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轻轻地拍了拍自己的肚子,咽了咽口水,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等粥凉了再吃啊。”
但回应她的却仍然是“咕噜噜”的声音,她苦笑一声,“我一个连锁餐饮的中层领导,竟然看着这卖相乱七八糟的杂粮粥流口水,这是什么人间大悲剧啊。”
认命地拿起一把蒲扇,在粗瓷碗上方扇风,让杂粮粥凉得更快些。
等杂粮粥温热了后,她赶紧把粥端起来送嘴边喝,杂粮粥味道粗糙,还剌嗓子,但她不敢吐,这杂粮粥目前可是用来救命的。
“咕咚咕咚”地小口小口喝了多半碗粥,肚子的饥饿总算缓解了,虽然没有饱,但她也不敢再吃了,饥饿几天的胃不能吃太饱,对身体不好。
吃完粥,她坐在麦秸杆编织的墩子上坐着缓了一会儿,等有了力气,便站起身打算去房间找一找看看有没有汇款单票根,这些可是她跟罗森索要钱款的证据。
离开厨房之前,她特地看了看简陋的厨房,土坯做的墙、凹凸不平的原色土墙面,地面也是土地面。
灶是石头和土坯做的,上面放着一口大铁锅,还缺了一只耳朵,灶旁边的灶台也是用石头和土坯做的,不过石头多一些,也大一些,灶台分上下两层,上层放着菜板和菜刀,还有油盐和调料,第二层放着两三个碗。
厨房角落放着三个麻袋,一个麻袋装着红薯,另外两个一个装玉米粒,一个装黄豆,红薯只有一麻袋底,玉米粒和黄豆的麻袋却是满的,这些就是原主目前所有的口粮了,没一点儿细粮。
她心里憋气,不想再看,抬脚出了厨房,看了下院子,院子大概有一百多平,在农村不算大,院墙也是石头加土坯做的,上面还洒着瓷片和碎玻璃。
原主长得漂亮,罗森又不在家,便有那流氓地痞骚扰她,她不得已,借钱围了院墙,又上山砍了树,做了大门。
院墙边种着蔬菜,结着几个成人拳头大的丝瓜和南瓜,旁边还有木栅栏围起来的鸡圈,本来喂着三只鸡,但前些天卖掉还债了。
她叹口气,走进堂屋,堂屋的结构也是土坯和石头,但土坯居多,墙面没有刷白,是原色土墙,土坯松软,墙壁早就已经变得坑洼不平,看着脏兮兮的。
再有家具,除了麦秸杆编制的墩子,就是一张有成人小腿高的小桌子,漆面斑驳,缺了一条腿,用石头支着勉强能用。
再就是睡觉的地方,就一张土坯做的炕,两床补着补丁的被子,炕角落放着三个大荆条筐,里面装着原主所有的家当。
她走到炕前,抬腿就要上去翻找汇款单,刚抬上去一条腿,又赶紧收了回来,她突然想到一件事,原主最重要的东西,都被她收在屋里墙角挖的坑里。
她赶紧拿了工具去挖,先是挖到了一个木板,她把木板拿开,露出一个四四方方的坑,坑里用旧报纸包着一个东西。
她拿起旧报纸一层层地剥开,露出一个洗得发白的用粗布做的斜挎包,摸着挎包里物件传来的质感,应该是纸之类的东西。
她没有耽搁,赶紧打开布包,从里面拿出了一沓信封,而信封上的字显示着这些信全部来自海城大学,字体端正,笔锋刚劲。
她撇了撇嘴,“渣男虽然人品不好,字倒挺好看。”
拿出一个信封从里面掏出一封信,看了看,首先就是信头的称呼“亲爱的瑶瑶”,称呼怪肉麻呢。
接着看信,渣男先是用华丽的词句描写了大学生活,末了又写,“我一直不敢有丝毫的懈怠,就怕学习落后,毕业后分配不到好工作,不能给你好的生活,瑶瑶,我每天都在梦里描画你的样子,做梦都想拥你入怀,吻你万千。”
“最近学校组织活动,学校领导会出席,如果能在组织活动中表现突出,给学校领导留下好印象,毕业分配到好工作的概率就高,只是活动有着装要求,我决定从今天开始,一天只吃一顿饭,用省下的钱买的确良衬衫,为了我们将来的幸福生活,我并不觉得苦。”
读完信,林沐瑶叹气,“会哄人,会画饼,原主一个单纯自卑的小姑娘,就这么被这只人渣给骗了。”
接着又读了几封信,虽然词句不同,但主要内容大差不差,示爱灌迷魂汤,再就是变着花样要钱。
她看着憋气,索性扔一旁,拿起一沓用黑棒发卡卡住的票据,然后眼睛亮了,这些正是她需要的汇款单的票根。
虽然不知道原主为什么留着,但此刻却帮了她的大忙,有了这些票根,她搞钱的启动资金就有了。
“五丫!”
外面传来一阵喊声,她身体条件反射地抖了抖,这声音是原主亲妈黄翠花的。
原主的亲爹妈每次来都没好事,不是让她回娘家干活,就是上门打秋风,要钱要粮食,不给就打人,原主被无良爹妈给欺负怕了,听到他们的声音身体就会发抖。
她脸上浮现冷意,原主怕他们,她可不怕,要钱没有,要干活不去,不就是打架吗?那就比一比谁更狠。
她赶紧把手里的票据藏好,把土坑埋上,刚埋好坑,黄翠花就进来了,进门后二话不说抡起巴掌朝着她的脸就要打,嘴里还骂骂咧咧,“死丫头,耳朵聋了,喊你竟然不应声。”
林沐瑶可不会干站着挨打,身体一扭躲了过去,黄翠花没打到人,更加怒了,“死丫头,竟然敢躲!”
她继续抡起巴掌要打,林沐瑶腰一弯,头一低,跟斗牛一样朝着黄翠花冲了过去,用了吃奶的劲儿把头抵在她的肚子上,把她抵倒,摔了个四仰八叉。
而她则哭着跑了出去,边哭边跑,还边用凄厉的声音喊:“要打死人了!”
等到了院子门口,她往地上一滚,身上瞬间沾满了尘土,再抬手把头发抓成鸡窝,衣裳扯乱,又往脸上抹了灰,这才一屁股坐在自己家门口,开嚎:“妈,你不能把粮食拿走,我就那点粮食了,你拿走了,我就要饿死了,哇哇……”
“妈,求你给我留条活路吧!”
声音凄厉又悲伤,简直闻者落泪。
这里因为是新盖的房子,就在村子边上,不远处就是田地,田地里有不少社员在收秋,听到林沐瑶凄厉的嚎叫,社员们担心地放下手里的活走了过来,其中就有他们大队支书。
黄翠花被林沐瑶撞倒,屁股着地,撞到了尾椎骨,疼得她失声两秒钟,这才挣扎着爬了起来,铁青着脸,怒气冲冲地跑了出来。
刚出屋门,就大声怒骂:“死丫头,你敢撞我,老娘打死你!”
话音落,人就到了林沐瑶跟前,抡着巴掌就要打人,林沐瑶本来坐在地上哭,看到大队支书和几个社员正朝着这边走来,她眼珠子一转,便向黄翠花扑了过去,死死地抱住她的腰身,连着胳膊腿也给箍住后,这才放心地大声哭嚎:“妈,求你给我一条活路吧。”
哭嚎的同时,她手也没闲着,在黄翠花的腰臀上开掐,初秋天气还不冷,穿的薄,再加上她不惜力气,黄翠花很快痛呼起来,“死丫头,你敢掐我,老娘打死你!”
“反正要挨打,那我先收点儿利息。”
林沐瑶低声恶狠狠地道。
黄翠花瞬间大怒,胳膊和腿都被箍住了,她不能动弹,便开启大力挣扎,林沐瑶不想挨打,死命地箍着她。
眼角余光看到大队支书和社员到了,这才放开,然后开始往后倒,她倒的位置非常有技巧,就在黄翠花的肥短腿刚刚能够挨到,却踢不到的范围。
可黄翠花不知道啊,她的身体一获得自由,立马抬腿踢人,可腿刚刚挨到林沐瑶,却不能伤害到她。
就在这时候,林沐瑶顺势捂着胸口往地上一躺,然后咬破舌尖,吐出一口血来,然后悲凄地看向黄翠花,悲伤道:“妈,我知道你恨我,恨我当初没有按照你们的要求换高彩礼,给成业换媳妇本,但我那时候名节和清白都没了,除了嫁给罗森,我根本没有其他的选择,这七年我尽力弥补,哪怕自己不吃不用,也要把钱粮送回家,可这次我身体不舒服,家里也只有那点粮食,真的不能帮你们干活,给你们粮食啊,妈,求求你,给你亲闺女一点活路吧。”
说完就爬起来,跪在地上磕头,边磕边嚎,:“妈,求你给我一条活路吧!”
磕了三个,听到支书已经走近了,她往地上一趴开始装晕,内心暗自龇牙咧嘴,这场戏演的有些亏本儿,舌尖痛,还累。
黄翠花可不管人晕不晕,抬腿就踢,“死丫头,老娘踢死你!”
“住手!”
支书怒喝一声,“黄翠花,瑶丫头都吐血晕倒了,你还踢人,你是不是亲妈!”
黄翠花三角眼一瞪,辩解道:“支书,这死丫头装的,我刚才根本没踢到她。”
支书冷冷地剜了她一眼后,赶紧指挥社员,“赶紧把瑶丫头送大队卫生室。”
等人把林沐瑶背起来,他这才怒瞪着黄翠花,“回头再找你算账。”
一行人来到大队卫生室,卫生室的医生是个老中医,给林沐瑶把脉后,叹气,“这孩子身体亏虚,伤了根本,以后得好好养着,不能干重活,多吃有营养的东西,要不然怕活不长。”
不提大队支书和社员们的震惊,装晕的林沐瑶则在心里头骂起了娘,人渣罗森,给姑奶奶等着!
穿越可是单程票,这具身体要伴随她一辈子,她要好好养,就需要多多的钞票,回去就给罗森写信要钱,他敢不给,她要他好看!
第3章 借势
林沐瑶睁开眼,可怜巴巴地看着支书祈求,“支书爷爷,我不想死。”
牛角岭大队支书林旺源,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儿,一米八的身材,国字脸,浓眉大眼,一身的正气。
他虽然比林守德还要小五岁,但辈分却比他大一辈,林守德得喊支书一声叔,而她自然就得喊爷爷。
林旺源瞅着林沐瑶苍白发青的脸,想起刚刚听到的消息,林沐瑶那个考上大学的男人,要跟她离婚。
虽然气愤罗森忘恩负义,对老林家闺女始乱终弃,但他一个老农民,真没有能耐帮忙讨公道,他深深地叹口气,劝道:“瑶丫头,你想活,就得自己立起来,对自己好,不要总想着别人。”
林沐瑶哽咽道:“鬼门关上走了一趟,我明白了一个道理,指望谁都不如指望自己,我以后肯定会吃好喝好,再不会苛待自己。”
林旺源欣慰道:“你这样想就对了。”
林沐瑶抬手抹了把眼泪,起身下床,给林旺源跪下,求恳道:“支书爷爷,我家的情况您也清楚,我爸妈是不会让我留一丁点粮食的,那是亲爹妈,我反抗不得,求您帮我主持公道。”
“砰砰砰!”
不等人扶,她赶紧三个响头磕下,额头从白变红,配上她苍白无血色的脸,显得更加可怜了。
林旺源是牛角岭大队的支书,又是林家本家辈分高的长辈,林沐瑶既是牛角岭大队的社员,又是林家本家的小辈,于公于私,他都得帮忙。
他弯腰伸手把人扶起来,问:“你爸妈那里我会去说的,但你也得立住了,不能你爸妈一吓唬就妥协。”
林沐瑶赶紧摇头,“不会的,我就算不为自己,也得为咱们牛角岭大队,还有咱们老林家的闺女着想啊,我一个出嫁闺女,娘家还有俩身强力壮的兄弟,却为了孝敬爹娘,自己个儿日子都不过了,没的饿死了自己,还让咱们牛角岭大队和老林家落下苛待出嫁闺女的名声,影响了咱们大队和老林家闺女的婚姻行情。”
林旺源瞳孔一缩,看向林沐瑶的眼神多了一份打量,没想到平常木讷的丫头,竟然会说出这么一番有理有据借势的话。
但不得不说这话很管用,他本来只是看这丫头可怜帮忙,现在却要顾忌大队年轻闺女的婚事,势必要把林守德和黄翠花压制住。
一起送林沐瑶来大队卫生室的社员也被唬住了,出声讨伐林守德和黄翠花。
“支书,林守德和黄翠花两口子太不是人了,不把闺女当人看,您可不能再放任他们,坏了咱们牛角岭大队的名声啊。”
“是啊,支书,不能再放任林守德和黄翠花了,要不然咱们大队的闺女咋说人家?”
林沐瑶低下头,嘴角微翘,比起装可怜博人同情,利益共同体更保险,她现在一穷二白,身体又不好,想要搞钱,就得先争取舆论支持,把极品娘家人压制住,争取短暂的成长空间。
林旺源伸手制止社员们的七嘴八舌,大声道:“现在大家伙都忙着收秋,今天晚上,叫上大队上的几个长辈,一起去林守德家说事儿。”
林沐瑶赶紧感激鞠躬,“谢谢支书爷爷,谢谢各位叔伯大哥。”
大家被她这郑重的模样搞得有些手足无措,他们赶紧摆手,“不谢不谢!”
但嘴角却翘得老高,做好事虽然不求回报,但是好心被领情了,怎么不令人愉快,成就感满满有没有?
林旺源则挥了挥手,“都是自家人不必客气。”
然后紧接着又问:“你地里的玉米和黄豆,打算咋办?特别是黄豆,再不收,今年的收成可就坏了。”
林沐瑶恍然想起,她也是有地的人,而且地里还有庄稼,但低头看了看自己鸡爪似的手,竹竿一样的细胳膊。
她苦笑一声,“支书爷爷,我现在只剩半条命,下不了地了,这样好了,咱们大队谁有空,就去帮我收了,收成对半分。”
林旺源打量了打量她皮包骨一样的身材,瘦骨伶仃的,好像一阵风就能够吹跑,脸色还苍白中透着青色,这副样子确实不能下地。
他想了想道:“我家的地今儿就收完了,明儿我带你守卫叔和春花婶儿帮你收粮食,都是自家人,不用特地给粮食。”
林沐瑶坚持要给,“要给的,收秋累人,我怎么好麻烦……”
“你好好养身体,把日子过好才是正经。”
林旺源打断了林沐瑶的话。
其实看到林沐瑶这副凄惨样子,他除了怜悯,还有愧疚,他是支书,又是本家长辈,却让自己大队的社员,本家的小辈差点被磋磨死,他这次帮忙也算是弥补自己的失职吧。
林沐瑶真心感激,“谢谢支书爷爷。”
等她有钱了,买点儿好东西去感谢支书家,现在她连一顿好饭都招待不起,回去就写信跟罗森要钱。
这具身体极其虚弱,刚刚又是闹腾,又是演戏,还要想办法借势,体力和精力已经超支,刚刚喝下去的杂粮粥,也消耗完了。
支撑着疲惫的身体,她先去厕所撒了泡尿,本来就空的肚子彻底空了。
她回到厨房,把剩下的ῳ*Ɩ杂粮粥盛了出来,温度刚刚好,她没耽搁,咕咚咕咚地喝掉,总算恢复了些力气,走到堂屋,从一个荆条筐底部补着补丁的布包里找出纸和一支只有食指长短的铅笔。
又起身把汇款单票根拿起来汇总了下,得出给渣男邮钱的具体数额后,她惊讶地张大了嘴巴,原主平均每个月给罗森邮递20块。
20块可是现在城里一个学徒工的工资,而农村人来钱门路少,得钱更不容易,不提原主还得孝敬极品爹妈,所以原主一个月的收入得至少25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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