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明珠看了他一眼,倒是也没有再多想,点了点头。
驿站里头倒是风平浪静的,只是这赵家如今却是彻底乱成了一锅粥。
在外头忙着打理铺面的赵老爷,忽而听到家里的小厮哭天抢地的叫他赶紧回去,说是出大事了。
放下手里头的活就朝着家中赶去,在路上却遇到了几位曾经熟识的一同经商的掌柜,照例打招呼的时候,却见那些人都赶紧别过身去,像是他身上沾了什么晦气似得。
赵老爷心里头犯了嘀咕,难不成又是自家那个出嫁之后的闺女赵连娟又回娘家打秋风,到别的铺子里头借着他赵家的名义赊账了?
只是这回事怎么闹得如此之大?竟连这些掌柜们都为了避嫌似得,直接不再理会自己了?
刚到家里头,就见到自家那往日里他颇为得意的儿子赵温一脸悲戚,跌坐在门口的坎石上,赵老爷有心上前去问话,却又听到屋里头一阵哭天抢地。
扭头一看,自家那个搅家精闺女正同老婆子在屋里头嚎哭呢,不由得大吼了一声。
“到底是怎得了!”
随手一指赵温,呵斥道:“男子汉大丈夫,究竟是什么事叫你哭成这没出息的样子!”
却见悲戚的儿子抬头,狂怒的说道:“父亲您平时都教了母亲什么!”
“你可知道,她们两个今日,去沈姑娘新开业的铺面里头拿了一百八十两银子的东西,闹着不给人银钱!”
“还大言不惭,在那里充上了掌柜了!”
这话倒是叫赵老爷子一阵愕然,似乎他确实喝多了之后随口说过一些这样子不着调的话,只是心底里却也是这般想的。
不过是酒壮人胆,他哽了一下后,气道:“不过是这点小事,你去给人沈姑娘道个歉不就完事了吗!”
毕竟人都是会下意识偏向自己人的,一个是自家的闺女和夫人,另一个不过是儿子还没有娶进门的黄毛丫头,赵老爷子到底还是偏心自己家人的。
赵温愕然仰头看着自己的父亲,他目色沉沉地质问道:“您竟然觉得这是件小事?!开业这日去给人耍威风,摆架子?!”
“难怪,难怪!是我配不上你啊明珠!”
赵老爷子何曾被自己儿子这样顶撞过,一巴掌扇了过去:“大丈夫何患无妻!你还敢这样顶撞你老子爹!”
一个照面,一巴掌,彻底将赵温心里头的那点希望念头给打没了,他这个时候才看清,自己家里究竟是个什么处境。
朝着自己父亲再度看了一眼,赵温一腔的怒火连同悲愤交织,竟是一口血呕了出来,而后直接晕了过去。
“我的儿!”
见赵温吐血晕倒,屋里头那俩抹泪的赵家母女,再也不嚎了,赶紧出来喊郎中的喊郎中,叫人抬他进屋。
本还以为不过是件小事,赵老爷子觉得女子耳根子软,等到后面叫儿子再去哄哄那沈姑娘不就好了,却没料到,家里头跟着一起去的机灵些的小厮偷偷给他说了实情。
那,那,那沈明珠竟是当朝公主的义妹!
还得封县主了!
赵老爷子忽而觉得,他也想就这样晕过去算了。
只是他此时却断然不敢晕过去,如今得赶紧想法子,把自家儿子救醒过来,而后去给如今的明珠县主赔礼道歉才好!
兴许,还能有挽回的余地。
第42章 (加更)
深夜,谢清霖到底是又被自己的师兄王昌平喊到了官署里头去,有几件机要的事情还是得他来处置。
他瞥了一眼刚处理完事情就心急如焚,想要回行宫里头去见长乐公主的师兄,而他自己Ɩ个却被打断了同沈明珠难得相处的时候,不由得有些故意想要拖延一下。
毕竟,当自己回去衣衫不暖又锦衾寒的时候,这人却已是得修正果了,叫他看的分外眼热。
“师兄,怎得就这么着急回去?”
曾经的九王爷,如今的王昌平依旧有着一个改不掉的习惯,就是说话做事总是有一股子漫不经心的意味在里头。
同自己这位所谓的师弟对视一眼,王昌平就知道这人心里头在想什么。
对于谢清霖这种行径,王昌平不置可否,只是加快了手里头剩下的这点公文的批改,甚至还能客客气气道上一句:“夜深了,可别冻着。”
他回去可是温香软玉,这位回去,能喝上一杯热茶都得是运气好了。
谢清霖脸色沉了沉,恢复了往日里头的淡漠,“江家似乎有意在各路官员面前,同我们两家交好。”
王昌平含笑看了他一眼,“当然,我们三家,可都算的上是世交,江潮这个老狐狸就算这样做,也不算僭越。”
“只是觉得,这老狐狸似乎隐隐想叫我们两个争斗起来的意思在,我听说他在京中安排人手,说你的驸马之位还是从我谢清霖手里头抢的。”伸手端起一杯茶水,谢清霖不徐不疾的说完。
这老狐狸,可真是狡猾至极,竟然想着叫他们王谢两家先斗起来,好叫他吃那渔翁之利。
这消息王昌平先前倒是不知,朝着自己的师弟道谢了一声。
世族争斗,到底还是逐步有了苗头,两人彼此对视了一眼,其中的根源究竟是何人?
归根结底,他们倘若真的斗得你死我活,只会叫最上头的那位得到最满意的结果,只是这种事情,真要说出口可就是觊觎圣意的死罪,二人只敢点到为止。
公文都处理的差不多了,王昌平倒是也轻松起来,他出于好奇,“你怎得,还没有寻回明珠姑娘的心?真是叫人疑惑不解。”
谢清霖冷冷一笑,只觉得这人是在看他的笑话,索性没有给他留面子道:“到底是比不上师兄,我曾在刑部的时候看过那位前驸马的案卷,他可不是简简单单的马上疯死的。”
“那样大剂量的壮阳药灌下去,又喊了一众那烟花之地最下等的妓女,只要沾染了那位的,都能得十两白银。”
“不愧是出家之人,师兄可真是良善,没有出手杀人。”
王昌平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身为驸马还留恋烟花之地,某不过是看不过去而已,我佛慈悲,怎能手染鲜血叫他死了呢?”
“只是到底是叫那户还敢替这脏货掩盖真相的人家,逃了罪责。”
他的语气里满是对不能朝着前驸马一家尽数赶尽杀绝的遗憾,丝毫没有被谢清霖点出的羞愧。
谢清霖点了点头,确实,不能赶尽杀绝实在是一大憾事,刚好也提醒了他,沈明珠的封县主,她的父亲按律来说是可以赦免的。
他可得好好想想办法,叫这个不知死活的人,干干净净的走,不能染脏了沈明珠的手。
“师兄可有人手借我一用,”谢清霖皱了皱眉,他也不能牵扯其中,免得以后明珠要是想查查到底发生了何事,又叫他吃了埋怨,“帮我派人去同沈明珠的那生父,告诉他曾经养了十几年不是亲生儿子在何处。”
“免得他从劳役之地出来,冤有头债有主的,找不到该报复的人。”
“哦,对了,派去的人一定不要和我有什么牵扯。”
王昌平听出了他的意思,突然对这个师弟产生了那么一丁点的同情,他现在可是能日日夜夜陪伴在长乐身边。虽不能再用以前的身份地位,但以前暗中的人手都是在的,能够这样名正言顺站在长乐身侧,他已经是心满意足了。
不像是这师弟,想来那心上人的手都还不曾拉过吧。
“得,这忙我帮了。”
想着长乐还在行宫里头等着自己,王昌平不欲再同谢清霖这样的孤身一人继续闲谈耽误时辰了,起身就离开,只是又想到了什么似得,临行了朝着谢清霖耳边说了几句,这才离开。
听着自家师兄最后吩咐的话,谢清霖心里头开始琢磨起来,父亲说的是教会他缠,如今抱得美人归的师兄却教他四个字。
若即若离。
他得好好琢磨琢磨,这其中究竟如何把握进退尺度,才能叫沈明珠的心朝着他身上再靠回来。
见到桌子底下放了几本游记,其中一本他已经做好了注释,剩下的却没有。
似乎,沈明珠很喜欢看他写过注释的······
凝视了这些东西片刻,谢清霖捧着这几本连同一副惯用的笔墨纸砚就回到了驿站以前住的院子里头。
这个时辰了,因着换了地方,沈明珠还不曾睡下,点了灯看着手里头无聊的账簿,左右打发时间。
忽而听到外头有了些动静,守着的丫鬟却安安静静的,沈明珠有点子疑惑,却听到了自己所在的厢房门外响了敲门声。
“表兄?”
这个点能来找她的,也只有谢清霖了。
似乎是被她的称呼取悦了一般,外头的人语气格外的愉悦,“明珠,我来再同你讲一下明日兴许会来的官员家眷。”
这倒也合理,沈明珠起身再看的时候,那人已经快步走了进来,抬眸就对上了谢清霖带着笑意的眼睛。
在灯下听这人讲了会见时候的规矩,又告诉她别忧心,明个他会陪着她一起的。
谢清霖低声哄孩子一样朝她说道,“知道你在这里无聊,我给你带了几本游记,你可要看看?”
沈明珠这才注意到,这人带了笔墨连同几本书,不由得有些好奇:“你带笔墨来做什么?”
弯了弯眉眼,谢清霖清隽中的冷色被笑意冲淡了,在灯火下看起来格外柔和,“有一本的注释我还没有写完,这驿站院子里头就这件有炭盆,去其他地方写有点冷。”
他说的倒是也有道理,沈明珠心想,“那我先去内间里头了,你自己在这可行?”
毕竟这里以前住的是他,如果不是为了给自己腾出地方,也不必如此委屈他了。
见她想走,谢清霖心下一冷,脸上还是温和的笑意,继续轻声诱哄道:“你要看看我要注释的这本吗,当真是有趣极了。”
这话一出口,沈明珠就有些意动,确实她还不是很困。
“不若你来看着,我来一边注释一边给你讲如何?”谢清霖再度给她添了把火,总算是将沈明珠留在了身边。
他左右看了看,去稍间取了个备用的锦缎枕头,先给沈明珠靠着的塌放上去,好叫她要是乏了可以直接靠着,又吩咐丫鬟多添了一盏灯。
一切准备妥当了,他这才坐下,朝着那榻上摆放的方桌上头放上了要注释的那本游记,两人就隔着一张方桌,看他翻开了那册子。
谢清霖一面给沈明珠讲着里头的故事,一面又伸笔蘸了蘸墨提笔写了一手叫人百看不厌的瘦金批注在上头。
余光看见沈明珠双眼放光,不停的瞅着他笔下的字,谢清霖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这般给沈明珠讲书,且又如此博闻强识的人,到底是叫她听入了迷,这游记写的是很惊奇,尤其是有一部分关于蜀地的记载,谢清霖也曾为了查案挨处探访过。
虽然目的不是为了游乐,但是他过目不忘,只需看过就能尽数参透,讲解起来深入浅出格外的有趣。
沈明珠越听越入迷,不由得将目光放到了谢清霖的脸上,那张脸依旧丰神俊朗,眉目如画,看的她有些愣神。
“是不是困了?”见她微微愣神,谢清霖清朗的眉目似笑非笑,故意将手中的笔搁下,静静地看着沈明珠。
啊?
看这人愣神还被人发现,沈明珠登时有些羞恼了,却又不能叫他发觉一般,故意打了个哈欠。
“哎呀,确实有些困倦了。”
谢清霖含笑说道:“确实,我也有些困了。”
刚想端起茶水喝一口掩饰自己的尴尬,听到这人笑着说这话,沈明珠顿时明白他定然是知道了,没忍住一口茶水呛咳了起来。
她泛着水色唇角有些尴尬的撇了撇,轻嗤了一声:“困了就赶紧回去睡,在这里白白耽误我睡觉的时辰。”
谢清霖见眼前的沈明珠又有了些以前那样娇羞可爱的劲,不由得有些心神摇曳,想了想,故作可怜道:“唉,我那厢房没有炭盆,褥子也不知道有没有更换,兴许今晚还得穿着这身衣裳睡了。”
只是这话要是叫驿站里头的负责收拾的小厮丫鬟们听到,肯定是哭天喊地的说冤了,他们怎么敢这样敷衍一位钦差大臣!
莫说是不换被褥了,他们可是整个驿站的院子中角角落落都尽数收拾的干干净净的,毕竟,搞砸了差事可是要掉脑袋的事。
但是沈明珠不知道,眉眼皱了皱,她最讨厌的就是潮湿阴冷,会叫她想起在外祖母那里的时候受的苦,于是也心生忧虑,疑惑说道:“是啊,那可真是受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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