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容容在重遇卫泽秋之前,的确是个乖乖女,各种意义上的乖乖女。
她家世好,父母恩爱,在充满爱的家庭氛围下长大,从小善良真诚,品学兼优,长得也漂亮,典型的“别人家的孩子”。
高考成绩和当年的文科状元只差三分,大学选专业时父母没有给予任何阻力,哪怕她说以后不想继承公司,选了在父母那一辈人眼中最没用的哲学。
在容杰和容瑾纹的眼里,这世上没有什么比让自己的宝贝女儿开心快乐更重要的事了。
可就是这样的宝贝,只是因为拒绝了一个人的表白,从此跌入万劫不复的深渊,眼睁睁看着整个世界弃自己而去。
不过很幸运,跌落深渊的人在绝望到麻木地选择投进黑暗后,又踩着时光之轮一点点退了回来。
即便回来的是残缺的灵魂,充满裂缝和胶水的心脏,那也不可能再是个连反抗挣扎都不知道有的傻瓜。
和死过一次的人比疯,米沅乐的疯不是疯,是蠢。
容容警惕地防备着两个喝得走路都晃的傻大个:“车钥匙给我!”
米沅乐酒量一般,一瓶酒虽不至于让她忘记自己是谁,但身子已经脱离控制。
她软乎乎地倚在容容的身上,大着舌头问:“要车、车钥匙——干、干嘛?你你你——你想走?我我跟你说不行——”
扑通一声,站在桌边的男人突然一屁股坐下,后背抵在墙上,睁着眼睛茫然地眨着。
容容瞥了他一眼,发现另一个已经歪在旁边打呼,紧绷的心口微松,扔了手中的碎瓶子,拉开米沅乐身旁的椅子坐下。
米沅乐醉态尽显,拉着她的手放在眼前看了又看,忽地笑出声:“你流、血了?别别别走了——我对你负责!”
容容猛地抽回手,不让她碰自己手背上的黑点,侧身看向窗外的天色,白色的地方在逐渐缩小,应该是快天黑了。
“我的东西呢?”她冷冷地看着没骨头似的瘫在椅子上的米沅乐,“手机、包、纸袋,在哪儿?”
看不了时间,周围的墙上连个时钟都没有,但看亮度应该是快天黑了,她的眼睛不知道什么才能恢复,要是一直看不见颜色,再拿不回自己的东西,天黑透以后就算米沅乐放她走,也走不了了。
在这里熬一夜肯定是不行的,窗外那些个泡在水里的不知道是些什么人,来的时候走的后门,没和她们直接碰上,但万一……不能有万一。
容容抓着米沅乐的肩膀,扶着她的头说:“把我的东西还给我,那辆车的钥匙也给我,米沅乐,你听明白我说什么没有?”
米沅乐的眼前全是重影,根本看不清楚容容的表情,嗯嗯啊啊半天说:“不,不知道你、你什么东西。”
容容瞪着她回想自己被拉上车和拉下车时的情景,不再和她纠结东西不东西的,只一句:“后院掳我来的那辆车的车钥匙,给我,快点!”
米沅乐闭着眼睛笑了一下:“不给。”
容容又看了眼窗外,看见不少泳池里的小黑人上了岸,心急之下一把拧住她的耳朵:“米沅乐,我真的没时间跟你玩,你把车钥匙给我,我可以当今天什么都没发生过。”
米沅乐脸上的笑容不变,睁开眼定定地看着她,却极慢地摇了摇:“不、信。”
容容想问为什么,话到嘴边意识到自己有多多余,转了半圈的手腕后在二楼溜达一圈,最后拿了个多功能开酒器下楼。
别墅的后院看着像后院,容容下了楼才发现它其实算是前门,因为别墅是两面通透的,坐北朝南正对着那个不小的池塘。
侧面和停车区域相邻的院墙也开了一道门,方便人出入,也是因为有了这一道门,所以她被拎下车又扔进水里时才没碰上别的什么人。
看来,米沅乐也不想让太多人知道她捆了自己过来。
容容越想越觉得米沅乐可恶,蹙眉在靠进大门的院墙下找到那辆烂大街的SUV,趴在后排车窗上往里看。
黑色的防窥膜透光性极低,她对光的深浅失去了最基本的判断力,更不可能看得见里面有什么。
只能祈祷那俩傻大个下车后没把她的东西拿走,举起手里的东西猛力往玻璃上砸。
玻璃车窗有了膜的保护,比预想中要坚固得多。
容容手都震麻了,才刚把玻璃砸裂,她忍着手背上的疼,转头寻找其他能用的东西。
……
卫凌和江思然一路紧赶慢赶,总算赶在太阳下山之前找到了米沅乐的别墅。
别墅选址相当好,最近的人家都在山体的另一侧,所以周围行人也不多。
江思然沿着比其他小道平整多的路一直向前,看到别墅底下那堆在嬉笑玩闹的女人时,黑了一路的脸终于成了黑锅底。
卫凌冷冷地瞪着那群人,在江思然想要拐过去的瞬间一把扶正方向盘:“容容没在里面,车子别停这里。”
米沅乐的为人她不了解,但找容容是主要目的,除此之外什么都得往后排。
别墅占地面积不小,院墙垒得很高,江思然看着墙下的路立即判断出另一边肯定也有门,沉默地沿着路往里开的同时降下了自己这一侧的车窗。
闷热的风立即扑到她的左半边脸上。
卫凌听到一下一下砸东西的声音,眉心一颤,心头猛然发紧。
别墅的正门是蝴蝶形状的铁艺门,装饰大于实用性,江思然第一眼没认出来险些开过。
卫凌下车后立即瞄准门锁的位置,发现没有改装密码锁,只有道横闩,顾不上等后面的车追上来,亲自趴到门上去拽门闩。
由于角度问题,她的发力点偏了,拽了好几下才勉强拽开一点。
江思然站在另一边想帮忙但无从下手,只能提醒她小心边上的铁片。
卫凌整只手臂伸进门后,但看不见门后的景象,不得不靠着感觉一下一下修正,感觉到门闩转动的刹那,她猛地往后拉,当啷一声横闩撞到后面的挡片上,门开了。
卫凌白皙的手臂内侧也被刮出道十多公分的红痕。
江思然听见卫凌的抽气声,推门的动作顿住,低声问:“你没事吧?”
“没事,先进去找容容。”卫凌将手臂缩回来背到身后,用脚踢开另一扇铁门。
铁门的门闩不是很丝滑,开合却一点声音都没有。
蝴蝶的两扇翅膀一左一右分开,江思然往里迈了一步又转身回去,从车屁股里抽出一跟高尔夫球杆。
已经走进去的卫凌看见她手里多出的东西,脚步不停,绕过人造景和那条蜿蜒的涌泉,再想往里走时猛地顿住脚步回头。
四五米外的院墙下停着一辆毫无特色的SUV,稀罕的是那辆车的下面满是玻璃碴子,车窗口的位置还有一双脚在艰难地挪动着。
江思然刚追上来,注意到卫凌的动作,疑惑回头,看见那双鞋时表情有片刻的空白。
卫凌夺过江思然手中的球杆,没有丝毫犹豫地迈步过去,然而等认出那一头波浪式的长发时,窗口的脚也完全缩了进去。
她愣愣地看着那在后排蛄蛹的人影,扔掉球杆快步过去。
巧得很,拿回自己东西的容容一边给手机开机一边从内打开车门,为了泄愤,下车准备跑路的她还狠踹了一脚。
车门受力向外打开,正撞上跑来的卫凌。
嗷一声,下车的人和追过来的人同时愣住。
卫凌扶着车门站起来,泪水和鼻血一起喷涌而出。
容容黑乎乎几乎快要瞎的眼睛登时亮起光来,她激动地看着捂住鼻子的人,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卫凌,你怎么来了?”
卫凌的视线被泪水糊得很彻底,听到容容快要哭出来的声音,捏着鼻子说:“我来接你回去。”
容容哇的一声哭出来,扑到卫凌身上:“我还以为你再也不想理我了。”
“怎么会。”卫凌单手揽着她,低头看了眼捂着鼻子的手,血已经从指缝里漏出来了,忙侧头对江思然要纸巾。
江思然来的路上想过千万种找到容容的情景,唯独没想到现在这一种,更没想到卫凌会被一扇车门撞破鼻子,在牛仔裤的兜里掏半天,只掏出来一片防患未然的卫生巾。
江思然:“……”
四目相对,卫凌一记眼刀,江思然咬牙忍笑拆开递过去给卫凌捂住鼻子。
别说,出乎意料地好使。
除了看着有点诡异和离谱。
卫凌止住鼻血,任由容容在自己怀里哭了会儿,搂着她坐进江思然的车。
那束占了一整个座位的花束被挤进放脚的空位里,紧贴在车门上,包装纸遮掉小半个车窗玻璃。
容容哭过以后,心底的那点后怕消了大半,她歉疚地看着卫凌通红的鼻子和眼睛,红肿的眼里都是心疼:“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在门外,是不是很疼?”
“没事,不疼。”卫凌笑着握住她想落下的手,仔细检查她手背和手臂上细长的伤口,“都是砸车玻璃时刮伤的?”
容容委屈地点点头,看她盯着自己的手背,又摇头:“不是的,这个是酒瓶碎片崩的。”
“酒瓶碎片?”
卫凌这才想起江思然来时和自己说的“米沅乐说容容喝醉了”,闻到她身上浓烈的酒味,好不容易好看些的脸色又变得铁青。
“米沅乐是不是逼你喝酒了?”
容容听着卫凌的声音想起那桌子龙舌兰,和问米沅乐要车钥匙要走时,她说的不行和不信,抽回手擦了把脑门上的汗问:“卫凌,是不是米沅乐打电话让你来的?”
卫凌知道容容热坏了,不敢把空调出风口对着她吹,从扶手箱里抽出湿纸巾给她擦抹得乱七八糟的小脸,擦完轻轻点头,说了个是。
容容撇撇嘴,不说话了。
卫凌看不懂她这是为什么,听见江思然叫自己,回过头降下车窗。
江思然支着高尔夫球杆站在大门前说:“米沅乐趴在二楼的酒桌上睡着了,身边还有俩喝多了的男人,应该是她的保镖,现在怎么说?咱们就这么走了?”
卫凌听完,侧身用眼神示意容容看身旁的那束花:“这是我给你挑的,你看看喜不喜欢,有不喜欢的拔掉扔了,我下去一趟,很快回来。”
容容看到那束花的时候就想问了,听说是送给自己,登时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卫凌看出她眼中的惊喜,再看她乱糟糟的头发和满是褶皱的衣服,胸口又酸又疼,开门下车去和江思然说话。
“来都来了,白跑算什么事,你去和他们说我说的,把这栋房子里所有的玻璃都砸了,别的不要碰,人也不要碰。”
“好嘞。”江思然转身走人,结果刚迈出去一步,手握又被卫凌握住,“嗯?还有什么事?”
卫凌盯着回到她手里的球杆说:“给我用用。”
江思然立刻松手:“没问题。”
一分钟后,别墅上下两层同时传来玻璃碎裂的声响,以及哐哐哐砸东西的声音。
太阳完全下山,泳池周围的灯一个接一个亮起。
在泳池那边happy的人,冷不丁在吵闹的音乐声中听见不和谐的声音,像是受惊的小宠物,一个接一个回过头,结果看到无数玻璃碎片坠落,短暂的呆愣后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又一个接一个地捂着耳朵开始攀比谁叫得更响亮。
江思然没空搭理他们,验收完成果挥挥手走在最前面,低着头给他们发红包:“哥哥弟弟们,下班吃饭了!”
卫凌听见声音,头也不抬地对着那辆SUV的前挡风玻璃抡出最后一杆,抬手抹掉脑门上沁出的汗,回去找容容。
容容手机开机后一直没来得及看,见卫凌和江思然说完话没有回来,滑开手机想要给花束拍个照留念,不想刚解锁就看到通知栏上面挂着卫凌发来的未读消息。
[关于你问我的那个问题,我想和你当面谈谈,下班后去找你,可以吗?]
[容容别怕,我现在来接你。]
“好,我等你。”容容仰头看着车顶,手背蹭在潮湿的眼角,压得伤口猛然发疼。
她嘶了一声,意识到自己的蠢,又笑着点开相机对准花束,按下快门。
车顶照明灯下的花束,散发着浓烈的名为浪漫的香味。
卫凌站在车子两步远的地方,看着车内又哭又笑的人,眼底酸涩难忍,心脏怦怦直跳。
“怎么可能不喜欢呢?怎么可能拒绝得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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