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江思然,这一别墅的人在酒的帮助下一个比一个睡得香甜。
别墅之外,因酒更加败兴的却数都数不完。
很不巧,卫泽秋便是其中之一。
借酒消愁失败从酒吧出来,她摇摇晃晃地要去找自己的车子,被搀扶着她的许沐雪拉住:“找什么车,你这样子开得了么?走,我送你回家。”
“回家?”卫泽秋歪头看着她,忽然哈哈大笑,“回什么家?回谁的家?啊?你觉得那是我的家吗?”
许沐雪脑门上都是汗,看她往反方向倒吓得赶紧用力拽,后槽牙都咬紧了,“不是你的家,难道是我的家?卫泽秋,你给我站好一点!我真的要拉不住你了!”
卫泽秋笑得东倒西歪,被抓住的手腕转来转去试图挣脱:“拉不住你放手啊——谁他妈的求你了!”
许沐雪也喝了点,被她甩来甩去终于来了脾气,怒吼道:“我他妈求你行不行!你别闹了!”
似是没料到她会发火,卫泽秋怔了怔,转而讥讽地看着她:“你求我?让我别闹了?许沐雪!你也觉得我闹?!”
许沐雪沉默地看着她。
卫泽秋像是踩到了电门般激动起来:“所有人都觉得我闹!我闹什么了!我不过是想拿回我应得的东西!我应得的!你们知道什么!你们什么都不知道!”
夜已经深了,酒吧里外像是世界的两个极端,里面有多喧闹,外面就有多冷清。
可偏偏这样的冷清最能衬托一个人的疯癫。
许沐雪前后左右看了一圈,发现街上没有人,松了口气,掏出手机查看订单消息,打车软件上迟迟没有人接单,代驾又太远。
她心累地扯着吼完稍微老实些的卫泽秋往街对面走,被挣开也不管。
或许是喊出来舒服了一点,卫泽秋没继续发神经,嚷嚷了几句跟在她后头默默晃着,直到看见熟悉的酒店门头。
之前喝多了不想回家的时候,她们经常到这里开房间,几个值班小妹都认识。
卫泽秋走路明显不稳,酒店大厅没什么障碍物,但柜台前有两层台阶,许沐雪担心她摔跤,只得把那只看到美女就会自动抽回去,和自己保持距离的胳膊再次架到肩膀上。
值班的酒店前台前天才给她们开过房,远远认出人趴在柜台上笑着问:“又是两间大床房?”
许沐雪刚要开口,倚在柜台上勾住对面小姑娘发尾的卫泽秋抢声道:“一间。”
“好的,请稍等。”
许沐雪惊讶侧头,卫泽秋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怕了?不是说喜欢我的?”
灯光下的许沐雪脸颊肉眼可见地变红,卫泽秋哼笑一声接过房卡,搂着她进电梯上楼。
然而一个小时后,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完的卫泽秋,又叼着一根未点燃的细烟下来了,精神状态看上去比来时清醒得多。
按经验来说,心情再不好,在这么一通流程过完,她也该累得躺在床上闭目养神的。
可自从接完那个车贩子的电话,她这个颗心就别扭得厉害,不上不下地悬在那儿,不管干什么都不踏实。
找不到原因又隐约觉得和车子有关,所以她想也不想地抛下把第一次交给自己的许沐雪,独自出来找车。
如果真的要坐在车里能让她踏实的话,今晚在车上凑合一夜也没什么。
怀着这种心情,卫泽秋沿着街道往酒吧走。
可围着酒吧转了一圈半,她也没看到自己的小白。
咦?今晚来的不算晚,附近是有车位的呀……靠在许沐雪粉色的车头上,卫泽秋又掏出一根烟点燃,深吸一口气转身看向街对面。
有的时候她懒得和别人抢最近的车位,也会停到路对面。
站在人行道上,卫泽秋茫然地看着路对面的车,耳边嗡的一声,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几乎让自己浑身发麻的猜想。
——车子会不会被人“偷了”?
几乎瞬时酒醒,卫泽秋扔掉刚点燃的烟,在酒吧附近转了一圈又一圈,热得汗顺着下巴滴在胸前,她才不得不接受了这个现实。
车子没了。
艹,她防了那么多天,卫凌一家真是太无耻了!
“妈的,报警!报警——”卫泽秋靠在不知道谁的车屁股上慢慢蹲下身子抱住头,脑袋突突疼着。
车子的行驶证上写的不是她的名,真是普通偷车贼倒也无所谓,万一是大伯家的人偷回去的,闹到警局去她怕是一点便宜都占不到。
怎么办怎么办她该怎么办?
比天气预报上显示的时间迟了近十二个小时的雨,随着破空的闪电洒落人间,又在天亮前停下。
卫家别墅里,除了阿姨醒得最早的戴虹心情颇好地站在卧室窗前。
她的手机显示着昨夜睡着后收到的新消息,照片是阅后即毁的,不过也没什么保存的必要。
站了一会儿,她拿上床头的空杯子脚步轻快地下了楼。
一楼厨房里的阿姨已经在准备早点,看见她来放下手中的面团要去给她倒水。
“哎,我自己来,你们忙你们的。”戴虹说着自己给自己倒了杯温水润嗓子,“对了,老赵,和你说个事。”
正在备菜的赵姨茫然回头:“?”
戴虹说:“上次你不是说现在那辆买菜车后备箱有些小么?我打算给你们换一辆,你们喜欢什么颜色的呀?”
赵姨表情更茫然了:“??”
戴虹期待的目光转而变成失望,她摆摆手说:“算了算了,我自己定吧。”
状况外的赵姨:“???”
戴虹深吸一口气,端着水杯坐到沙发上,打开电视开始看早间新闻,心里忍不住想起自己的老公和大女儿。
卫泽秋那一家三口,客观来说根本不值一提,想让她们离开Z市滚回老家去都轻而易举。
但她沉默了二十年,什么都没做,原因无二,卫明淮是卫州宇的亲弟弟,同父同母的手足,唯一的手足。
感情是这世上最不值钱也是最值钱的,不到万不得已,她不想做得太绝。
这些年能拿钱打发的她都选择用钱来处理,毕竟那点钱比起夫妻情分什么都算不上,可是现在不一样了。
情上理上她做足了,是她们不满足。
是她们得鱼忘筌,忘恩负义。
戴虹喝了口水,看着电视上的新闻主播,缓缓吐出一口气,视线移到电视柜上摆放的一家四口的合照上,露出一个舒服的笑。
这样正好,最好,能在她最悠闲的时候做个了结,省得以后给凌凌和璟悦造成什么更大的麻烦。
第47章
卫凌睁开眼的时候,阴沉的窗外又在下雨,让她下意识以为自己醒来的时间没有任何问题,直到恍恍惚惚站在洗手台挤牙膏时瞥见智能感应镜子右下角亮着的时间。
AM8:52
什么!!!继劳模早退后又迟到了吗???
她单手捂在额前,艰难地接受这个现实,麻木地刷牙洗脸。
昨夜酒喝得太急,一场充足的睡眠有效避开了很多后遗症,但脸上的憔悴还是需要手动去遮掩。
卫凌换好衣服坐在化妆台前,皱眉看着鼻头上的红印,轻轻触碰虽没什么感觉,但不难预见不管不问的话它将能发展成什么样儿。
以前她喝酒喝得急了就会在鼻头起痘,不过一般涂点药膏再注意饮食,中间再狠狠出上一把汗,两天就能下去。
没想到原主也一样。
卫凌拉开抽屉,在第二层找到一支包装陌生功效差不多的药膏,涂完以后觉得上妆太麻烦,仔细涂了遍素颜霜,换了支提气色的口红,用完顺手装进口袋,方便今天随时补妆。
迟到什么的,既然已经迟了,那就认了吧。
她抿开下唇涂多的地方,起身下楼吃早点。
戴虹和卫州宇吃过早饭,见昨晚喝多的几个孩子一个都没起床,也不干涉,夫妻两个一起在窗前练了会儿八段锦。
卫凌下来时,她们刚坐到沙发上开始看电视。
早间新闻已经结束,电视连续剧膜还没开始,戴虹从会员专区挑了一部去年的热播剧,刚点开,听到脚步声回头。
“母女”两个视线相撞,卫凌神色有些尴尬:“早啊。”
“早。”戴虹一眼看出女儿的难为情,猜到她是为迟到的事情,不在意地撑着抱枕说,“早点我让阿姨温着呢,随时能吃,难得你起这么早,其余几个都还睡着。”
站在楼梯前的卫凌惊讶回头:“都还睡着?”
“可不是,你们昨晚这是喝了多少?我记得你和然然没什么事儿啊,后来又凑一块喝的?”戴虹对家里每个人的酒量都是了解的,接过卫州宇剥好递来的荔枝,说完咬了一大口。
卫凌笑笑没说话,算是默认了,转身走进餐厅。
赵姨今早准备的都是适合酒后吃的养生粥和面点,她坐下时盛好的早饭刚好端上桌。
粥能入口,但稍微有点烫。
卫凌放下勺子想要夹小块的牛肉锅盔吃,不由想起客房里的容容,想要去看看她醒没醒,又怕人已经醒了。
昨晚发生的那些事情,她都压在心里没顾得上细想,现在外表看起来好像是冷静无事,其实内里混乱成什么样只有她自己清楚。
她……至少此刻,是没有想好该怎么用一颗平常心去面对容容的。
用着她的照片做壁纸,和卫泽秋说喜欢的人是她,酒后甚至亲了。
可能是冲动,也可能是迷糊,这种事情不像别的,已经发生再去分析原因没有多少实际意义,更何况就算是没有亲,前两件事也足够扰乱她的心和脑袋。
卫凌拇指关节抵在额侧用力按了两下,恍惚间有种失去了可以继续装傻装无事发生过的理由和选项。
面对,是该面对,早晚都要面对,可面对了,然后呢?
是回应还是拒绝?
现在的她能确定的只有不想失去容容这一件事,所以拒绝她做不到。
那就是没得选,吃饭吧!
得出结论,卫凌咬了一大口牛肉锅盔,边吃边搅拌碗里的粥,等吃完下一块蔬菜小圆饼,粥刚好能喝。
专心填饱肚子,下一步去公司上班!
完成任务一的卫凌从餐厅出来,看见客厅的沙发上只剩下戴虹女士一个人,原地深呼吸后走过去说:“妈,有个事情我想拜托你一下。”
戴虹刚进入剧情,生怕走神会看不懂后续发展,闻声先暂停播放,“什么事?表情这么严肃?”
“不是什么大事。”卫凌挤出笑脸坐到她旁边,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和平常无二,“就是我现在要去公司,容容她待会起来要走的话,不管去哪儿你能不能让司机送她。”
戴虹以为她会说什么呢,听到是这种小事笑了:“这哪儿用你嘱咐啊,人家到家里来做客,结果被我们灌醉不说,要是再让人家自己回去,传出去我做不做人了?怕不是要被邻居笑话死哦。”
卫凌陪笑:“是,是我没表达清楚。”
“嗯?你这话什么意思?”戴虹侧过身朝向她。
“我和您直说了吧。”卫凌说,“卫泽秋她认识容容,好像是还喜欢容容,上次容容给我作证,她很不痛快的样子,前两天我发现她已经找到了容容家楼下,所以我担心那疯丫头会做出点什么来,想让您让司机多留意。”
“什么?”戴虹怔住,“你说卫泽秋喜欢容容还找到容容家楼下去了?”
卫凌点头。
戴虹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她家没镜子的吗?怎么什么人都敢想!”
“妈……你淡定点。”卫凌被戴虹的反应吓到。
戴虹连连摆手:“一点都淡定不了,这件事你交给我,你放心我一定把容容保护得好好的。”
有了戴虹作保,卫凌想不放心都难。
从家里出来,她矮身坐进等在门口的车子,靠坐在后排椅背上看着窗外。
淅淅沥沥的小雨下个没完,精心保养的车窗玻璃上一颗雨珠都没有,干净得有些不真实,像现在的她一样。
有种一直都没从醉酒中醒来的感觉,是不是现在也是在做梦?
如果是的话也好,等醒了她就装昨晚喝得太多什么都不记得了,像往常一样送容容出门,哪怕自己开不了车也要跟着上车,主打陪伴。
卫凌出神地想着,想得太过入神,不自主伸手在大腿上掐了一把,疼得顿时倒抽凉气。
啊,不是梦。
意识到自己在感慨什么,卫凌无语地笑了一下,转而看向另一侧的窗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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