种背景的雇主,只会给自己招来无穷的麻烦。
他唯一印象稍微多一点的,就是那次科考任务平安结束后,那女研究员专门来和他们小队的人一一握手,微笑着感谢他们认真执行护卫工作。
那女人给他留下的印象很淡,隐约似乎是个和风细雨的女人,知识分子气息浓厚,虽然和他们一样从事深渊的探索工作,气质上却和他们这种血场拼杀的粗人截然不同。
那次护卫任务结束后,他和李素灵这个人再无任何交集。
不过现在回想起来,最近的几年,他好像一直没有从协会分发的情报资料中,再看到李素灵的名字。
林终死死盯着女人的脸,越打量越是惊疑不定。
无论怎么看这张脸都是那个女研究员,但他清楚地记得那人是个普普通通的人类,绝不是一个背上长着六根触手,被枪爆头还不会死的怪物。
更何况如果这女人是李素灵的话,怎么会无法解读自己的笔记?
“我脸上有东西?”女人被他盯得很是不自在,又一次不悦地皱起眉头。
林终深吸一口气,开口试着询问:“李素灵?”
女人忽然睁大眼睛,显然对这个名字有所触动,但旋即她又露出了困惑的神色。
“你对这个名字有印象吗?”林终见对方反应微妙,继续追问起来。
“这名字你从哪里听来的?”女人反问他。
“就在这笔记封面上,看来是笔记的主人。”林终拿起笔记指了指封面上的名字。
他暂时没说对方的脸和李素灵一模一样的事情,打算先观察一下对方的反应。
女人沉默许久,最后盯着林终说:“赶紧继续往下看,告诉我里面写着什么!”
林终意识到对方对这个名字有印象,但似乎想不起来这名字出自何处。
看来想要知晓她和李素灵的关系,只能期待笔记当中有记下什么关键的线索了。
林终小心地翻开了这本笔记,开始解读上面的内容。
笔记的第一页,只写着一句话:“当你凝视深渊时,深渊也在凝视谩!
不愧是高学历的研究员,还挺文艺……林终在心里嘀咕了一句,毫不在意地继续往下翻。
笔记的内容按时间编排,从最开始的日期看,这本笔记是在四年前开始使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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