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没等到回答,江泊淮复而垂下眼皮,松开捏住她的脖颈的手,接着惩罚性地轻轻拍了下她的腰。
接触到的皮肤反应剧烈,几乎是过电了似,乔成玉一下子软了腰,差点坐不住掉进他的怀里。
江泊淮显然比她更吃惊,又伸手拦了下,让她坐稳:“干什么?”
好凶哦。乔成玉有胆没心,只能用眼睛瞪着他。
“……”江泊淮那只手只好转过来给她揉揉脖颈:“我又没用力。”
乔成玉不理他。
江泊淮只好叹了口气,俯下身,同人平视,手上的动作没听,他声音放得很轻很慢,很难得的温和。
他轻声解释:“我怕没接住你摔了,下次别这样了,好不好?”
江泊淮的声音太温柔了,仿佛刚刚那个又掐人后脖子又拍人腰的是另一个人。
“好吧。”乔成玉摇头晃脑几下,总算是答应了。
“还练剑么?”江泊淮直起腰,一只手牵着她带她下桌子,另一只手把那本罪魁祸首的书塞进柜子。
乔成玉飞快地瞥了一眼,复而收回。
那一眼实在太快了,看什么都容易清楚又看什么都感觉是错的。
乔成玉想,应当是错的。
因为她好像隐约看到——“如何……的一百零八式”。
好小众的名字,像她中二时期看的无聊话本。
光风霁月的江小公子沉迷话本——乔成玉光是想想,就忍不住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果然是看错了。
第39章 梅花
后山的梅花林实在是个好去处,冬日皑皑的雪落满了枝头,又会随着乔成玉舞剑的动静一簌簌的落下来。
像在下一场雪。
行云流水地将最后一式比完,乔成玉干脆利落地收回手,活动活动有些泛酸的肩膀,觉得练剑修行实在太不容易,难怪人人都想成仙,不然这么多年的努力不久都白费了么?
“数完了么?一共多少朵?”她三两步跑到江泊淮面前,指指最近一颗梅树,检查给他布置的任务。
乔成玉心性不定,本来就不是真的对这些剑法熟练,更何况旁边还有个江泊淮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她干脆给人找点无聊的事干,也好过无所事事望着自己。
江泊淮拒不承认看她练剑属于无所事事那一范畴,却还是点了几下头,告诉她:“一千五百一十二朵。”
“真的假的?”乔成玉抬头望了一眼,明明看起来这棵树一点也不大啊?
她将信将疑:“不是骗我的吧?”
江泊淮乖顺地垂下眼睫,漂亮的眸子无辜而真诚地望着她:“真的。”
真的骗人还是真的那么多多朵?乔成玉把剑扔给他,决定自己数一数。
“你练着,我也不看。”她背过身,想给江泊淮作榜样,叫他没事别天天盯着自己了。
“没不让你看。”江泊淮觉得她以己度人了,嘟囔了句,握着剑,半天没有动作。
乔成玉纳闷地回头,故意凶人:“练你的剑去!”
江泊淮叹了口气,拎起剑。
乔成玉耐心不足,数了四五百朵就没了心思,无聊地一边麻木数着一边思绪纷飞。
在这里已经待了两个多月,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回去?那个破系统什么时候能醒来?为什么会休眠?难不成同那天那个追杀自己的仇人有关?
直到最后一片区域的梅花将要数完,她才将思绪收回,隐隐约约发觉有些不对。
数目竟然真的不对?!
她震惊,难得又认真起来。
兴许是她吃惊的模样太过明显,一旁的江泊淮轻而易举地捕捉到。
他苦恼一瞬,手中的剑忽然一顿,一道寒光顺着剑刃飞出,不偏不倚地打在最高的一条梅花枝头。
梅花瓣于是随着霜雪一齐簌簌落了下来,在空中打着旋,还有几片甚至落到了乔成玉的肩上。
她微怔,很快反应过来。
“江泊淮!”
江泊淮什么也不知道,手里的剑没有停,往她这头看了一眼,乖顺地好像不是自己做的。
乔成玉鼓腮帮,拽了一条梅花枝,学他,也不偏不倚地把它从自己手中飞出去。
江泊淮不想叫剑光划碎这根枝头,于是很快地收回手里的动作。
梅花枝于是精巧地避开了那些繁杂的剑意,最后轻轻巧巧地落在了他的手里。
那条梅花躺在他掌心。江泊淮朝乔成玉伸出手,笑起来露出弯弯月牙:“喏。”
乔成玉只好又接回去了,手指转着花枝,大方地没有计较他刚刚的举动的。
“年底要回金陵么?”江泊淮忽然问她。
乔成玉这才发现不知不觉就又要过年了,今年同以往的每一个都不一样,没有亲人在身旁。
乔成玉叹了口气,金陵那边原主的父母也都逝去了,只剩下一些老旧的仆人。
于是她摇了摇头:“不想回,你呢?要回江府么?”
“我也不回。”江泊淮答的很快,叫乔成玉怀疑他早早就打算这样回似的了。
“那好啊,我们一起过。”乔成玉点几下头,作好打算:“顺道问下叶竟思有没空,叶府没落,我估计他也不回。”
江泊淮笑容僵了一瞬,被他眨几下眼,很轻易地盖下去,他毫无情绪地开口:“好啊。”
两人又顺着年底聊了几句,江泊淮替她把剑和装满了梅花瓣的篮子都拿着,一起往回走。
山路狭小,另一道脚步声匆匆,乔成玉老远就看到了远处急匆匆跑上来的采丹。
“怎么了?”乔成玉纳闷地看着她。
采丹不说话,只是轻微地往江泊淮那么看了一眼,动作又飞快地收回来。
乔成玉立马懂了她的意思,手里抓了几朵梅花在掌心,问江泊淮这么多梅花够不够做梅花糕的,要不要再加点?
江泊淮也聪明,自然懂得她的言外之意,视线缓慢地扫了一眼采丹,仿佛要透过她胆怯的皮囊看出她所有藏在底下的心思。
采丹被他这一眼看得实在害怕,心都要快跳出嗓子眼了,只能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垂下眼睛,不敢看他。
“好。”江泊淮最后收回视线,扯了扯唇,慢吞吞地答应了,回头走。
“可以说了吧?”乔成玉玩着手里的梅花瓣,轻声问她。
采丹拼命压下心底的慌乱和恐惧,努力叫自己平静下来,仿佛她要说的只是一件今天吃什么的小事。
“乔、乔师姐……”她声音弱弱的,带着细弱的哭腔:“你想知道乔伯父和乔伯母的事么?”
倘若站在前面的真是那个恶贯满盈的乔成玉,或许会真的有点好奇。可是现在这个早已不是她了,乔成玉实在没多少好奇。
但兴许同主线有关系?兴许没有?
乔成玉心里思忖,找了个居中的答案:“还行吧。”
她似是而非的回答叫采丹更加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一双眼睛雾蒙蒙的,要掉出泪。
“你别急。”乔成玉见状马上安抚:“你是知道什么么?同我说说可以么?”
“我、其实我……”采丹的话忽然顿住了。
她该说什么呢?说她其实血脉里涌动着一半的妖脉,说她被九婴要挟逼迫,为的就是逼迫乔成玉去地牢听九婴诓骗、利用乔成玉么?
采丹心乱如麻,不知道如何解释。她敬重乔成玉,知道她不会因为她是半妖就对她有什么偏见,却又因此更加惶恐。
乔成玉待她这样好,她不能够把人往火坑里推。
于是她吞咽了口水:“没事、没事。我就随便问问,因为叶师兄家不是也出事了,我想兴许会有什么牵连。”
乔成玉家出事纯粹运气不好,叶竟思就是因为要为黑化提供坚实的理由,能有什么牵连?乔成玉心想,没有说出来,点几下头,安抚她的情绪。
“好,我届时看看,多谢师妹。”
采丹连连摇头,抿着唇又要跑了。
乔成玉总觉得她这段时间有些奇怪,不想从前那么活泼,她顿了片刻,还是喊住了人。
江泊淮摘梅花有讲究,每一朵都特别完整,小小一朵,看起来艳丽精致。
她从掌心的梅花里抽出一朵最好看的,抬手把它装点在采丹的发髻,满意地开口:“真漂亮。”
采丹喜欢梳双飞髻,头发迎着风,上面小小一朵梅花却立得稳,只有花瓣在风中轻微动着。
她不自觉摸上发髻那朵梅花,那么小,那么软,好好轻轻一掐就要碎了。
“你知道除夕可有什么离宗门近一点的城镇有热闹可看么?”乔成玉忽然转了个话题,问她。
采丹赶紧把手从发髻拿下来,她点头:“有的,宗门西面有个小镇,多是年轻人,热闹的主意不少,一到节日就熙熙攘攘的,很有意思。”
乔成玉悄悄将它几下,又追着问:“那有孔明灯放么?”
“啊?”采丹诧异一瞬,反应过来仔细想想:“有!”
乔成玉放心了,和她道谢。
采丹为自己能帮上她也松口气,好像前些日子的纠结带来的负罪感也稍微轻了一点。她不再多言,垂着头和我乔成玉告别。
算算时间,江泊淮也差不多要回来了。乔成玉和她挥手再见。站在原地没等多久,江泊淮果然出现。
他手上拎着的篮子里的梅花似乎确实比之前稍微多了一点,都要顶出一小个圆弧了。
看来没偷听。乔成玉踮起脚,艰难地拍拍他的头,表扬:“很棒。”
江泊淮顺着她的动作微微弯腰,直到她的手撤开,才战起身。他垂着眼望着篮子里的花,轻声问:“她说了什么?”
“说了一些话。”乔成玉摇头晃脑,逗他:“想知道么?想知道的话给我一百两……”
不等她说话,江泊淮就从袖袋里拿出一颗圆润的珍珠,色泽漂亮,在阳光下还泛着粉。一看就不仅值一百两。
乔成玉吃了一惊,反应过来把他手推回去:“我开玩笑的!”
好恨你们有钱人。她幽怨地看一眼江泊淮,叹了口气:“没说什么,就是说怀疑乔家惨案同叶家的有牵扯。”
江泊淮闻言,果然轻微皱了下眉。
乔成玉以为他也觉得荒谬:“是吧,我也觉得八竿子有点太打不着了。”
江泊淮遮去眸中的神色,点头:“是啊。这也太远了。”
他的手没有收回去,那颗珠子于是还在掌心,执拗地朝乔成玉伸过去。
乔成玉头转成拨浪鼓:“不要不要,你收着。”
江泊淮追问:“很漂亮的,为什么不要?”
怕骗多了人遭报应,毕竟修仙界真有雷劫。乔成玉腹诽,面上却一脸正色,心中忍痛:“我不喜欢。”
“好吧。”江泊淮很遗憾,只好把珍珠收回去,心里盘算着江府库房还有什么比它更漂亮的东西。
乔成玉打断他的思绪,她语气里遮不住的得意:“你记得上回我们放的那盏孔明灯么?”
江泊淮点点头。
她于是更得意了:“我都问好了,除夕还带你去放孔明灯,兴许还有烟火!”
江泊淮捧场:“啊,烟火。”
乔成玉受用,哼着歌往前走,江泊淮在后面跟着,垂着眼,踩她的影子,看两个人的影子贴合在一起。
好像怎么样都不会分离。
“离除夕还有一个月,你期待么?”乔成玉尾音都上扬,看起来最期待的就是她了。
江泊淮弯起眉眼,重重地回她:“很期待。”
如果叶竟思能在除夕之前死了就更期待了。
*
采丹轻轻地掩上门,仿佛这样就能隔绝外面的一切,叫她可以专心致志地想着接下来该怎么办。
她咬着指甲,思考时不自觉又感受体内那颗妖丹,确认它在稳定地运转才肯安心。
门板忽然传来几声轻响,是有人在有节律的一声一声敲着。
采丹呼出一口气,问:“谁啊?”
“开门。”一道声音传来,像融化了的初雪,水珠一点点顺着石壁往湖里落,清冷好听。
然而在采丹耳里,雪还是雪,稍微一靠近就能冻死人。
她挣扎一下,假装没听见。
仿佛能猜中她所思所想,外头的动静听了一瞬,门也不敲了,江泊淮最后一次:“话我不爱说第二次。”
采丹当机立断跳下床,猛地把门打开,对上了江泊淮一张冰冷的面无表情的脸。
她搓了搓手臂,差点被冻死。
“江公子……”她声音弱弱的:“我什么都没同乔师姐说。”
江泊淮面无表情地盯着她。
在这样冰冷目光的注视下,采丹的心跳得更重了,手心不自觉渗出了汗。
好在江泊淮很快将视线挪开,他声音淡淡:“我记得我有同你说过,你的事不要牵扯到她。”
采丹心一跳,不知道江泊淮知道多少,硬着头皮:“我没什么事牵扯到师姐的,你出去吧,我要睡了。”
“真的么?”江泊淮声音很轻,好像叹谓:“你的妖丹还没碎么?”
采丹猛得抬起眼看他。
*
珠玑峰从来没有那么安静过,好像连风也静下来了,采丹跟在江泊淮后面,第一次发觉这阵法那么好破,对江泊淮更加敬畏,惹也不敢惹了。
她弱声:“我知道的都和你说了,那妖怪威胁我,但我没有把这事同乔师姐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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